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望离开的时候顺手把门掩上了,里面没上锁。
胡生命人推开门,就看到白衣男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杯子,瓷器碎得到处都是,衣袖湿湿的。
“九少爷!”胡生大惊。
“先别动他,抱我过去看看。”薛沉冷静地说。
胡生听从他的吩咐,大步走进来,踢开脚下的碎瓷器,把薛沉放在地上。
薛沉调整双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给本体简单做了一遍检查。
系统:【你怎么样?】
薛沉:【没死诶。】
系统:【……我早就说过不可能死的,你为什么不信。】
薛沉摸着自己的脉搏:【也不是脑溢血这种大病。】
系统:【……】
薛沉:【有点低烧,在路上没睡好,这几天胃口不错,但是身体不行,吃的太少,突然晕倒可能是因为低血糖。我感觉本体快上线了,现在意识不太清晰,过会儿就能醒过来。
【来的时候在外面送粮食,有接触过传染病患者的可能性。也可能是在官府里接触到的,还有可能是被陈元望传染的,毕竟我体弱。】
薛沉仍旧维持着诊脉的姿势,搞得好像这些都是被他诊断出来的。
你那根本就是在回忆吧!
系统:【陈元望看起来很健康啊。】
薛沉:【那是他免疫力好,他妈可是病重了,我又如此柔弱,很可能被他带来的细菌病毒感染的!】
系统:【有道理。】
薛沉打开瓷瓶,倒出两枚药丸,托起本体的脖颈,塞进嘴里,并动用本体那边链接起来的微弱意识,努力吞了下去。
胡生放轻声音:“少爷怎么样?”
薛沉:“弄点甜水来喂他喝下,让他好好睡一觉,若是能退热,那就没事了。把他搬到床上去吧,别再着凉了。”
胡生喊了几个人进来,让他们把本体扶到床上去。
那几个人对宫九心存畏惧,一开始并不敢触碰本体,犹豫很久才鼓起勇气,架住本体的胳膊把他带了出去。
胡生看向薛沉的眼神增添了几分敬畏,恭敬地问:“您是知道少爷出事,所以才急着过来的?”
薛沉平静地说:“你想多了,凑巧而已。”
这种敷衍的理由毫无说服力,他不想说,胡生也没办法:“我带您回去?”
薛沉犹豫了一会儿:“好。”
他留在本体身边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撞见宫九回来,被糟心弟弟灭口。
还是等本体清醒之后,主动和马甲相见更为妥善。
回到炼丹房,火已经熄灭了,炉鼎内的温度不够,熬出的药汁带着杂质,达不到搓成药丸的标准,只能遗憾倒掉。
薛沉另起一炉,重新点燃柴火,烧出两炉丹药,本体那边才彻底清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宫九面无表情地坐在跟前,手中端着一只精致的白瓷碗,用勺子给他往嘴里喂水。
四目相对,宫九愣了一下:“大哥,你醒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房间里点着蜡烛,要不是薛沉同时操作两具身体,并没有真的失去意识,肯定分不清现在是刚入夜,还是凌晨。
宫九见兄长不说话,摸摸他的额头:“还好退烧了。”
薛沉偏了偏头:“发生什么事了?”
“你刚才昏过去了,外面的下人竟没有一个察觉到,若不是谢珩过来看了一眼,还不知要过多久才有人发现。”宫九眼神阴冷:“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薛沉:“谢珩?”
宫九:“他是我手底下的一个账房,我算不了那些账目,都是他替我弄的。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渴水,我去吩咐厨房备菜。”
系统:【渴水是什么?】
【果汁吧。】薛沉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除了渴水,还有汤品、浆水、熟水,就是速溶饮料、乳酸饮料和花草茶。
从宫九手里接过白瓷碗,低头看了眼,碗里的水黄澄澄的,还泡了几块鲜橙肉闻起来有淡淡的甜香,还有很清新的茉莉味道。
【里面还有蜂蜜!】薛沉狂喝,【我这太平王公子做的太失败了,平时好吃好喝的都没我的份。】
系统:【你才来到这里几天?每天都在装病,谁敢随便给你送吃的?】
薛沉:【有道理。】
他决定重新捡起谢珩嗜酒的人设,把酒全都换成饮料,每天不重样的喝。
宫九回来,看他似乎在走神:“不想喝就算了,不必勉强。”
薛沉抱起碗来,一口喝光,用勺子捡着水果吃,朝宫九笑笑:“弟弟的一番心意,做哥哥的怎能辜负?”
