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兄妹两个
    强忍着恶心快速潜下湖底,直到一座小山般壮硕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时奚萦才停下,她手腕一扬,暗金色的司主令如离弦的箭一般激射而出,瞬间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片刻后,暗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缓缓亮起,与周遭炼狱般的血红分庭抗礼,也将匍匐在湖底的巨型怪物身影勾勒得更清晰了些。

    那是一条拖着两根长须,浑身幽黑光亮的大鲶鱼,它身长近百丈,几乎占据了半个血湖,此时仿佛睡着一般安静地趴在湖底,半个脑袋埋进淤泥中,整片湖水都随着它呼吸起伏而缓缓震动着。

    奚萦在这条大鲶鱼面前小得跟只蚂蚁似的,顿时升起一种再大的本事也有点施展不开的错觉,她不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很快拿定了主意,身法似鬼魅般转瞬间闪现于大鲶鱼头顶十来米的位置,闭上双眼,唇瓣微启,开始催动隐没于黑暗中的司主令。

    黏腻的血色湖水以她为中心,渐渐泛起细密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将无声的的敕令传递到出去,引得周遭水域都跟着颤动起来,却又恰到好处地将动静局限在湖底这片区域。

    湖底的淤泥被搅动起来,血水翻腾得像是地狱里炸小鬼的油锅,然而那条匍匐在湖底的大鲶鱼却像石化一般岿然不动,甚至还将大脑袋往泥里拱了拱,试图隔绝随着湖水波动传来的催命魔音。

    然而它只是白费力气,黏腻的湖水裹挟着音波不断在裸露的皮肤上冲刷,原本乌黑光亮的的鱼皮上渐渐崩开细小的伤口,河水钻进皮肉,跗骨之蛆般纠缠着这只庞然大物,那声音也贴着皮肉一声叠着一声唤它。

    “许嫣,许嫣,许嫣……”

    可恶!实在可恶!它定要将那这欺鱼太甚的混蛋撕成一条条蘸湖底最臭的烂泥吃!

    忍无可忍的大鲶鱼狂啸一声拔出脑袋,张嘴就朝头顶奚萦所在的位置咬去。

    大鲶鱼毕竟是此地的地头鱼,就算受了点伤,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速度和力量依然惊人,眨眼间便跟奚萦上下位置倒转。

    奚萦陡然睁眼,恰好对上一张可吞山岳的大嘴,嘴里一排排锋利如刀的尖牙闪着血光,对着她的脑袋气势汹汹咬了下来。

    青光乍现,骤然撞进宛如一片小树林利齿之间,直接削出了一大片豁口,威风凛凛的大鲶鱼瞬间成了只豁牙老太太鱼。

    这下可把鱼给气坏了,大脑门儿往后一仰,试图撞死对手,两条长长的胡须也如鞭子般挥得虎虎生风,左右开弓尽往奚萦身上招呼。

    奚萦仗着自己体型小,腾挪闪避灵活极了,一次又一次躲开胡须,瞅准空子还用青玉剑削掉大鲶鱼几颗牙齿或是一节胡须,若这鱼会说话的话,恐怕早被气得破口大骂了。

    然而这玩意儿实在太大,又皮糙肉厚的,奚萦虽然占了上风,却始终未能将之彻底制服,而且她每次试图靠近鱼眼睛,它就索性将眼一闭乱打一通,如此一来,她也无法探查许嫣的魂魄是否真的在鱼眼睛里,更要命的是,大鲶鱼有时间在这里慢慢耗,她却没时间跟它一直耗下去。

    胡须再次抽来,奚萦这回没再给它剃胡子,而是反手一抓,整个人吊在胡须上,荡秋千似的朝鲶鱼肚子底下荡去,轻飘飘贴在了它下颌处。

    趁着那大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她抬手一招,暗金色的令牌不知从何处倏然飞来,稳稳落入她手中,被她顺势往大鱼的上嘴唇一按,把这鱼烫得一个哆嗦,咯嘣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皮子,顿时又疼又气,摇头摆尾地原地打转起来。

