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望垂首,像是臣服。
“那娘娘会怎么奖励小七?”
孟长盈轻拍他微湿的发鬓,他体温太过火热,雪花都融了好些身上。
“不如……”
孟长盈踮脚,唇珠浅红在他耳畔开合,几乎要碰到那只绿宝金珠。
温热呼吸浅浅像是微风,扫得人心脏发麻,背肌虬结崩起。
她说:“把汉臣的支持给你,可好?”
万俟望瞬间变色,眉眼都清正许多,“娘娘说什么?”
孟长盈随手拂过绽放的红梅花瓣,宽袖带起香风,姿态漫不经心。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确实如此。
孟长盈选了万俟望,也是万俟望选了孟长盈。
这天下离不开汉人,他的王朝也离不开汉臣。
但在他计划中,那都是孟长盈死后的事情。
这会虽说病怏怏的,但人也还活得好好的,总不好虎口夺食。
就算实在草原狼群中,年轻狼王也会积蓄力量,等到老狼王衰弱无力之后,才会一击必杀,继承老狼王的一切。
现在说这些,早了点吧。
万俟望倾向于这是某种试探。
“娘娘所愿便是小七所求,无论胡臣汉臣,都是大朔的臣子。”
他说得甚为谦逊有礼,孟长盈轻笑,吐出三个字:“假惺惺。”
万俟望:“……”
“娘娘,你又嫌我。”
孟长盈只摇摇头,搓搓那朵愈发绽大的冬梅,莹白指尖与梅红花朵纠缠。
“三思后行。”
她只给出这样莫名其妙一句话。
直到进入太极宫,万俟望还神思不定地回味孟长盈那句话。
除夕夜,相对守岁,相顾无言。
孟长盈本就话不多,万俟望若不开口,两人常常便是沉默以对,但谁也不尴尬,氛围反而融洽。
万俟望在考虑孟长盈的意图。
汉臣的支持?
待迁都顺利完成,万俟枭与漠朔旧贵必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来争夺新兴政治中心的权利。
但车马难行,地理位置是否优越有时便能注定一场战争胜败。
若北关真的成了边远门户,那万俟枭现在费尽心思拿到手的,也不是是块看门狗的狗牌。
有趣。
到那时,朝堂中的天平恐怕要大幅度向汉臣倾斜。
汉化需要他这样的皇帝,他也需要汉臣的力量来收拢皇权,对抗漠朔旧贵,重新梳理乱糟糟的政局。
万俟枭看似赢了,但马上就要输了。
他看似马上就要赢了,但赢了之后之后呢?
风云变幻,波谲云诡,一切似乎都藏在孟长盈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中。
有时万俟望真怀疑,孟长盈莫非真是个卜筮高手,能算时运命途?
不然为何能只凭智谋,在这胡人皇庭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孟长盈,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殿中两个主子都沉默无言,下人便更不敢说话。
即使是在屋中,孟长盈披着的厚实毛氅仍未解下。她坐在支开的小窗旁,火炉上的茶水咕嘟热气,隐约模糊她的面容。
一窗之隔的廊檐下,胡狗儿垂目站着,眼尾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孟长盈的一举一动。
即使风雪偶有扑面,他鼻尖被吹得通红,压着剑柄的手也冻得有些僵。
可他的心却无比宁静。
孟长盈在看漫无目飘扬的飞雪,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胡狗儿在看她,也在想她。
孟长盈看了好一会,眼神才飘落在胡狗儿身上,注意到他僵硬的姿势,便道:“外头太冷,进殿当差。”
嗓音是冷的,也没有一句多的关怀,可偏偏就能让人心头一热。
“是。”
胡狗儿在万俟望的凝视中,静静走入殿中。
殿中烧着炉火,身上冷意霎时间驱散许多,心头却更热。
他忽然有一股冲动。
冲动这种词对他来说很稀奇,他向来只把自己当作主子的物件,由她任意取用。
可此时心中这的冲动使得他,却让第一次冒昧主动地开口道:“主子,你记得我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沙哑尾音还带着紧张的颤抖。
月台诧异看他一眼,没明白这是在说什么。
孟长盈却听懂了。
她波澜不惊,点头道:“记得。”
“主子真记得五年前……”
胡狗儿竟小小上前一步,语气急切,黑漆漆的眼睛仿佛都注入了生气。
孟长盈“嗯”了一声:“你是那年汉兽场活下来的。”
