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神医的银刀晃的我胆战心惊,但是我又没办法说他不能给吕小姐剖尸。
“潘神医,剖尸不是小事。你要是真想这么做,是不是得问问吕老爷的意思?”
潘神医说:
“问吕老爷是一回事,我主要是想让胡老侄死心。不然他年纪轻轻的守着一具女尸,这也太不像话了。”
潘神医心肠真好,我只能陪着笑,和他一路去了吕庆时的府上。
到了吕府,开门的小厮一见我们就跑着去给吕庆时通报。
我看了潘神医一眼:
“该不会是吕小姐出了什么事?”
潘神医摇头:
“死人能出什么事?诈尸?”
我和潘神医疑惑着进了吕府,吕庆时已经快步朝我们走来。
“潘神医,南宫师,你们来的正好,快去看看小女吧。”
吕庆时说着,就站在我和潘神医中间,然后一只手搭在潘神医的后背上,一只手搭在我的后背上,推着我们快走。
我问吕庆时出什么事了,吕庆时脸色异常难看:
“我也不好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吕庆时神色太过惊慌,我心想该不会的吕小姐真的诈尸了吧?
但是再一想也不可能啊,胡为民不是在吗?简简单单一个诈尸,他不可能不会处理。
可是等我们三人来到吕小姐的闺房时,才发现事情不诈尸严重的多。
吕小姐的上半身还是黑色的干皮扒着骨头,看上去很吓人。
但是她的下半身,却是骨肉均匀,和正常人一样。
吕庆时拉着潘神医,指着吕小姐的身子说:
“神医,这应该是你的汤药起效了。可是怎么只起一半的效果啊?”
潘神医也没想到吕小姐会变成这幅模样,支支吾吾着说不说个所以然。
我看着胡为民,他倒是一脸淡定。
我拿眼神瞟了一眼吕小姐,又瞟回去看胡为民,用嘴型问他:
“怎么回事?”
胡为民用嘴型回了我两个字:
“绣月。”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这是绣月捣的鬼。
我想知道的是,绣月不是只借吕小姐的尸身养阴魂吗?怎么把吕小姐整成了这幅样子?
我走到胡为民身边,扯了他的衣服把他拉到一边,正准备悄声问他,结果耳边传来了绣月的声音:
“南大哥,绣月养阴魂,只需要把下半身养出来,所以才把吕小姐弄成了这样。”
我低头,假装揉眼睛,实则小声问绣月:
“你养阴魂,怎么还给吕小姐养出实形了?吕小姐已经是死人了,你这样折腾,让吕老爷怎么承受的住?”
绣月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委屈: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知道会这样。”
胡为民和我都能听见绣月说话,他也压低声音说:
“没事,到时候咱就说吕小姐的一切变化,都是那些邪祟之物搞的鬼。”
我说:
“你可以说吕小姐的一切变化都是邪祟搞的鬼,但是搞成这样以后呢?绣月肯定要离开,吕小姐到时候算死尸还是活人?”
胡为民强词夺理:
“我们又没说一定能把吕小姐救活,吕老爷也不能因为这个给我们找事吧?”
我和胡为民在这边嘀嘀咕咕,那边的吕老爷看见了,又过来问:
“二位宫师,小女的身体为什么只好转了一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我张口结舌,我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问题是,我不能说。
绣月见我不张嘴,在我耳边低声说:
“就说这是暂时的,等再过三个月,吕小姐就彻底死了。”
我在心里骂绣月,这话让我怎么给吕老爷说?如果他问我怎么判断出吕小姐只能活三个月,我又该说什么?
我又不是神医,还能一口断定别人的生死?
那边,真正的神医也看着吕小姐的身子,束手无策。
吕老爷问了我,又看我不说话,急的在原地直跺脚:
“哎呀呀,一边是在阳间治病救人的神医,一边是能驱杀阴间恶鬼邪物的宫师。到底小女是怎么了,怎么阴阳两界都没有她的活路?”
吕老爷爱女心切,几句话没说完,就老泪纵横了。
这事闹得,要知道会生出这么多事,当初就不应该让绣月用吕小姐的尸身。也省的吕小姐这么又死又活的躺在这里,白白折腾吕老爷这么久。
这时,潘神医突然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药包:
“吕老爷,我这里有一付药,只要令千金还有一丝阳气在,这付药绝对可以让她起死回生。不过……”
吕老爷现在的心情,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卖关子,立刻就急了起来:
“哎呀潘神医,你就别不过不过的了,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吧。”
潘神医说:
“不过我这付药下去,要是令千金还是不能醒转,那吕老爷,你就可以给她准备后事了。”
吕老爷愣住了:
“万一……万一小女是真的……”
潘神医知道吕老爷不忍心说出那个
“死”字,就自己开口说:
“万一是真的死了,那就只能准备埋人了。”
绣月一听潘神医这话也急了:
“二位哥哥,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留吕小姐的尸身三个月。绣月现在才生出一点阴魂,要是被他们埋在土里,绣月也出不来了。”
我的天,怎么越来越麻烦了?
