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雪
    大晚上的停机坪空阔无人,直升机螺旋桨发出声响,巨大的风吹得她长发凌乱,金菲雪身着oversize加厚卫衣,外面裹着袄,脚踩着居家棉拖,还是粉嫩的美乐蒂图案,鼻梁上随意架着黑色半框眼镜,她懒散地揉了揉眼睛不知道面前这尊佛要闹哪出。

    用工作电话约她半夜见面。

    程南柯身披黑色皮质大衣,整个人融入夜色,光影错乱在他立体的五官,琥珀色眼眸盯着她,漫不经心地看她走来,“bonjour.”

    金菲雪见了鬼一样看他,怎么,还想让她凑上去给他俩亲吻礼吗?

    “不去。”她双手插兜就这么站在夜色里。

    旁边站着俩助理不敢吭声,杵着跟俩人柱似的,他们哪里看过自家老总用直升机接女人过?

    况且这女人还挺……拽。

    一看程南柯这架势就知道他来捉人的。

    男人不紧不慢朝她靠近,带着夜里的冷气,“你答应我的。”

    “什么时候?”金菲雪不认账。

    程南柯笑笑,早猜到她会这么说。

    于是他点开录音,以70%的音量外放着金菲雪那晚的“去就去”。

    金菲雪愣了,“你还录音?”

    “证据,你出尔反尔的事情做多了,我自然有防备。”程南柯晃了晃手机,“还想再听一遍?”

    他实则另有所指金菲雪几年前和他谈恋爱又飞速把他踹了的事情。

    显然奏效,金菲雪神色变得不自然了。

    “那我还对梁义说让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回去呢。”金菲雪撩了下头发,忽然想起这一茬。

    “梁义。”程南柯眉头微起,“你还记了他的名字?”

    金菲雪:“?”

    这是重点吗。

    “现在吗?那你找个垫子。”程南柯瞥了眼地面,“我膝下黄金比较……贵。”

    金菲雪沉默了,程南柯在瑞丰,甚至放眼整个市都无疑是财神爷的存在。

    财神爷给自己下跪,她金菲雪还得考虑受不受得起。又看程南柯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知道这一磕头,后面又让她怎么还。

    程南柯这种人,从小不会吃亏,长大到现在的苦头都是金菲雪给的。

    “得,受不起,我回去,我回去行了吧。”金菲雪知道自己逃不过,于是顺从地跟他上了直升机。

    座位上有一个精致礼盒,放在她位置上,就是给她的,金菲雪没多问,就拆开看了。

    是Hermes全球限量款的新品包,设计和色彩搭配选择偏浅白搭橘。

    是那晚扯断她包上金属链条的赔礼。

    金菲雪将小巧的包包捧在手心来回打量了下,她余光瞥向程南柯,等他问出那句“送你的,喜欢吗”。

    程南柯没说,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金菲雪。

    “怎么不问我喜不喜欢?”金菲雪忍不住开口。

    “喜不喜欢也只有这一个,你没得选。”程南柯说得不咸不淡,递给她个果盘,里面红心芭乐和车厘子含量占80%,是她喜欢的水果,“先垫垫。”

    金菲雪点点头,身体仰靠着,随便他折腾了,因为只要是程南柯,他做一切都会是有备而行。

    她咬着车厘子,将梗丢进程南柯垫着纸巾的手里,俯瞰三千米高空下的巴黎,轻声说了句:“喜欢。”

    喜欢包,还是喜欢车厘子,还是喜欢……

    她不说明白。

    他也不猜。

    中间金菲雪困极了睡过去,路途也是脑子迷迷糊糊的,美容化妆到换礼服用了几个小时,她觉得结婚好累,哪怕不是她结。

    也好累。

    如果单看礼服的设计,香槟鱼尾长裙并不会喧宾夺主,低调中透出对场合的重视,领口呈小v,白绒披肩并无太多修饰,简约不会太引人注目。

    只是胸针是两只飞鸟的设计稿,在金菲雪这里是单一只,她提前去看了程南柯的西装礼服,果然在他配饰架上看见了另一只飞鸟。

    金属飞鸟仿造着两鸟在空中嘴尖对嘴尖的动作,寓意亲吻鸟,是成对出现的设计,而且程南柯正装搭配的也不是领结,而是系着香槟色的丝巾,和她裙子的颜色更是相配。

    准备这两套礼服的人一定是误会了程南柯携带女伴和他本人的关系,并非情侣,也更非夫妇才造成了这样的身份错误。

    金菲雪叹了口气,觉得实在太不小心了,还好她发现得及时!

    于是她并没有佩戴胸针,还顺手把程南柯的丝巾调换成了深蓝色的领带。

    当她换好一切,走到程南柯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他表情似乎不太好看。

    “怎么了?”金菲雪凑上去看着镜子,“风格不满意?”

