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大人,你怎么还有眼泪?”
巴颜突正伤心着,被我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倒吸着气“呃”了一声后就不哭了:
“是不是这地方有什么古怪?流眼泪会让我死吗?”
我摇头:
“不是,在这里流眼泪不会让人死。但是你自己不是不能见水吗?那你自己流眼泪,不会把自己融化了?”
巴颜突被我说糊涂了,已经摊成一张大饼的脸上硬是露出了一丝疑惑:
“不能见水?谁说的?”
我反手指着爬在我肩膀上的吞天藤:
“它。”
吞天藤连忙摇着自己绿色的脑袋:
“泥古族人就……怕水,他……不正经……泥古族人,我不知道。”
巴颜突看了看吞天藤,说:
“它说的没错,真正的泥古族人确实不能见水。所以那幅古画里的其他人才想让我死,他们觉得我知道了他们致命的缺陷后,会杀了他们。”
这时,曲如屏在旁边问到:
“那你有没有对他们动过杀心?”
巴颜突又转着眼珠去看曲如屏:
“从来没有。”
一旁,被捆成粽子的小夫人突然好奇起来:
“既然你们族人都怕水,那你们平日里的生活中肯定没有水,可是他们又怎么发现你不怕水的?”
巴颜突用扯成一条的大嘴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小夫人的问题很让人无语:
“因为我会流眼泪。”
小夫人长长的“哦”了一声后,突然又笑了起来:
“会不会那个捏你出来的人,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有这个很容易就被人杀死的毛病,所以才让你不怕水的?”
小夫人想法清奇,可惜真相是不是她说的那样,谁也不知道。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巴颜突不是遇水则化的体质,那他为什么会软摊成这样?
巴颜突皱着眉头想了想:
“南山桥,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中毒了?”
巴颜突说着,努力伸出他又扁又短的手:
“那个柱子里的东西,虽然无色无味,但是我一碰到就浑身不舒服。要不是你和吞天藤赶来救我,我只怕会死在里面。”
“柱子里的东西,无色无味?”
我循着巴颜突手指的方向看去:
“曲如屏,你这里不是装的尸液吗?怎么还无色无味?”
曲如屏说:
“我这里是用月亮的毫光布的法阵,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地方。别说是几句具尸骨了,你就是把瘴气搬到这里,它也会变的无味。”
曲如屏解释的很仔细,但是小夫人却不愿意了:
“姐姐,你不想办法救我,却给他说这些没用的,”
曲如屏被小夫人催了,又回头去看巴颜突:
“巴大人,你是奉了皇上的命来杀我的。这件事说到底,都和这位小夫人无关。还请巴大人高抬贵手,解了她身上绳子吧。”
我以为巴颜突会不答应,或者会对曲如屏说,你先救我,我再放她之类的话。结果没有,巴颜突几乎是在曲如屏刚说完的瞬间,就说了一个“好”字。紧接着就抬手一勾,小夫人身上的绳子就解开了。
这真是让人没想法,连小夫人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巴颜突看我们三个都吃吃惊不已,说道:
“为何这样看我?不是你们让我放人的吗?”
我咳了一声:
“放人当然没错,只是……其实你可以……让我们先救你。”
巴颜突有点吃惊:
“怎么?难道你们不准备救我?”
我连忙摇头:
“那倒不是,虽然我们几个没能力救你,但是这位小夫人家的老爷却是天下第一神医,他应该有办法救你。”
小夫人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揉着身上的勒痕一边说:
“得亏你先放了我,不然我肯定不会让我家老爷救你。”
眼下,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没有问题了。
小夫人无碍,曲如屏护住了自己的孩子。巴颜突可以去找潘神医,而我更是毫发无损。
可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
先不说一滩稀泥的巴颜突怎么带出去救治,就说巴颜突出来了两天一夜,他既没杀了曲如屏,也没能动鬼婴儿分毫,他怎么给皇上交差?
小夫人说:
“那就不让巴大人下山,烦劳南宫师回去给我家老爷带句话,让他上山来看我,顺便给巴大人治病。”
小夫人这想法,真是天真的可以。
“然后呢?巴大人的病好了,你们总不能留他在这里吧?如果他回皇宫,又怎么给皇上说这里的事?”
小夫人说:
“那就不要回皇宫,天下那么大,哪里不能去?”
我还没说话,瘫在地上的巴颜突就坚决说道:
“不行,皇上说他会帮我找到我娘,我不可能离开皇宫。”
我看着巴颜突,差一点就说出皇上是骗你的,又硬生生忍住没说。
“巴大人,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或者皇上也找不到你娘,你怎么办?”
巴颜突看着我,口气非常坚定
地说:
“不可能,是你说凡是人就会有娘。只要有娘,我肯定就能找到她。”
小夫人说:
“可你是被人捏出来的啊,万一那个捏你的人,她还捏了成千上万个你,她根本不记得你,你怎么办?”
