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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11000营养液加更)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突然传来男人剧烈的咳嗽声。

    小荷焦急道:“大公子!您没事吧?”

    系统叹为观止:【他们反应好快。】

    薛沉:【所以我说,还是可以扮演好的,就是我弟总想着偷懒。】

    系统:【果然人就是得逼一把。】

    薛沉:【你也这样觉得?】

    系统:【不, 我不是变态!】

    薛沉:【也没说你是变态啊,狗系统, 肯定没少在心里骂我。】

    系统:【……】

    追命担心地说:“走, 我们进去帮忙。”

    宫九声音沙哑,仿佛在压抑着痛苦:“别进来, 啊……”

    小荷忙乱地走来走去, 似乎在不停地拿东西,宫九呼吸急促,偶尔有一些摩擦的声响, 以裴锐的耳力,大概能判断出来, 傻逼弟弟正衣衫凌乱地在地上趴着。

    裴锐神色冰冷地站在那里, 用了点演技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冷笑出声。

    系统:【他们在干嘛?你们就在这里傻站着吗?】

    薛沉:【当然是在收拾残局。】

    裴锐和里面的两个人全都心知肚明,唯有追命蒙在鼓里。

    追命担心极了,又不好直接闯入,他看向裴锐:“小绵, 你以往听到的声音,也是这边传来的吗?”

    裴锐不想回答,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追命见指望不上他,叹了口气, 上前两步, 对着朗声问道:“姑娘, 大公子如何了?可要我去喊大夫过来?”

    小荷:“公子说了,谁都不许惊动, 崔三爷还请以公子为重。”

    她藏起了鞭子,把染血的衣服和地毯全都收起,点燃了屋里的熏香,又打开窗户散气。

    宫九脸色潮红,躺在地上不停地运功。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奇迹般地愈合,只是仍旧有血液和污浊,看起来格外狼狈不堪。此时他正试图压下身体的躁动。

    小荷取了新的衣服过来,轻轻放在了宫九旁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宫九缓得差不多,慢吞吞地脱下身上带着脏污的里衣,换上新的衣服,怕影子映在窗户上,小心地避开光,膝行到了矮榻前,脸色阴沉地躺在了榻上。

    又是裴锐那个小杂种!

    如果不是他,自己会顺利地解决好一切,而不是以这副肮脏的模样,玷污兄长的软榻。

    小荷拿着清水打湿的帕子过来:“公子。”

    宫九伸手,任由她给自己擦拭手臂上的血污。

    小荷取下他的发簪,理顺凌乱的头发,又把头发上的污渍用帕子擦了一下。

    追命敲了敲门:“姑娘,薛公子如何了?”

    宫九轻咳了一声,温和虚弱地说:“我没事,劳你担心了。”

    追命道:“不止是我,小绵也很担心你。”

    宫九眼神怨毒,恨恨地咬牙。

    他可以确定,裴锐就是故意的!

    裴锐知道他会深夜发病,这次听到声响,一定也知道了,留在家里的人是他,真正的兄长已经远离太平王府!

    他和裴锐之间有几分默契,裴锐不是傻子,宫九白天跟他见面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被太平王喊到前面去吃饭,才突然间明白过来,裴锐绝对是发现了自己和兄长的不同,用这种方法特意来为难自己!

    尽管不愿承认,宫九心里其实很清楚,裴锐是真心对待大哥的。

    如果是真正的大哥生病了,裴锐绝对不会为难兄长,亲自去前院用饭,更不会在太平王面前胡言乱语,说他已经康复了。

    他摆明了在针对自己。

    宫九也投桃报李,没有继续压抑自己,在夜里弄出了些许声响。

    他认定了裴锐不会直接拆穿,兄长下落不明,裴锐根本不清楚大哥去了哪里。

    这是个让裴锐认识到大哥跟自己更加亲近的好时机。

    而且裴锐会为了兄长继续隐瞒下去,不可能在此时拆穿。

    宫九却没有想到,这个小杂种竟不顾大哥的死活,直接带着追命过来了。

    他现在脑海中反复地响起裴锐的那句话。

    “我是来看热闹的。”

    宫九不自觉地左手握拳,手指狠狠地掐着掌心。

    小荷轻声提醒:“公子,您的手流血了。”

    宫九把手递过去。

    小荷将血液擦掉。

    裴锐淡淡地说:“大哥,你好了吗?”

    宫九眼神阴暗狠毒,思考着如何悄无声息地杀死裴锐,还能撇清自己的关系。

    他迟迟没有答话,小荷只好替他说:“大公子方才身体不适,此时已经好多了,多谢二位关心,公子想休息了,两位请回吧。”

    裴锐:“我要见大哥。”

    小荷为难地看向宫九,宫九深吸一口气,温声说:“让他进来吧,看来不亲自见一见我,小绵是不会放心的。”

    裴锐:“我看不到。”

    宫九再次被他噎住了,如果不是在和大哥互换身份,他一定拔出剑来,跟裴锐痛快地打一架!

    小荷打开房门,请两人入内。

    宫九衣着单薄,只盖了一条薄被,披散着头发躺在榻上,他眉眼含笑,带着深深的疲惫,歉意地说:“抱歉,是大哥说错话了。”

    系统:【哇,他扮演的真不错。】

    薛沉:【现在知道维持人设的好处了吧?我保持的人设,全都会报复到他的身上。】

    系统:【可你不是也要扮演?】

    薛沉:【我这是爱好,他是被迫的。而且我还能用自己的人设来迫害他,这狗东西,逃不过我的掌控的。】

    系统:【……】

    裴锐不假辞色:“你知道就好。”

    宫九:“……”

    追命看着他们兄弟的相处,薛公子在听到小绵的回话后,神情微微僵硬,似乎以为小绵故意给他下不来台。

    他怎么觉得薛公子没有把小绵放在心上,一点都不清楚小绵的为人,甚至对他有诸多误会。

    而小绵却总在言语中提到这位大哥,应该是已经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家人,对他格外地关心在意。

    追命心疼裴锐,替这个不善言辞的弟弟解释道:“小绵心直口快,没有其他意思。”

    宫九更加愤怒了。

    裴锐怎么就没有其他意思?他分明是在故意给自己难堪!

    他和裴锐说话,哪里轮得到一个外人插嘴?

    裴锐的直觉很强,感受到了来自宫九那边的低沉气息,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

    宫九留意到他细微的神情变化,言词中更加谨慎:“我自然知道小绵的为人,只是我的确说错了话,不该惹小绵伤心。”

    裴锐轻轻嗅了嗅:“有血。”

    宫九温和地说:“我方才疼地厉害,不小心弄破了手掌。”

    说完他摊开手心,上面是很明显的掐痕,血渍已经擦掉了,但是仍旧有红色的印子。

    裴锐歪了歪头。

    宫九:“怎么了?”

    追命:“小绵说,有几日夜里经常听到一些声音,莫非都是大公子身体不适?”

    宫九默然。

    薛沉知道,他不舍得让自己的名声受损,正在思考有没有更好的借口补救。

    但是追命话里语焉不详,宫九根本不清楚裴锐是怎么说的,就算能想到其他借口,也很有可能和裴锐的描述出现冲突,引起追命的怀疑。

    宫九歉意地说:“是。”

    追命:“大公子身份贵重,凡事应当以自己为重,又何必怕惊扰他人,强自忍耐?还请大公子保重身体。”

    宫九有片刻的恍惚。

    这些话也是他想对大哥说的,被追命这样对待,他仿佛真的变成了大哥。

    也不知大哥那边如何了,在无名岛过得好不好。

    还有沙曼……

    不知道大哥看到沙曼,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宫九颔首,笑道:“你说的是,只是我时常发作,大夫开的药,都没有什么效果,兴师动众不说,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熬过去。是我打扰到你们休息了吗?”

    裴锐:“是。”

    追命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心。

    裴锐皱了皱眉:“崔命,你捏我做什么?”

    宫九坐起身:“崔命?三爷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追命:“小绵总是记不清我的名字,一直会把我的本名和绰号弄混。”

    宫九似笑非笑:“怎么不喊三哥了?”

    薛沉:【崩人设了,我哪里有这么阴阳怪气。】

    系统:【?】

    你没有吗?

    你阴阳怪气的时候比他还阴阳怪气!

    裴锐乖巧地说:“大哥不让喊,崔命也不让。”

    宫九最见不得他摆出这么一副表情,大哥就是被他这样骗过的!

    明明是这么大的人了,而且武功高强,刀法卓绝,连他都不是裴锐的对手,竟然还好意思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

    大哥甚至还叫他让着点裴锐!

    裴锐哪里用得着他让?他没有把自己直接杀了,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还有小绵这个名字,放在裴锐身上同样恶心极了。

    每次听到大哥被他蒙骗,宫九都会很不舒服,现在与大哥互换身份,他也已经喊了许多声小绵……

    追命见宫九神情莫测,替裴锐解释:“其实小绵从前不曾这样称呼过我,只是昨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喊我了。”

    宫九:“崔捕头行三,他叫你一声三哥也是无可厚非。只是神侯府和太平王府,毕竟隔得有些远,现下你与小绵相交,我们可要多走动。”

    这句话中的招揽之意太过明显,追命绝不可能背叛神侯府,他当即拒绝:“我和小绵是同僚,还有一点故交而已。我身份低微,做个捕头就已经满足,实在不敢奢求太多。”

    宫九淡淡道:“是吗?”

    系统:【我发现他强势的时候,跟你还是挺像的。故意假装温和的模样就很虚伪,没有你来的自然。】

    薛沉:【毕竟我们是双胞胎,总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我学过一点表演技巧,我弟就太任性了,没怎么揣摩过其他人的性格,演起来很不真实。】

    追命说:“我想小绵也没有想过这么多,对吗?”

    裴锐睁着无神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系统:【你怎么不理他?】

    薛沉:【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崔命说的没错了。】

    裴锐对政治斗争一点都不感兴趣,宫九和追命谈话的时候,他就光明正大地走神,沉浸在自己丰富多彩的世界里。

    “算了。”宫九扶着额头,摆了摆手,“我如今已经无事了,还请崔三爷带小绵回去吧。”

    他是真的无力。

    裴锐一直给他添堵,偏偏他拿裴锐毫无办法。

    追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薛公子还请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追命抓着裴锐的手腕,拉着他离开了院子。

    他们漫步在夜色下,四周安静极了。

    追命看向小绵,这孩子正目光散乱地直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本想提醒小绵,小心薛沉,不要太信任他。可是一想到小绵的反应能力,怕是根本理解不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而且就算他有心提防,也不是薛沉这种聪明人的对手。

    于是追命轻声说:“薛公子病的这般严重,怕是发病时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也是太过痛苦,才打扰到你休息,可也不能怪他。你多容忍些,以后再听到这样的声音,就去老楼找我。”

    裴锐歪了歪头:“我还可以用蒙汗药……”

    追命冒出冷汗,紧紧地抓住裴锐,严肃地说:“不准用蒙汗药!”

    就薛沉那病恹恹的样子,你还给他下蒙汗药,怕不是会直接毒死他?

    裴锐:“自己吃也不行吗?”

    追命:“不行!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不好。你身上的药呢?拿出来,交给我,我来帮你保管,等用的到的时候,你再来找我拿。”

    裴锐眨了眨眼睛:“已经用掉了。”

    追命一颗心悬了起来:“你用在谁身上了?”

    裴锐:“我二哥。”

    追命:“……”

    第112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之前抓捕到宫九在无名岛的下属, 回来的路上,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裴锐一路上都在给他们灌蒙汗药。追命给的药全都用在了这里, 他没有再补充,根本拿不出药来交给追命, 只好拿弟弟顶上了。

    自从知道裴锐的脑子不太好使, 追命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追命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裴锐摇头。

    他要借此机会, 限制宫九, 避免他继续作恶,但是私心里又不想把他做的那些破事抖出来,让其他人知道。

    一旦暴露, 即便宫九做的那些事不至于让他拿命偿还,以他的傲气, 未必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

    薛沉只想让弟弟收手, 不想让他死。

    追命改变措辞:“你跟他关系不好吗?”

    裴锐:“二哥不喜欢我。”

    追命又担心起裴锐在太平王府的处境了。

    太平王心思深沉,看起来倒是对他很好,以追命的眼力也无从分辨,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大公子薛沉身体病弱, 心性有些偏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美好。

    世子又明显的表现出恶意,就连小绵都能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自己, 想必毫无掩饰, 已经把恶感摆在了明面上。

    小绵在太平王府过得这样艰难, 太平王知道吗?

    以小绵的性情,去军中做事也是一条出路, 太平王为何没有留他在自己手下,而是把他送去了神侯府?

    追命最初和其他师兄弟一样,以为太平王要在神侯府安插人手,试图掌控神侯府的动向。

    可是在熟悉小绵的真实性情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小绵似乎对他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之前就常常在他失落时安慰他,现在他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笨拙地出声安慰:“他打不过我的。”

    追命声音微微提高:“你们还打过架?”

    裴锐不知所措,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安慰不止没有效果,反而让追命的反应更大了。

    追命看到裴锐好像被自己吓到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打架?”

    裴锐控诉道:“他说我抢走了大哥!”

    追命的满脑袋阴谋,都因为这句话散去了:“……他们兄弟关系还挺好。”

    裴锐:“那我呢?”

    追命:“你也很好。”

    少年很容易满足,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他哄好了。

    追命:“世子就因为这个看你不顺眼,他找你打架,没能打过你?”

    裴锐点头:“我就给他下了蒙汗药,大哥就不喜欢他啦。”

    系统:【你省略的好多,追命真的能听懂吗?】

    薛沉:【那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系统:【……】

    裴锐那句话中的因果关系很怪,追命想了一会儿,难道是因为世子服用蒙汗药,睡了太久,错过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被大公子厌恶?

    追命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他和裴锐回到房间里,向裴锐提议道:“以后休沐也留在老楼吧。”

    裴锐:“为什么?”

    追命:“你不是很容易被吵醒吗?老楼那边很安静,在那里能睡好觉,不必担心被人打扰。”

    其实是他不希望小绵和太平王府的人有太多接触,现在这样的情形,小绵被人欺负了都是小事,只怕太平王利用他,做出对神侯府不利的事情,最后舍弃小绵,把错事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裴锐摇头。

    追命:“为什么?你不想好好休息吗?”

    裴锐:“我要陪着大哥。”

    追命:“薛公子身边有人照顾他,你要是想陪他,偶尔过去就好了,不必所有的闲暇时间都呆在他的身边。”

    裴锐:“二哥要。”

    追命:“是世子让你照看薛大公子的?”

    裴锐摇头:“他让我离大哥远一点。”

    追命愣了一下,好笑地说:“你主动靠近薛公子,就是为了让世子生气?”

    裴锐点头。

    追命笑了起来:“小绵啊小绵,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原来你的小心思也不少?”-

    本体乘坐的船只靠上了岸,带着沙曼一起,转为陆路,乘坐马车前往利州。

    中途在城镇中停下来休息,薛沉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不需要他开口,所有的一切都被提前打点好,下人们提前购置好了居住的宅院,定下了最好的酒楼,询问他是在这边用饭,还是亲自到酒楼那边。

    薛沉当然选择刚出锅的热菜。

    他神情冷酷,不为所动,好像对他而言,两种选择没有什么区别,淡漠地说:“以后这种小事,不必向我过问,让沙曼来决定就是。”

    沙曼以前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听从宫九的安排。

    她的衣服是宫九从外面带回来的,武功是宫九教的,平时里喝的酒,也都是宫九的,哪怕赌博用的钱财,都是从宫九那里拿的。

    她看似在无名岛上过的很快活,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宫九的监视之下,只有得到了宫九的准许,她才能赌博、饮酒,宫九不许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薛沉把选择的权力交到了沙曼手上,沙曼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当然想去外面,见一见更多的人,看一看无名岛之外的风土人情,而不是龟缩在这片小小的地方。

    “我想出去吃。”表达完自己后,她下意识地看向薛沉:“可以吗?”

