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师徒相逢雷府中 师兄做媒嫁义妹
    诗云:

    师徒相逢雷府中,思想境界炯不同;

    王猛心怀宏远志,史宽斗志似消融。

    雷府女儿花容貌,冰雪聪明识英雄;

    师兄下聘嫁义妹,景略携妻奔西东。

    雷镇却不认同师弟的话,雷镇分析说:“战场上常规的战役一目了然,双方将领又有多少人是不学习过《孙子兵法》就上战场指挥作战的?但这些将领们若只依据兵书上的战法依样画葫芦来排兵布阵的话岂有不屡战屡败之道理,贤弟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猛没想到雷镇还会与自己讨论战术上的问题,就饶有兴趣地说:“这个小弟确实还没有好好研判过,愿闻其详!”

    雷镇得意地说:“师弟,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哪有仅仅按兵书上理论基础来指导推进排兵布阵战斗的。刚才愚兄领贤弟上大石头观看泰山日出,假如贤弟事先知道这块大石头屹立在万丈深渊之上,愚兄只想问贤弟一句:贤弟那时还敢不敢攀上这块大石头去观看日出?”

    王猛摇摇头说:“说真心话,打死小弟也不敢上去冒险。”

    雷镇点头笑道:“我相信贤弟说的是大实话,其实,这种冒险也只能冒一次,假如敢冒第二次这样的风险,那就不是明智之举而是愚蠢的了。”

    王猛大惑不解地问:“师兄何出此言,难道师兄今日也是生平第一次上这块石头观看日出的吗?”

    雷镇笑着说:“贤弟别只困郁于此,愚兄也不想与贤弟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虽然愚兄愚蠢之极,是个不可造化之人,但舍生取义,辩识真伪,君子小人,愚兄倒一目了然。”

    王猛也笑着说:“师兄之言,小弟认为不无道理,但并非完全正确,这需要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的情况进行具体分析和解剖,需要针对性来讲解。”

    两人越谈越合拍,一时竟忘了下山,时又近中午,两人腹中空响,王猛掏出干粮准备两人分享。雷镇阻止道:“贤弟别吃干粮,既然来到了泰山这里岂会让贤弟空腹下山去之理,走,咱俩上山寺,吃个免费素斋再下山去。”

    王猛想起昨晚山寺门前一幕,就有些抗拒道:“师兄,这山寺斋饭我看并非人人都能得而食之的,还是不去麻烦和尚的好。”

    雷镇听了,哈哈大笑着说:“贤弟恐怕是吃过这山寺小沙弥的‘闭门羹’才会有此成见的吧。”王猛见瞒不过师兄,于是就将昨晚的经历说了出来。

    雷镇点头说:“贤弟,难怪有许多外来赏客都觉得这山寺山门不好进,今听贤弟一说,愚兄才知道这些和尚也是如此势利的。不过,贤弟尽管放心,只要贤弟跟愚兄进去过一趟,这些‘脱驴’就不敢再拒绝贤弟的了。”

    王猛心领神会,于是就跟着雷镇去山寺用素斋去了。

    餐后下山,走上约摸三个时辰才来到雷府庄园。这雷府规模还真是当地一绝,延延绵绵圈着一大片土地。于是,雷镇所有的话王猛都深信不疑。

    不出十日,沈史宽果然从外归来,师徒三人举杯欢庆,都喝了不少的酒,然后,深夜方各自归寮睡觉。

    雷镇连着三天均好酒好肉伺候师父和师弟,王猛总胸怀心事,这让雷镇有些困惑不解。这一日,酒过三巡后,只听王猛不断喟叹,就趁酒劲对王猛说:“贤弟,师父近归,师徒团聚乐一乐何妨?贤弟却屡次对酒喟叹,是愚兄招待不周,还是贤弟另有隐情,不妨当面说出来,方解愚兄之虑。”

    王猛忙起身作揖道:“师兄多虑了,小弟停留师兄家不觉已过半月,今师父又云游而归,师徒皆团聚一起,快乐无比。更何况师兄每天好酒好肉伺候小弟岂会有不乐的道理?只是,小弟不愿独自沉湎酒肉之中而不顾及国家安危社稷颓废天下苍生水深火热之中,师兄如此优待小弟下去,岂不‘福杀’了小弟,是谓喟叹,亦在于此。”

