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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先到的应漉只等了一会儿,梁湖就把她的车修好了。
梁湖从车底下钻出来,肩膀的位置蹭上了一片黑,他有些在意地看了一眼,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对应漉说:“问题不大,都给你弄好了,以后车还是要常开才行,总放着算怎么回事儿,你说对吧?”
应漉觉得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看了,哪里还能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含糊地应了一声。
正好旁边有一个店员经过,梁湖叫住他,让他把车开到后面去洗一下,做做保养。
店员大概有点呆,竟然还问梁湖道,“老板,这按什么标准给做啊?”
梁湖看了应漉一眼,后者似乎对自己的鞋尖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低着头打量着,露出头顶上的发旋儿来,梁湖发现应漉竟然有两个发旋,有点可爱。
“按我的标准。”梁湖一本正经道,看店员瞪着眼睛,好像还想问什么,便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快去。”
店员愣愣地点头,走远了。
应漉便道:“你的标准是什么标准呀?”
“你说呢?”梁湖笑着反问。
“是‘一般、中档、高档、豪华、梁湖’的这个标准吗?”应漉也笑,她的眼睛又变成两个弯弯的月亮,“那我赚大了。”
梁湖觉得她这样很可爱,低笑了一句:“我也没亏。”
两个人并肩走到门口,应漉这才从挂钟上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的一点半了,她刚才就站在那儿看梁湖修车,不知不觉竟然看了快两个小时,怪不得这会儿感觉腿都有点酸。她悄悄地活动着腿,感受着那一点轻微的酸胀,又没头没脑地想,其实她的心里也一样,鼓胀胀的,微微的酸甜。
穿过一个狭长但是明亮的过道,梁湖领她到后头的休息室坐着,又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杯咖啡,还拿了一个平板递给她:“你在这儿稍微等会儿,我冲一下,然后去吃饭?”
他的语气非常自然,仿佛今天这一场并不是偶遇,而是蓄谋已久。
应漉当然不会拒绝,她“嗯”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嘴角都翘了起来,怕被梁湖捕捉到,连忙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好喝。”她瞎说,因为她根本没有尝出味道来。
“麦斯威尔速溶,好喝的话给你拿两盒。”
梁湖笑了一声,没再看她一点点红起来的脸,转身出门去了。
梁湖洗澡很快,不过二十分钟的功夫,他就带着浑身的潮气出来了。
他换了一件简单的白T,胸前是巨大的黑色字母logo,一侧的袖子上有简单的线条装饰,整个人干净清爽,又因为才洗过澡,发尾还湿漉漉的,一层丰沛的水汽在他周身漂浮,像是雨后森林里的某株植物,虽然沉默,却一刻不停地旺盛生长着。
“想吃什么?”梁湖问,一颗水珠从他的额发滴落,落在锁骨的凹陷处,被领口的布料吸收了。
应漉鬼迷心窍地吞了一下口水,“咕咚”一声,在安静的休息室里特别响。
梁湖转过头来盯着她。
应漉:“……”
“你是不是……”
“不是!”应漉飞快否认。
“真的不……”
“真的不是!”她说,左右看了两眼,端起手边的马克杯,把里面还剩下的半杯咖啡一口喝掉,“我就是口渴,口渴懂吗!”
“哦……懂了。”梁湖似笑非笑,被拉长的尾音像一只稚嫩的手,在应漉的心脏上一下下地搔刮着,“我还以为是我秀色可餐。”他低笑着说。
应漉瞪圆了眼睛看他,似乎没想到他怎么会把这句不正经的话说得这么自然。
“走吧,吃饭。”梁湖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再逗下去应漉怕是要落荒而逃了,便见好就收,走过去给她打开了门,“你优先,应女士。”
梁湖选的餐馆离他的修车铺不远,两个人走着过去也不过花了十几分钟的功夫。这家叫做“曲径”的私房菜馆其实并没有藏身在什么隐蔽之处,反而是落落大方地坐落在街边,应漉怀疑这家店和梁湖的修车铺一样,都是“国王的商店”,所以聪明的人看不见,不然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她过去的几年明明无数次地从这里经过,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呢?