    薛沉颔首:“那就去外面。”

    沙曼欠了欠身:“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薛沉:“嗯。”

    为了维持弟弟的人设,薛沉一路上都在悄悄使用轻功,避开一些明显的尘土,累了个半死,才让靴子仍然干净如新,白衣也一尘不染。

    还有这个发型,薛沉生怕发丝凌乱,就算是坐着休息,也要挺直腰背,生怕碰到一点。

    他弟真的太自律了,经过这么些天的扮演,薛沉感觉自己的内力都比以前深厚了些。

    现在沙曼换衣服去了,下人们也都退下,薛沉仍旧保持着挺拔的姿势,坐在椅子上跟系统聊天。

    系统:【大绵那边的景色,怎么好像跟本体进城时看到的有点像?】

    薛沉:【就是同一个城镇。】

    系统:【那你们会不会遇到啊?】

    陆小凤的脑子里好像加载了各地的美食地图,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精确找到那边的好吃的。

    此时他正准备带着云鹤烟去吃午饭,进城后直奔南边,现在已经穿过了三条街道。

    薛沉:【如果是去路边的小摊吃,那肯定遇不到。不过我觉得遇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我弟的下属,应该不敢给他挑太难吃的地方,如果真的好吃,陆小凤很有可能会过来。】

    系统:【那你要跟他打招呼吗?】

    薛沉:【算了吧。】

    现在还不是和陆小凤接触的时候。

    或者说,在自己解决宫九的事情之前,宫九最好永远都不要接触陆小凤。

    可惜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能尽力而为,能拖一天是一天。

    沙曼换了身轻薄的白色长裙,头发用同色的发带束起,她的个子很高,身材也很好,不施粉黛就已经足够夺目。

    她冷冷地朝薛沉点了下头,薛沉起身,和沙曼一起离开住处,坐上马车前往酒楼。

    “到了,就是这儿!”陆小凤兴致勃勃地跟朋友介绍:“云翠轩的拨霞供味道一流,再配上一壶温热的竹叶青……你不爱喝酒,真的太可惜了。更可惜的是,现在才是初冬,若是在三九天,下着大雪,吃着热锅子,更有一番滋味。”

    拨霞供就是兔肉火锅,现在虽然没有辣椒,其他的调味料还是比较齐全的。

    薛沉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来没有吃过火锅,他很期待火锅的味道。

    陆小凤很健谈,跟酒楼里的人都熟悉地很,他一进来,立刻有人过来招呼:“陆爷,您好久没来了!这是带了朋友过来?就您二位是吗?是去楼上雅间,还是在下面用饭?”

    “在大堂就好。”

    小二带着他们找了处视野比较好的位置坐下。

    陆小凤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又拿出一张数额很大的银票:“不必找了。”

    小二忙把银票收了起来,笑容更加真诚。

    系统:【我现在有点明白陆小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朋友了,他是一点都不在乎钱啊。】

    薛沉:【及时雨陆小凤是吧?】

    系统:【……】

    薛沉:【其实不止是钱,陆小凤这个人的正向能量是很多的,他可以包容一些负面情绪,而且会同理心很强,能理解别人的难处。他花费在朋友身上的钱是次要的,情绪价值才是最可贵的。】

    系统:【这不能成为你害他的理由!】

    薛沉:【我哪里害他了?我害的明明是追命。】

    系统:【……】

    陆小凤点的火锅很快就被送了上来,除此之外,他还要了两道招牌菜和两坛子竹叶青。

    火锅是架起来的高锅,底下镂空,里面填着上好的炭,一点烟灰都没有。

    陆小凤把一盘肉丢进锅里,看到云鹤烟盯着锅子,神情清冷,隐隐透着几分好奇,以为他没吃过这个,笑着说:“再等一小会儿,等肉变了色,蘸着酱料吃味道好极了。”

    云鹤烟颔首,看着红色的兔肉在烟雾缭绕中翻滚。

    薛沉:【好馋啊,我也想吃这个。】

    系统:【你不是正在吃吗?】

    薛沉:【是我!本体!】

    系统:【那你吃呗,一会儿就到了。】

    薛沉:【万一我的属下没有点这个锅,你说用什么理由点菜比较好?沙曼和陆小凤会一见钟情吗?他俩要是看对眼,我能顺理成章地吃火锅吗?】

    系统:【……】

    锅里的肉煮熟,陆小凤拿起公筷,夹到云鹤烟面前的碗碟里,云鹤烟蘸好了酱料,放到口中尝了尝:【果然很鲜美!】

    系统:【比你穿越前吃的还好吃吗?】

    薛沉:【你不懂,这里没有冰箱,食材难以保存,所有的东西都是最新鲜的,说不定这只兔子半个小时前还是活的,现在熟了一点腥味都没有!】

    陆小凤继续往锅里倒肉,把烫熟的肉往两个人的碗里夹:“多吃点。”

    本体的马车停在云翠轩的门口,随从率先进来与店家交涉,有人把马牵去了后院,还有几个随从,跟在薛沉的身边,防备着各种意外,排场大极了。

    沙曼与薛沉并肩进入酒楼。

    随从走过来:“九少爷,请往楼上去吧。”

    薛沉默然颔首。

    陆小凤听到这个称呼,转身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冷若冰霜的白衣人正踏上楼梯准备上楼。

    那位女子突然往他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陆小凤的视线。

    陆小凤笑了笑,回过头来,低声说:“竟是个清冷艳丽的大美人。”

    沙曼无疑是很好看的,陆小凤见过不少美貌的女子,沙曼在其中也能算得上是佼佼者。

    只是此时陆小凤心中想的并非她的容颜,而是那名随从的称呼。

    九少爷。

    不知道“九少爷”和“九公子”有何关系?

    被称为“九少爷”的,应该就是那位白衣男子了。

    陆小凤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大概可以判断出来,此人的年纪不大,身形挺拔,手持长剑,应该是个用剑之人。

    他简直像是另一个西门吹雪。

    “云鹤烟,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白衣男人的样貌?”陆小凤问完,发现云鹤烟已经把锅里的肉全部吃光了,另外那个盘子也已经空了,他不禁有些震惊:“我刚才思考了很久吗?”

    他怎么觉得只过去了一小会儿?

    云鹤烟漠然颔首:“再加。”

    陆小凤喊了小二过来:“再加一盘兔肉、一盘羊肉……方才那位白衣公子,是你们这里的常客?”

    第113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12000营养液加更)

    “那位公子也是第一次来, 小的以前从未见过他。大约只是路过此地,暂时在这里停留。”小二说,“陆爷, 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陆小凤:“我观他龙章凤姿,气质出尘, 想与他结交一番……”

    小二:“我去帮您打听打听!”

    陆小凤感激地说:“多谢了。”

    陆小凤回过头, 发现盘子里的青菜也消失了,云鹤烟正优雅地吃着烫熟的萝卜, 见他看过来, 回以疑惑的眼神。

    “你是不是想喝血了?”陆小凤压低声音问道。

    云鹤烟喉结动了一下。

    薛沉:【他说之前我没什么感觉,听他说完,我突然想喝点饮料了。】

    系统:【这里人很多啊!】

    薛沉:【想喝冰可乐, 杨枝甘露和柠檬益生菌也可以,吃了太多肉, 有一点油腻。】

    系统:【随机不到这些口味吧?】

    薛沉:【你说本体……】

    系统崩溃:【不!你不想!快吃你的饭吧, 再不吃就被陆小凤抢走了!】

    薛沉大发慈悲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脑袋里的渴望一点都没有减少。

    他舔了舔嘴唇,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杯竹叶青, 直接一口饮尽。

    陆小凤很怕他喝醉后彻底失去意识,狂性大发,抓到谁就喝谁的血,担忧地问:“你要不要喝一点我的血?”

    云鹤烟摇头。

    他现在不想吃大盘鸡, 改日吧。

    这壶酒的味道太寡淡了, 虽然没有温过, 却也不符合云鹤烟的预期。

    他抿了抿嘴,站起身来:“我出去一趟。”

    陆小凤犹豫了一下, 果断地做出决定:“我陪你一起。”

    云鹤烟似乎有些烦躁,眼尾的红晕浅淡,他扯了扯领口,“你不是要去跟那个白衣人结交?”

    陆小凤:“这件事以后再做也不迟,还是你更重要些。”

    云鹤烟笑了笑;“多谢。”

    系统:【哦!哦哦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陆小凤放弃探究本体的身份!】

    薛沉:【我也是真的想喝冰镇饮料。】

    系统:【外面应该有卖的吧?】

    云鹤烟拿着剑起身:【不知道,但是我有种直觉,普通的饮料满足不了我……】

    系统:【……】

    薛沉:【你说大绵的喝到血液时的那种感觉,是因为我很馋,才被系统设置成美食的吗?如果我不喜欢吃东西,而是有其他的爱好,会不会也被设置成别的样子?比如说喝到血会出现幻觉,感觉自己拥有了很多很多黄金那种。】

    系统:【我是废物,我不知道。】

    薛沉:【倒也不必时时刻刻这样提醒自己。】

    系统:【……】

    云鹤烟离开了酒楼,默默地朝城外的方向走,陆小凤跟在他的身后:“你要不要去看大夫?”

    云鹤烟的声音有些沙哑:“看大夫有用吗?”

    陆小凤:“不清楚,或许呢?”

    云鹤烟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现在只想杀人。”

    陆小凤:“可你还是忍耐住了。”

    云鹤烟的眼神有些朦胧,看向陆小凤的时候都落不到实处,应该已经痛苦极了。

    陆小凤难以想象那是种怎样的感觉,他已经做好准备,割破自己的手,让云鹤烟来吸血了。

    云鹤烟断断续续地说:“没用的,没有用的……我能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陆小凤,你说我不做杀手,还能做什么?”

    陆小凤:“参军?走镖?或者像西门吹雪那样,只做一个剑客,天底下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总有适合你的。”

    “是吗……”

    陆小凤过来扶住他:“云鹤烟,你还清醒吗?”

    云鹤烟闭了闭眼:“我还好。”

    陆小凤:“走,我带你去医馆。”

    他的态度很强硬,不容置喙地拖着云鹤烟往医馆的方向走,云鹤烟脚步有些踉跄,跟在陆小凤的身后,用很轻的声音问:“你能不能去帮我买一碗荔枝膏?”

    陆小凤以为自己没听清:“买什么?”

    云鹤烟:“或者冰酪,酸梅汤,都可以,要凉一些的,越凉越好。”

    陆小凤不明所以,不过云鹤烟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必定有他的理由。

    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好,我记得不远处就有一家饮子店。”-

    小二来到二楼的雅间门口,经过通禀,得到薛沉的同意后,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恭敬地说:“九公子,陆小凤想与您结交。”

    薛沉故作疑惑:“陆小凤?”

    “就是下面靠近窗户的那位,披着红色披风的食客。”

    “原来他也在这里。”薛沉思忖片刻,“你去告诉他,今日我要陪伴美人,无暇分心,而且明日就会离开,他若是想见我,怕是没有机会了,若是有缘,自会再见面的。”

    小二:“是。”

    薛沉:“他今日的饭钱,我替他付了,你把钱还给他吧。”

    手下很自觉地拿出来一些银票,交到小二的手中。

    这些银票的份额比不上陆小凤的那张大,甚至比陆小凤付的钱少了三四倍,但是小二完全没有不满,他始终保持着对薛沉的恭敬,双手接过银票便退下了。

    系统:【原来这家客栈也是你弟的产业。】

    薛沉:【我弟给的单子上有写。】

    系统:【怪不得原著里宫九追陆小凤的时候这么方便,陆小凤跑到哪里,都有人监视他,直接画个箭头,宫九就把他给找到了。】

    薛沉沉默。

    系统:【你在想什么?】

    薛沉:【在想我弟的二角形……】

    系统:【……】

    沙曼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肯见他?”

    薛沉:“我为什么要见他?”

    沙曼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的观察力远超常人,给出的理由也很合理。

    “陆小凤破获过许多大案,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现在他已经注意到你了,你若是不见他,未免会显得心虚,引起他的警觉。更何况,他或许是真的想与你结交,见他一面,也可以试探一下他的虚实。”

    “你错了。”薛沉说,“和聪明人相处,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

    桌上的火锅沸腾,薛沉拿起筷子,夹起了肉,放在自己的碗碟中,优雅地吃了一口。

    薛沉:【是气氛的问题吗?还是我的味觉跟大绵有差异?感觉没有大绵那边好吃。】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吃了太多,现在有点腻了?】

    薛沉:【不可能吧,我胃口好得很,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吃腻过某样东西!】

    系统:【那就是本体现在还不饿。】

    薛沉:【肯定是大绵的问题!】-

    现在已经是初冬,一些夏日的消暑饮品都已经不卖了,陆小凤费了些口舌才让店家现做了一份甘草冰雪凉水。

    陆小凤把饮子交给云鹤烟:“尝尝看。”

    云鹤烟伸手接过。

    陆小凤注意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虽然只是很小的幅度,并不会影响到什么,可是这对一个剑客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弱点。

    他很同情云鹤烟,易地而处,他怕是会比云鹤烟更加绝望。

    云鹤烟喝了口冰饮:【是果汁诶。】

    系统:【好喝吗?】

    薛沉:【好喝,但还是比不上现代的饮料浓郁……主要是这个太健康了,我更喜欢垃圾食品。】

    系统:【……】

    云鹤烟喝掉一大碗的冰雪凉水,被陆小凤带着往前走。

    这些饮料无法解馋,就算喝再多,也改变不了他对血液的渴望。

    薛沉心中有数,大绵喜欢饮血的癖好,应该是放大了他的个人喜好,以此来代替马甲的某种瘾。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是喜欢美食的人,在并不饥饿的时候想吃东西,但是没有办法吃到,忍一忍就过去了,如果是暴食之类的病症,一旦想吃东西,那就无法停下来,很难彻底地改正过来。

    大绵对血液的渴望,应该是无法通过忍耐熬过去的。

    系统:【大绵和小柳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啊,明明吃小柳做的饭就可以缓解。】

    薛沉:【那是我们都想错了,我刚进完颜洪烈的府上,就杀死了三个人,喝过他们的血液,后来又喝了小柳和完颜康的血,在完颜洪烈书房那边被人围攻,又解了一次馋,平均下来跟在外面喝血的次数差不多。】

    系统:【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说小柳做的饭有用?】

    薛沉:【因为我真的很馋。】

    系统:【……】

    薛沉:【忍不住了,算了,不忍了。】

    云鹤烟抬起左手,递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上次的伤口还未完全长好,他用的力气很大,旧伤立刻破开,血液流淌出来,被他吸吮喝掉。

    尽管他现在不是很想吃奶油蛋糕,可是奶油蛋糕依然可以缓解那股发自内心的空虚和渴望,他迫不及待地吞咽着:【呜呜我想喝冰可乐。】

    系统:【……】

    陆小凤看到他再次自残,不禁有些失望。

    云鹤烟饮完血,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餍足地舔舐左腕的伤处,像一只受了伤的猛兽,清理自己的伤口。

    陆小凤耐心地等待,直到云鹤烟的眼神完全清明,能感受到伤口的疼痛,他才走上前:“你真的该看大夫了。”

    云鹤烟笑道:“你说的对。”

    陆小凤:“走吧,你的伤口还需要包扎。”

    两人来到医馆,云鹤烟坐下之后,将手腕摆放在脉枕上,看着那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战战兢兢地过来。

    系统:【大绵还是太吓人了。】

    薛沉:【下次我想要一个正常点的马甲,不要像大绵和小绵这样,一出场就被人认定是反派。】

    许完愿后,薛沉收敛了气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可是杀过人的人,和普通人的气质是不一样的,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杀手,就算能把杀意收敛,也无法掩饰身上的压迫感。

    那位老大夫依然畏惧极了。

    他拿过止血的药粉,给云鹤烟包扎好伤口,正打算把这个瘟神请走,就听到另一人问:“您能不能治好他的病?”

    大夫很不情愿地问:“什么病?”

    陆小凤:“他喜欢饮血,一段时间没有喝到血,就会浑身都不舒服。我想或许是他的武功出了岔子,肺腑或者筋脉调养好,或许就能痊愈了。还请您为我的这位朋友诊治一下。”

    大夫:“饮、饮血?”

    陆小凤:“对。”

    大夫:“简直闻所未闻!”

    他看向云鹤烟的眼神更加惊惧了,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传说中的妖鬼精怪,可是在他的面前,连提都不敢提一句。

    云鹤烟放下袖子,淡淡地对陆小凤说:“我们走吧。”

    陆小凤拿出一张银票放在脉案前,和云鹤烟一起离开了药铺。

    云鹤烟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提起这个,陆小凤很得意地说:“我之前帮太平王破获了一起大案,有一部分钱是他给我的,我拿着那些钱去赌,没想到赌运还不错,不止没有赔进去,竟然还赚了些。前不久又在白阳山庄的老庄主那里拿到了一笔巨款,算起来我已经有三四个月都是这样有钱了。”

    薛沉:【原来都是我家的钱!】

    系统:【啊?】

    薛沉:【我爹给他钱,我弟给他钱,他现在大手大脚花的,全都是我家的钱!】

    系统:【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不是不怎么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吗?】

    薛沉:【我只是不会特意费心去赚钱,不代表不在意自己的劳动成果。】

    系统:【这也不是你的劳动成果啊。】

    薛沉:【王府是我管家的!府上紧紧巴巴,每天凑合着过日子,我弟天天在外面挥霍就算了,我爹也在军中挥霍!之前我还以为,他把俸禄全都拿回了家里,还以为我们家很穷,现在想想是我太天真,他堂堂太平王,怎么可能没有钱,肯定把大多数的俸禄都拿去补贴军中了!】

    系统:【只有你没钱。】

    薛沉:【我管的什么账!不对,原主管的什么账!】

    系统:【能用这么少的钱,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王府的光鲜,原主也很厉害了。】

    薛沉:【都是我弟的错,找机会一定要教训他。】

    系统:【……】

    陆小凤伸手在云鹤烟眼前晃了晃:“云鹤烟。”

    云鹤烟回神。

    陆小凤:“你还不舒服吗?”

    云鹤烟摇头。

    陆小凤想到刚才二人聊的话题:“你很缺钱?”

    云鹤烟:“我应该是有不少钱的。”

    陆小凤:“应该?”

