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到了,长假第二天是私立实验一中的校庆日,章业炘与高中舍友们约定一同回校。
同宿舍四人关系极好,高中毕业后每年都相约小聚,章业炘把几人的情谊归功于班长兼舍长赵珏岚,班长是非常好的姑娘,待人真诚热心,武力值杠杠高。
这不刚见面,马上扑面给她一个强而有力的拥抱,撞得她肩骨生痛。
要是再温柔些就更好了。
“叶子,好久不见!还有两位大小姐呢?”
“在路上了。”章业炘看微信群,唐霓和罗筱刚发来信息,说两人碰头了,正开车过来。
“那我们先去占座找吃的。”赵珏岚挽她手臂,“叶子你今天真好看,少见你扎麻花辫。”
辫子是章母绑的,她今天穿了浅蓝色牛仔背带长裤,肩上的背带扣总不时卡到头发,章母见状帮她编了侧麻花辫。
校庆日,小团体的目标明确,直指学校附近新建的美食街,她们提前一晚做攻略,先去了罗筱念念不忘的炸串店。
刚点好单,唐霓和罗筱拎着在隔壁店打包的甜品到了。
“这天真热。”唐霓摘下防晒帽,“学校附近大堵车,我们把车停在教师公寓楼下。”
“没人拦吗?”
“没有,保安全调走了,今天校庆,人特别多。”
一见面便有说不停的话,生活、工作、现况,几人吱吱喳喳边吃边聊八卦,唐霓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你们看,乔汐的结婚请柬。”
“婚礼在明天呢。”罗筱打开,“新郎是谁?”
“听说和乔汐是初中同学,两人曾在同一所学校留学。”
“初中同学?”赵珏岚拿过请柬来看,“没印象。”
罗筱挑眉,“我有种拼死拼活追连续剧,结局不过如此的失望,那时乔汐留学,都传陆旻放不下她也跟着去,没想到男主另有其人。”
“真放不下会等到一年半后才去?”唐霓嗤之以鼻,“摆明是假的,说不定是乔汐自编自导,她这人我清楚,老踩在别人肩上捏造自己有多受欢迎。”
唐霓和乔汐不曾同班,却有过矛盾,高一时唐霓到学校小卖部买饮料,恰逢邻班的乔汐也在。
进店后唐霓如常走到冰柜前,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听见身后传来起哄声。
为首的是乔汐,还有一名男生,几人神色古怪且大胆地盯着唐霓看,言谈举止似在怂恿哄笑。
被私下议论,唐霓非常不自在,疑惑间她看了那名男生一眼,男生随即羞红脸。
如此明显的态度唐霓顿时明白过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敛住不悦,结账准备离开。
偏偏这时乔汐故意大声叫唤,让那名男生勇敢不要怂。
随即哄堂大笑,感到冒犯的唐霓不再忍耐,大步走到人群中心的乔汐面前,声音尖利口吻鄙夷,“你媚男?”
解决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把矛盾转移到制造矛盾的人身上。
都是同龄人谁怕谁,性格泼辣的唐霓撂下这么一句话后走了。
后来唐霓得知章业炘和乔汐之间也曾有不快,叫嚷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恨不得当场成立反汐联盟。
当时章业炘是怎么说的,‘这种人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唐霓把她封为反汐联盟副盟主。
“所以乔汐的前男友到底是谁,我不关心她的现任,我只好奇她的前任。”
“你管她呢,你的暗戳戳CP呢?不磕了?”
“都错付了还磕什么?”罗筱泄气,“磕不上纯爱就磕点变态的,周谦远好像也跟乔汐传过,到底谁跟她一对?贵圈这么乱,我好兴奋!”
“提起周谦远,那天我遇着他和他女朋友,那女生长得很飒很漂亮,高高瘦瘦的,和乔汐完全不是一型,那腿比我命都长。”
“打招呼了吗?”
“没有,没胆子。”
“咱们糖姐也有怂的时候?”
“我的勇气全拿来吃瓜……”
章业炘默不作声。
她知道答案,陆旻说乔汐不是他的女朋友,两人从未交往过。
“反正我打赌乔汐和他们没有关系。”赵珏岚掏出手机‘啪’一声放在桌上,“就赌今晚的奶茶。”
“我也来。”罗筱也掏出手机,“小小奶茶姐必拿下!我打赌贵圈真乱,两男抢一女的戏码永远最香!”
“我退缩了吗?”唐霓不甘示弱,“我赌乔汐跟周谦远以前有一腿!天王老子来了他俩都不清白!”
“叶子,你呢!表态!”
章业炘看着垒在一起的手机,“奶茶是可以赌,但找谁求证答案?”
