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竟默许你离去。”——《茉莉雨》
二五年一月。
天气预报淮秦市未来几日将迎来初雪,受冷空气影响导致航空停运,金菲雪改签提前从欧洲回国。
街道残留着几天前跨年时的热闹,部分门店前的圣诞树也没有撤,预过年的红灯笼早早在这条古街装饰摆放了出来。
回国后,金菲雪受邀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
前几日连绵雨持续不断下,地面湿漉漉的,枯黄梧桐叶粘黏在石阶上。
金菲雪踩着皮靴踏入会所,她缓缓脱去厚重灰棕色大衣,里衬高领米色线衣,长发缠绵在红色围巾里,她低眸细细去打理。
“金......菲雪?”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语气夹杂着怀疑。
金菲雪刚将发丝理好,大衣连同围巾一起挂在临时的衣柜里,她侧目看向来人。
两人都略微诧异。
金菲雪认得出来这是曾经班里不怎么爱说话的那个女生,这么多年过去,看起来开朗不少,她望着女生明媚的妆容,神情恍惚。
女生也打量着她,从上到下好好看了遍,“哇,真是你,都没敢认呢,变化好大呀!”音调不由自主地高起来,引起了不少人纷纷往金菲雪的方向看去。
金菲雪勾唇礼貌笑着,大致扫视了圈。
那些面孔,有眼熟的,也有记不起来的。
但是最熟悉的那个人不在。
“哦,对了,今天是有主题的哦,怀旧品。刚才数学课代表一直往人手里塞当年不及格的数学试卷,好过分!”女生往金菲雪手里塞了个硬硬的小金属物,“喏,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金菲雪低头,发现是一块怀表。
因为匆匆回国,金菲雪并未带什么怀旧物品给老同学,她想起包里有一盒在瑞士买的巧克力礼盒,正准备拿出来的时候,女生已经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一些人的余光仍然停留在金菲雪的身上,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指腹摩挲着怀表的外壳。
“程大老板怎么今天没来?”有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不远冒了出来。
金菲雪眉头轻动,下意识侧耳去听。
“估计这会忙吧,不过今天客是他请的,说是让大家玩得尽兴。”有人回应着。
“真忙假忙啊?该不会为了躲......”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那人往金菲雪的方向瞟了眼。
金菲雪捋了耳边的碎发,听不到什么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重黑影,她抬眸,借着会所里暖橘色的亮光,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祁妄。
和他的.....太太。
他们无名指上的银白色婚戒亮得晃眼。
高中总共三年,金菲雪暗恋了他三年,十六岁懵懂的感情扎根在心底最深处,暗恋无果,时隔多年再次相遇,没想到他已经是要结婚了。
金菲雪起身,扯出笑意望向他们,将目光平均地落在两人身上,再匆匆扫过祁妄,这些年,他似乎没什么变化。
狭长桃花眼深邃,气质矜贵温柔,连笑起来的模样都与少年时期别无二样。
金菲雪接过他身边女人递过来的结婚请柬。
女人模样温柔,手白皙纤细,美甲也是婚甲的款式,钻反射光闪烁着,她勾唇笑得温婉:“老同学一场,恰巧听他们说你最近回国,可要赏我们家祁妄的脸面,来参加婚礼呀。”
女人并不先介绍自己,紧紧挽着祁妄的手臂,身份便一目了然。
祁妄提了两个小礼盒,“这份是喜糖,这份......”他话没有说完,被他太太打断了。
“这个,还是我打扫房间时候发现的,你猜是什么?”他太太抢先将礼盒打开递给金菲雪,神秘地眨眨眼,希望在金菲雪脸上看到一丝惊讶。
信封,是密密麻麻叠放在一起的信封,因为岁月泛黄了纸页。
情书......?
金菲雪心脏顿了下,脑海里闪过一张又一张画面。
“程南柯,这封,明天帮我送给他哦。”
“这封我特意写了首诗,送给他。”
“今天的,格外重要!”
少女踩着石头上,单脚跳着,冲身后的少年挥了挥手里白净的信封。
男生比她高了个头,单肩挂了两个书包,神情散漫“嗯”了声,琥珀色眸子低垂看向她脚边的石子,生怕她踩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啊,这个。”金菲雪的语气佯装轻松,她笑得依旧体面“当初写这么多封情书都没追到他,如今你们都结婚了......”
好奇怪,说得她暗恋无果还不死心一样。
出国这些年她几乎与这些同学断了联系,现在连个救场的人都没有。
只是男人表情终于有了些反应,他长眉微拧,黑眸里夹杂着诧异,“情书?你确定?”
“瞧瞧,自己也糊涂了不是?哈哈哈年轻时候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啦。”他太太笑着拍了拍金菲雪的肩膀,化解了尴尬。
金菲雪微愣。
那些不是情书。
怎么会不是呢,她曾经一笔一划亲手写的。
至于内容。
她确实早就忘干净了。
雪已经下起来了,晚上十点半。
淮秦经贸中心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办公区乱成一团,技术部临时紧急召开了三个会议商讨决策,法务部也跟着连夜加班,已经是六个小时的奋斗,最终任务接近尾声。
男人靠着背椅,神情倦怠,衬衫袖口挽得工整,露出冷白手腕,黑曜石机械表反衬着闪烁光。
他低眸瞥见了私人邮箱弹出的一份电子结婚请柬,眉头微紧。
“程总,今天同学聚会你真不打算露个面了?”助理是他大学时候带上来的,也听闻过他高中的事情。
程南柯已经提前推脱了这次的聚会,他知道金菲雪会出席,却没有着急见面。
只是,当他看向那份结婚请柬时迟疑了。
被暗恋对象当众送结婚请柬,这种狗血的剧本落在她的身上。
是会难过地哭着买醉,还是干脆直接伤心昏厥不省人事。
缓了一分钟左右。
“去订宵夜,这个点留在公司的全体员工都有。”程南柯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现在吗?”