    云鹤烟:“那些钱都不在我自己手里。”

    以前云鹤烟杀了人,酬劳都由他的义父代领。云鹤烟不喜欢这些杂事,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他的义父就找了叶海来照顾他,所有的开销,也都是叶海来安排的。

    后来义父去世,云鹤烟的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或许叶海那里有一部分,但是更有可能,被青衣楼的其他人给霸占了。

    陆小凤难以置信:“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杀手,竟然没有钱?”

    云鹤烟:“有一些,不多。”

    陆小凤同情地说:“兄弟,你早就该金盆洗手了,随便挑个什么行当,都比这一行要强。”

    他还惦记着那位九公子,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立刻返回了云翠轩。

    座位上的饭菜还在,只是多了很多东西,陆小凤自己点的两盘肉,青菜、蘑菇、萝卜和油炸过的豆腐,鱼酢、冬笋、茭白、莲藕,酒也多了两坛,看起来比他们离开前更为丰盛。

    陆小凤喊了小二过来,不确定地问:“这个座位上有人了吗?”

    小二:“陆爷,这就是您的位置,没有别人上桌。”

    陆小凤:“怎么又多了这么些东西?”

    小二:“小的方才去问九公子的侍卫,没成想被他听到了,便喊了小的过去询问缘由,得知您想与他相交,九公子心中欢喜,只是他今日特意携美同游,就是为了讨那位姑娘的欢心。怕冷落了姑娘,只能向您致歉。九公子说了,今日您的这顿饭他请了,另外的这些小菜,也都是九公子嘱咐小的给您送来的。”

    说完他拿出陆小凤的那张面值极大的银票,双手递到陆小凤面前:“小的已经拿了九公子的钱,就不能再要陆爷您的了,还请您把钱收回去吧。”

    陆小凤盯着钱看了一会儿,“我花出去的钱,哪里有回头的道理,你收下吧。”

    小二:“这不太好吧……老板要是知道,非打死小的不可,陆爷您行行好,快把钱拿回去吧。”

    陆小凤取回了银票,让他离开了。

    他拿到钱,却一点都不高兴,反而脸色难看极了。

    云鹤烟拿了个盘子,夹了两块莲藕放进去,又倒了些米醋,简单拌了一下,“你怎么了?”

    陆小凤:“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回头钱了。”

    云鹤烟的动作一顿:“第一次是……”

    陆小凤:“第一次是在拿到太平王的赏钱,我去赌场的时候。你有所不知,赌场的庄家能人辈出,大多数前去赌的,都会倾家荡产。我有时缺钱了,就会去那边赌两把,赢到钱后及时抽身,立刻离开。如果继续赌下去,肯定会赔的血本无归。”

    云鹤烟:“你赢了钱?”

    陆小凤:“我本以为是庄家厚道,现在想来,开赌场的,有几个是厚道人?”

    云鹤烟点头:“从一开始你就被盯上了。”

    “可我反而以为自己走了大运,又凭借头脑,想要查出白阳山庄背后之人。”陆小凤深深地叹了口气,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口吻说:“我却一点都不知道,从一开始,就踏入了九公子的圈套之中。”

    系统:【你弟好可怕啊。】

    薛沉:【估计是他留意到我爹和陆小凤的交流了。而且陆小凤查的是笛声杀人案,我弟当时也在探究吹笛人背后的秘密,的确会跟他有交集。】

    系统:【他对陆小凤这么好,是要拉拢他吗?】

    薛沉:【我弟在赌场对陆小凤动的手脚,应该是在试探他。就他那个挥金如土的样子,给陆小凤钱,根本谈不上对他好。】

    系统:【可是他请陆小凤吃饭诶。】

    薛沉:【对陆小凤好的人是我!请陆小凤吃饭的人是我!】

    系统:【……哦,我忘了。】

    陆小凤完全吃不下去了,他警惕地说:“他应该已经知道,那些刺客出卖他了。看来今日的相遇也并非偶然,就算我没有主动示好,他也很有可能会请我吃这顿饭的。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云鹤烟,你……还没吃饱吗?”

    云鹤烟吃掉盘子里的藕,又继续吃涮肉。

    羊肉和兔肉是完全不同的风味,蘸上酱料之后味道绝了。他刚才出去溜了一圈,肚子里的东西消化的差不多,又可以继续吃了。

    听到陆小凤的话,云鹤烟放下筷子,抬眸看向他:“你怀疑我也是九公子的人?”

    陆小凤:“你出现的时机,让我不得不怀疑。”

    第114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薛沉:【又开始了, 他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系统:【可能是大绵看起来太吓人了。】

    薛沉:【不只是陆小凤,还有你,一样不长记性。】

    系统:【我又怎么了?】

    薛沉:【太多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你先自己反思一下吧。】

    系统:【……】

    晾了陆小凤一会儿, 云鹤烟才用缓慢的语速说:“你若是不放心我, 我们可以现在分开。我的目标是余亨,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情绪淡淡的, 看起来并没有因为陆小凤的话而不悦, 只是这句话的意思,完全不顾这几日的情分,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陆小凤没有必要陪着云鹤烟去河间府, 他只是无事可做,才与云鹤烟同行。

    但是现在, 陆小凤卷入了九公子的阴谋之中。

    九公子还未走远, 现在追上他,探查他的身份还来得及。

    他已经开始怀疑云鹤烟,云鹤烟做什么都会被自己怀疑,两个人还有什么必要继续相处下去呢?

    这份友情也该到此为止了。

    陆小凤明白云鹤烟的意思。

    陆小凤很清楚, 云鹤烟没有在生自己的气,之所以会这样说,只是为了避免麻烦。

    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不喜欢为自己辩解, 更不愿意花费精力去自证。

    陆小凤对他的性格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意识到在云鹤烟面前,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他立刻补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云鹤烟:“你说。”

    陆小凤:“我的确怀疑过你, 你太过神秘,武功高强却毫无名气,再加上饮血的怪癖,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可也正是你饮血的怪癖,让我断定,你并非九公子派来的人。”

    云鹤烟:“为什么?”

    陆小凤:“你发作时的模样做不得假,就连你都无法控制自己,更何况是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九公子的目的是什么,以他目前做出的事情来看,应该是想让我帮他做事,或者直接招揽我。你一心前往河间府,倒是几次打断了我跟他的交集。”

    云鹤烟:“我并非有意。”

    陆小凤:“我知道。”

    云鹤烟的病,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而且他原本想独自出城,熬过发病的时间,没有打算带陆小凤一起。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云鹤烟都是无辜的。

    云鹤烟:“所以你的本意是什么?”

    “我既然已经答应你,陪你一同前往河间府,就不会言而无信。”陆小凤握住他的手,“在揭开九公子的真面目之前,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了。”

    云鹤烟有些动容:“我必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薛沉:【搞定了!】

    系统:【我怎么觉得是他搞定你了?难道不是大绵被陆小凤劝服?还是说,你打算先获得陆小凤的信任,再背地里捅他刀子?】

    薛沉:【我是那种人吗?笨蛋系统,你看看我的目标。】

    系统:【你的目标是什么啊?】

    薛沉:【在我亲手解决宫九之前,尽量不让陆小凤接触到无名岛的势力,能拖多久算多久。】

    系统想起来了,它很惊讶:【你要亲手杀了宫九?】

    薛沉:【“宫九”必须死,薛涟必须活。】

    系统:【我就说嘛,你这样的弟控,肯定不会对弟……】

    它的话说到一半,又进了小黑屋,只能听到宿主模糊的心音:【什么玩意弟控,你不要污蔑我。】

    系统:【……】

    陆小凤打听了一下,发现九公子已经离开。他只好放弃与九公子相见,安心陪着云鹤烟又吃了些东西,继续前往河间府。

    薛沉的本体那边休息了一晚,同样继续前行,赶往利州。

    白阳山庄坐落在山林之中,占地面积很大,上山的路还算平稳,可以容纳马车行进,只是有很轻微的颠簸。

    薛沉命令下属们按照以往的惯例,提前去通知他们迎接。

    抵达山庄前的时候,外面已经站了两行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最前方,眺望着远处,似乎在期盼着宫九的到来。

    车厢打开,沙曼先行下车,等她下去之后,薛沉才出来。

    那位老者快步上前:“九公子,您怎么亲自到访了?”

    他有些忐忑。

    薛沉从他的语言和神态中判断出来,他和宫九以前见过面。

    薛沉冷冷地说:“我不能来?”

    白宗君道:“您自然可以过来,九公子里边请。我儿新丧还不到两个月,庄子上有些清冷,招待不周,请九公子不要见怪。”

    薛沉:“听说是你亲手杀的他?”

    白宗君一凛,他并未将事情的具体细节呈报上去,宫九却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他看似毫不在意,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这庄子里,甚至是他身边的亲信,都有可能是宫九的人。

    白阳庄主不禁庆幸,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兢兢业业地为九公子做事,绝对没有存有二心,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说杀就杀,毫不留情。

    白宗君:“九公子果然消息灵通。那孩子冥顽不灵,不肯归顺,竟在不知不觉中笼络了山庄里的人,想要争夺庄主之位。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系统昨天晚上就被薛沉放出来了,听到白宗君这么说,评价道:【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食物链就是这样的,不能以此为标准来评价一个人的品性。】

    系统正想夸赞他,就听到薛沉继续说:【你是因为自己脑子不好使,所以才觉得聪明人都不是好东西的吧?】

    系统:【……】

    它这次长记性了,不会口不择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白宗君领着薛沉进了庄门,来到里面的正殿。

    少庄主新丧,庄子里的白纸和灯笼之类的还没有取下,整个庄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悲凉气息,还有一股纸钱燃烧后的烟味。

    少庄主活着的时候被父亲毒死,死了以后倒是得到了很周全的体贴。

    薛沉觉得很有意思,他对白宗君说:“我也去给少庄主上柱香,以慰他的在天之灵。”

    系统:【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沉:【你这个小脑袋瓜,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以后有空了我再给你解释。】

    系统:【现在要是不问,以后我就忘了。呜呜借我几个技能点,我要加记忆力!】

    薛沉:【自己拿。】

    系统:【呜呜呜呜,嘴上说的好听,我怎么拿嘛。】

    白宗君对薛沉越发敬畏。

    他就知道,九公子不是什么正常人。

    “恒儿已经下葬,灵堂也早已撤去,牌位已经安置在了祠堂,九公子若是想去祭拜,只能到那边了。”老者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为薛沉指路。

    来到白家的祠堂,白宗君递了三柱香过来,薛沉接过,朝着少庄主的牌位鞠了三下,插在了香炉中。

    他回头问沙曼:“你要祭拜吗?”

    沙曼摇头:“我就不了。”

    宫九实在是个可怕的人,明明是他把人给逼死的,却能如此虔诚地来祭拜死者。

    他的忍耐力,他的城府,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至少沙曼就做不到。

    上完香后,薛沉和白宗君去了旁边待客的侧殿,白宗君命人拿了些茶点小吃过来,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薛沉也让其他人退下,唯独留下了沙曼。

    他对白宗君说:“你把近日做的事情,全部都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白宗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把寿宴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薛沉仔细听完,确定他们的言行中并未透露出无名岛的存在,陆小凤没有在白阳山庄这边获得任何信息。

    薛沉:【我弟暴露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大绵。】

    系统:【那不就是你自己?】

    薛沉:【怎么能怪我!都怪这个老头,无名岛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往外说!】

    系统:【那些刺客应该都是他的亲信,也不算很随便啦。】

    薛沉:【你说他被陆小凤戳穿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杀人灭口。要是没把那些人派过去,不也一样没事吗?真是闲的他,心眼怎么这么小。】

    系统:【……】你的心眼也不大。

    白宗君见到薛沉脸色阴沉,心中愈发畏惧。

    九公子的手段有多狠辣,他是亲眼见过的。如果他想让一个人死,有几百种办法可以杀了他,而且每一种都能让人痛不欲生。

    宫九对属下的容忍度很高,普通的小错,都会轻描淡写地放过,可要是触及到了底线,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白宗君忐忑不安,实在是摸不准这个年轻人的心思,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地问:“可是属下有哪里做的不对?”

    薛沉冷冷地说:“你倒是没有撒谎。”

    白宗君听闻此言,更加确定宫九早就知道了真相,现在的试探,就是针对他的!

    他连连颔首:“属下哪有胆量敢欺瞒九公子。”

    薛沉:“没有欺瞒的胆量?”

    白宗君心道不妙,不停地回忆自己说了什么,他正想再补充一点宴会上的细节,就听到白衣公子冷声说:“陆小凤走后,你又做了什么?”

    “若非是陆小凤,属下必不会暴露,这些事情都是属下的家事,陆小凤实在不该插手。属下愤懑不已,派遣了三十个亲信去杀他,只要陆小凤一死,属下再散播传闻,透露出恒儿私下的弑父谋逆之举,必定可以洗白名声!”

    “那三十个人,都是你的亲信?”

    “不错!他们绝对会按照我的吩咐做事,杀了陆小凤即刻返回,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还请九公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薛沉:“晚了。”

    白宗君愣住:“晚、晚了?”

    薛沉:“非但他们被人制住,就连我,也暴露了。我辛苦隐藏这么多年,竟输的如此儿戏,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白宗君:“这不可能!他们自幼跟在我的身边,由我抚养长大,我便如他们的亲生父亲一般!九公子,您是否弄错了,说不定暴露您的另有他人,绝不可能是我的人透露出去的!”

    “足足有三十个人。”薛沉问,“沙曼,你觉得三十个人少吗?”

    白宗君不认识沙曼,但是他知道,这位姑娘绝对是九公子的心腹,所以才会带在身边。他期待地看向沙曼,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沙曼:“若是乘坐小船的话,至少要三艘船才能全部载上,绝对称不上少。”

    白宗君如丧考妣。

    薛沉:“若是把他交给你来处置,你会怎么做?“

    沙曼:“杀了他,再将白阳山庄中见过你的人全部关押起来,或者带到其他地方。派遣可信的人手,过来接管白阳山庄,挑选一个好控制的傀儡坐庄主,实际生杀大权,全都交由你来负责。”

    薛沉:“我还以为,你会把知情人全部杀光。”

    沙曼:“那是你。”

    薛沉似乎心情很好,冷酷的神情稍稍缓和,看向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鼓励:“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办,以后白阳山庄的事情,全都交由你来处理。”

    沙曼:“我?”

    和宫九相处的这几天,她已经有了些许猜测,知道宫九很有可能要培养自己。可是在真正拿到权力的时候,她依然会觉得难以置信。

    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一旦她在外面有了势力,就算回到无名岛,也不再是被宫九豢养的闲人。她可以与外界交流,和牛肉汤相处时,也能保存下尊严。

    她不喜欢以前的日子。

    为了生存,完全放弃尊严,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每在岛上活一日,她就会更讨厌这个世界一点。

    她甚至想过,跳进大海里寻求自由,只是心中仍旧没有放弃对未来的期望,迟迟没有走到那一步。

    而现在,她一直所期盼的东西,似乎就要到来了。

    薛沉冷漠地看着白宗君,对沙曼说:“那就从第一步开始吧。”

    沙曼看向白宗君。

    白宗君惊惧地不停颤抖,一股液体从他的两股之间流出:“九公子,九公子饶过我吧……我知错了,再也不会把您的事情往外说……”

    薛沉问沙曼:“白阳山庄的气派,比岛上如何?”

    沙曼冷冷地回答:“山庄内富丽堂皇,就连铺路的砖石,都是极大块的汉白玉石头,几乎看不到缝隙。无名岛怎么能比得上白阳山庄?”

    薛沉颔首:“此山甚高。”

    沙曼拿出鞭子,展臂一挥,发出“啪”地一声清响,她在鞭子中注入了内力,鞭子的尖端就像利刃一样坚硬,直直地刺入了老者的心脏,带出几片碎裂的内脏,把痛苦降到了最低。

    她收起鞭子,看向宫九。

    这个一直都表现地很冷酷的男人,此时脸色苍白极了,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就像以前每一次请求自己鞭笞那样。

    只是这次,不知为何,沙曼好像隐约感受到了宫九的惊惧。

    可是这个疯子怎么可能会畏惧?

    明明他是如此地渴望被鞭子抽打,在无名岛的许多个日夜,甚至白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没有人比沙曼更清楚他在期待什么。

    沙曼扬了扬手,鞭子便抽在了男人的身上。

    薛沉的胸膛骤然一痛,血渍逐渐向外渗透,他反应及时,把溢到嘴边的痛呼声及时收回。

    薛沉:【呜呜呜呜呜系统。】

    系统:【啊,好惨。】

    薛沉:【呜呜呜呜她这次竟然没有提前问!】

    系统:【你不是说,要告诉沙曼真相吗?现在快告诉她吧,不然她还抽你,嘻……习惯了就麻烦了。】

    薛沉警觉:【?】

    薛沉看着沙曼还想再挥鞭,没有那个闲心去管系统,直接把它关进了小黑屋。

    他这次不用特意运功,眼睛就很自然地泛红了,他怒视着沙曼,哑声说:“放下!”