“曲径”的菜很好吃,虽然还没有真正吃到,但是光是嗅着空气中浮动着的香味,应漉就已经信心满满地做出了判断。梁湖是常客,所以这里的服务员都和他很熟,还送了他们一壶碧螺春,这次换梁湖执着茶壶,给两只杯子里添满茶水,然后再递给应漉一杯,应漉抿了一口,茶味很香。
梁湖没让应漉看菜单,只是自己一边翻着,一边给她报菜名,问她想吃什么。应漉怀疑这里的菜应该很贵,刚刚翻页的时候她偶尔扫到一眼,至少不是自己的心理预期价位,梁湖怕吓到她,干脆就不让她看。
可是她今天带了她爸的卡呀。应先生支使她去修车就很过分了,难道还不想掏钱吗?何况修车也确实没掏钱……
应漉转转眼睛,面上露出一点狡黠来,被梁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轻咳了一声,指着店里的某一处盆景问梁湖道,“那是什么花呀?”
梁湖偏过头看了一眼,作势思考,菜单就毫无遮挡地摊在他面前,不可能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应漉当机立断,一下子从座位上探出半个身子,伸长了脑袋凑过去,想看看菜单上到底都是什么内容,哪里想到梁湖早有准备,一下把头转了回来。
然后他也愣住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连鼻尖都快碰在一起,呼吸交错。
他以为应漉会把菜单抢过去,可是没想到应漉居然会选择自己凑过来。
应漉眨了眨眼睛。
几秒钟后,梁湖终于反应过来,他的理智简直坚强地令人敬佩,强硬地命令着身体后退了一点,让背靠上座椅,然后才不动声色地长舒了一口气。
“……你的眼睛很漂亮。”梁湖轻声说。
“谢谢……”应漉又害羞又惭愧,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盆火上,发自内心地想跳起来就跑。应漉现在也搞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脑袋忽然短路了吗,为什么会自己伸长脖子凑过去,而不是不趁梁湖分心,把菜单抢过来呢?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脑袋持续短路,因为为了不那么尴尬,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你的洗发水也很好闻。”
梁湖:“……”
梁湖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应漉在这一串的笑声里头都抬不起来了,反思着今天大概不适合出门,更不适合见梁湖,不然怎么会这么丢脸呢。
都怪她爸。
她气呼呼地给远在某个海滩、对当下情况一无所知的应爸记上了一笔。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啊。”见梁湖笑个不停,应漉小声道,“我还不是想看看菜单……干嘛给我报菜名啊,我认字认得可全了呢。”
“我的洗发水好闻,那声音不好听吗?”梁湖道,食指在菜单上摩挲着,偏着头看她,“菜单有什么好看的吗?”
当然是没你好看……应漉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默默想到。其实度过了刚才最难尴尬的那几秒钟以后,她现在反而生出了一种自暴自弃的勇敢来,耷拉着肩膀说,“我想买单。”
“嗯?”
“我想买单啊,”应漉重复了一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又对梁湖说,“修车都给我免单了,这顿饭总该让我买单了吧……”她指了指梁湖,“礼尚,”再指指自己,“往来。”
梁湖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应漉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讨好地笑笑去抽菜单,没想到梁湖仍旧握得紧紧的,她一点也抽不动,“上次吃饭就是你买单,这次该轮到我了。”梁湖竟然也很有道理,“所以想吃什么?嗯,我看看……黑胡椒番茄牛腩煲,番茄龙利鱼,话梅排骨……”
梁湖低笑出声,看着她:“都这么酸吗?”
你才酸,我超甜。
应漉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此时此刻脸上格外地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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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两个人又回到修车铺,店员已经按照梁湖的标准将车子从里到外地保养了一番,现在仿如新车,应漉“哇”了一声,笑着看梁湖,还不忘赞叹道,“‘梁湖’的标准真厉害。”
梁湖一点都没有不自然,他淡定自若地接受了,又问应漉:“直接回家吗?”
应漉点头,毕竟以她现在的水平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车开回家而已,不敢开去别的地方玩耍,可是她又有点不甘心。
“你下午有事吗?”她问,得到梁湖的摇头回应以后,鼓足勇气问,“那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很快的,最多十五分钟!等我先把车开回去再过来找你,我们去看个电影吧?这次我买单!”
“一定要先开回去这么麻烦吗?“梁湖低声道,似乎是连应漉说的十五分钟都不想耽误,“可以让你买单,不过我们直接去怎么样?”