    沈史宽正将酒喝得高兴,见王猛如此长吁短叹,就有些不满意起来。他醉眼朦胧地对王猛说:“王徒弟呀,并非为师说你些风凉话,这世道已是无药可救的了,你一路从邺城走来,我且问你,哪里没有打仗?何处可得片刻安宁?天下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各国官府兵痞如虎似狼,一场战争下来,尸骨堵塞河道导致河水断流。徒弟呀!为师也不年轻了,早已看透这个世界纷争真相,细思量,不可抗争呀,你我须及时行乐方为根本。”言毕,复又自斟自饮了起来。

    王猛站起身,朝沈史宽作揖拜了拜道:“师父,徒儿景略,千里寻师至此,承蒙师兄款待,不胜感佩。今师徒重逢心亦欢喜,只为求师父剖析景略心中疑惑,以解心中苦恼迷茫。未曾想,今日师父所言,实令徒儿大失所望,恕徒儿不敬,今日饮完此杯酒,猛即刻启程离去,今后不再相见,望师父、师兄莫怪。”

    沈史宽和雷镇师徒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试探地说:“既然徒儿心意已决,为师也知徒儿非池中之物,留你实为害你,但徒儿可否如实相告,徒儿准备接受何国君王召唤,今如此归心似箭?”王猛亦道:“师父,实不相瞒,景略并无一国之君相邀约,前途仍一片渺茫。”沈史宽与雷镇闻之,相视一笑,顷刻大笑着道:“如此,徒儿可莫急,为师还有话要说。适才为师之言,实仍俗人之语,望徒儿休怪。徒儿志气理想海内存宇,实仍为师远不可及。如此襟怀,为师欣然。今本即可放徒儿归去,或明日就可启程,以免延误徒儿拳拳报国之心。不过徒儿尚未目标,行无方向,东西南北举旗不定?可知今日神州大地狼烟烽起,四分五裂,天翻地覆,民不聊生。南方东晋司马氏自定都建业以来,早已苟延残喘,羸弱不堪,江山难续,朝中文官迂腐透顶僵化顽固,庸俗无能之辈,汗毛充栋;武官将领高傲自大拥兵自大,门阀倚重之徒,多似蝼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此朝廷四分五裂危如累卵。北方赵主石虎,本是奴隶出身,身份低微,因勇猛斗狠被石勒收为义子,篡权谋位,无良之君,仍虎豹豺狼,秉性凶残,无情无义,恶贯满盈,对朝中官吏任意杀戮,草菅人命,罄竹难书。石虎肆意杀人取乐,此暴君必遭天谴,万不可助纣为虐。燕国鲜卑慕容君主,本异邦游民,居无定所,争强斗狠,心胸狭窄;吾闻其兄弟不和,互相倾轧,虽今一时称雄,傲视北方,亦非徒儿终极目标。不是为师不看好此族,不出三年五载,同室操戈,内部瓦解,国力必将衰落下去,恐成四邻诸侯待斩羔羊。而故都长安秦国君主苻雄势力尚小,虽有统一中原愿望,野心不小,然付雄亦非明君,迷信成风,废长立庶,雄四子苻生,独目狠人,貌似商纣,残暴成性,变态狂魔,淫乱后宫;再恶此人沉迷杀人游戏之中而不能自拔,目无尊长,六亲不认。今却被苻雄立为太子,还未成人亦开始作乱后宫,淫乐无度,雄若一死,生必为秦主,此仍自取灭亡秦国之相也。”

    停顿片刻又道:“徒儿若有心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今四面八方,细思尚无明君可托付依附,徒儿今复往何方?趟如幼鹿撞墙任意投靠,能否得势信任一展才华尚不可知;若有朝一日,得以重用,近墨染色,恐助纣为虐;若一身正气,亦无处释放光芒,终将毫无建树,必郁闷而终,抱憾此生?若随潮流混个恶吏身败名裂,后人闻之唾弃,遗臭万年,岂不痛惜?”

    王猛幡然醒悟连忙跪拜师父道:“师父之言仍鼎钟泰岳,徒儿轻薄,不知山高地厚宇宙海洋,惭愧难当,望师父恕罪!”

    沈史宽捻须笑着对景略开导说:“为师知徒儿性急之过,仍见不得百姓疾苦,故不审时度势,此仍心智不够成熟,不释心郁难免将助纣为虐,铸成大错。若想成就一番伟业则为师当有十问相送,望徒儿思量。”

    一问,若徒儿乃一介农夫,倘授于尔耕牛一头令其耕地,徙儿是先授此牛上好草料任其吃饱后下地干活?还是先逼迫耕牛把农活干完然后再给它赏赐上好草料?