巴颜突说:
“那我也得让她知道,我是她捏出来的。”
小夫人看巴颜突执拗,突然就说了一句话狠话:
“如果那个捏你的人已经死了呢?”
这句话很伤人,但是巴颜突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我也得知道……她死在哪里了。”
曲如屏一直没有说话,她有点忧心地看着巴颜突,问道:
“巴大人,是不是皇上答应你,只要你取了我的我孩子的性命,他就帮你找到你娘?”
巴颜突“嗯”了一声:
“我在宫里其实没什么事可做,皇上偶尔见我一面,也不过是看我表演一些驭鬼的小把戏而已。但是这次,皇上亲口答应,只要我能杀了你们母子,他一定能帮我找到我娘。”
曲如屏笑了:
“巴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什么是狡兔死,走狗烹?”
巴颜突说:
“当然听过,可是我能力有限,如果靠我一个人去走遍整个大禹国找人,我估计我一天能被人捉去三回。”
确实,巴颜突这种样貌实在奇特,肯定会有人看他身材矮小,而捉他去玩弄。
小夫人撇了撇嘴:
“他们捉你,你就任由他们捉吗?你不会放只小鬼什么的吓唬他?”
巴颜突说:
“我一路下去是为了找人,如果总是弄出这样的事来,后面肯定会有很多麻烦。所以,最稳妥又安全的,就是借助皇上的手帮我。”
完了,越说越没可能了,巴颜突铁了心要回皇宫了。
我说:
“巴大人,我们现在可以想办法送你去就医。但是你回到皇宫后,怎么给皇上复命曲如屏的事?”
巴颜突觉得我问的问题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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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自己见到曲如屏了,但是她比我厉害,我没能杀她啊。”
我说:
“巴大人,我的意思是,如果皇上知道你没有给他办好差事,他可能就不会给你找娘。”
巴颜突眼神直直地看着我:
“南宫师,皇上派来驱杀曲如屏的,可不止我一个驱鬼师,我也不仅仅给皇上做这一件事。”
巴颜突的意思,只要皇上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他就有机会让皇上帮他找娘。
这就没办法劝说了,现在,除了皇上亲口对巴颜突说,帮他找娘是骗他的,他只是要巴颜突死心塌给他做事罢了,不然巴颜突就是死也不会相信别人说的话。
不过也没关系,我担心的,无非是巴颜突回宫后被皇上为难。既然他自己觉得没事,那就由他去好了。
现在唯一让我无从下手的是,怎么把稀软的巴颜突从这里带出去。
小夫人还是坚持让潘神医来:
“我家老爷向来对我言听计从,你只要说是我让他来的,他肯定会来。”
我当然不会怀疑潘神医对他这位小娇妻的宠爱,我之所以不愿意带这句话,是因为我不想把潘神医卷进来太深。
一旦让皇上知道潘神医在干什么,那潘神医以后就不会好过。
更何况,胡为民的伤势还没好利索,那个秃顶和尚还要潘神医救治。还有那位已经死了,但是绣月正借着她的尸身养阴魂的吕小姐,还得潘神医打掩护。
潘神医忙的很,我不能让潘神医太辛苦了。
“还是想办法带巴大人下山的好,潘神医年纪大了,渡莱山上又没有药物,不方便救人。”
我说着就想要伸手试试,看能不能把巴颜突拿起来也罢,托起来也好,总之得想办法带他离开。
但是不行,巴颜突会流淌。就是那种面里加多了水,捏起一把流下一串的状态。
小夫人看的直笑:
“应该点一把火,或许可以烤干了他。”
巴颜突认真道:
“我这是中毒,不是烤火就能治好的。”
我试了半天都不能完整的把巴颜突弄起来,反倒是急出了一头的汗。
这是,曲如屏说:
“找个盒子来吧,或许可以直接端着巴大人走。”
曲如屏说着就去找来一个放首饰的锦盒,我们几个用一块布从巴颜突的身下小心翼翼拉过去,又轻手轻脚把他放在锦盒里,总算是可以把他带出去了。
回到行宫的正殿的大门口,我问小夫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毕竟山上清苦,吃穿用度,都比不得神医府那么舒服。
小夫人还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
“哪有做娘的离开自己的孩子,去享那劳什子福的?”
两个娘,一个孩子,那孩子还不是人。
如果说曲如屏能接受鬼婴儿,我还能理解。可是小夫人怎么说也是个人,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夫人,潘神医最近会很忙,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可以给你送来。”
本来我这只是一句客气话,可是小夫
人听了,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真的?”
我看着小夫人那个笑,感觉有点不妙。但是话都说出去了,我也只能说:
“真的,小夫人有什么吃穿方面的需要,我都可以送来。”
我不知道小夫人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为了不让她先开口为难我,我赶紧说出我能做到的,只有吃穿这些东西。
可是小夫人哪里肯理会这些,昂着尖尖的小下巴就说:
“我要两身换洗的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