    程南柯看着她身着礼服的模样,过了会才冷声道:“领带不搭。”

    “好丑。”他嫌弃。

    金菲雪摸了摸鼻子,蓝色领带她随便拿的,确实有些不符合程南柯今天的搭配和身份,但是没关系,总比那个和她裙子颜色一样的丝巾好。

    于是她拿过领带站在程南柯面前,认真地帮他系埃尔德雷奇结。

    这种系法极为复杂,她手指不断在领带前缠绕,神色认真。

    程南柯没有来得及躲闪后退一步,就被她这么贴着。

    为什么给男人系领带的手法这么熟练。

    程南柯垂眸,盯着她的手看。

    金菲雪还在认真地回忆系法,就当是复习了,早些年的时候,她也有设计过一两款男士领带,展示出来的时候,也喜欢花里胡哨的系法。

    该把一边的领带塞进衬衫领口了,金菲雪刚想这么扯着他的领口塞,却感受到了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吸,有些炽热,吹得她耳热。

    靠得有些近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金菲雪松开领带,“你自己塞一下。”她支吾着不想继续。

    “我不会。”程南柯这个时候就开始演笨蛋了。

    金菲雪才不信他这种话。

    “你自己弄一下,我不方便。”金菲雪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撞在了镜面上,她吃痛,有些趔趄

    程南柯却没有扶她的打算,因为她这个摔法只能摔在他怀里。

    “哪里不方便。”他缓缓俯身,更加凑近,“距离,还是……”清冷低沉的声音勾着她耳边,“身份?”声音轻得将后面两个字模糊。

    金菲雪虽然没有听清,但是心跳快了半拍,她以一种弱势的状态困在了镜面和程南柯中间。

    金菲雪别开脸,认命地将领带一边塞到他领口下,“走吧大少爷。”她双手一拍程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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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偷用了十成的力气,将他一把拍开。

    程南柯纹丝不动,笑笑往后退了步放过她。

    金菲雪踩着高跟,走在他前面,为了掩饰刚才小插曲的慌乱,她故意挺了挺胸,昂着首,踩在地毯的步伐算得上是铿锵有力。

    手心被什么金属硌得有些疼,低头看,哦,是程南柯的领带夹。

    她只能停下来等程南柯,余光瞥见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将领带夹往后一丢。

    百分百肯定程南柯会接住,再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程南柯看着她的背影,笑而不语。

    整个会场灯光明亮,铺着红地毯,高朋满座,大厅千平的面积,还参杂着几家媒体,四周也都有摄影师不断指导着拍摄。

    金菲雪在众人群里发现了祁妄,他身着西装,神色依旧温柔,狭长好看的桃花眸在灯光下透亮有神,正笑着看他身边的妻子。

    宋佳瑶身着白色婚纱裙,光彩照人,身上各种贵重首饰闪烁着光芒,她挽着祁妄的手臂。

    两人远远望上去是如此般配。

    宋佳瑶的气质就偏温婉,先前在同学聚会上,金菲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她谈吐端庄却不乏幽默,为人也聪慧。

    如果是几年前的金菲雪肯定也认为祁妄会喜欢这种风格的女生。

    没有理由不喜欢。

    哪怕是今天,金菲雪的目光都难以从他们身上挪开。

    高中那会,一群少男少女讨论将来的择偶标准,在当时是一种潮流,他们试探着心里暗恋的那个人喜欢的类型。

    比如有个女孩问到男孩喜欢的是长发大眼睛双眼皮的女孩,恰巧她就是这种,就会暗自去想他是不是在暗示喜欢她。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也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就是因为暗恋人总是会误会对方是不是也在暗恋着自己。

    这种猜测顺理成章如同中彩票一样叫人惊喜。

    诶,好巧,他喜欢这种。

    而我偏偏是这种。

    他喜欢我,绝对没跑了。

    暗恋是需要勇气的,有些人靠着这样的猜测才会让自己勇敢一些继续喜欢。

    自我洗脑。

    金菲雪有些失神,她自己兵荒马乱的时候,好像兵也不是她的,马也不是她的。

    因为她当时是对着十七岁的程南柯问出来的。

    她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金菲雪记得那天下午程南柯的表情精彩极了,先是诧异然后又鄙夷地看她,最后反而给出了个认真思考后的答案。

    “长发,单眼皮,肤色深一些,性格温柔,不会打架,学习成绩好,不会爬树,不会翻墙,也不会偷狗摸猫。”

    很奇怪的答案,金菲雪记到现在。

    因为他说的一切特征都和当时的金菲雪恰恰相反。

    反正不是她就对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眼光变了没。

    金菲雪还在分神的时候,发现程南柯已经站在自己的身边。

    他将手臂靠近她,示意让她挽着。

    金菲雪抬眸,刚想伸手,发现祁妄带着妻子正朝他们走来。

    她和祁妄四目相对。

    程南柯的手臂依旧等她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