应漉又开心又有点忐忑,犹豫了几秒钟,一脸为难地小声对梁湖说道,“可是我不敢……”
“嗯?”梁湖愣了一下,他以为应漉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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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回去跟父母报备一下,搞不好应漉爸爸还不许应漉谈恋爱,更不许她单独和男生出去。
应漉觉得自己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她的脑袋都变得比刚才更重了,连抬头看梁湖都不敢,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没驾照啊……”
梁湖以为自己听错了。
应漉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的酒窝浅浅的,甜美就从那里涌出来:“因为离得很近嘛,所以我刚才是偷偷开过来的,真的要开上路的话,我害怕被交警逮住……”
“钥匙。”
“诶?”
“钥匙给我,我来开车。”梁湖道,他的笑容温柔又带点戏谑,仿佛一簇簇小小的火苗,在应漉的心里舔舐着,有点痒,又有点烫人。
替应漉打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梁湖绕到另一边也开门上车,踩下油门的同时迷彩T恤从店里追了出来,大喊着梁湖的名字,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刚才的单子怎么办。
梁湖降下半片车窗,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就从容地开走了。
“啊啊啊梁湖你王八蛋!你回来!!工作时间不准谈恋爱啊!!!”迷彩T恤怒吼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随着车子轻巧地转过前面的路口,迷彩T恤的身影在后视镜里瞬间消失了。
应漉忍不住笑了。
“怎么?”梁湖问。
应漉摇头,“就是觉得……他挺惨的。”她既想跟梁湖看电影,又担心会耽误梁湖的工作,想了想还是小心地问道,“你下午不工作没关系吗?”
“嗯,”梁湖不以为意,看她还有些担心,又说:“都说了我是老板,时间当然归自己支配。”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缓慢地扬起,转头看了一眼应漉,慢悠悠地道,“哦,不对,是归你支配……你已经帮我计划好了,下午看电影,还得是你买单的电影。”
他的笑容很浅,云淡风轻,应漉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阵微微的风里又开始疯狂失控了。
咚、咚、咚——
她不得不按下车窗,让更多的风和窗外的喧哗都涌进来,以此掩饰愈发剧烈的心跳声。
梁湖正坐在驾驶席上,他没有刻意地挺直身板或者是故作懒散地靠着座椅,他只是像平时一样普通又自然地坐着,手臂握着方向盘,眼神轻描淡写地看着前方。
他总是这样。
仿佛对什么也不在意,因为他对什么都很得心应手。
只有偶尔转头注视着应漉的时候会变得专注一点,连眸色都更深沉。
因为应漉是他不确定又难以把握,还偏偏不敢强求的那一部分。
所以他得更加地小心和珍重。
像是对待一颗举世罕有的宝石,一颗如琢如磨又不染纤尘的心。
梁湖沉默着。
“那个……”应漉忽然开口道,她的心脏几乎就在喉咙口跳动着。“有一个问题……”
“嗯。”
“新的画,”应漉听到自己这么说,明明在心里打了好多次草稿的问题在出口的一瞬间完全变了,她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画好了吗?”
梁湖看着前方,语气轻松,“还没有,”他转动着方向盘,车子又转过一个弯,“不过……下次你来的时候就会画好了。”
“这样啊……”
应漉讷讷。她懊恼起来。那个问题正剧烈地翻滚着,烫着她的心口和眼底,让她觉得有些口渴。
终于她又积蓄了一点微薄的勇气。
“还有一个问题……”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湿了,是被心里的那个问题烫出来的泪意吗,那么浅但是偏偏那么灼人。
“喜欢。”
“诶?”
“喜欢你,”梁湖道,他的视线短暂地转移过来,轻且温柔,如同一片寂静的宇宙,星辰都在闪动,“梁湖喜欢应漉,不是问题,是事实。”
风从降下的车窗吹进来,街上的人群熙攘,路边的音像店里放着怀旧的英文歌,梁湖按了一下汽车的喇叭。
梁湖抢答了。
应漉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她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宇宙里那颗明亮的小太阳,真诚又炽热。
“我想坐到你那边去。”
“嗯?”梁湖愣了一下,提醒她,“我在开车。”
“好吧……那等会儿要跟你坐在一起,很近的那种。”应漉抓起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如同对待珍宝一样郑重地握紧。
——我不要思念你,我要紧挨着你。
从今天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