系统:【我算是发现了,你在马甲那边放飞自我,在本体这里天天演戏。】
薛沉:【我又不打算移民火星,干嘛用本体放飞自我。】
宫九很吃哥哥这套,听到薛沉的话,眼神都柔和了,他思忖片刻:“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薛沉吃不下去水果了,把碗往旁边一放,静静地看着他。
宫九:“瘟疫已经蔓延进了城里,两日前,外面的门房染上疫病,回家修养去了。大哥,我很害怕,我不想失去你。”
薛沉:“我也是。”
兄弟两个沉默对视,谁也没有再开口。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清晰地传达出了薛沉的意思。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对彼此的担心挂念都是一样的。
许久之后,宫九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桌子,他一言不发,愤怒地拂袖离去。
薛沉保持着刚醒来时的姿势,倚着后面的软枕闭目养神。
系统:【你弟生气了?】
薛沉这边差点睡着掉线,听到系统的话清醒了点:【没有,他犯病了,这会儿应该在找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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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石膏十二钱,大黄三钱,知母两钱,水牛角三钱,丹皮两钱……”薛沉将十五味药材称重,用纸包好,放在腿上,推着轮椅到炉子这边,丢进去熬炼。
治疗疫病的药材昨天就都舍出去了,他又让胡生去高价买了些。
弟弟的钱来的容易,还来路不正,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薛沉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荔枝汤。
荔枝汤是街边常见的汤品,也是一剂中药,虽然叫这个名字,其实是用乌梅、甘草、百药、白芷和白檀冲泡的。
药材都是现成的,薛沉自己就做好了,往酒壶里一装,再让胡生弄点酒来,谁都不知道他喝的是饮料,狂薅系统的同步率。
炼丹房里温度很高,门窗大开,散散热气。
白衣青年站在院子里那棵红豆杉下,对胡生说:“你去外面守着。”
胡生:“是。”
白衣青年进了炼丹房,拿过薛沉手里的酒壶,沉思片刻,又递了回去。
系统:【嫌弃你自己?】
薛沉:【这叫讲卫生,就算都是我,可是使用不同的身体,身上的菌群也不一样,必须分开来看。】
他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大概是身体还没好全,明明谢珩都不觉得有什么,薛沉就感觉闷的难受,呆够时间就走了。
谢珩喝掉最后一口荔枝汤,把丹炉里的药倒出来,略微冷却后,用手搓成丸子。
他推着轮椅出来:“胡生,外面的疫病如何了?”
胡生说:“你的丹药和方子都很有用,只是城内药材不足,只能先送到各级府衙还有军中……”
“我明白了。”薛沉说,“宫九方才说了,他送给我的东西,绝不会收回。以后我的东西,都由我来安排。现在立刻调集人手,带上新买的药材,去找个空旷的地方分发给百姓。”
“这……”
“你刚才说军中的将士都服了药?正好可以让他们去处理各地的尸体,尤其是义庄那些,全都尽快埋葬。”薛沉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若有人问起,就说这是太平王世子的命令,谁敢阻拦,直接带去宫九那里。”
胡生心想,定是世子刚才和谢珩说了些什么,谢珩才会有底气这么做。
他从来不会违抗宫九的命令:“是。”
保险起见,胡生还是去苍云轩见了宫九一面,从他手中拿到玉牌,竟真的顺利调动了那些军汉。
他并不清楚宫九就是真正的太平王世子,意识到宫九的权利已经伸到了朝堂,对他的敬畏更深,越发的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一箱箱药材从陈家的院子里搬出去,手持长枪的军汉伫立两侧,高声讲了两遍规矩,百姓在前面排队登记住处和姓名,每人领取三包草药。
薛沉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在旁边看着。
现有的药全部发完,军汉们准备收队,有个汉子看出他是管事的人,临行前过来躬身行了一礼,不好意思地说:“公子,这些药材,当真有用?我能不能出钱买几包?”
薛沉:“你没有药?”
那汉子说:“我怎么可能有这个,疫病当前,这药就是命。”
薛沉笑了笑,看向胡生。
胡生一下子跪在地上:“公子……这都是少爷的意思……”
薛沉:“我知道,又没有怪罪你。你带人去府衙,里里外外看清楚了,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一根草都不能少。”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要跟那些官员闹翻了?会不会太急了点?】
薛沉:【没法不急,怪我突然晕倒,瞒都瞒不过去。我弟肯定还在担心我,再不做,他就把我打包送回去了。】
系统:【你不怕宫九知道吗?】
薛沉:【敢不敢打个赌?】
系统:【赌什么?】
薛沉:【就赌我弟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