    沙曼收起鞭子,静静地看着他。

    薛沉:“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准你随意抽打我。”

    “我本就不愿做这种事情。”沙曼冷冷地说完,又疑惑地看着他:“你自从回岛,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将近十日了。”

    薛沉冷笑:“那又如何?”

    沙曼看着白衣上的鲜血:“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为何不先止血?”

    薛沉笑了起来:“你觉得呢?”

    “你不是宫九。”沙曼平静地得出了结论,“你是谁?为何要冒充宫九?”

    薛沉继续问:“你觉得呢?”

    沙曼:“你对宫九很熟悉,如果不是一直回避被鞭子抽打,我未必能区分出来。你应该是宫九身边的人,是他让你易容成这副模样,替代他回来的?”

    第115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13000营养液加更)

    薛沉冷冷地说:“并非易容, 这就是我自己的脸。”

    沙曼疑惑了一瞬间,思考了一会儿:“我闲暇时从书上看到过,有一种离魂之症, 患病的人会以为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嗜好。”

    薛沉:“……”

    他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吐槽道:【不愧是陆小凤的官配之一, 他俩果然很有共同语言,不愧是灵魂伴侣。】

    系统:【我懂了, 我就是给你捧哏的, 我的工作就是给你捧场,其他的话一句都不能说。】

    薛沉:【你不要偷换概念,你已经在骂我了, 还不允许我用行动反驳吗?】

    系统:【你这个暴君!】

    薛沉:【再说一句进小黑屋。】

    系统秒怂:【哦,好的, 我不说了。】

    薛沉:【我算是发现了, 语言交流没有用,当个暴君也挺爽的。】

    系统:【呜呜我错了,你不要做暴君。】

    薛沉:【我受伤了,你不安慰我, 反而嘲讽我,还骂我是暴君,在这么危急的关头拖我后腿。】

    系统:【对不起!】

    薛沉满意了。

    沙曼好奇地问:“你在跟宫九交流吗?”

    薛沉很无语:“你想多了,我不是他的第二人格。”

    沙曼:“第二人格?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

    薛沉努力把话题拉回来:“我是他的哥哥, 至于叫什么名字……”

    系统:【宫八。】

    薛沉:【不好听,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如给小绵吧。】

    系统:【为什么不喜欢的就要给小绵?】

    薛沉:【因为小绵很可爱,多难听的名字放在他身上, 都会受到可爱的滤镜干扰,变得可爱起来。】

    系统:【这也是你胡编乱造的?】

    薛沉:【对。】

    系统:【……】

    薛沉接着前面那句话:“我的名字暂时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和宫九的目标相斥,我并不赞同他的所作所为就可以了。”

    沙曼:“难怪你近日做的事情如此反常。”

    薛沉看了眼白宗君的尸体,淡淡地说:“我之前探听过了,白阳山庄的势力极大,这次白宗君的寿宴,邀请的宾客都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他们之间往来频繁,不管是生意上,还是其他的方面。一方有了难处,其他人都会前来支援。”

    沙曼:“这样的江湖势力,应该不在少数。”

    薛沉点头:“只是白阳山庄太过肆无忌惮了。白宗君肆意敛财,取之无道,白恒跟他决裂,也是因为贪婪无度,想要拿走他的钱财。无名岛应该很喜欢这样的势力,只要拿出一点钱,就能驱使他们为自己做事。我却不愿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沙曼是个很清高的人,纵然她的经历坎坷,一直在外漂泊,也从未因此放下自己的尊严。

    她很认可薛沉的话:“我也不愿。”

    薛沉:“以后白阳山庄就交由你来管理了。”

    沙曼:“宫九会答应吗?”

    薛沉:“现在我就是宫九,我做的一切事情,他都会认下,不必担心。”

    沙曼还是很好奇:“天底下真的有如此相像的兄弟?”

    薛沉笑道:“我们是双生子。”

    沙曼:“原来如此……我并未见过双生子,还以为就算一母同胞,也会有些许不同,实在没想到,你们的样貌竟一模一样。你笑起来的样子,倒是看着跟他不怎么像了。若是在今日之前,我绝对想象不到,宫九还会笑。”

    薛沉:“他是个人,当然会笑。”

    沙曼:“大多数时候,他都很不像个人。”

    他是狐狸、是骆驼、是冰川、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宫九在沙曼的心中,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死死地压在她的身上,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逃离宫九的办法,唯有自毁。

    薛沉知道她对弟弟的评价,私底下还拿出来跟系统分析了不止一遍,把宫九的性格研究的透透的。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平淡地说:“我去叫人过来,给白宗君收尸。你好好想一想,该从何处入手。你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我就该好好考虑一下,以后该如何安置你了。”

    说完他离开了侧殿,把自己带来的随从喊过来,让他们去里面,听从沙曼的吩咐做事。

    他假装漫无目的地漫步在白阳山庄里,实际上一边绕圈,一边朝着山下的方向去。

    薛沉:【呜呜呜好疼。】

    系统:【要不你试试运功恢复?】

    薛沉:【我又不会瑜伽!】

    系统:【……】

    薛沉:【我现在恨不得弯着腰走,衣服磨的伤口好疼,走动的时候真的煎熬。】

    系统:【我记得你之前用小柳的身体在手上划口子是很果断的,喝药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喊过苦。】

    薛沉叹气:【我变娇气了。】

    系统:【……】

    薛沉:【当时也疼,但是能忍,现在就不太想忍了,所以对着你哭。】

    系统:【……】只祸害我一个是吧?

    他穿着染血的白衣,假装一路迷路才来到的山庄门口。

    虽然一直在心里哭泣,表面上薛沉还是冷若冰霜的样子。

    他双眸泛红,眼中带着不正常的亢奋,把挨打后的弟弟表演的活灵活现,胸前的鞭伤都没有那么突兀了。

    无名岛的下属看到他这样,全都低下了头。

    薛沉进了马车里,假装成愉悦的模样,深深地呼了口气,他在车厢里动了动,小心地解开衣服。

    薛沉:【我弟平时都穿轻薄的白衣,真的很变态。】

    系统:【是呢,稍微一抽,衣服就破掉了,穿厚一点你也不会流血。】

    薛沉慢慢地把黏在伤口上的衣服撕开:【我该不会留疤吧?】

    系统:【那你岂不是要暴露了?】

    薛沉:【暴露什么?我又不会在我弟面前脱衣服。而且就算被他看到疤了,我也可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抵达无名岛后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抽了一顿,都是他的人缘太差啦。】

    系统:【……】

    完全分不清楚薛沉是随口乱说,还是认真的。

    薛沉拿出一壶水,用帕子擦了擦伤口,又取出伤药,均匀地洒在上面。

    傻逼弟弟喜欢被人抽鞭子的事情,他的亲信全都知道,当然也知道他从来没有敷过药,每次受伤都会迅速愈合,皮肤光滑的像白煮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为了隐瞒身份,薛沉也只能装作伤口已经愈合,不能在人前上药,只能躲在这里,用马车里的东西将就一下。

    他刚把药粉洒上,就听到外面的人说:“曼姑娘。”

    沙曼问:“宫九在里面?”

    亲信回答:“是。”

    沙曼掀开车帘,看到薛沉赤着上身,露出明显的伤口,怔了一下。

    她挥鞭时没有收力,就是用的平时抽打宫九的力道。

    宫九每次发作都会痛苦不堪,用的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满足他。沙曼不喜欢那样对他,尽可能地速战速决,每次出手都不会留情。

    没想到这个人却不是宫九。

    那道鞭伤从左胸一直到右侧的肋骨处,渗透出的血液鲜红,虽然没到皮肉外翻的地步,在男人苍白的胸膛上,依然显得很狰狞。

    她连忙合上帘子,歉意地看着薛沉,用口型道:你没事吧?

    薛沉摇头。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坚强。

    他拿过一件干净的白色里衣,撕成布条,递给沙曼,让她给自己包扎,冷冽地开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解决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沙曼将棉布覆盖到他的伤口处,示意他往前面些,绕到背后,多缠了几圈。

    “你是如何做的?”

    “白阳山庄中本就动荡不安,白宗君的手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早就想着分一杯羹。白宗君死了,也该轮到其他人上位了。”沙曼说。

    薛沉颔首:“利诱。”

    沙曼:“还有威逼,不过不是我的威,而是九公子的威望。”

    薛沉:“我在白阳山庄,竟也有声望?”

    沙曼:“白宗君的亲信全都知道你,甚至他去见你的时候,也会带着其中的几个人。只是他们尝到了甜头,怕被你踹下这艘大船,不敢在外面乱讲,所以你的名声才没有宣扬出来。”

    那就是白阳山庄的高层都认得他。

    薛沉笑了笑,声线平稳:“白宗君死得不冤。”

    沙曼:“是。”

    她帮薛沉包扎好了伤口,坐在他的对面:“我是留在这里,还是跟你一起离开?”

    薛沉:“你想如何?”

    沙曼眸光明亮:“我想呆在你的身边。”

    系统:【她想看你的热闹!】

    薛沉:【她一直都很喜欢热闹的,而且是我在扮演宫九诶,无名岛的未来都掌握在我手里了,谁会不想跟着我呢?】

    系统:【说的也是。】

    薛沉沉思片刻:“我不会一直带着你。”

    沙曼是个很聪明的人,听到薛沉这句话,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不会一直扮演宫九,宫九还会回来的。

    沙曼轻声说:“哪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很好。”

    薛沉早就决定了暂时把沙曼留在身边。

    他准备了人造血浆和石楠花,就差一个配合他表演的人了。有沙曼在身边,牛肉汤还有其他人就不会凑过来抽他了,受虐的癖好完美遮掩过去,还有谁能分得清楚他和变态弟弟?

    沙曼接手白阳山庄其实没有那么快,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此地停留了几日,等沙曼将全部的事情处理好,排查清楚每个人的性情,薛沉又教了她如何让下属相互制衡,确保她不会被出卖背叛,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走之前,薛沉去给白宗君上了三炷香。

    沙曼在旁边看着,神情都不对劲了。

    薛沉很高兴地跟系统分享:【我发现给人上香还挺好的,显得我特别善良。】

    系统:【……??】

    你确定?

    薛沉:【这叫什么?送佛送到西!】

    系统:【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吧……还有,沙曼看你的眼神,又变成看宫九的样子了!】

    薛沉:【这不挺好吗?免得她轻视我。】

    系统:【她有时候确实孤傲了些。】

    薛沉:【她不是孤傲,是身不由己,又自我意识太强了,产生了一些厌世的情绪。原著中就曾经写过,她“对俗世,生命似已厌倦”,一个连自己都不在意的人,又怎么会对伤害她的人有好脸色?】

    系统:【可是宫九救了她诶。】

    薛沉:【真的是救吗?而且原著也不知道是几个人写的,宫九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她不过是从一个魔窟,跳到了另一个魔窟罢了。如果没有遇到陆小凤,她可能会在某一日彻底无法忍受,投海自尽吧。】

    系统:【陆小凤真好。】

    薛沉上完香,带着沙曼离开了白阳山庄。

    云鹤烟也和陆小凤来到河间府,在大街上遇到了余亨。

    云鹤烟还未确定他的身份,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远远地喊道:“余亨?”

    余亨回过头,看到云鹤烟后,有些迷茫地问:“敢问阁下,我们认识吗?”

    云鹤烟运起轻功,在靠近他后拔出剑来,余亨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刺破心脏,瘫倒在了地上。

    大街上的人声立刻嘈杂起来,有人大喊着“杀人了”,还有人远远地看热闹。

    他没有马上失去声息,正用双手捂着心口,身体蜷缩,试图阻止血液流逝,可是无论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心跳在逐渐消失的事实。

    余亨问:“你……是谁?”

    云鹤烟:“来杀你的人。”

    余亨:“是……白宗君……”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便失去了声息。

    云鹤烟上前走了一步,立刻被陆小凤拽住了。

    陆小凤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凑到他跟前,低声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血,实在不太好。你既然想金盆洗手,多少在意一下自己的名声。”

    云鹤烟拿过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薛沉:【陆三蛋有时候真挺笨的,他该捏住我的鼻子啊,捂眼睛做什么?不知道捂住眼睛,注意力更集中,嗅觉会更加敏锐吗?】

    系统:【可能他不知道你只馋味道,并不是真的想喝血吧。】

    薛沉:【我就是想喝血,才没有那么馋。】

    系统:【好吧。】

    云鹤烟咬破他的手腕,吃了几口大盘鸡。

    他的意识一直都很清醒,只是饮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马甲的眼神会变得迷离,好像完全失去理智一样。

    不过这也方便了薛沉掩耳盗铃,假装自己真的失去理智,降低一下愧疚感。

    他捧着陆小凤的手腕,下意识地舔了舔他的伤口,把最后一点血舔干净,顺便给他用口水做个消毒。

    陆小凤拍拍他的头:“云鹤烟,你说余亨死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鹤烟仍旧在舔他的伤,装作没听到。

    还能是什么意思?

    白阳山庄的所有人,都和无名岛有利益牵扯。

    余亨要么坑过白宗君,要么被白宗君坑过,两个人起了冲突,明面上过得去,暗地里谁都看谁不顺眼。

    具体的情况,陆小凤应该比自己知道的更清楚。

    薛沉之所以装作失智,不去回答他,是因为他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思考,身为宾客之一的陆小凤,在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陆小凤问:“雇佣你的人,该不会真的是白老庄主吧?”

    云鹤烟停了下来,声音略微沙哑:“不知道。”

    陆小凤抽回手:“不知道?”

    云鹤烟:“每次的任务,都是我大哥接的,我只要去杀人就好,并不清楚雇主的身份。”

    陆小凤:“你大哥?”

    云鹤烟:“他叫叶海,是我义父的养子,也是青衣楼中的杀手。”

    “青衣楼?!”陆小凤提高音调,又迅速压低声音,“你竟然是青衣楼的杀手?”

    云鹤烟舔掉嘴角的血:“我没有说过吗?”

    第116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14000营养液加更)

    青衣楼的全称是“青衣一百零八楼”, 在江湖中的势力极大,凡是青衣楼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楼中的每个杀手都会留下画像, 悬挂在楼内。

    第一楼的位置隐蔽,谁也没有见过第一楼中的画像, 更不清楚那一百零八个杀手究竟是何身份。

    云鹤烟身为杀手, 武功高强,却在江湖中没有一点名气……

    陆小凤问:“你是青衣第一楼中的杀手?”

    云鹤烟:“是。”

    马甲的养父, 在收养云鹤烟的时候是青衣楼第三十四楼的楼主, 过去这么多年,早已升任到了第一楼,接触到了青衣楼的核心。

    云鹤烟也因为剑法高强, 杀人的手段精妙狠辣,跻身第一楼。

    他刚开始扮演的时候, 就是出现在了第一楼, 也是在第一楼见到了叶海,领取的刺杀任务。

    陆小凤没想到,随便遇到一个人,都能是如此厉害的身份。

    余亨尸体还在街上, 似乎有人报了官,街上乱糟糟的。

    陆小凤给云鹤烟戴上斗笠,遮住那双泛红的眼睛,拉着他赶紧走,

    他用一种感叹地语气说:“我真没想到, 你竟是青衣第一楼中的人。”

    云鹤烟:“第一楼怎么了?”

    陆小凤:“你可知道, 青衣楼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云鹤烟:“不知。”

    陆小凤:“足足有二三十年了!青衣楼的势力扩张迅速,这些年做的事情数不胜数, 只要青衣楼想,就算是直接将金国重创,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庞大的势力,经过了这么多年,早该有不少仇家,可是无论是谁,都摸不清楚青衣楼的底细,别说第一楼的杀手是谁,就连青衣楼的总瓢把子的真实身份,都没有一个人知道。”

    总瓢把子啊。

    云鹤烟:“或许是你身边的人。”

    陆小凤转头看向他。

    二人离得很近,即便斗笠上的黑纱遮住了云鹤烟的脸,陆小凤依然能透过薄纱,看清他的五官。

    陆小凤问:“我身边的人?”

    云鹤烟没有说话。

    陆小凤:“难道你就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云鹤烟:“不是我。”

    陆小凤:“若非对你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我真的会以为你是故意这样说的。”

    系统:【他就是故意的!】

    云鹤烟:“为什么这么说?”

    陆小凤:“难道你真的知道总瓢把子是谁?”

    “我的确知道,你不止认识他,还跟他的关系很不错。”

    “他是谁?”

    “你的忘年之交,霍休。”

    “竟然是他!”陆小凤震惊不已,“你确定是他?”

    云鹤烟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没有再说话。

    霍休是天下第一首富,他有很多钱,比江南花家还要有钱。

    无名岛的挣钱能力可能比不霍休差,但是宫九太能花了,而且无名岛的军事力量也不差,各个方面都需要支出,存下的钱其实不多。

    霍休却是个很节俭的人。

    他已经一把年纪了,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所有的钱都只有他一个人花,而且他很节俭,甚至称得上有些吝啬。

    他独自居住在后山的小屋里,除了日常的用具低调不菲,其他方面都过得很清贫,几乎没有需要大笔支出的地方。

    霍休理所应当地成了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薛沉:【青衣楼好多钱啊。】

    系统:【你想要吗?】

    薛沉:【我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要这些钱没用,还有一堆麻烦。先存在霍休那里,等以后有需要了再找他拿。】

    系统:【???】

    陆小凤仍旧难以相信:“怎么可能是霍休?你会不会弄错了?霍休是个很和善的老头子,他怎么会是杀手组织的头领?”