“……”
吃饱喝足后到附近的商场逛街,品牌店里,罗筱盯着玻璃柜后的丝巾,“班长你看,这条丝巾跟叶子头上的那条很像。”
“看着是一样,这个系列之前还没有,应该是刚上市不久。”赵珏岚招呼章业炘过来作对比,果然是同系列的花纹图案。
“叶子,坦白从宽,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是长辈送的。”
“失望。”罗筱落寞地抚着章业炘的麻花辫,“你说好好的美人胚子,怎么就不能归我罗家呢。”
“滚一边去。”唐霓一脚把她揣开,“再敢提你那风韵犹存的大哥,我劈死你。”
罗筱双手抹泪哭唧唧。
章业炘笑陪着她们嬉闹,最后罗筱买了四副同款不同色的太阳眼镜赠予朋友们,几人戴着让柜姐帮忙拍照,拍完后又在VIP室搞怪自拍。
说起来奇怪,四人性格迥然,竟也愉快相处了这么多年,友谊难得,章业炘时常庆幸自己当初大胆调科换班,迎来新的转折点。
但其实一开始,彼此都是拘谨的。
女孩子细腻温柔,互相关照乃平常事,真正敞开心扉却需要时间与机遇。
机遇是什么呢,据罗筱回忆,大概是在初识时,那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犹记得刚分配到新宿舍,章业炘利用午休时间整理床铺,正忙碌着,罗筱回寝室了。
两人互相打招呼,罗筱提出帮忙,章业炘不喜私人用品经手于人,婉拒了,气氛略显奇怪,她自顾低头整理没察觉罗筱尴尬的神色。
这时邻班一名同学来找罗筱,说是商讨新编的舞蹈排位。
一中有不少学生报读课外兴趣班,大部分是从小培养的爱好特长,她的新舍友也不例外,罗筱学舞蹈,唐霓练小提琴,赵珏岚是书法和跆拳道。
“这种事我管不着,你自己跟老师说吧,我只听从老师安排。”
罗筱深知对方此举是为了逼她让出主舞的位置,她好不容易担任主舞,自然不情愿,但唐霓不在,她没有胆量拒绝,只能强忍不满。
“我说有什么用,你主动向老师申请才能换人。”同学咄咄逼人,“你的水平谁还不清楚,跳主舞肯定拖累我们,周六是团队赛,你爱丢脸自己丢去,别害大家陪你出糗。”
看着大大咧咧的罗筱实则最胆小怕事,很多事情都得靠唐霓和赵珏岚出头,就是一窝里横,此时受了委屈,眼圈都红了,章业炘整理好床铺下床,站在二人跟前。
始料不及寝室还有人在,那同学愣了一下,“你是谁,以前怎没见过你。”
语气不友善,章业炘上下打量她,“你练舞?”
“有问题吗?”
“看着不像。”章业炘又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随即又收回,余光隐隐夹带轻蔑。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对方被激怒,“你是谁啊,也是练舞的?”
“不是。”
“那你凭什么说我不像!你这种外行人有什么资格评论我?”
“那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她的水平?”章业炘口吻傲慢,“一个当不上主舞的内行人。”
对方气极了,破口大骂,很快唐霓和赵珏岚回来了,单口相声变成互骂,唐霓嘴毒不饶人,最后那名同学寡不敌众骂骂咧咧走了。
罗筱早已哭成泪人,抱着唐霓诉冤屈。
小插曲拉近了几人的关系,唐霓说章业炘看着高冷不好惹,实则是真的高冷不好惹,转班前早已知悉‘四班干冰女神’的名号,原以为依照两人的性子,铁定水火不容雷鸣带闪电一路狂擦火花。
不曾料火花还没擦出来,自己先熄了火。
转班后,章业炘为赶上老师进度拼命学习,这天校国旗班的学姐再次来找她,希望她加入国旗队,周末留校训练。
这名学姐也是唐霓的‘前辈’,唐霓练小提琴,她所在的小提琴班莫名其妙搞‘前后辈’尊卑那一套,唐霓深恶痛绝却又不得不顺应。
“抱歉学姐,我很忙,不加入。”章业炘拒绝。
学姐询问原因,以为她参加了特长班或补习班抽不出时间,章业炘诚实回答复习功课和帮家长做家务。
“做家务怎能和国旗手相提并论?”学姐顿感不悦,语气更是尖锐,“我周末要补课要练小提琴,比你的事重要多了,还不是抽出时间回学校训练,这是无上光荣的事情,你心里难道没有集体荣誉感吗?”
又是这套集体荣誉感,唐霓听着这五个字心生烦躁。
“我无法认同加入国旗班等于有集体荣誉感的说法。”
章业炘放下笔,“学校升旗手可以找其他学生代劳,而我做的家务没办法找别人代劳。学姐,道德绑架并不礼貌,我本就有权拒绝。”
“而且我认为做家务和补课以及小提琴练习一样重要,甚至和当旗手一样重要,不存在某一样更加高贵。学姐,你在家做家务吗?你知道买回来的玉米怎么储存,排骨怎么去血水,山药怎么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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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这一刻唐霓觉得章业炘帅炸了!
