7. 见雪
    一夜折磨的尽头,是天色已白时的一声鸡鸣。

    柳妤月撑着身子起床,盛珏站在铜镜前整理衣冠。

    透过铜镜,依稀可见软榻上女子姿态柔美,如云青丝滑落身前,她撑着身子起来,眉宇间满是整夜偷欢的倦怠。

    盛珏任由侍女为自己整理衣领,透过铜镜欣赏女子的娇颜。

    “两日后义林军进京。”盛珏状似漫不经心道,“等入了宫,你想要什么位份?”

    此话一出,身边的人神色纷纷怪异了起来。

    毕竟谁都知道,义林军如今要入住的皇宫,是琅悦公主生长的地方。

    琅悦公主,本就是那儿的主人。

    如今回到那里,却是以盛珏女人的身份。

    还真是世事难料。

    “不需要。”柳妤月平静开口,语气未有波澜,“能陪在大王身边便足够了。”

    她尽可能用平静掩饰自己的狼狈,而盛珏转身,带着几分笑意。

    “柳妤月,你昨晚将本王伺候的极好。”他示意侍女在一旁候着,缓步走到她身边,慢慢的勾起她的下巴,轻佻又散漫,“本王很高兴,这名分,就当是赏你的。”

    像是心满意足的嫖客安抚着让自己满意的青楼妓子。

    他语气暧昧,这话一出,周遭站着的侍女互相看了看,神色各异,有人隐隐笑出了声。

    笑声虽轻,但传入耳中却是很是刺耳。

    盛珏有意在众人面前羞辱,柳妤月便也低头,由着他来。

    “那臣妾,便谢过大王恩典。”

    寥寥数语一出,屋内短暂的安静了片刻。

    柳妤月察觉到周遭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有的探究,有的好奇,有的惋惜,还有的……轻蔑。

    她垂下眸子,强迫自己忽略这些。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盛珏像是也没想到,她会如此驯服,嗤笑一声,转身离去,“柳妤月,你匍匐在本大王身前的样子,可真是像极了一只狗。”

    “不对。狗倒还比不上你,毕竟——”盛珏站定了脚,转过身,笑了笑,“一条狗,可不用伺候主人入睡。”

    此话一出,屋内已然有人笑出了声。

    屈辱如潮水涌来。

    柳妤月闭上眼,神色平静。

    无人看见的地方,华美的被褥被她捏成一朵杂乱的花。

    -

    义林军南营戒备较之其他三营更为森严,寻常人等无法进入。

    之前行走其他三营时,有芙娘作伴,才堪堪抵过守卫盘问,如今芙娘也不知去了哪里,柳妤月看着营门前来来往往的人,不自觉蹙起眉。

    这该怎么进去?

    迟疑之际,一只手忽然拍上她的肩,柳妤月一愣,转过身,正好见着段路遥。

    “公主怎的在这里?”段路遥走到她身边,看了看里面,“此处乃我军重地,公主还是离远些好。”

    “这样吗——”柳妤月低眉,堪堪表现出一副柔弱的模样,“我不知道……我以为,这里和其他营地一样,可以参观。”

    段路遥看她,笑了下:“南营关押重犯,公主身份特殊,还是回去的好。”

    重犯……

    柳妤月一怔,下意识想到了母后与胞弟。

    国破之日,义林军兵临城下,御史大夫黄午义叛离大魏,挟持太后与年幼新帝投奔叛军。

    大魏国都因此失手。

    如今这南营管得如此之严?莫非……当真关押着母后与胞弟?

    柳妤月心头疑虑更甚。

    正当此时,身后忽的传来了细密的脚步声,柳妤月转身望去,却见芙娘正快步走来。

    “夫人!不好了!”

    芙娘气喘吁吁地停在柳妤月面前,抹了一把汗,狼狈道:“夫人,大王、大王召见您。”

    柳妤月皱眉,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王召见?”段路遥一顿,略带疑惑,“大王现下不是在召见蛮夷使臣吗?”

    芙娘摇头,茫然道:“不知——”

    话落,她转头看向柳妤月,略带担忧道:“大王召见的急,也不知为何,公主……”

    “没事,是福是祸,都躲不过。”柳妤月笑了下,道:“我跟你去吧。”

    芙娘迟疑片刻,随后才缓缓点头。

    柳妤月转身辞别段路遥,便跟着快步往主帅帐中去。

    段路遥看着柳妤月离去的身影,停顿良久,转头,看向身后的南营,眸光晦暗难辨,似有无数波涛汹涌。

    -

    帐中香薰袅袅,忽的帐门被打开,一阵柔风吹散轻烟,柳妤月跟随芙娘步入帐中。

    “这便是皇帝新得的美人?”右侧位上,蛮夷使臣的眸光在她周身打转,那眼神阴森粘稠,恍若沼泽中的蛇。

    柳妤月察觉不适,福了福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周遭避了避。

    主位上,盛珏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躲什么?”盛珏漫不经心地开口,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侍卫,“把东西拿上来。”