    云鹤烟:“霍休很有钱。”

    陆小凤:“没错。”

    云鹤烟:“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陆小凤怔住了。

    他不怎么在意钱财,每当手里有钱了,都会以很快的速度挥霍一空。

    大多数时候,陆小凤都是很穷的。他给自己起的绰号“陆三蛋”,就是笨蛋、混蛋、穷光蛋。

    陆小凤很少去想其他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没有把钱看的那么重要,也从来没有花心思去考虑怎么挣钱。

    听到云鹤烟的话后,他才反应过来,霍休孤身一人,大多数时候都很清闲。

    他没有亲近的下属,也从未走南闯北四处经商,更没有开设商铺,售卖货物。

    霍休的钱是怎么来的呢?

    江南花家的地产众多,靠着租赁土地就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就算是这样,花满楼的几个哥哥还会亲自去各地做生意。

    西门吹雪这样清高的剑客,名下也有许多产业,以供他日常花销,让他从俗务中脱身。

    唯独霍休是个例外。

    竟然没有人怀疑过他的钱是什么来路!

    陆小凤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霍休太低调了。

    云鹤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陆小凤:“我想回江南,去看望一下朋友。”

    他和霍休的年纪相差很大,却相处的很好。霍休是个很有意思的老人,他见多识广,对很多事情都有清醒的认知,对人生的理解也有独到之处。

    陆小凤偶尔会去看望他,每次他们都会聊得很尽兴。

    他是真心把霍休当做朋友的,骤然从云鹤烟口中听闻这样的事,陆小凤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现在有很多念头,唯有花满楼可以倾诉。

    花满楼是个合格的听众,跟他相处一会儿,无论多么悲观,多么失落,都能得到很好的安慰。

    云鹤烟理解地说:“那我们便在此分别。”

    陆小凤:“你要去哪儿?”

    云鹤烟:“余亨已死,我也该回青衣楼复命了。如果我能活下来,说不定还有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陆小凤无法不在意他的话:“等等,什么叫‘如果我能活下来’?你在青衣楼中有危险?”

    云鹤烟:“有人想杀我。”

    陆小凤:“霍休?”

    云鹤烟:“应该不是霍休。义父离世后,有不少人都想要我的性命,只不过全都被我躲过去了。他们越来越心急,用的手段也越来越多。上次是派人联合围攻,下次或许会用隐蔽的手法下毒……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既然已经决定要金盆洗手,为何还要回去?”

    “我的画像还在那里,不解决这件事情,我永远都是个杀手。”云鹤烟说,“不止画像,还有我大哥,以及我的钱。”

    云鹤烟这么多年,杀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每杀死一个目标都会有一笔不菲的钱财入账,这些钱可能在叶海那里,也可能被其他人给吞了。

    薛沉不怎么在乎钱,但是他很在意自己的劳动成果,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吃亏。

    云鹤烟冷酷而坚定地说:“无论生死,我必须回去。”

    不知为何,陆小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对方大概很了解云鹤烟,又提前做好了埋伏,就算云鹤烟武功极高,也有可能被诸多人围困殒命。

    更何况他还有饮血的怪癖……

    如果青衣楼的人拿出血来引诱他,让他失去理智,趁机出手暗杀,云鹤烟哪里还有活路?

    陆小凤立刻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云鹤烟:“你不是要去江南?”

    陆小凤叹气:“我的确想去江南,可是这样的小事,哪里比得上你的性命重要?”

    他什么时候都能跟花满楼见面,云鹤烟可是在生死关头。

    如果今日分别后,云鹤烟死在了青衣楼中,陆小凤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觉得不舒服。

    云鹤烟低下头:“多谢。”

    陆小凤开朗地说:“不必客气,我们是朋友嘛。不过说起来,西门吹雪就在燕北,距离河间府不算太远。他的剑法高超,你也同样如此,你们性情相近,又是同道中人,想来应该能聊得来。”

    云鹤烟颔首:“他的剑是生死之剑,我的剑虽为心之所指,却也是在生死之间练就的。”

    陆小凤:“……”

    系统:【他现在肯定很后悔提起西门吹雪。本来有两个朋友,介绍朋友们认识以后,陆小凤就一个朋友都没有啦。】

    薛沉:【和西门吹雪比剑,至少有一个人能活。又不是殉情,全都死在一起。】

    系统:【只死一个,不管死的人是谁,陆小凤应该都会很难过吧。】

    薛沉:【对,我去创他一下。】

    系统:【……】

    云鹤烟盯着手上的剑:“你觉得我与西门吹雪谁的剑法更好?”

    陆小凤越想越后悔,他怎么就这么嘴贱,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西门吹雪呢?

    陆小凤:“这个……我不懂剑法,西门吹雪的剑招极快,很少有人能躲过他的一剑,他的剑法如何,我也不清楚。”

    云鹤烟:“燕北距离河间府有多远?”

    陆小凤:“还是挺远的,若你想去青衣楼,还是直接在这边过去比较好。”

    云鹤烟:“与其死在青衣楼,我更愿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说完他看着陆小凤,期待他带路。

    陆小凤见事情完全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叹了口气:“好吧。”

    云鹤烟:“我死之后,希望你能把我的尸体烧掉,将骨灰交给我大哥。”

    陆小凤:“……”

    云鹤烟:“告诉我大哥,不要给我立坟,把骨灰坛放在我的屋子里就好。他若是有空闲,可以托人问一下,谁要出海,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我的骨灰交给他,让他全部洒进海里。”

    系统:【会不会太先进了?古人真的能接受吗?】

    薛沉:【毕竟是大绵的遗愿。】

    系统:【不对,大绵真的要死啊?你不是已经把好几个技能点到满级了吗?真的打起来,死的人应该是西门吹雪吧?】

    陆小凤回过神来,云鹤烟看起来很不苟言笑,其实很爱开玩笑。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陆小凤大笑起来:“不用麻烦别人了,我亲自帮你带去大海!”

    系统:【陆小凤真是个好人,好人总是要被你骗的。】

    薛沉:【你真是个笨蛋。】

    系统:【我又怎么了?】

    陆小凤带着云鹤烟前往万梅山庄,薛沉本体也从沙曼那里,问清楚了陆小凤来白阳山庄的原因。

    白宗君的寿辰邀请了许多人,但是这些人里,根本就没有陆小凤。

    只是陆小凤太过自来熟,偶然经过利州,又跟其中一位叫做韦迎风的宾客是好朋友,所以就跟着他过来了。

    他手头有钱,随的份子金额庞大,又是个很有名气的人,除了心里有鬼的白宗君之外,其余人都很欢迎他的到来。

    白宗君没有理由赶他离开,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捏着鼻子认下。

    沙曼:“白恒死后,陆小凤只用两个时辰,就查明了真相,让白宗君颜面扫地。”

    薛沉:“韦迎风?”

    沙曼:“韦迎风是韦家庄的二公子,奉韦庄主之命,前来白阳山庄贺寿。韦家庄也在利州,距离白阳山庄不远,两个庄子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这几年来,用尽了手段打压利州的商人,获利可观。”

    薛沉:“韦迎风为人如何?”

    沙曼:“爽朗豪迈,热衷交友,很有侠气。他家是开赌坊的,陆小凤偶尔会过去赌一把。”

    薛沉:【我算是发现了,跟陆小凤交朋友真的很简单。】

    系统:【对!】

    薛沉沉思:【你说我要不要亲自去见见他,感觉只要给出合适的理由,用“九公子”的身份,成为陆小凤的好朋友并不难……】

    系统:【……】

    大绵祸害陆小凤还不够吗?

    非要让陆小凤的所有朋友,全都变成反派吗?

    薛沉带着沙曼巡视了一遍宫九的产业,对无名岛在各地势力也有了大概得认知。

    小老头是个很谨慎的人,自从收了宫九当徒弟,他就一直呆在岛上,再也没有亲自出面过,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宫九来打理。

    宫九虽然不会算数,但是王府中的能人不在少数,他挑选出来可信的人,把他们安置在了各地,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耳目,抓住时机,悄无声息地蚕食各地的商业,把无名岛悄悄地做大。

    也就是说,宫九的私产,就是无名岛的全部势力。

    小老头应该是知道宫九对钱财不感兴趣,才会这么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来做。

    摸清无名岛的底后,薛沉又装作去帮太平王做事,给前线运了些东西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的外出任务基本完成,可以准备下一步动作了。

    薛沉让人弄了张矮榻放在了窗边,穿着宽松的白色衣袍,半躺在榻上沉思。

    沙曼也坐在矮榻上,专心地看着面前的鞭子。

    薛沉:【可以回家了。】

    系统:【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会把无名岛端掉再回去。】

    薛沉:【现在就对无名岛出手,我怕是要明年才能回家。赵佶邀请过我和弟弟冬天进宫,已经拖了这么久,也该准备起来了。进宫之后,我会趁机求取官职,到时候就不必每天闲赋在家,主要的精力还是得放在金国身上。】

    系统:【那无名岛呢?】

    薛沉:【只要解决我弟的思想问题,无名岛那边自然会迎刃而解。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和小老头相处,但是远离他之后,又觉得这人其实还行。暂且留着他,以后给我弟背锅用吧。】

    系统:【……】

    好像去过白阳山庄后,薛沉就变态的越来越委婉了。

    以前的变态都是很明显的,锋芒毕露的,薛沉的心音,系统一听就知道很变态。

    自从给死者上过香,薛沉的变态就多了一层善良的伪装,好多变态的话,它都识别不出来了。

    薛沉思虑良久:“我要准备回去了。”

    沙曼敛眸;“那我呢?”

    薛沉:“你留在这里,代我处理这些琐碎杂事。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写信。”

    沙曼:“写信?”

    她很担心,寄出去的信件会送到宫九手上,而非眼前这个人那里。

    薛沉:“我跟他是住在一起的。”

    沙曼:“如果他不愿把信交到你的手里,甚至根本不告诉你,收到过信呢、”

    薛沉微微一笑:“不会的,你别看他在外面很威严,其实在家里就是个小孩子。他很听我的话,不会做出违逆我的事情。”

    沙曼:“你说过,你们两个理念不合。”

    薛沉:“他从前瞒着我做了许多错事,如今我已经惩罚过他,他也知错了。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我们要耐心些,再给他一点时间。”

    沙曼握紧了手里的鞭子,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离他稍微远了一点。

    系统:【她这是什么意思?】

    薛沉:【一般人能想到的惩罚,除了语言,就是体罚吧。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聪明,能想到这么多让弟弟难受的办法。】

    沙曼肯定以为,自己像她一样,用鞭子抽宫九,或者把他按在地上打。

    系统:【……你不解释一下吗?】

    薛沉:【她又没有明说,我现在解释,更显得欲盖弥彰。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会信的,甚至还有可能以为我这是在变相的承认。】

    沙曼屏息凝神,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很难想象,这个人口中所说的人是宫九。

    乖巧、听话这样的词,和宫九一点都不沾边!

    宫九有时候很像个傻子,他不会数数,不会认路,毫无自理能力,但绝对是理智又疯狂,是个极其可怖的人,绝不会是这个人口中的“小孩子”。

    沙曼原本以为他是个温和的人,至少他不会像宫九一样冷酷无情,还有受虐的癖好。

    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才发现,宫九的哥哥跟宫九有许多相似之处,而且这个人的城府更深,心机更重,比起宫九有过之无不及。

    难怪宫九会听他的话,完全被他压制住。

    不过若是让沙曼选,她还是更愿意跟着这个人。

    至少他会给自己安排事情做,而不是像只笼中鸟一样,困在无名岛上。

    薛沉轻笑一声:“你看起来并不认同我的话。”

    沙曼:“我只是宫九的情人,对他的了解其实不多。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的,或者说,他很少跟我交谈。”

    薛沉:“你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沙曼:“我知道。”

    有时候宫九会怔怔地看着她,还会伸手抚摸她的脸。

    沙曼能感觉到,宫九在透过她怀念另外一个人。

    薛沉起身,拿起旁边的衣服,套上袖子,慢慢地穿戴:“不要把我们的事告诉宫九。”

    沙曼:“什么?”

    薛沉:“他一直在隐瞒自己受虐的癖好。”

    沙曼:“宫九以为你不知道?”

    薛沉点头:“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便假装自己不知道。倘若宫九回来,暗中向你打探,你便告诉他,我一直对你不假辞色就好。”

    沙曼:“他真的会信吗?还有宫主那里,不会说漏嘴吗?”

    宫九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渴望被打,无名岛上的一些人早就有了默契。

    牛肉汤和吴明,都知道他这样的怪癖。

    薛沉扮演的宫九在岛上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依照宫九的性格,在自己的地盘发病,绝对不会忍耐,而是会尽情地释放。

    薛沉说:“他会信的。”

    他穿好衣服,抚平褶皱,将发冠整理好,没有继续跟沙曼说话,走出了房间。

    “九少爷。”随从们向他行礼。

    薛沉:“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动身回府。”

    沙曼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宫九。”

    薛沉回头。

    沙曼说:“你还会回来吗?”

    薛沉冷冷地回答:“自然。”

    沙曼:“好。”

    马车备好后,薛沉独自上了车。

    他端坐在车厢内,带着数目庞大的随从,还有几箱子日常用品,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里。

    沙曼目送着他离开,等完全看不到车队的身影后才回过神:“自由……”-

    半路上,薛沉掀开车帘,对旁边的随从说:“去燕北,万梅山庄。”

    随从立刻告诉了车夫,在下一个路口转了方向,朝着燕北而去。

    系统:【本体也要去万梅山庄?】

    薛沉:【当然了,我弟答应过的事情,可是一定会做到的。大绵先去跟西门吹雪论剑比试,满足他的各种需求,然后我再过去,就不用担心被西门吹雪直接杀死了。】

    系统感动极了:【原来是这样!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求着西门吹雪打你!】

    薛沉:【蠢东西,我是那种人吗?】

    系统很诚恳地说:【以前我觉得不是,后来我觉得你是,现在又觉得你好像不是了。】

    薛沉:【建议你别动脑子。】

    系统:【……】-

    河间府距离万梅山庄很近。

    西门吹雪定了规矩,万梅山庄天黑之后不见客,陆小凤便带着云鹤烟,在镇子上找了个地方休息,第二天早上才过去拜访。

    此时已经是冬日,万梅山庄坐落在山中,地势较高,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梅花开的也很早。

    现在开放的是白梅,丛丛簇簇,极其漂亮,仿佛白雪压枝,别有一番风景。

    云鹤烟远远地望过去,远处的山峦重叠,烟雾缭绕,虽然寒冷,却犹如仙境一般。

    陆小凤说:“等再冷一些的时候,白梅就耐不住寒了,倒是红梅绽放,景色更加秀丽。”

    云鹤烟颔首:“正如西门吹雪。”

    陆小凤:“你见过西门吹雪?”

    云鹤烟:“见过。”

    陆小凤:“怪不得你一点都不担心,西门吹雪会找你比剑,原来你们是旧相识。这样就更好了,故人相见,西门吹雪一定会很高兴。”

    系统:【你不是都已经计划后事了吗?】

    薛沉:【我开玩笑的。而且你也说过,大绵能打得过西门吹雪,根本不会死。】

    系统:【呜呜我以为你要故意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薛沉:【怎么可能!】

    他们沿着山路,来到万梅山庄的庄门前,一路向前走,才到达山庄的内门。

    来到这里后,才看到人迹。

    山庄里扫洒的下人都已经认得陆小凤了,见到他之后,连忙迎了上来:“陆公子,您怎么来了?”

    陆小凤:“西门吹雪呢?”