不愧是姓章的女人!
寝室夜谈会上,唐霓无数次聊起章业炘的光荣事迹,说自己深受启发也学着奋起反抗,不再配合所谓的‘前后辈’那一套。
结果发现原来不过如此,她依旧好好地在小提琴班培训上课,那些高高在上的‘前辈们’再不满也不敢对她做什么,全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章业炘也记得这件事,那天学姐被气走离开了,可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奇葩,真给你脸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穷酸货色。”
声音很小,但章业炘还是听到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评分出三六九等。
若是往时,她必定不在意,甚至搬出一套清高的言论反驳对方,然而低头注意到邻桌的品牌文具,班上同学们佩戴的手表、穿着的鞋子……似乎身边每个人都视奢侈品为平常,不免陷入自我怀疑。
从小在泺乡长大,她的生活普通简单,如今身处截然不同的环境,潜移默化的无形影响最为致命,她心里清楚不该虚荣攀比,却总按耐不住地思索衣装价格是否与个人价值挂钩。
甚至开始检讨,转班后仍感觉不合群、与身边人没有共同话题,到底是自己性格的原因,还是展露出的‘价格’达不到同龄人的敲门砖。
青春期的迷茫让她险些陷入自卑的困局,无法自我解困,她求助于母亲。
章母并没有忽视她对奢侈品的好奇与追求,反而陪她一同深思这个问题,可小乡妇人解读不出答案,于是主动提出带女儿去买奢侈品。
章母的想法很简单,如今自己已小有积蓄,能支持女儿想要的东西,品牌背后带来的价值并非自身认知里的东西,既然无法给女儿传达正确的观念,那就带她去感受体验。
考虑到非自己熟悉的领域,征得章业炘同意后,章母询问雇主是否可以带她们母女到品牌店购物。
霜姨同意,周末三人来到当地有名的商场,起初章业炘分外拘谨,品牌店的服务不像她常去的地下商场,处处透着得体精致,她不懂的东西太多,霜姨也不催促,全程贴心陪同,为她挑选推荐现阶段适合使用的商品。
最后,三人选中一款品牌手表。
“这是小旻最喜欢的牌子。”霜姨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拥有名牌皮包首饰为时过早,手表倒是合适。”
柜员为她试戴,章业炘看着手腕上价格不菲的手表,并没有预想中得到奢侈品的激动兴奋,反倒更迷茫了,她想要的真的是这个吗?
离开商场,三人到高档餐厅吃饭。
霜姨说今天是小炘珍贵的体验日,由她来点菜,闻言她接过菜单,强逼自己尽量不顾虑菜品的价格,优先选择想吃的食物。
席间,霜姨问她一整天下来的感受。
手腕上的手表崭新,指针零件精细完美,品牌标识像闪耀的徽章,无声彰显着什么。章业炘第一感受是幸运,母亲没有责骂她不懂事,证明在母亲心里,她值得拥有这一切。
同时感激霜姨的耐心引导,消除了她对奢侈品无意识的距离与畏怯,只是……
“很不真实。”章业炘如实诉说自己的感受,“好像没有真正拥有它,很空,很虚,轻飘飘的,一点也不踏实,我分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名牌商品,还是别的东西。”
两位长辈认真倾听她的烦恼,霜姨说,“大概是因为你现在还是学生,置办超出自己承受范围内的物品,难免会顾虑家庭的收入。”
“小炘,等你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钱财和能力,再去消费这些东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体会。”
求知与验证是她一贯的做法,她把霜姨的话记在心里,念大学后她拿到一笔丰厚的奖学金,加上假期兼职补课存下来的钱,考虑再三,主动选择购入某品牌皮包。
那时的她已经有足够的底气独自一人到品牌店消费,不露怯不懵懂,也通过亲身的体验与对比,解答出十七岁时遗留下来的困惑。
原来她所追求的并非名牌奢侈品,衣装的价格与个人价值亦不挂钩,学识、阅历、品德、自信等,这些才是最好的个人名牌。
事后她主动把这件事向家人朋友分享,其中赵珏岚的回复让她印象最为深刻,记得班长当时说,“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是一板一眼的性子,没想到在探讨成长的路上,你比我们勇敢。”
她得到来自同龄人褒奖。
至今她仍珍存着当年那只手表和皮包,尽管后来因为和陆旻撞款避嫌不再佩戴,但这是长辈们用心呵护她的证明。
以最温柔的方式告诉她,她能自主地、不违心地选择自己想要的一切,无关品牌与标签。
何其幸运。
“我记得那只手表!”罗筱咋呼着嚷得大声,“和陆旻的情侣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