一边是潘神医要下猛药给吕小姐,要把她的生死立断出来。一边是绣月还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整的生出她的阴魂。
我处在这个两难的境地中,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希望自己从来都不认识绣月。
潘神医拿着自己的猛药,还在等吕老爷开口。吕老爷看着自己的爱女半人半鬼的模样,终于咬牙点了点头:
“小女不能一直这个样子,潘神医,你用药吧。若是小女真的不能活过来,我……我这就葬了她。”
吕老爷说的满面悲切,绣月在我耳边急的声音都变了:
“二位哥哥,吕小姐不用吃药也是死人了,你们快想办法留下她啊。”
听听绣月说的这是什么话,让我们想办法把死人留下?
你怎么不让我们想办法让世上的人白天睡觉,晚上出来生活呢?
可是眼下,我除了想办法留下吕小姐的尸身,还能怎么办?
潘神医得了吕老爷的准许,已经打开药包准备给吕小姐喂了。
我咳了一声开口了:
“潘神医,且慢。”
潘神医回头,拿着药看着我:
“大侄子,怎么了?”
我说:
“……”。
我说什么啊我,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任何能留下吕小姐的主意。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吞天藤顺着我的背,爬到我的后脑勺处,细声细气地说:
“你说……让她死……埋了……我去土里托她……等绣月生阴……魂。”
吞天藤说话,总是胡乱停顿,我一时没听懂它什么意思。
但是站在我旁边的胡为民听懂了:
“潘神医,没事,山桥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他帮忙给吕小姐喂药。”
我没听懂吞天藤的意思,绣月也没听懂。我这边还没开口,那边的绣月就尖叫起来:
“吕小姐不能死,她死了就得入土,她入土了我也出不来了。”
潘神医不知道我们这边有多么热闹,胡为民说没事,他“哦”了一声也说:
“没事就好,不过这药只要塞进嘴里就可以,不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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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帮忙。”
潘神医说着就给吕小姐喂药,我还想阻止,胡为民暗地里拦了我一把。
绣月都要哭出来了:
“胡大哥。你好狠的心肠。你担心绣月还尸成人后缠上你,竟然要把绣月现在就弄死。”
胡为民靠近我,捏着吞天藤的脖子。咬着牙,低声道:
“说话啊你。”
吞天藤被胡为民没轻没重的捏疼了,立马就细着嗓子,但是音量很高的叫了声:
“我陪……绣月活,让吕小姐……死。”
吞天藤这一嗓子,叫的我和胡为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也把潘神医和吕老爷叫的回了头。
潘神医拿药的手停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吕老爷的第一反应就是:
“闹鬼了,肯定是那个害我女儿的恶鬼出来了。”
胡为民摁着吞天藤的脑袋,把它塞进我的衣服里,然后我俩也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四处张望。
吕老爷问我:
“南宫师,这要是有鬼,你二位可得帮忙出手。一定要让那恶鬼离开小女的身体,让它当场毙命。”
我心里一动,如果我想留下吕小姐的尸身,只能反着吕老爷的话去做了。
我双手捏诀,装模作样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催出一点三清符的神力在指尖上。
等那点豆大的金光从吕小姐床前掠过时,我故意让它落在吕小姐的身上。
“不好,此恶鬼吸肉噬骨,已经与令千金人鬼难分了。”
吕老爷眼看着那点金光落在女儿身上,又消失不见,嘴唇嗫嚅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赶紧开口:
“吕老爷,刚才那点金光是杀鬼神符。但是现在神符隐入令千金身体里,就证明那恶鬼还在令千金身体里。”
吕老爷吓的结巴了:
“那……那……”
我说:
“那就先留着令千金吧,哪怕令千金真的死了,也得把她身体里的恶鬼驱出来,不然她死了也不能去轮回。”
吕老爷磕巴着问出一句话:
“那我女儿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没办法,为了绣月,我只能昧着良心说话了:
“或许还没死,不过令千金身体太虚,这只恶鬼又入她的肉,噬她的骨,可能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将恶鬼驱杀出来。”
吕老爷看着我,表情痛苦的我都不忍心看:
“好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我咬了咬牙:
“大概,三个月左右。”
我的耳边,绣月“哈”地一声呼出一口气:
“谢谢南大哥,还是南大哥对我好。”
那边,潘神医还举着他的药丸:
“那老夫这药……”
我说:
“现在不是吕小姐死没死的问题,而是那只入肉噬骨的恶鬼怎么从她身体里出来。所以神医这药不喂也罢,省的浪费了。”
我虽然这么说,但是吕老爷没发话,潘神医还是不死心的想试试:
“我且救她一救,如果我救不活,你们再给她驱鬼也不迟。”
潘神医说着,就把药丸塞进了吕小姐的嘴里。
我想着区区一颗药丸,虽然潘神医说它是猛药,但是再猛的药给死人吃也不可能有用。
所以我眼看着潘神医给吕小姐塞药,也没觉得问题有多大。
可是,我还是低估了潘神医的实力,更是对“猛药”没有一点了解。
因为那颗看着不起眼的,黑不溜秋的药丸子进了吕小姐的嘴里后,吕小姐像是被憋了很久一样,竟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胡为民,潘神医,吕老爷,在我们四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我只听见绣月在我耳边尖叫一声:
“老天,是固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