    下人说:“这个时辰,庄主应该正在后面练剑。”

    陆小凤回头看了眼云鹤烟:“走。”

    他来到万梅山庄,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一点都不客气。山庄里的下人也跟他相处的很随意,完全没有提前通禀的意思。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后山。

    西门吹雪身穿单薄白衣,手持长剑,每一招都做的格外标准。他的动作迅捷连贯,看得出来已经练习了很长的时间,融会贯通,仿佛已经融入了骨血之中。

    云鹤烟毫不怀疑,哪怕西门吹雪没有了神志,也可以凭借本能,使出这身绝妙的剑法。

    他安静地看着,对应自己的剑招和剑意,心中有了些许感悟。

    薛沉:【有没有[剑道]之类的技能可以点亮?】

    系统:【没有这种东西。】

    薛沉:【也就是说,我可以拿到高超的剑法,还有相应的剑意,但是没有对应的道路,就算已经练到了顶点,依然不会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样,有属于自己的“道”。】

    系统:【你弟有吗?】

    薛沉:【我弟应该也没有。】

    系统:【但是你弟还是很厉害的。】

    薛沉:【厉害是厉害,但是很妨碍我的逼格。小绵这样的智障心思单纯,杀人只是为了杀,他的道也纯粹简单。但是大绵,还有本体,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系统:【大绵跟小绵差不多吧。】

    薛沉:【是差不多,但是这两个马甲武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小绵的刀法峻烈刚猛,大绵的剑法轻盈灵动,招式不同,心境自然也不相同。】

    云鹤烟现在的同步率只有89%,一直没有刷满,薛沉怀疑就是卡在这里了。

    这个马甲同样心思单纯,但是和裴锐是完全不同的。

    裴锐是眼盲,以及无人教导,仿佛野草一般自由地生长,心智犹如野兽,无法融入正常人的世界。

    云鹤烟则不同。

    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也看得很透彻。正因为看得透彻,所以不会花费精力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

    他懂得人情世故,但还是选择了直来直往,不会因为其他人的想法,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

    西门吹雪发现了云鹤烟和陆小凤的到来,他没有停下练剑,反而做的更加专注认真,仿佛在用这样的方法,在云鹤烟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

    云鹤烟看了许久,也抽出了剑,踩着落叶来到了西门吹雪不远处。

    他现是模仿着西门吹雪的剑招做了几式,然后突然运起轻功,向西门吹雪靠近,站在了他的对面。

    剑尖相向,西门吹雪的气势陡然攀升,他的眼眸精亮,浑身战意。

    云鹤烟同样不甘示弱,冷冷地看着西门吹雪,两人的剑触碰在一起,迅速分开,又以剑相合,使出了各自的招式,既针锋相对,又默契和谐。

    一套剑招练完,西门吹雪收剑归鞘,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鹤烟,眼眸中盛满了兴奋。

    云鹤烟同样收剑:“叨扰了。”

    西门吹雪:“我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上次见面的时候,西门吹雪刚刚杀过一个人,云鹤烟行色匆匆,似乎对他的剑法并不感兴趣。

    两人只交谈过几句便分开了。

    那时西门吹雪就知道,总有一日,他会再与云鹤烟相见的。

    他以为那天会很遥远,可能要等很久很久,云鹤烟名声大涨,为江湖人所熟知,他才能知道对方的身份。

    没想到这个黑衣剑客竟主动来到了万梅山庄,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出现在了西门吹雪的面前。

    云鹤烟说:“是陆小凤带我来的。”

    西门吹雪没有理会陆小凤的意思,他的视线仍旧放在云鹤烟的身上:“陆小凤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云鹤烟轻轻一笑。

    西门吹雪:“你的剑法很好。”

    云鹤烟:“你也一样。”

    西门吹雪:“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了。”

    云鹤烟:“我倒是宁愿对手越少越好。”

    西门吹雪:“哦?”

    云鹤烟:“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太多,多一个厉害的人,我便多一分危险。”

    西门吹雪:“我倒是宁愿死在这样的对手剑下。”

    云鹤烟:“他们若是用毒呢?”

    西门吹雪:“他们?”

    云鹤烟;“不错,他们。”

    西门吹雪这才看向了陆小凤:“你这次过来,仍旧是有事相求,想要请我出手?”

    陆小凤不满地说:“你刚才跟云鹤烟聊的这么开心,一点都没有理会我的意思,现在倒是记得这里还站了个大活人了,开口却是质问!”

    西门吹雪:“云鹤烟?”

    上次相见时,西门吹雪有意与云鹤烟相交,云鹤烟却并未告诉他自己的姓名。

    那时西门吹雪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现在,从陆小凤嘴里得知云鹤烟的真名,他就忍不住想逗弄一下陆小凤了。

    薛沉:【大绵的确跟西门吹雪的性格挺像的。】

    系统:【啊?】

    陆小凤很意外:“你不知道云鹤烟的名字?”

    西门吹雪:“他为何会将姓名告诉你?”

    薛沉:【陆小凤开始了头脑风暴。】

    系统:【这有什么好头脑风暴的吗?】

    薛沉:【算了,你千万别动脑。系统一思考,宿主就发笑。】

    系统:【……】

    陆小凤知道云鹤烟是青衣第一楼中的杀手。

    死在他剑下的人必定不在少数,他却一点名气都没有。

    云鹤烟和西门吹雪相识,却不肯告诉他姓名,反而告诉了自己。

    陆小凤感受到了那份沉重的信任,他有些感动。

    可是西门吹雪并不清楚云鹤烟的真实身份,他必定会因为云鹤烟的隐瞒有所不满。

    云鹤烟与西门吹雪,应该能称得上知己……

    陆小凤笑着说:“西门,你吃醋了?”

    西门吹雪冷哼一声。

    薛沉:【西门吹雪就是太老实了,但凡他的嘴再刻薄一点,绝对能吵赢陆小凤。】

    系统:【……】

    西门吹雪看向云鹤烟:“可要我帮忙?”

    云鹤烟与他对视,眼中的情绪意味不明:“可以吗?”

    西门吹雪心知,眼前这位黑衣剑客遇到了麻烦,被一群人围困毒杀。这样的绝世剑客,如果死在阴谋暗算之中,未免太过可惜。

    他觉得云鹤烟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云鹤烟眼尾愈发红艳:“你不问是什么事?”

    西门吹雪摇头,他已然知晓,云鹤烟在为何事所扰,无论对手是谁,有多少人,他都会帮忙的。

    云鹤烟舔了舔嘴角:“多谢。”

    陆小凤看到他的这个动作,意识到不对,他连忙阻止:“等等!”

    西门吹雪:“不必言谢。”

    陆小凤:“西门,我觉得你还是问一句比较好……”

    西门吹雪:“不必多言,我自当尽力而为,既然已经答应过你,我便不会再改口。”

    云鹤烟走进了两步,拿起他那只没有拿剑的左手,在西门吹雪疑惑的眼神下,把他的手捧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上去。

    陆小凤幽幽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西门吹雪瞳孔震颤:“你?你们?”

    他试图把手抽出,可是云鹤烟握得十分用力,他若是反抗,极有可能会两败俱伤。

    云鹤烟在他手上咬破的伤口很小,尝到味道后,用力地吮吸,把手指间流出的血全部吞了下去,恋恋不舍地舔了舔。

    西门吹雪:“放开!”

    云鹤烟后退两步,眼神迷离,他呼了口气,又咬向了自己的手腕。

    薛沉:【早知道这么好喝,我就直接给他开个大点的口子了。现在好了,瘾上来了,还要再吸我自己。】

    系统已经见怪不怪:【西门吹雪什么味儿啊?】

    第117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薛沉:【气泡超足的冰镇雪碧!还有淡淡的柠檬香, 好清爽,如果吃完火锅再啃一口西门吹雪,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系统:【真的吗?我不信。】

    就这个饕餮, 是一顿火锅和雪碧能满足的吗?

    云鹤烟饮血的时候,看似神志不清, 其实一直都在留意着周围人的反应, 确保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西门吹雪的反应很大,就算云鹤烟已经放过他, 转而去喝自己的血, 他依然无法接受。

    陆小凤看到西门吹雪的反应,连忙护在了云鹤烟的身前,生怕西门吹雪承受不住, 在云鹤烟意识迷离时,一剑将他杀死。

    “这可是你答应过的!”陆小凤提醒, “你说过, 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反悔,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尽你所能帮助云鹤烟。比起出生入死,只是给他一点点血, 岂不是要简单很多?”

    西门吹雪冷酷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有洁癖,杀人时,连一点血都不愿意沾到,更何况是与人做出这样亲密的接触!

    自从十四岁成名, 西门吹雪就再无败绩, 他已经很久没有流过血了, 没想到再次流血,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他认定的对手,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西门吹雪震惊极了,他实在难以接受。

    明明前一刻云鹤烟还是个冰冷的剑客,为何突然会变成这样?

    这难道是陆小凤的恶作剧?为了看自己变脸,特意请了云鹤烟过来,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样的事?

    云鹤烟喝了几口自己的血,餍足地放下手臂,他把伤口包裹住,借着身高优势,靠在陆小凤的身上,歉意地说:“对不住,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

    西门吹雪:“……”

    陆小凤担心地看了眼云鹤烟,见他脸色苍白极了,体温也稍低一些。

    相处的这几天,云鹤烟已经发作过多次。陆小凤怕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不着痕迹地改变动作,以身体为他支撑。

    他替云鹤烟解释:“他并非有意,只是患有这样的一种怪病,每次发作时都会失去意识,无法自控。”

    西门吹雪冷冷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似乎很难理解刚才发生的事。

    云鹤烟声音沙哑:“你没事吧?”

    薛沉:【他该不会是要吐了吧?】

    系统:【很有可能!你弟发病都把他恶心吐了,你发病也把他恶心到吐,一点都不奇怪!】

    薛沉:【是大绵,不是我。而且大绵发病的时候什么样子,我自己心里清楚,跟平时看起来区别不大,除了眼睛红了些,气势强了些,根本不会有其他生理上的反应。】

    系统:【这么听起来,西门吹雪被你弟恶心吐,更像是在恐同。】

    薛沉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不会吧?】

    系统:【嗯……让我想想,这个应该怎么说呢?】

    薛沉:【你果然在这方面博学多才,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

    系统:【……】

    薛沉:【你说啊。】

    系统:【不说了!说了你又要骂我!】

    薛沉和系统交流的时候,西门吹雪依然没有开口,只是他的视线放在了云鹤烟的手上。

    那只伤痕累累的左手手腕。

    云鹤烟每次忍受不住,都会去喝自己的血。

    右手还要拿剑,他只能弄伤左手。

    薛沉接管马甲之前,这只手上就有了很多伤口,抽取马甲时的图片,手腕上也是流血不止的样子。

    要不是很清楚马甲是凭空出现的,薛沉会以为,原主是血瘾发作的时候下手过重,直接割腕,失血过多而亡的。

    云鹤烟用黑色的布条将左手缠绕起来,遮挡住了上面的伤。

    西门吹雪:“你的手,还好吗?”

    云鹤烟:“很好。”

    西门吹雪;“你手腕上的旧伤,看起来很严重。如果我判断的没错,应该已经影响到了那只手的活动。”

    薛沉:【我明白了!】

    系统:【什么?】

    薛沉:【大绵其实也是身体残疾吧,左手不太灵活应该也算吧?】

    系统:【还是心理疾病对生活的影响比较大吧。】

    陆小凤也看向他的那只手。

    云鹤烟:“我用右手拿剑,左手如何,并无影响。”

    西门吹雪:“我会医术。”

    云鹤烟惊讶地问:“你要为我诊治?”

    西门吹雪:“是。”

    这样一个剑术天才,如果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伤病陨落,未免可惜。

    云鹤烟自嘲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恶心。”

    此言一出,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流露出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他们都看得出来,云鹤烟的气质很冷,他和西门吹雪一样,都像是高山上的冰雪,凛然不可侵。

    可是他却是一袭暗沉的黑衣,甚至还用黑色的斗笠来遮挡住自己的容貌,仿佛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

    云鹤烟本该是个很高傲的人,却因为这样的怪病,变得自卑自厌。

    每次对陆小凤出手时,云鹤烟只会割一道很小的伤口,对自己下手时,却毫不留情。

    陆小凤起初以为,云鹤烟咬自己的时候,已经到了理智崩溃,实在无法忍受,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时候,现在想来,他怕是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恨不得就此做个了断。

    大概是云鹤烟自己先有了这样的心思,才会以己度人,以为西门吹雪也会因此而感到恶心。

    西门吹雪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云鹤烟话中的含义,心中生出了几分歉意。

    他的手指被云鹤烟触碰时,的确觉得不适。尤其是云鹤烟的嘴唇贴过来的时候,西门吹雪头脑一片空白,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只是太过震惊,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才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西门吹雪解释道:“我不喜与人肌肤接触。”

    云鹤烟笑道:“我也不喜欢。”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笑容里包含着数不尽的痛苦心酸。

    西门吹雪:“走吧,去包扎伤口。好好调理,你的手或许可以恢复。”

    云鹤烟冷冷地说:“我怕是无法遵从医嘱,白费了你的一番心力。现在这样就很好,不必治了。”

    西门吹雪:“好。”

    陆小凤:“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压制他对血液的渴望?”

    西门吹雪:“不知。”

    西门吹雪的医术高超,连他都治不了,云鹤烟恐怕好不起来了。

    西门吹雪请陆小凤去前面稍坐,带云鹤烟去后面换衣服。

    云鹤烟身上没有换洗的衣物,每当需要更换时,他都是去成衣铺子里现买的。黑衣耐脏,沾了血也看不出来,现在天气寒冷,几日不换也没有异味,更换的并不频繁。

    但是西门吹雪觉得他的手臂受伤流血,应该更换衣服了,云鹤烟也就没有反驳,跟着他去换了一身白衣,顺便包扎了一下伤口,才把他带到前面。

    万梅山庄布置的很雅致,待客的花厅装饰得很温馨,与西门吹雪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云鹤烟入座,看了眼桌上的点心。

    “你穿白衣,比穿黑衣好看多了。”陆小凤称赞了一句。

    他以为云鹤烟因为那个怪病,特别喜欢吃东西,把糕点推到云鹤烟面前:“这是新做的梅花糕,你大概不知道,万梅山庄的糕点师傅手艺很好,无论什么东西,都做得好吃极了。”

    云鹤烟拿了一块。

    薛沉:【比合芳斋做的还好吃。】

    系统:【那得多好吃啊?】

    薛沉:【大概是根据西门吹雪的口味调整过比例,减少了糖油的分量,梅花应该是新鲜的,点心估计是刚蒸出来的,吃起来软糯清甜,一点都不腻人。就是太糯了点,一口咬太多有点噎,配着茶,小口吃应该刚刚好。】

    西门吹雪:“你如何习剑?”

    云鹤烟有些不舍地把手上半块糕点放下,吞下嘴里的,才道:“以人试剑。”

    西门吹雪:“好。”

    云鹤烟:“你如何习剑?”

    西门吹雪:“我亦如此。”

    他回答完后,没有再说话。云鹤烟也安静地沉思。

    陆小凤完全不觉得自己在这里很多余,自在地在旁边吃吃喝喝。

    西门吹雪酿造的梅花酒应该刚埋入地下,这次就不要挖出来了,多放几日,等酒的香气与梅花的味道互相浸染,再去拿出来喝。

    云鹤烟:“剑的精意何在?”

    西门吹雪:“在于诚。”

    云鹤烟:“诚于己?”

    西门吹雪:“诚于人。诚于剑。”

    云鹤烟:“有何区别?”

    西门吹雪似乎很意外他的回答,沉默片刻:“没有区别。”

    云鹤烟点头:“我明白了。”

    系统:【你明白了什么?】

    薛沉:【大绵不清楚其中的区别,那么对他而言就没有区别。诚于心就是诚于己,也是诚于剑和诚于人。】

    系统:【西门吹雪还真是言简意赅。】

    西门吹雪:“你的剑道何在?”

    云鹤烟:“尚未寻到。”

    西门吹雪:“你的剑法精妙,已经超过世人太多,怎会没有自己的道?”

    云鹤烟:“因为我的前半生一直处于杀戮之中,从未停下来思考过。”

    西门吹雪此时才真正明白了他那句“以人试剑”的真意。

    西门吹雪:“你的天赋很高。”

    云鹤烟:“是吗?”

    西门吹雪像个长者一样,耐心地说:“与人比试,是为了验证剑道。若是没有思考,与人比剑,与平日里的练习毫无差别。那些刺客杀手,杀的人再多,也无法练就高明的剑法。”

    陆小凤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过来。

    西门吹雪不明所以:“怎么?”

    云鹤烟:“我就是杀手。”

    西门吹雪:“……”

    云鹤烟谦逊地说:“你说的不错,我的剑法还不够高。”

    见识过云鹤烟剑法的陆小凤:“……”

    少说两句吧你!

    西门吹雪不曾见识过云鹤烟杀人时的样子,以为他尚未找到自己的剑道,所以才这样说。

    他问:“你可曾遇到过厉害的对手?”

    云鹤烟摇头:“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偷袭暗杀。”

    西门吹雪:“……”

    系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门吹雪最讨厌的就是用剑偷袭的人。】

    薛沉:【对,他说过,偷袭的人不配用剑。】

    系统:【打起来,打起来!】

    陆小凤站起身:“那个,我这个人闲不住,出去转一转,你们聊。”

    系统:【可恶,陆小凤竟然溜掉了!】

    陆小凤离开后,西门吹雪和云鹤烟之间的气氛更加冷凝。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是这样练剑的?”

    云鹤烟:“我的本意并非练剑,而是杀人。只要能杀人的剑法,就是好剑法。”

    西门吹雪:“你何必用剑?”

    云鹤烟:“剑比刀的攻程更远,不必近身便可伤人。我修习的剑法轻盈飘逸,灵活有度,十分适合用来偷袭。”

    系统:【西门吹雪要被你气死了。】

    薛沉:【不至于,他的心胸还没有那么狭窄。而且他涵养很好啊,你看他现在都没有骂我。】

    系统:【……】

    M属性,要觉醒了吗?

