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春梅,春梅你等等我!”秀荷一面骑着车飞快的追赶,一面大声喊呼喊着李春梅的名字,生怕对方情绪不稳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也不知是不是秀荷的呼唤起了作用,李春梅的车速渐渐慢了下来,秀荷气喘吁吁的从后来赶上来,抱怨道:“你可吓死我了,骑那么快,这路上可净是大车,出点事就了不得。”

    李春梅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经过一片旷野时她忽然停住,下了车对秀荷道:“陪我走走,行不?”

    秀荷哪会不应,答应一声也下了车,与李春梅一起慢慢往田野里走。

    此时已近深秋,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变成一望无际的旷野,偶尔一星半点零落的秸秆和荒草点缀其中,在寒风中肆意飞舞,越发显得萧瑟。

    李春梅在这幅悲秋寂寥的场景中慢慢开口道:“从小我就抓尖要强,每每受到不公待遇就要大吵大闹,我妈总是说我性子不好,气急了她就会打我。我被打的狠了,气不过,便会从家里跑出来。

    可即便跑出来我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又不想让人知道了被嘲笑,只能捡人少的地方胡乱走,走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等到天黑的不行了,实在没地方去,也只好在灰溜溜的回家。

    不管我闹得多凶,走的多久,都没有人来找过我。后来我渐渐就知道了,在那个家里什么都是围着我哥转的,不管我怎么闹,都不可能得到跟他一样的待遇。

    我慢慢就不再闹了,因为知道闹也没用,除非有一天我能自己长出本事,否则在那个家里我永远都是被小瞧的那个。”说到这儿李春梅下意识咬住了嘴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少年岁月,看见了那个不甘心的自己。

    “听人说读书可以改命,我也试着要去好好读书,可惜终究也没能成。我甚至连初中都没有读完,那年冬天我妈告诉我,我哥要娶媳妇了,家里再没多余的钱供我上学。

    那天我独自在外头里待了很久很久,看着漫洼的荒草,看着月升日落,觉得自己就好像一株被人遗忘的庄稼,所有的同伴都已经归仓,只有我孤零零被扔下。”

    李春梅声音平静,可这平静背后却让人听出无数心酸,秀荷忍着想哭的冲动,劝道:“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李春梅神色平静的继续说道:“我想到哥哥结了婚后面很快就会轮到我,我怕家里把我胡乱嫁出去,就自己挑了赵军,他虽然不够机灵却是个实在的性子,我想着只要我们夫妻一心总能把日子过好的,谁知道他却又短命死了。

    生了闺女,我想让她再不要同我那般,想她有出息,可偏生她却是个蠢的。听了被她奶那套女人不管怎么都是要嫁人的歪理,嫌弃我管她太严跟我越来越不亲。”说到此李春梅不由的嗤笑一声:“女人的确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可嫁人跟嫁人就一样吗?她长得一般,脑子又蠢,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哪个好男人肯要她?把个鱼眼珠子当珍宝,自以为称心如意,她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秀荷见李春梅如此说自己的闺女,心知她这次是被赵娟伤透了心,想要劝人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意思,自己若是遇到赵娟这么个闺女也肯定得想不开。

    别看赵娟中考时候,李春梅一副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小娟小时候她也是很在意闺女成绩的。只可惜她一个人在意没用,赵娟心思压根不在这上头,被逼急了就会跑去她奶那搬救兵,赵老太压根就是个糊涂人,抓住机会便狠狠打压李春梅。

    将赵娟实在不愿意读书,李春梅倒也没强逼,世上本也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可走,读书不成做却别的未必不成,谁知道赵娟却自己坑自己,硬生生将后半辈子的路都堵死了。

    抱怨一番,李春梅觉得心里好过多了,她本就是个坚强性子,情绪发泄出来也就没事了,压根不用人劝。

    她挽着秀荷的手往回走:“累你陪我忙了这么久,眼瞅就中午了,回去做饭赶不及,走,我请你下馆子去。”

    秀荷这么多年也没下过一次馆子,她最奢侈的行为也不过就是在大集的流动摊上,吃一碗油丝面了。闻言慌忙摆手推拒:“不用,不用,时候还早呢,咱们回去下两碗面也来得及。”

    李春梅见不得秀荷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她半真半假的恼道:“你就当是我嘴馋了想吃,求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又提议道:“反正也请了假,下午你干脆也别去上班了,咱们去县城里逛逛。”李春梅说风就是雨,连家也顾不得回,将车找个熟悉的店铺寄存,就不由分说拉着秀荷上了开往县城的客车。

