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萌动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私房菜馆前。

    门头不显,内里暗藏乾坤,越往里,亭台楼阁,五步一景,低调又奢华。

    林静东很细心,和周放并排走,语气满是调侃:

    “是学长的不对,学弟生日还让你跟着饿肚子,这顿算是赔罪。上次在酒吧见你很喜欢南方水果,今天尝尝苏帮菜?”

    周放眉梢微动,对他的细心程度有了更深了解,轻笑一声:

    “学长盛情,真让我受宠若惊。”

    嘴上说受宠若惊,面上半点不显。

    林静东能感受到他的放松,对这家店堪称豪横的装修,也只有欣赏,没有半点贪婪和觊觎。

    店家和林静东很熟悉,主动上前打招呼:

    “东东来啦!还是老规矩?”

    林静东唤了一声表叔,叮嘱说:

    “劳烦您再添一道腌笃鲜和银杏菜心,主食要水乡四宝,其他的您看着上。”

    老板视线从周放身上扫过,见他大大方方站在林静东身边,既没有刻意亲近讨好,也没有用力过猛的疏离冷淡。整个人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丝毫不会被林静东的气势压住。

    和他视线对上时,也只微微点头打个招呼,没有以前那些听闻他和林静东关系后特意卖好讨要联系方式的急切。两人并肩而战,似是有一份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

    这是林静东第一回单独带除了方少和万少以外的朋友来吃饭,老板心里有数,询问说:

    “有半小时前才送来的南太湖淡水嫩河虾,鲜的很,用今年的碧螺春清溜一道河虾仁?”

    林静东抬眸,对周放说:

    “听明玉讲你是川渝人,并不偏爱苏帮菜。不过这是店里师傅的拿手菜,值得一试。”

    周放垂眸,视线和他对上:

    “学长大力推荐,却之不恭。”

    老板眼皮微微跳动,又多看了周放一眼。

    林静东似无所觉,领着周放一路到了听风阁,也不要服务员服侍,亲自动手给周放倒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龙井,缓声解释:

    “今天太晚了,找不到好的川菜店,等下回给你补上。这家店是我母亲那边一远房表叔开的,他祖上是宫里出来的御厨,打小喜欢钻研这些,你先尝尝合不合胃口。”

    他其实非常会照顾人,自小被人照顾长大,自然明白该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让旁人感到舒心。

    周放站在窗前欣赏这让人纸醉金迷的风景,偏头问林静东:

    “你有事和我说?”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林静东也不扭捏,把下午周放离开后发生的事坦诚相告:

    “我父母打算接我外公回家住,但是医疗团队和器械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位,另外家里也需要改装,更方便老人生活。所以老人家还得在医院再住一段日子。

    原本我以为外公醒来就忘了中午发生的事,结果他闹着要找念念,被刘爷爷拉去下象棋才转移了注意力。所以我想,要是方便的话,可以让外公和念念试着接触吗?”

    周放没有一口答应,他说:

    “要看念念的意愿。”

    即将进行的手术对念念也是一个大考验,才那么点儿的宝宝,疼了自然要哭,要闹,要去抓挠。偏伤口还在嘴巴上,虽然他们已经提前两周练习,让她习惯用汤匙吃流食,以免碰到伤口。

    甚至买好了束缚带,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会绑住她的胳膊和手不让乱动。但是没有疼爱孩子的家长在见到那样的场景后还能无动于衷。

    这种痛苦念念或许在成年后面部停止生长,还要视手术恢复程度再来一次。

    只要想想念念委屈掉泪的场景,周放已经提前开始难过了,哪里能忍心强迫她去哄别人开心呢?即便那人是林静东的外公。

    周放如实说:

    “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不想她有任何为难的感觉。”

    林静东盯着他半晌,眼里渐渐带上暖意,用公筷给周放夹了蟹粉豆腐,示意他尝尝,顺嘴调侃:

    “那是当然,我希望一切都是在双方自愿且愉快的前提下进行,难道在学弟眼里,我就是个强人所难的恶霸吗?”

    也不用周放回答,林静东又笑了一声:

    “从小到大,也就我妈妈嫌弃我性子霸道,想要的就一定得得到,否则会闹的全家人头疼。”

    房间里很安静,从窗外传来让人放松的流水声,不知哪边有人在轻声交流,不过这里隐秘性做的很好,即便偶尔能听到只言片语,却绝对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在这种环境里,不自觉便吃下许多。

    周放喝掉最后一口汤,偏头反问林静东:

    “所以学长你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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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静东想了下说:

    “应该是的吧,小时候父母和人谈论公事,整整三个小时没和我讲话,我觉得受到了冷落,于是偷偷溜进办公室,站在所有合作方面前质问他们,是不是不爱我了?”

    周放眼里带上笑意,忽然凑近林静东,和他四目相对,用很放松的语气说:

    “学长,你好可爱啊。”

    林静东耳朵瞬间红了。

    周放手有点痒,想去摸点什么,但他忍住了。

    起身,拿起风衣,似是什么都没发生,先一步出了听风阁。

    林静东上车的时候提了一个包装很严实的袋子放在车后座,已经看不出方才的难为情,面色如常发动车子,问周放:

    “今晚不用陪床吗?”

    “小孩子晚上离不开妈妈,我白天陪她。”

    林静东不知为何,没再讲话。

    等车子停在周放楼下,周放解开安全带下车,快要消失在视野里时,林静东忽然开口:

    “周放!”

    周放转身,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脚上是一双蓝色条纹帆布鞋,整个人在夜色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酷。昏黄的灯光掩盖了他的表情。

    周放站在原地不动。

    林静东也没再开口。

    说不好两人是在僵持什么。

    直到五分钟后,好似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放主动站到车边,透过降下的车窗,视线相对时,林静东眼里终于重新带上了笑意,把后座的袋子递给周放:

    “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呢?”

    “生日快乐啊,小学弟!”

    周放重新坐回副驾,耐心打开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最终展露在他面前的透明小盒子。

    只有巴掌大小,很精致。

    暮色四合,远处有小孩儿互相用嘴巴发射电波试图打败怪兽,借着近处的路灯,周放和林静东安静的分享了他二十岁的生日蛋糕。

    末了,周放点评:

    “很美味。”

    林静东再次说:

    “周放,开心点。”

    周放伸手,拇指轻轻擦掉林静东脸上不小心蹭的奶油,顺势用手掌拖住林静东的半边脸。

    林静东直直的盯着周放,什么都没说。

    周放下车,带走了垃圾,留下一句“谢谢”消失在林静东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