    话音刚落,侍卫端来一套绛紫色的舞裙,展开来,眼见是胡人的款式,上头大都是些薄如蝉翼的轻纱,根本遮不住什么东西。

    这衣裳,柳妤月上次见着,还是在胡姬的酒馆里。

    柳妤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头警铃更甚。

    “穿上它。”盛珏双腿交叠,搭在几案上,眼神带着几分戏谑。

    颇有几分想看好戏的味道。

    昔日大魏兴盛,四方蛮夷皆来贡奉,如今国破,柳妤月身为大魏公主,却得穿上这身胡服,供昔日为臣子的蛮夷使臣欣赏。

    盛珏已经想象到她怒而离场的模样了。

    这位清高的长公主,怕是该接受不了吧。

    盛珏勾了勾唇,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等待抉择的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大帐内静得似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

    柳妤月看着胡服,蓦的笑了,她生得美,浅笑亦如明珠般绚烂。

    少女眉眼弯弯,如一道羽箭破空刺入胸膛,盛珏不合时宜的心头微颤,但很快便按捺了下去。

    笑什么?

    “你——”

    “遵命。”柳妤月堪堪跪下行礼,她捧着胡服,额头抵在地面,温驯得恍若最忠心的臣子。

    盛珏抿唇,眼睁睁的看着她捧着舞裙,转身,离开。

    动作一气呵成。

    她平静地好似竹林深处的湖泊,幽静,且毫无波澜。

    没有来的,盛珏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挫败。

    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他不自觉握紧拳,起了几分好胜心。

    定他做的不够狠。

    对,没错,就是这样。

    柳妤月,我非要折磨得你跪地求饶不可。

    换衣裳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门帘再次掀开,恰如一阵香风吹过,薄纱翩然起舞。

    使臣瞪大眼睛,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盛珏神情一愣,握紧的手轻轻松开。

    柳妤月温驯低眉,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帐。

    这身舞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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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不过是个抹胸,堪堪遮住胸前风光,腰腹处皆是裸露,下半身虽是长裙,但大多数是些薄纱,遮不住什么东西。

    她知晓盛珏叫她穿上这身,不过是为了羞辱她,但她亦是知道,如今关头,盛珏就算是要她走一趟刀山火海,她也是要去的。

    因为,她要活下去。

    帐内再次迎来短暂的静谧,柳妤月抬头,正巧对上了盛珏锐利如鹰的眸子。

    “大王。”她堪堪行礼,自然的躲开他的目光。

    盛珏移开眸光,喉结微动,掩下眸底躁动的惊艳。

    “既然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定了定心神,“那便代替我,好好伺候使臣大人。”

    “是。”柳妤月领命,缓缓走向一旁的使臣。

    “好、好、好!”蛮夷使臣闻言乐不可支,一双鼠眼牢牢定在她的身上。

    柳妤月走到他身边,端起酒壶,堪堪替他斟满一杯酒,准备放下酒壶时,手被牢牢握住。

    “大魏公主,兴许听过在下的名字吧。”那使臣笑了起来,门牙上镶了金,另一只手暧昧的在她手上打转。

    昔日蛮夷各部打不过大魏,可如今国破,玩一玩他们的公主,倒是不错的体验。

    这般想着,那使臣更加兴奋了。

    柳妤月低垂着眉眼,温驯道:“大人请说。”

    那只手已然顺着柔夷,缓缓上移至藕白的肩膀,柳妤月却也不躲,安静的坐在他身边,温和的像一只收了爪子的猫儿。

    盛珏捏紧杯子,指节发白。

    “我嘛,乃是大夏使臣,赫连忠。”赫连忠一把揽过柳妤月,手摩挲在她娇嫩的肌肤上。

    赫连,乃是大夏的大姓,世代勋贵的人家。

    “原是赫连大人。”柳妤月端起酒杯,送到他唇边,巧笑倩兮:“大人,请。”

    赫连忠□□着,看着她,没动,柳妤月以为他不想喝,正想放下酒杯,下一秒腰被那人狠狠往怀里扣。

    手一抖,酒液打湿了裙子。

    “呀!公主的裙子怎的湿了。”赫连忠状似不经意,抬头笑,“湿漉漉的衣裳穿着,可别着凉了,不如,我来帮公主脱——”

    说罢,他的手便已经往柳妤月的裙摆上挪去。

    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发出声响。

    赫连忠手一顿。

    众人都看向盛珏。

    “皇、皇帝?”赫连忠隐约察觉不对。

    盛珏捏着酒杯,神色不动,“酒足饭饱,倒是有些无聊。”

    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柳妤月,“不如正好,琅悦公主来跳曲舞,活跃活跃氛围如何?”

    话题巧妙的被转移到另一地方。

    赫连忠显然有些失落。

    温香软玉在怀,他想的都是些腌臜事,这等关头,自然只想随心所欲。

    此时,外头的乐师已然入内,看样子也推脱不得,赫连忠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若是活跃气氛,那我有一提议。”

    “赫连兄请讲。”

    赫连忠看向柳妤月,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听闻大魏勾栏中曾有一舞,名曰见雪,赫连来此多日,倒是未曾一见。不知琅悦公主,可否让人见见世面?”

    听到“见雪”二字,在场人无不是一愣。

    所谓“见雪”,出自勾栏,听着风雅,却实在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东西,舞者需跟随节奏,不断褪去身上衣物,直至□□。

    柳妤月面色微白,下意识看向盛珏。

    她自然不想跳,可若真是盛珏点了头,一切可就由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