    云鹤烟见西门吹雪不答,继续说:“有些时候,用剑偷袭的确不方便,我会舍弃剑,使用暗器。倘若近身,则是用匕首。”

    舍弃剑……

    西门吹雪盯着他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把他给吃了。

    云鹤烟似乎有些茫然,歉意地说:“我从未与人交流过剑法,自知对剑道一途的认知浅薄,感悟不深,请你不要见怪。”

    西门吹雪冷冷道:“拔剑。”

    云鹤烟拔出剑。

    西门吹雪同样抽出剑:“动手吧。”

    云鹤烟便轻飘飘地刺了一剑,看起来毫无威力,甚是敷衍。

    西门吹雪很气恼他这样的态度,乌鞘长剑抵在云鹤烟的剑上。

    他本以为可以轻松化解攻势,没想到云鹤烟的剑仿佛有生命一般,灵活地转势,且力道极大,如同白鹤展翅,看似仙气飘然,实则坚不可摧。

    云鹤烟的剑招之间衔接自然,开合十分明显,他的身形也能完美地配合剑法,好像与长剑融为了一体,巧妙地顺着西门吹雪的剑,停在了他的眉心。

    西门吹雪微微睁大眼睛,紧盯着悬在眼前的剑尖,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

    云鹤烟说的那些话已经证明他是个外行,哪怕剑招练的不错,真正地正面对战时,恐怕不会强到哪里去。

    西门吹雪让云鹤烟拔剑,其实并未想杀他,更多的是想教训他。

    他心中怀有轻视之意,出招时也未全力以赴,所以才会败得这样彻底。

    对西门吹雪来说,败了就是败了,无论有多少借口,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云鹤烟收回剑:“请赐教。”

    西门吹雪:“我没有资格教你,只愿与你再战一场,你可愿意?”

    云鹤烟摇头。

    西门吹雪:“为什么?”

    云鹤烟:“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剑道。”

    西门吹雪以为自己已经是世间少有的天才,他在剑法中取得的成就,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因此在听到眼前这个青年说,并未找到剑道时,下意识地以为他的剑法尚且存有瑕疵。

    能做他对手的人不多,西门吹雪希望云鹤烟能成长起来,直到他足以与自己匹敌。

    可谁知道他的剑已经快到了这个地步!

    他却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剑道!

    云鹤烟:“我喜欢跟你论道,但是不愿与你比剑。”

    西门吹雪:“你在剑道上的成就,必定会超过世间的所有人,假以时日,再无人会是你的对手。”

    云鹤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西门吹雪:“不错,学无止境,学剑更是没有止境。”

    云鹤烟:“你会有很多对手的。”

    系统:【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咒他?】

    薛沉:【是事实。】

    原著角色就有吴明、玉罗刹、关七、方巨侠这些人了,再加上大绵小绵,还有以后会出现的各种马甲,西门吹雪这种老实巴交遵守科学规律的,除了叶孤城,还能打得过谁啊?

    第118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15000营养液加更)

    西门吹雪在云鹤烟这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先前的恼怒一扫而空,只余下了茫然。

    陆小凤回来的时候,西门吹雪和云鹤烟坐在桌子的两边,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身穿白衣的云鹤烟眼尾殷红,动作优雅地吃东西, 衬得冷酷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陆小凤见周围的家具没有损坏, 云鹤烟的衣服上也没有血迹,笑着说:“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云鹤烟没有说话。

    陆小凤:“我就知道, 你们肯定能相谈甚欢, 成为很好的朋友。”

    西门吹雪收回视线。

    云鹤烟继续吃点心。

    陆小凤:“你们两个,有了新朋友,好歹理一理我这个老朋友。”

    西门吹雪:“你若是无事可做, 可以去后山。”

    陆小凤:“去后山做什么?”

    西门吹雪:“那边有一片荒地。”

    陆小凤:“荒地?”

    西门吹雪:“你去开垦出来,明年春天, 就可以播种了。”

    陆小凤:“……”

    薛沉:【我就说, 西门吹雪要是再刻薄一点,绝对能吵赢陆小凤。】

    系统:【吵赢他有什么意义吗……】

    薛沉:【胜利就是最大的意义!】

    系统:【……】

    系统恍惚中回过神,发现薛沉确实是在跟自己的吵架中一点点得变成这样的。

    谁还敢赢过你啊,每次赢你, 你都会变得更加变态。

    云鹤烟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糕点,起身看向陆小凤:“我们走吧。”

    陆小凤:“这就要走?”

    云鹤烟点头。

    陆小凤:“你们两个不多聊一会儿?”

    西门吹雪:“不必。”

    陆小凤:“那就走吧,现在时间还早,应该能在傍晚时进入镇子里找地方休息。”

    西门吹雪:“去哪里?”

    云鹤烟:“青衣楼。”

    西门吹雪:“你是青衣楼中的人?”

    云鹤烟:“不错。”

    西门吹雪自然听说过青衣楼, 也很清楚青衣楼是多么庞大的江湖势力。

    他不解地问:“你说的那些要杀你的人, 也是青衣楼的人?”

    云鹤烟:“不错。”

    西门吹雪:“可要我帮忙。”

    说完这句话, 他觉得不妥,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帮你解决青衣楼的麻烦?”

    就算云鹤烟的剑法高明, 也不足以抵挡各种各样的暗杀。

    青衣楼里有一万多个杀手,虽然云鹤烟可能不会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可是青衣楼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多的是办法杀死云鹤烟。

    西门吹雪不善谋划,但是自认为能帮得上忙。

    他其实是个很讲义气的朋友,否则陆小凤不会每次都过来请他出手,每次陆小凤来求助,西门吹雪只会小小地刁难他一下,不会真正地拒绝。

    云鹤烟:“不必,这是楼内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西门吹雪:“好。”

    云鹤烟和陆小凤离开了万梅山庄。

    他们走后不久,几辆马车沿着山路,在梅花林中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万梅山庄的庄门前。

    随从们进去禀报,片刻后,西门吹雪走了出来。

    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相遇时的战意,被云鹤烟搅乱的心境也已经恢复,气质依然冷酷,眼神犹如深潭般平和宁静。

    西门吹雪:“世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多包涵。”

    随从将车帘打开,薛沉下了马车。

    他一身白衣,发丝一点都不乱,五官深邃,俊美冷酷。

    薛沉:“是我冒昧来访。”

    他来时派人递了拜帖,只是马车随后就到了,估计西门吹雪刚收到拜帖,没过几个小时,就见到了本人,根本没有留给他拒绝的余地,所以薛沉才会这样说。

    云鹤烟来时,有陆小凤从中调和,无论做什么都方便些。

    薛沉以太平王世子的身份过来,理应礼数周全,言语得当。

    西门吹雪:“数日前一别,我已期盼许久。”

    薛沉:“我亦如此。”

    西门吹雪:“请。”

    薛沉走上台阶,与西门吹雪并肩而行。

    系统:【这么祸害他,不太好吧?】

    薛沉:【怎么能是祸害!本体也好,大绵也好,都是他主动邀请的,我只是应邀前来而已。大绵把西门吹雪伤到了,过会儿我安慰他一下就好了。我真是个好人,特意过来给他送温暖。】

    系统:【……】

    西门吹雪并不知道薛沉是从无名岛返回京城,转了个弯过来看他。他还以为薛沉为了见他,专门离京来到了燕北,因此对薛沉的好感很高。

    二人漫步在小路上,两侧都是淡淡的梅花香气。

    薛沉:“我听闻万梅山庄天黑后不见客。”

    西门吹雪:“是。”

    薛沉:“这是为何?”

    西门吹雪:“白日练剑,晚上休息。不喜被他人打扰。”

    薛沉点头:“你的剑法已登峰造极。”

    西门吹雪想到了云鹤烟:“我还有可以精进之处。”

    薛沉:“我也是如此。”

    西门吹雪没有再说话。

    他今天已经跟云鹤烟论过剑了,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心情,消化掉云鹤烟对他剑道的冲击。在整理好思绪前,实在无法和薛沉论剑。

    可是薛沉远道而来,西门吹雪很珍惜他这个对手,无法开口拒绝。

    两人走进花厅,下人们送了些茶水过来,桌子上的空盘已经撤掉了,摆放在这里的是些新的点心和蜜饯。

    薛沉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西门吹雪喜静,附近的来往的人很少,这边几乎听不到下人们走动的声音,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和鸟鸣。

    屋内布置的很清雅,窗纱也是薄薄的一层,光亮从外面透进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闲适。

    薛沉:【西门吹雪其实跟花满楼挺像的。】

    系统:【可是花满楼不喜欢他诶。】

    薛沉:【他们对待生命,都是一视同仁,只不过截然相反罢了。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西门吹雪同样重视所有的生命,不管是谁跟他比试,他都会认真地对待。】

    系统:【认真地把人杀死是吧?】

    薛沉:【没错!】

    系统:【可是他没有认真地对大绵。】

    薛沉:【那是因为他的心乱了,而且起了爱才之心。原著中他就对苏少英表示过可惜,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很强,但是教出来的弟子却不怎么样,苏少英跟西门吹雪年纪相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估计再过二十年,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大绵却不一样,满级的内力已经让他的压迫感十足,西门吹雪会轻视大绵的剑法,却不会轻视他的天赋。】

    系统:【西门吹雪是真心对待大绵的,可是大绵却恩将仇报,狠狠地伤害了他。】

    薛沉:【怎么能是伤害!你不觉得西门吹雪的爹味有点重吗?】

    系统:【没啊。】

    薛沉:【他自己在剑道上取得了成就,就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其他用剑的人,这合理吗?他把自己的剑当成老婆就算了,把别人的剑也当成自己老婆,这合理吗?】

    系统:【……不合理。】

    薛沉和系统聊的火热,西门吹雪以为他在发呆。

    身为主人,不该这样待客。

    西门吹雪纵然冷漠,也是知道礼数的。

    他倒了杯茶,放在薛沉面前:“世子请。”

    薛沉接过:“你这里清幽得很,我已经很久没有处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了,一时有些失神。”

    两人的关系并不相熟,薛沉随口一说,反倒让西门吹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薛沉:“那日相遇后,我特意品尝了合芳斋的点心,做的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万梅山庄的点心味道如何。”

    西门吹雪:“味道尚可。”

    薛沉拿了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真的是好朋友,在陆小凤面前虽然很冷酷,但还是有话说的。在我这里,简直把沉默寡言刻在了骨子里。】

    系统:【你弟的身份,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注定不能被他用平常心对待。】

    薛沉:【这糕点挺好吃的,里面肯定加牛奶了。呜呜好羡慕西门吹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家怎么就没有这么厉害的厨子。太平王府的厨子只会做药膳,可是药膳做到顶级,还是一股药味,一点都不好吃。】

    系统:【要不你跟厨师们提提意见?】

    薛沉痛心疾首:【那我就崩人设了。】

    系统:【……】

    薛沉吃完一块点心,看向西门吹雪:“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与我论剑。”

    西门吹雪很坦诚:“实不相瞒,方才有一位剑术高手登门拜访,我听闻他的剑道,心中颇受撼动,久久不能平静。”

    薛沉:“是怎样的剑道?”

    西门吹雪:“他没有道。”

    薛沉:“没有道,也能成为高手?”

    西门吹雪:“如他所言,正是如此。”

    薛沉:“天下之大,学剑之道有千万种,终究是殊途同归。我想,他或许已经参悟了其中的一种,只是自己不清楚罢了。”

    西门吹雪颔首:“有理。”

    薛沉:“我父亲不久之前曾在边疆收了一名义子,名为裴锐。他年仅十六,刀法却已经达到了极点,我想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西门吹雪神情微动,似乎是在为世间存在这样的对手而感到高兴。

    薛沉:“裴锐的心思简单,专注自己,很少将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或许正因如此,才能练成高超的刀法。”

    西门吹雪认同地说:“不错。”

    他也是这样,专注习剑,把庄内的杂事全都交给了管家处理。

    薛沉:“你与裴锐还是不同的。”

    西门吹雪:“哪里不同?”

    薛沉:“裴锐从前是个孤儿,为了活下去,只能为生计奔波,而你无忧无虑,每日可以专注地习剑。”

    西门吹雪:“裴锐的天赋竟如此之高?”

    薛沉:“天赋是另一回事。他虽然如此,却也能做到比任何人都要专注。”

    西门吹雪:“为何?”

    系统:【我知道,因为小绵是智障!】

    薛沉:【别打扰我忽悠他。】

    系统:【……】

    PUA!是PUA啊!西门吹雪快逃!

    薛沉:“因为想杀死裴锐的人太多了,他唯有杀人,才能活下去。如果不变强,那就只有死。你应该知道,处在生死之间时,顿悟的最快,却不知道有些人,每日都处于生死之间。他们不会思考太多,求生的本能便会促使他们不断地变强。”

    西门吹雪的眼睛越来越亮,他逐渐从迷茫中走出:“你说的不错。”

    云鹤烟是个杀手,的确每日都会处于生死之间。

    西门吹雪想到了许多东西。

    云鹤烟说,他杀人时全都是暗杀,尽量不惊动对手。

    可是暗杀和暗杀也是有区别的。

    低级的暗杀是躲在暗处耍阴招,趁别人没有防备,骤然出手。

    可是云鹤烟做了这么多年杀手,剑法高明,却毫无名气,那就说明他的暗杀隐蔽极了。

    就算是西门吹雪,让他每次都能如此隐蔽地把人杀死,也不可能次次都成功。

    云鹤烟必定强到了一定的地步,才能做到这样!

    西门吹雪豁然开朗,他有些激动地看着薛沉:“多谢解惑。”

    薛沉摇头:“这算不得什么,就算我今天没有告诉你,过几天,你也会想明白的。”

    西门吹雪:“可若我过几日才想通,岂不是错过了与你相交?”

    薛沉与他对视,神情柔和下来,不怎么明显地勾了下嘴角。

    西门吹雪感受到他的善意,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位朋友。

    他言谈随意了许多:“我还未见过你的剑。”

    薛沉拿起手中的长剑,摆放在桌子上,温和地说:“此剑乃我父亲所赠,总共两柄,一柄在我的手中,还有一柄,在兄长那里。”

    西门吹雪:“你的兄长也会用剑?”

    薛沉:“大哥的剑法天赋很好,只可惜身体太弱,一直在家中调养。”

    西门吹雪:“可惜。”

    薛沉:【西门吹雪都知道我浪费了自己的天赋,我弟刚开始却不这么认为!他早就习惯我的付出了!】

    系统:【对对对。】

    薛沉:【找机会教训一下他。】

    系统:【……】

    好像,宿主变态也不全是因为吵架输了。

    西门吹雪问:“不知令兄得的是什么病?”

    薛沉叹气:“倒也没什么大病,只是生来体弱,气血不足,体质太差了些。”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薛沉:【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原主和弟弟还是胚胎的时候,就被弟弟抢走了养分,他发育不全,所以才身体比较差?】

    系统:【有可能。】

    薛沉:【毕竟宫九才是原著中的角色,我只是一个外来的,插队的,半路硬塞进来的……等等,这么说的话,我才应该是弟弟?】

    系统:【好像是这样。】

    薛沉:【父子尊卑,长幼有序,我先出生,我就是哥哥。】

    系统:【好像做哥哥是有一些特权,如果你是弟弟,他应该就会让你听话,偶尔回来看望你一下,在外面闯荡也有了合理的理由,到时候你就管不了他了。】

    薛沉:【啊,接受不了一点。】

    西门吹雪:“你的剑法如何?”