她话里没什么起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就像当年一样,野兽腥臭的口涎滴在面上,可被困在笼子里的是他。
也许下一瞬,他就会死,然后成为贵人脚下一场乏善可陈的无趣表演。
可孟长盈来了。
她的目光冷淡如水,扫过笼子里脏兮兮小杂胡那麻木呆滞的模样,眼神没有半分停留。
她看起来比那些在高台之上赏玩血腥游戏的贵人更冷漠。
可却用一番话让小太子拜她为母,逆转大朔朝堂政局。
这些胡狗儿都不在乎。
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什么胡人汉人,他只知道他头上压着老天爷,压着贵族老爷。
贵族老爷要他全家的命,要他的命,要他跪着去死,要他做狗。
有什么关系。
可主子解开他的枷锁,要他做人。
他浑浑噩噩,无处可去。
主子说,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好好活。
胡狗儿看着孟长盈雪白的侧脸,上前的那一步又撤回来。
如今这样,就是他最好的活法。
星展月台都吃了一惊,哪里想得到胡狗儿竟然是从臭名昭著的汉兽场中存活下来的。
那是何种地方,她们都无比清楚。
一时之间,别说月台,就是星展看他眼神都有了变化,又想起白日里胡狗儿自述一家人都死于非命,星展更难受了。
早知道胡狗儿这么惨,最开始她就不会故意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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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万俟望在一旁听着,面上漠不关心,实际耳朵已经凑过去了。
原来这小子居然是当年那批汉兽场留下的。
怪不得跟个狗屁膏药似的,黏着孟长盈扯都扯不开。
那时封存汉兽场,遣散所有百姓奴隶都是孟长盈在操办,或许有些无家可归、年岁又小的被留于宫中侍候,才有今日的胡狗儿。
当年怎么就没给他底下来一刀,直接送进来当公公呢?
万俟望心中遗憾万分,早知今日,当时就该早下手为强。
眼看着两人还要再聊天,万俟望突然开腔:“对了,这会正是交子,该燃爆竹了!”
说着,他迅捷地一跃而起,半扶半哄地带着孟长盈就往外走。
“娘娘,我们一块去看燃爆竹,可热闹了,你肯定喜欢!”
孟长盈被他拥着来到庭前,德福很有眼色地立即唤人来点燃爆竹。
胡狗儿跟在后面,接收到万俟望一个回头的眼神:“大好的日子,总该听些喜庆欢乐的东西嘛!”
话音落下,噼里啪啦的动静响起。
火花四射,竹子爆裂炸响,带起不少雪花飞溅。
这声响在深夜里极其震撼,大家都在火光中捂住耳朵,笑开了花。
孟长盈却没有,她只是静静看着,忍耐着耳朵里一跳一跳的鼓胀疼痛。
她总是这样。
疼的时候,沉重压抑的心头好像反而能松快几分。
人真是奇怪啊。
可这疼痛只一瞬。
下一秒,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蓦地覆上她冰凉的耳朵。
一瞬间,所有尖锐鼓噪遥遥远去,像是隔着温暖厚实的被子,什么都无法伤害到她。
孟长盈缓慢眨了下眼睛,不用转头,耳侧就贴上一道熟悉的清朗嗓音。
隔着手掌听不真切,朦朦胧胧地在说些什么。
听不见。
可手臂挨着他因大笑而震动的胸膛肌肉,脖颈间被那只欢快乱摇的绿宝金珠蹭过,鼻端是空旷辽远草原上太阳炙烤过长草的味道。
明明是在深宫,孟长盈却仿佛触碰到烈风的气息。
眼前火花明亮得扎眼。
万俟望用头抵了抵自己的手掌,带着孟长盈也微微一晃。
孟长盈看向他,万俟望还在笑,肆意嚣张又耀眼,让她想起黑狼。
孟长盈便也笑了。
……
元日一早,百官敬礼拜贺,孟长盈并未露面。
直至傍晚元日宫宴过半,酒酣耳热,孟长盈才姗姗来迟。
万俟枭喝了不少酒,这会脸上凶性必现,几乎扑倒在御案前。
他高举着鎏金嵌宝酒杯,酒液晃荡间顺着他手腕淌下。
万俟枭高呼着:“娘娘,臣敬你一杯!”
“娘娘,你且喝上一口……”
话才出口,胡狗儿瞬息之间,已一脚将人踢得滚翻出去,冷眼而视。
万俟枭手中酒杯砸在地上,隐没于宴乐之中,酒液淋了一身。
他不大灵地爬起来,粗声粗气地吼:“谁,谁敢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