    奚萦趁机单手支撑着轻巧翻转一圈,直接跳上了大鱼脑门儿,然后噔噔两步冲到那只跟含元殿大门差不多大小的漆黑右眼旁,将招魂幡一把插进了鱼眼珠里。

    疯狂挣扎的大鲶鱼瞬间僵直,奚萦的手按上鱼眼珠,再次启唇轻唤:“许嫣,许嫣……”

    水中没有声音传出,只能看到一圈圈涟漪以奚萦为中心再次荡开,大鲶鱼被吵得火冒三丈,眼睛里的异物更是令鱼难受,然而无论它如何翻滚转圈,始终甩不掉贴在身上的小虫子,如此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大鱼的右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浅灰色幽影,招魂幡骤然飞出,落入奚萦手中。

    大鲶鱼这下更是气疯了,尾巴狂甩,脑袋狂撞,就像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里,拼着老命横冲直撞,撞不到人也定要将锅掀了不可。

    奚萦头疼,她在景辰面前叫嚣着要宰了这鱼,实则并未打算真拿这大家伙怎么样,身为统御妖族的司主,再丑再蠢的妖怪也是她的子民,纵使真有罪过,她顶多就是将其抓回孽镜堂受审罢了,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会轻易取妖的性命,何况这大家伙也没当她的面犯什么罪过。

    但打架这种事,一方发疯一方留手的话,形势几乎瞬间逆转。

    奚萦几次被鱼尾巴或是胡须扫到腿脚肩膀,一步步退到湖底深处,始终没找到脱身的机会。

    这大鲶鱼也是彻底疯了,一嘴钢牙被削掉小半,胡须一长一短,它却完全不管不顾,一股不把奚萦脑袋啃下来绝不罢休的劲头,一人一鱼打得天翻地覆,湖底沉积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淤泥尽数给搅了起来,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这地方本就黑咕隆咚的,再给这么一搅,几乎无法视物,故而奚萦和鲶鱼都没注意到,他们来回打转的脚底下,一条裂缝越崩越开,血红的湖水渗进裂缝中,先只是极缓慢地一点点浸,而后越来越快,好像对面有一头巨兽正张开嘴一顿猛吸,竟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

    直到大鲶鱼被漩涡吸得两次打歪,奚萦终于察觉到不对,但她以为是他们不小心打穿了湖底岩层,反正这破地方她也打算毁掉的,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但大鲶鱼却像是忽然找回了理智,竟直接放弃纠缠奚萦,转身一头扎进了越来越湍急的旋涡中。

    奚萦不知道这疯鱼要干什么,但逸散在周围湖水中的古怪气息告诉她这地方有危险,得赶紧离开了。

    当然,并非她不敢下去一探究竟,若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十八层地狱也敢闯一遭,这不手里捏着只破破烂烂的缝合鬼,外面还等着条婆婆妈妈的胆小狗嘛,总得把这些拖油瓶弄出去再说。

    然而她刚转身,手腕便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低头一看,竟是放在袖中的招魂幡不知何时掉了出来,幡布一头缠在她手腕上,一头被疾速涌向湖底的血水拉扯着,试图带着她一起跌落深渊。

    奚萦蹙眉,伸手去扯招魂幡,一下子却没能扯动,正疑惑的时候,一股阴凉的气息顺着手腕爬上她小臂,贴着她手臂内侧的皮肤,迅速写下几个字。

    “厄渊已开,不能走。”

    那气息一直在奚萦的手臂上重复写着这句话,幸而司主大人是个玩鬼老手,若换成富贵儿的话,忽然在黑漆漆的血湖中来这么一出,恐怕狗胆都得吓裂了。

    事情变得奇怪起来,奚萦也不再吝惜灵气,抬臂一划,直接将黏腻的湖水隔开,隔出了一片三尺见方的干净空间,然后从袖中一抓,抓出一抹有些黯淡的半透明鬼魂。

    这鬼魂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明艳的美人脸,赫然正是许美人,许嫣。

    奚萦赶紧问道:“厄渊是什么?为何不能走?”