    二问,古人云:天地之间水火不容,水能熄灭火焰,火亦能将水煮沸,此两者属性本应相克,互相矛盾,若让徒儿处置,如何做到水火相处,泰然处之?

    三问,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而虎又不能不诞崽续后,断不可灭,双虎是如何做到异性相交合延续后代下来的?

    四问,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但国中君臣不睦是常态,岂不闻伴君如伴虎,历来君对臣猜忌、提防、伤害、倾轧、诛灭,这是何故?时闻臣与君:弑君、弑僚、弑父、弑母、弑兄、弑嫂、弑妻、弑子诸行为,此等恶行,岂不毒胜于虎乎,夫毒如此,何为君子臣民?

    五问,《史记》云:苟富贵,勿相忘!若贫贱,不志移!徒儿是如何深刻领悟此语的?

    六问,出将入相是入仕赎武者终极目标,徒儿若有此雄心,须当自幼树立大志,怀抱经略宇宙,方能成就一番伟业,光耀祖宗。徒儿心理是否趋向成熟,已具备涉足官场之竞裂隐忍之痛?

    七问,万物向阳而生,赴阴而亡。徒儿当时刻谨记狂傲祸来早,谦卑福自临之道,此理古今通达,不可不察!

    八问,大事不苟小节,举贤不避亲疏,此为治国安邦之所备略,徒儿欲成大事,毋须顾反近亲贤避邪恶不污不贪,大刀阔斧方能脱胎换骨一举成名!

    九问,徒儿始终如一将勤勉、奋进、好学,知难而上、不骄不躁须谨记;切不可龟手缩脚,畏首惧尾;深山搏虎,胆识为上!徒儿是否具备?

    十问,击虎须尽力,重病下猛药,.结邦营私,祸及子孙后代,大公弃私勤为政,方能百世留芳名!切记!切记!

    王猛闻之,就觉脸上热辣辣发烫起来,正欲致歉,却见雷镇早已发话了:“师弟,为师早知师弟胸怀大志忧国忧民之心,今心急如焚,欲早日投奔明主,以期早日报效国家,不过,师弟最是有心,亦须先处理好自己的身后大事,方可无后顾之忧,贤弟说是不是?”

    王猛只好再次作揖道:“师兄直言就是,何必试探。只是,愚弟孤单一人,此刻身边了无牵挂,哪有甚私人大事可忧,故可早日出走寻访明主,以报效国家。”

    雷镇摇摇头说:“师弟,咱们两人,本就是同门师父调教出来的人,按理,性格特点有些相似。可现下愚兄觉得,两人性格竟然各不相同,既如此,兄不必强求弟,弟也不必为难兄。今师父在场,什么事情都可以由师父来做主,愚兄家中今天有一义妹,冰雪聪明,琴棋书画针线剪裁样样精通,愚兄想贤弟此去,长途跋涉,若身边有个伴儿互相照应,或说说话儿,或谈谈心事,或彼此排忧解闷,岂不是甚好的?何况义妹每每听到贤弟归心似箭,就满腹惆怅,茶饭不香,此仍相思之苦闷,只有贤弟才能医治得了,现愚兄有意成全你们两人美满姻缘,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王猛起身朝师父和师兄拜了几拜复言道:“师父、师兄成人之美,景略感激涕零。只是,现天下各国诸侯举兵纷争,战火乱飞,烽火四起,大丈夫岂能为个人私欲娶妻生事,耽误前程伟业?况兄之义妹,亦是愚弟之妹妹,岂可造次,还望师父、师兄收回成命?”

    沈史宽将酒杯重重地往案子上一放,大声质问道:“景略徒儿,今师父、师兄欲替你完成一桩人间美事,你却推三阻四是何道理?你别以为谁也配不起你,你可知道,詹姝这位姑娘,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针线家什又不在话下,这样的好媳妇,你不要,你还想娶什么样的人过来?”