    不同于李春梅的活泼外向,秀荷一直都是个安分人,她出嫁这些年去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消说为了下馆子专门跑一趟县城了。

    她一向胆小,对外面的世界了解不多,更多的是通过电视或和凭借自己的现象揣度社会。她总觉得饭馆子就是一群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喝酒的地方,想着万一这些人喝多了,要欺负人怎么办呢?一想便觉那里充满了危险,十分不想去。

    李春梅却不管这些,下了车硬拉着秀荷往前走,边走还边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炖鱼做的特别好,咱们今天就去吃那个,要一条鱼再来个炒菜,一碗汤,外加两碗米饭就够了,花不了几个钱。”

    秀荷心里不愿意却又拧不过李春梅,一路别别扭扭的跟着往前走。

    来到了县城有名的餐馆一条街,李春梅熟门熟路的带着秀荷走进了一户不怎么起眼的饭馆。这饭馆门面不大,名字也起的普通,叫李家铁锅炖。进了门,迎面是一张摆满各种菜肴的圆桌,各种凉菜和炖菜飘着香味,引人垂涎!

    此刻正是饭点,这屋里吃饭的人很是不少,李春梅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张空桌,她赶紧拉着秀荷过去,让对方看好桌子自己则到前头去点菜。

    秀荷进来后,被满屋子的人声和烟味熏得头晕,此时完全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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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凭李春梅安排。

    炖鱼是早就做好的,片刻就被端了上来,李春梅热情招呼着秀荷:“快尝尝,这鱼炖的可好了,骨头都是酥的,特别入味还一点不见腥气。”说罢动手给秀荷挟了一大筷子鱼肉。

    秀荷吃到那鱼肉时禁不住眼前一亮,这做的也太好了吧!香酥味美,入口即化,连她这个不爱吃鱼的人都不由爱上了,秀荷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鱼了。

    李春梅看她吃的一脸享受,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就没吃过比这里做的更好的鱼了,连省城都没有。”当然她也没在省城下过馆子就是了。

    “真好吃!这里头放了好多炖肉才用到的香料,有白芷,小茴香,花椒......”秀荷一边品着味道,一边试探说出尝出来的几味佐料。

    李春梅用筷子在盘子里扒拉了几下,果然找到一些秀荷刚刚说的调味品,她有些佩服秀荷:“你可真是长了一条好舌头,这都能吃出来,要是试着做是不是也能做个差不多。”

    这本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谁知秀荷却认真点头道:“可以试试!”

    李春梅听了眼睛一亮:“好啊,那待会我去买条鱼,到时候你来做。”

    “行!”秀荷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李春梅请自己下馆子,那么自己回请对方也是应该的。

    吃完了饭,李春梅又拉着秀荷去逛街,“瞧瞧你穿的这一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大年纪呢,明明才四十不到,干嘛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的?穿成这个寒酸样。”不顾李春梅的反对硬是给她挑了两件衣服。

    秀荷却舍不得花钱置办这些,她如今收入有限又要供养闺女读书,孩子在外头也不能穿的太寒酸了,算来算去也唯有从自己身上节省了。

    李春梅眼光好,挑的衣服不是多贵穿上却很显精神,秀荷到底买了。同时还给蒋慕楠买了一身,让李春梅走的时候帮着带过去。

    两人吃饱喝足满载而归,临分开的时候李春梅忽然抱住了秀荷,说道:“谢谢你今天陪我,放心吧我都好了,一点都不伤心了。”

    不伤心当然是假的,不过李春梅不是秀荷这样的付出型人格,既然赵娟不肯听劝,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继续讨嫌,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李春梅有时候觉得她妈说的也没错,自己就是个冷心冷肺的自私人。

    第二天傍晚,秀荷按照之前说好的邀李春梅来自家吃饭,三斤的大鲢鱼一早就在收拾出来在灶上小火慢炖着了,到这会功夫早已经酥烂的不行,掀开锅盖香味飘满了整间屋子。

    李春梅边吃边夸:“秀荷你这手艺可真好,我看我们那夜市里摆的摊子,没几个能比得上你的,有的人做出来的饭菜连我都不如,就那样每天生意还火的不行呢,你要是去了保准比他们都强。”

    说到这儿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特别好,兴奋道:“秀荷,你别在厂里干了,跟我一起去省城摆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