    许嫣一脸麻木地重复道:“厄渊已开,不能走……”

    奚萦头疼,许嫣的魂魄实在孱弱,看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无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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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先跟狗子汇合再说。

    正打算将许嫣的魂魄收回招魂幡时,她整个鬼忽然像被风吹灭的烛火般黯淡下去,那张明艳的美人脸像褪色的仕女图一般渐渐淡去眉眼,又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描绘,变成了另一张脸。

    许聪的脸。

    奚萦先是惊讶,而后忽然将这一路而来的古怪之处想通了。

    “许聪”口口声声惧怕“道士”和父亲,为何却能独自外出行动?为何能在烂柯阵中设下幻境?带着他俩一路进入地下的过程也顺利得不可思议,以及排队运送女娲泥时,挖泥小妖那刻意讨好的模样,处处皆暗示“许聪”在此地身份不低。

    偌大一个邪道势力,真会让一个傻子担当要职吗?

    显然不会的。

    就算善良和蔼如她自己,也不会对个傻子委以重任,任由其出入要害之地啊。

    那个“许聪”,或者说那一部分“许聪”,他真正想见的,应该不是许嫣,而是被许嫣带走的这部分,属于“许聪”的残魂。

    至于这兄妹俩是如何死的,许聪又是怎么魂魄分离变成妖怪的,这些奚萦暂时猜不到,但答案已经到手了,许嫣的魂魄尚算完整,将养一段时日想必能清醒过来,当务之急是带狗子和许嫣离开这里,再安排人手过来将这贼窝一锅端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联系景辰。

    刚打开识海叫了一声“富贵儿”,一声杀狗般的嘶吼便传了过来。

    “啊啊啊!!奚萦你这,你这——你还知道联系我啊!快回来,许聪这家伙不对劲!”

    接着便是各种混杂着生气、委屈、焦虑、担心的吱哇乱叫,吵得奚萦脑仁儿疼,如此危险紧张又带着点诡异的氛围下,她竟有点忍不住想笑,但她这一笑,狗子可能又得气哭,温柔善良的司主大人只能强行忍住,轻咳一声安慰道:“别急,我知道许聪有问题,你先说说他怎么了?”

    只听对面景辰重重哼了一声,快速说道:“他忽然变得神神叨叨的,一直念什么‘不去,滚开,我不去’,最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像被烈火炙烤一样,血肉沸腾融化,化出来的黑水一直往湖底流,我感觉,就像湖底有什么东西在拖着他下去,但他不愿意去……”

    景辰也没见过这种怪事,更不懂妖术仙术,只能将自己看到的情况描述给奚萦,奚萦一开始也没太明白,听到后来却忽然反应过来,许聪这是血脉反噬了。

    许聪是凡人变成的妖,奚萦虽然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变成妖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血脉必定不纯。

    妖族的血脉通常承继父母中妖力更强的一方,但偶尔也有例外,比如父母双亲刚好是不同种族的妖,妖力又恰好不相上下,则子女可能出现血脉混杂的情况,或是人类和妖族的后代,只承继了部分妖力,连完整的妖身都没有,这种被称之为半妖,半妖和血脉混杂的妖族都很容易出现血脉反噬的情况,虽然不同的妖族血脉反噬的症状不尽相同,但不外乎精神错乱皮开肉绽这些。

    许聪出现血脉反噬的症状不算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流出的血水会往湖底去?虽然没亲眼见到景辰所说的“湖底有东西拖着他”是什么情况,她还是信了这个说法。

    奚萦一边往景辰所在的方向赶,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大鲶鱼所在的地方。

    它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像座已经死去的大山。

    厄渊,厄渊究竟是什么?大鱼肚子底下,就是通往厄渊的入口吗?

    这些思绪只是一闪而过,奚萦对景辰道:“我这就回来,我们先出去再说。”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景辰陡然尖叫起来:“救命!奚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