    雷镇走到王猛身边,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道:“贤弟,别推三阻四了,詹姝妹妹自从第一次与贤弟见面后,我就已经看出来你们彼此心有所属。好在今日师父亦在此,这最好不过了,我作为詹姝的娘家,师父作为贤弟的家长,今天就可下聘书给雷府,贤弟不用担心聘礼如何筹备,一切皆由雷某做主,你们两人今日完婚后,至于今后何时动身皆由贤弟做主就是。”

    王猛不好推脱了,只好拜沈史宽为家长给雷府下聘礼,这些聘礼雷镇早已安排妥当,只不过仅仅是走走过场罢了。王猛与詹姝结为夫妻后,在雷府多住了几天,王猛与詹姝每每谈论起.国家大事,詹姝总是分析得头头是道,有些见解,竟然超越王猛的认识,这使王猛惊讶不已。

    这一天,夫妻两人又谈论起国家大事,詹姝对王猛说:“夫君,今天下纷争,动乱不堪,北方后赵,占据河北,依仗两大天然屏障,无所畏惧,石虎又尽嚣张跋扈,国内欺压百姓,草菅人命,对外不断武力扩张,奴妾还听闻石虎上朝竟然还带着弓箭、刀具、棍棒用以针对朝堂上文武百官,看谁不服眼,就拿弓箭射死他,用刀劈死他,用乱棍打死他,这样的江山岂能凭借天然屏障就可以阻挡得了的,灭国恐怕就在不远的了?”

    王猛认真听了,沉思不语,詹姝见他不语,就问王猛:“夫君,难道是奴妾说错了吗?你为何沉默不语?”

    王猛这才问詹姝道:“夫人,你是女流之辈,却为何也关心起天下大事比我更甚?这是其一,其二,夫人的所谓两道天然屏障指的又是什么?夫君都还没有明白赵国还有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夫人不妨细语。”

    詹姝笑着道:“夫君才学见识远胜奴妾,又岂会不知河北之天然屏障?好吧,既然夫君欲考考奴妾,奴妾也只好‘班门弄斧’了。河北地处燕京山脉和太行山脉包围之中,这两道天然屏障一北一西很好地保障了赵国不被西北两大强敌的攻击,东临渤海是天然屏障,南边东晋嬴弱不堪恐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人,不足为惧,真所谓处在福地之中,而大片平原土地肥沃,雨水充盈,物产极为丰富,是富饶的土地使赵国得以生存在富贵幸运之中,只可惜此国君不思进取,灭国只是时间问题了。”

    王猛亦听得入神,继续问她:“夫人何不说具体一点,猛需要夫人说此话的理由。”

    詹姝不瞒地说:“具体我就说不好了,河北之地北有重要关隘居庸关、山海关、松亭关扼住咽喉,还有古北口、冷口、喜峰口驻扎重兵,这样北方匈奴就算是有飞天本领,它也是插翅难飞进来,这是北方战略屏障,东面是出海口,相对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从大海向赵国发起攻击,若真有愚蠢的国家从海上发起攻击,定会前功尽弃;西面有太行山脉阻隔,太行山延绵数千里,山高林密,不说猛兽毒虫丛生,就是毒霾雾气都能阻挡住中原来犯之敌;至于其他方面,主要的天然屏障只能说是依靠几条河流了,好在黄河是天险,滹沱河、漳河起到双保险的作用。目前秦国强人苻洪已死苻健继位不久,国家还很弱小,不足为惧,奴妾说得没错吧?”

    王猛不断点头说:“夫人分析的是,只是南面虽然有太行山天然屏障,亦非不可逾越,猛只是不晓得夫人对南面的防守可否作进一步的分析?”

    詹姝轻声说:“夫君分明是在考考奴妾的地理知识,这个不难,只要赵国石虎将这几个重要关口给把住了,就算邻国最有本事也是无可奈何赵国的。南面主要关隘有紫荆关、倒马关、金井关和釜口这几个重要军事要地,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军事重地,很难攻击。”

    王猛听了,内心欢喜,知道詹姝父母本就是赵国所属之地邯郸,熟识自己国家的地理知识也属正常,于是就准备带着詹姝一路往西而行,考考詹姝对秦国的一些地理知识的理解如何。

    这天,王猛夫妇过雷府老夫人处辞别,老夫人作为詹姝的母亲,听闻女婿今日就要带詹姝离开雷府向西而去,不免心中担忧起来,就拉住詹姝手不放哭泣起来道:“我就只你一个女儿,今女儿欲离开母亲随夫君西去,此去不知路途遥远,风餐露宿,我听闻你们所经历之地,都在战争,烽火不断,这如何怎不令人担忧难过?”边说边哭个不停。

    詹姝亦大声痛哭,母女情深,这自然是谁也不愿意分别开来的。好在这时雷镇听闻王猛夫妇动身,就赶过来对母亲说:“母亲大人,您是个伟大的母亲,深明大义,现在国家需要像您女婿这样有才能的人出来为国出力,您就放心让他们去吧,孩儿今日也将随他们出一趟远门,母亲大人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