“不限额度。”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屈了下。
助理识相地将车钥匙递了过去。
“程总你吃什么?”
“我下班。”
“.......”
“有事找另外两个总,决策等我通知。”
黑色宾利飞速行驶在雪夜里,车灯刺眼照亮前方几里的路段,可分明公路附近灯光明亮。
他要审视她的落魄狼狈。
此时的金菲雪站在会场的门口,她提前离场,本想赶在雪下前离开,但是算错了。
寒风穿过围巾每个微孔刺着她的皮肤,天还是早早地下起了小雪。
凛冽北风如刀子划割她细嫩的皮肤,金菲雪试着微眯眼,用睫毛抵挡风寒带来眼角膜处的酸痛感。
也正是眯眼恰好聚焦了不远的某处,霓虹广告灯牌下,那辆黑色宾利平稳地停靠在路边。
大灯都没有熄灭,照射潮湿坑洼的水面反射光,清楚地看见道路边的下水道口盖。
淅淅沥沥,雪水混杂尘土泥泞不堪,烂得令人犯呕。
而那稍微干净的石砖路上,程南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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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
一袭黑大衣衬出他笔直修长的体型,满天雪地里,男人神色淡薄清冷,风吹动他额间黑发,雪轻轻落下,周遭一切都随着他的出现而变得安静。
未点燃的烟夹在他长指间,只是金菲雪目光落过来时,他食指轻微发颤。
冬夜晚风真冷,他眼尾被吹得有些发红。
程南柯就这么望着她站在门店房檐下的身影,看她手里还攥着曾经“暗恋对象”的结婚请柬。
他思绪万千。
而金菲雪第一眼却下意识看向他无名指。
和祁妄不一样。
程南柯的无名指上没有婚戒。
修长骨感的手指还空着位置。
渐渐,他们眼神碰撞,四目相对。
金菲雪踩在潮湿的雪地里,行动迟而缓,直到站在他的面前。
“金菲雪。”他唤了声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得如砂砾磨损蚌肉般绞痛,喉咙压着气息连发声都变得不自然,好像几年没有开口说话的人突然发声。
轻得如同这夜里的雪。
好久不见四个字已经卡在金菲雪的喉间。
这些年,程南柯手上公司研发的各类产品和项目充斥着国际时尚杂志,各广场大屏,无论纽约还是芝加哥,亦或是她出差去的伦敦、香港,关于他的消息,铺天盖地袭来。
他如同网,笼罩着她的日常方方面面,却又不肯和她相见。
“最近......过得怎么样?”她充傻装愣,笑着问道,心知肚明他生活应该再好不过了。
“最近?”男人靠近她,逐步逼近,“你问的是我们分开后的哪一年?”将她抵在车门距离不过十厘米,琥珀色眸狭长清冷,安静地盯着她。
金菲雪被他盯得心虚,背过手开了副驾驶的门,准备上车,动作间却又被他捞了出来。
他不轻不重扯动着她的围巾,像拎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
当着她的面把大衣脱下,放在副驾驶的位置。
娇气。
连他的大衣都要单独坐一个位置。
金菲雪识相关了副驾驶的门,往后座走去。
既然他甘愿当司机就当吧。
她没说去哪,他也没问。
车内灯在头顶亮得晃眼,金菲雪扭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程南柯透过后视镜,抬眸看她,看得很仔细。
偶尔几次,金菲雪对上他的目光。
分明并不夹杂任何情绪的对视,但是她却从他眸中感受到审视的意味,这道目光让她竟产生几分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结婚了,你没哭?”半晌,他开口打破了安静。
金菲雪这才注意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手里的结婚请柬上,于是将结婚请柬举起来冲他晃了晃,“哭什么,反正我和他的初恋早就结束了。”说完笑笑。
笑得没心没肺。
初恋从她暗恋无果的开始,就应该画上句号的。
不知道说错什么了,程南柯又不吭声,将车内灯关上然后踩了油门。
金菲雪不明所以,车内虽然开着暖气,但车窗依旧打开,冷风透过窗边缝隙如利刃吹在她脸颊上,让她不得已缩在围巾里,整个人也蜷缩着环抱在一起,像只委屈的小猫。
“我以为的初恋,是两情相悦,而不是单相思。”他打着方向盘,在车从昏暗路面行驶到光明大道时,阴影明暗交错在他高挺的鼻梁,琥珀色眸眼黯然,再次淡淡瞥过后视镜的她。
车子飞速行驶在路面,夹杂着雪的冷风宣告着冬日的到来。
金菲雪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因为两情相悦的初恋,她只和程南柯谈过。
为期十天。
在她暗恋失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