    薛沉谦虚地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身份特殊,身边有无数护卫,练剑多年,从未有过需要我亲自出手的时候,比不得你这样的绝世剑客。”

    第119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系统:【你的剑法怎么样啊?】

    薛沉:【不知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真没什么需要我亲自出手的机会。】

    唯一一次出手,就是抓那个吹笛子的人。

    薛沉不清楚那个人的武功是什么水平, 但是他知道,原著中没提过那个人的名字, 有很大概率只有二流水平, 比普通的喽啰稍强一些。

    薛沉的真实水平,应该比二流强一些, 具体有多强, 那就不知道了。

    西门吹雪:“难怪我从未听说过你会用剑。”

    系统:【他没听说过的人多着呢……以后西门吹雪会怀疑你和马甲之间的关系吗?】

    “我的剑法微末,算不得会用剑。能得到你的青睐,已经出乎我的意料。”薛沉, 【别的马甲未必会和西门吹雪有交集。这些人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我跟马甲都是同一个人, 最多会脑补成幽灵山庄或者无名岛那样。】

    系统:【……】

    你比你弟也没好到哪里去。

    西门吹雪:“你练剑的心很诚。”

    系统:【……】

    薛沉:“我并未将太多心思放在用剑上, 不过是随便学了几招而已。”

    西门吹雪:“可你还是来了。”

    薛沉:“我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

    西门吹雪颔首:“你很好。”

    系统:【……】

    薛沉:“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纯粹的人,倘若早些与你相识,日子应该会过得很有趣。”

    系统:【……他是你的什么玩具吗?】

    薛沉:【拜托, 我对西门吹雪多么客气,怎么可能把他当玩具?】

    系统:【那大绵?】

    薛沉:【大绵说的都是事实,早晚都会被他知道的。与其让西门吹雪嫌弃我,不如我主动去膈应他。而且你看, 结果不是很好吗?强行压制住西门吹雪, 给他带来剑道上的冲击, 他就算很讨厌那样的行为,也没有因此跟我绝交。】

    系统:【有道理啊。】

    薛沉:【所以不是玩具啦, 最多只是利用他而已。】

    系统:【……】

    薛沉:【他又没什么损失。】

    系统:【……】不,他损失了尊严。

    西门吹雪和薛沉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天色黑了下来。

    薛沉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在燕北人生地不熟,下人们提前定下了客栈的房间,只是出门在外,总也比不上家里,西门吹雪便邀请了薛沉在万梅山庄留宿。

    西门吹雪给薛沉准备的客房在最南边,离着后山不算远。

    随从们把一些日用品搬过去,院子里人来人往,薛沉便出去转了转。

    万梅山庄很大,山庄里面也有不少梅树,跟山上的梅花看起来差不多,应该是庄子建成后,特意保留下来的。

    整个庄子与山林融为一体,看近处还不觉得有什么,往远处看,丛丛簇簇全都是白梅,犹如一片花海,十分壮丽可观。

    薛沉眺望着远处:【难怪西门吹雪的心境如此孤寂,庄子里太幽静了,偶尔过来散心还好,住久了肯定会有一种脱离世外的感觉,社交需求得不到满足,难免会胡思乱想。】

    系统:【不懂。】

    薛沉:【就像你被关进小黑屋里那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系统:【懂了!可是西门吹雪有其他选择,他可以主动走出去,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薛沉:【见到其他的人容易,与人交流也容易,愉快地交流却很难。就像牛肉汤和沙曼一样,她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牛肉汤务实能干,沙曼聪慧自尊,需求不一样,对当下处境的理解也不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开口就要吵起来。

    【西门吹雪的精神世界,应该就像这片梅花林一样,容不下半点世俗之物。如果有人跟他谈生意,谈山庄的管理,他肯定不会回答,因为他无话可说。如果跟他谈论剑法,他可以连续说好几天。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这样跟他论剑?就算可以论剑,在其他方面也可能有冲突,大绵就把他气了个半死。】

    系统:【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为了气死他,才把他分析这么透彻的吗?】

    薛沉:【恶毒的系统看什么都恶毒。】

    系统:【……】

    薛沉在山里发了会儿呆,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星空很亮,山里下起了小雪,簌簌落下,与白梅融为一体,远处的山林里烟雾缭绕,星光映照在地面上,视线比平时更加清晰。

    系统:【好漂亮。】

    薛沉拍掉身上的落雪,现在的气温不算低,雪花落下来就化掉了,他的衣服有些潮湿,即便有内力护体,也觉得冷极了。

    薛沉吸了吸鼻子:【我好像感冒了。】

    系统:【你快回去吧,别在这吹风了。】

    薛沉:【很纠结,现在回去就崩人设了,可要是不回去,我弟的内力很强,应该已经达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不可能冻感冒,还是会崩人设。】

    系统:【?】

    薛沉:【我弟是路痴。】

    系统:【……】

    系统:【你故意的吧?】

    薛沉:【对。】

    宫九的亲信,很多都是太平王府的人,对自己这个大公子怀有好感,也有一定的忠诚,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甚至还可能帮忙隐瞒。

    薛沉不必直接言明,只要透露出一点破绽,他们自然想到很多东西,正好把那些可能会到处乱讲的没脑子的人给过滤筛选掉。

    薛沉和宫九身份互换,宫九那边绝对不会不知道。

    这些人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大概会以为,薛沉这么做,宫九也是赞同的。

    甚至有可能会怀疑,以往的“宫九”,也是由两个人轮流扮演的。

    系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薛沉:【当然是为了减轻他的罪名,以后暴露的时候,不至于罄竹难书。我现在感冒,全都是因为他,再给他记一笔账,回去找机会教训他。】

    系统:【……】

    薛沉转身,沿着下山的路往回走。

    他走到一半,遇到了一袭白衣的西门吹雪。

    薛沉:“在赏雪?”

    他的鼻子有点堵了,说话也带着鼻音。

    西门吹雪眉头微蹙:“在找你。”

    薛沉:“我在赏雪,这里的雪景很好。”

    西门吹雪:“凡事要懂得节制,不可贪心。”

    薛沉:“难得看到这样的景色,情难自禁,忍不住驻足停留。”

    西门吹雪理解地点了点头,如果他偶然间接触到了高深的剑法,怕是也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太平王世子的身体是否太差了些?

    西门吹雪的怀疑转瞬即逝,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想太多。

    他带着薛沉下山,发现薛沉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有几次他想让出道路来,和薛沉并肩而行,薛沉也是默不作声地退后一段距离,比他稍慢一些。

    起初西门吹雪还以为,太平王世子的身份尊贵,习惯处于尊位,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妥。

    西门吹雪:“你不认识路?”

    薛沉:“嗯。”

    西门吹雪:“沿着此路径直向前,就能回到山庄。”

    薛沉:“好。”

    他答应得好好的,脚步却仍然落后一些,不肯与西门吹雪比肩。

    这样的站位交谈起来有些别扭,西门吹雪放弃了谈话的想法,专注地给他带路。

    回到山庄后,小雪已经停了,借着灯笼的火光,西门吹雪发现薛沉的脸颊有些红,他以为是烛光映照的,并未多想:“我送你回住处。”

    薛沉:“好。”

    西门吹雪:“你离开许久,那些下人们,似乎没有去寻你的意思。”

    他说的是太平王府的那些随从,宫九的亲信。

    主人失踪,下人们无动于衷,实在说不过去。

    薛沉解释道:“因为我喜欢发呆,有时会在一处坐三四日,他们已经习惯了我这样,不会因为我消失不见而大惊小怪。”

    西门吹雪:“若我不去寻你,你也会在后山呆坐几日?”

    薛沉:“或许。”

    西门吹雪:“你应该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系统:【西门吹雪好像男妈妈哦。】

    薛沉:【毕竟医者父母心。】

    系统:【他也不是普通的医者啊。】

    薛沉:【所以他只关心我和大绵。除了我们,就算是陆小凤像个猴子似的在后山跑来跑去,西门吹雪绝对一句话都不会说。】

    系统:【是因为你已经把他PUA了吗?】

    薛沉:【哪里PUA了!我这是很正常地在与他相交好吗?甚至我已经把感冒的一面摆在他的面前了,只要他多多留心,就能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还不够有诚意吗?】

    系统:【你感冒的一面也没法隐藏啊。】

    薛沉:【但是我有很多种方法遮掩过去,比如直接告诉他,我弟的内功与众不同,我想以后我弟跟他相交,绝对不会拆穿我的。】

    系统:【……】

    薛沉:【西门吹雪是见不得有天赋的剑客,平白浪费自己拥有的资源,包括身体、精力这些。他自己就很养生,作息规律,把身体保养的很好。如果其他有希望成为绝世剑客的对手,年轻时候不懂得爱惜自己,等剑术有成时,身体却很病弱,比如说有老寒腿什么的,西门吹雪跟对方比剑也很尴尬吧。】

    系统:【……】

    薛沉:【总之我非常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关心我。】

    系统:【哪个剑客会担心对手有没有老寒腿啊!叶孤城住在海边,西门吹雪是不是还要担心对方会不会痛风?】

    薛沉:【你说的很有道理,有机会见到叶孤城,我会劝他少吃点海鲜的。他那边的海鲜,应该便宜又好吃吧?吃起来肯定很爽。】

    系统:【……】

    话题怎么又拐到吃上了!

    西门吹雪只关心了这么一句,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送薛沉回到住处后,便回去休息了。

    薛沉脱掉湿漉漉的衣服,钻进了被窝。

    下人们点了炭盆,摆放在卧室的地面上,把不大的房间熏烤得暖烘烘的。

    薛沉的意识逐渐昏沉,体温开始升高。

    他坐起身,声音沙哑地说:“来人。”

    外面值夜的下人来到卧室里:“世子有何吩咐?”

    薛沉:“去煎一碗退热的草药,立刻就去。”

    随从抬起头,看到薛沉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世子,您发热了?”

    薛沉:“普通风寒而已,算不得什么,快去。”

    随从:“是。”

    薛沉重新躺回被子里:【呜呜系统,我好难受。】

    系统:【忍一忍就好了。】

    薛沉:【你怎么每次都是这句话?】

    系统:【那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给你唱摇篮曲?】

    薛沉:【唱!】

    系统:【呜呜我不会。】

    薛沉认清现实,没有再为难系统。

    他难受极了,脑袋昏昏沉沉,躺在被子里很热,掀开被子又很冷,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翻来覆去地重复这两个动作。

    随从把药端过来,喊醒了他:“世子,喝药吧。”

    系统:【大郎,喝药了。】

    薛沉一句话没说,直接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里。

    他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光,又接过水杯漱了漱口,“徐集,什么时辰了?”

    徐集说:“已经亥时正了。”

    薛沉:“才亥时……明日一早,你去通知其他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徐集:“是。可要提前派人给府上传个消息?”

    薛沉:“不必了,你下去吧。”

    喝过药后,薛沉出了些汗,当晚就退了烧,但是脑袋还是晕晕的,身上也很冷。

    他多穿了几件衣服,拿着剑去前面用饭。

    万梅山庄的早饭很清淡,只有白粥、蒸包和一些腌制好的小菜。

    西门吹雪这次看清了薛沉比往常更加苍白的脸色,还以为他昨夜受了凉,现在病得厉害,但是见薛沉的胃口很好,又不确定起来。

    薛沉带着鼻音说:“我该回去了。”

    西门吹雪:“何时离开?”

    薛沉:“今日中午。”

    西门吹雪:“好。”

    薛沉:“后会有期。”

    西门吹雪:“后会有期。”

    两人之间的对话简单极了,没有挽留,也没有任何寒暄,但是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正因为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所以不需要太多的话语。

    徐集把行李收拾好,预备下了马车,停在万梅山庄的庄门前。

    这里刚下过雪,雪融化得太快,土地有些泥泞。

    薛沉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地面,没有再往前走,他回头看向西门吹雪:“再会。”

    西门吹雪有些遗憾:“此次太过仓促,下次见面,定要与你谈论剑道。”

    薛沉:“你若无事,可以来京城太平王府寻我。”

    西门吹雪:“好。”

    薛沉:“我还以为你一年只出四次门。”

    西门吹雪:“我一年杀四个人,除了杀人,很少出门。但这并非我所定下的规矩,只是没有事情,值得让我亲自前往。”

    否则陆小凤请他帮忙,他会立刻动身前去,而不是用“今年出门的次数已经满额”这样的理由拒绝。

    薛沉有些疑惑地问:“你并未见过我的剑法,为何能确定,我配得上与你相交?”

    西门吹雪:“直觉。”

    薛沉:“好。”

    下人们拿来地垫,铺在了泥泞的地面上,从万梅山庄的庄门,一直铺到车厢跟前。

    徐集来到薛沉身边:“世子,可以出发了。”

    薛沉点头,看向西门吹雪:“此次太过仓促,期待与你再会。若你来京城,我必定同样以礼相待。”

    西门吹雪:“好。”

    铺了地垫以后,薛沉的靴子上没有碰到一滴泥水,他来到车厢这边,踩着脚踏进入车厢,窗帘掩盖,阻挡了寒风。

    薛沉:【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毯,不知道是一次性的,还是循环使用的。】

    系统没有说话。

    薛沉想起来,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它都没有发出过一句声音。

    薛沉:【系统,你该不会是死了吧?】

    系统依然没出声。

    薛沉:【呜呜系统,不要丢下我啊。】

    说完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给系统解除屏蔽,把它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系统:【哔——你才哔——我哔——】

    薛沉:【太好了,你还活着。】

    系统:【你好狠的心,竟然把我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12个小时!你知道这12个小时我是怎么过的吗?!】

    薛沉:【怎么过的?】

    系统:【就跟死了一样。】

    薛沉:【那不就跟我掉线一样?】

    系统:【你是无神论的掉线,死了以后万念皆空。我是有神论的掉线,像个鬼似的,能看能听,但是没有人知道我。】

    薛沉:【你的表达能力比以前强了不是一点。】

    系统:【你的重点能不能别这么歪!】

    薛沉:【抱歉啊,我昨天真的烧迷糊了,根本不记得把你关进了小黑屋里。以后少惹我,听见没?】

    系统:【……】这是道歉该有的态度吗?-

    “小绵,下雪了。”

    雪花吹进了老楼,追命来到窗前,朝着外面看了看,回过头来,对着眼盲的少年说道。

    裴锐无动于衷,没有半点反应。

    追命合上窗,拿了坛子酒,来到裴锐这边,思考着过会儿可以把酒烫一烫,一边处理公事,一边慢慢地喝。

    他问:“你不喜欢下雪?”

    裴锐:“有风的时候,会吹得雪乱飞,辨不清方向。而且雪化时很冷。”

    追命想到了他四处流浪的那段时间,不禁有些心疼。

    连遮挡风雨的地方都没有,谁会有心情欣赏这样的天气?

    更何况小绵还看不到。

    追命:“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裴锐:“我的内力很高,不会怕冷了。”

    追命失笑;“是。我上次答应过你,会带你去屋顶吹风,不如就今日吧,一起出去赏雪可好?”

    裴锐:“可是我看不到。”

    追命:“没关系,我可以描述给你听。”

    裴锐:“好。”

    尽管裴锐的内力深厚,武功也很高,追命依然怕他冻着,把箱子翻了个遍,找出了一条黑色的厚披风。

    披风里面用棉花蓄了均匀的一层,没有毛领,但是有帽子,系上绳子,就不会被风刮掉了。

    追命用披风把裴锐包裹严实,给他戴上帽子。

    裴锐晃了晃脑袋:“不戴这个。”

    追命:“为什么?戴上很暖和的。”

    裴锐:“挡住耳朵了,会听不清楚。”

    追命:“那就解下来吧。”

    摘掉帽子后,追命领着裴锐从屋里出来,抓住他的手,带他去了屋顶。

    薛沉:【哇,我飞了。】

    系统:【你的本体又不是不会轻功。】

    薛沉:【这不一样,小绵自己不会轻功,还看不到,我无从判断是落在了哪个地方,被追命带着飞起来,比其他马甲用轻功的时候刺激多了。】

    脚下落地后,裴锐也不敢挪动,他微微侧耳,倾听着风声,还有雪花飞舞的声音。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有无数的小飞虫飘在自己身边一样,裴锐能感知到异物,心里也很清楚它们都是无害的,想要躲避,却不知道该怎么躲。

    少年伸出左手,冰凉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疑惑地问:“雪和水,有什么区别?”

    薛沉:【真的很神奇啊,大自然能把水变成这个样子,形状还这么复杂。说起来冰雹也很神奇,大一点的冰雹,就跟汤圆一样……】

    追命绞尽脑汁给他形容:“雪是白色的,更轻盈,遇热以后就化成水了。其实跟水完全不同……”

    系统:【他以为你问的是常识,其实你问的是物理。他还在心疼你,你却在想着吃汤圆。】

    【我只是顺从小绵的人设来扮演,小绵的确不懂这样的常识。】他顿了顿,【更不懂物理。】

    追命解释了半天,看小绵呆呆的模样,就知道他没听懂。

    他干脆放弃:“街上都覆盖了一层白色,行人走过去,会留下脚印。”

    裴锐:“脚印?”

    追命望天,小绵连脚印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该怎么跟他解释?解释完,他能听懂吗?

    系统:【脚印有什么好问的?】

    薛沉:【我刚想起来,崔命答应过会送我一只狗的,大雪天带狗出去玩,狗狗会踩出可爱的梅花脚印,想想就觉得很快乐。这都过去多久了,狗还没生出来吗?】

    系统:【他可能是忘了。】

    薛沉:【可恶,我当真了啊!】

    追命头都大了:“脚印就是……就是落脚后踩出来的……我们下去踩雪!”

    他拉着裴锐就要往下跳。

    裴锐格外排斥,坚定地站在原地,脚下用力,房顶的瓦都被他踩碎了几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追命看了眼瓦片,没有因此而责怪裴锐,他问:“不想走?”

    裴锐:“害怕。”

    追命失笑:“没关系,有我在呢,不会让你摔着。放心交给我,好吗?”

    裴锐低下头:“房顶是斜的。”

    追命:“的确不容易站稳,需要格外地小心。”

    裴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下去。”

    追命揽着他的肩膀,带他从屋顶跳下来,平稳地落在了地面。

    他带着裴锐往雪比较深的地方走,走过之后,抓着他的手,引他回头,触摸地上踩实的印子。

    追命:“这就是脚印,鞋底的纹路不同,留下的印子也不相同。”

    薛沉:【呜呜我想要狗。】

    系统:【那你直接说,告诉他,他肯定会想办法给你弄来的。】

    薛沉:【这么麻烦崔命会不会不太好?】

    系统:【什么时候你跟我也见外一点就好了。】

    薛沉:【那不可能。】

    系统:【……】

    裴锐心情低落,并没有因为追命的耐心解释而好转。

    追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佳,还以为是他真的很讨厌下雪天,便没有在雪地里停留,直接带他回屋去了。

    这段时间,金国和大行并未开战,江湖也很和平,朝廷的斗争陷入僵局,神捕司要处理的事情都少了很多,日子过得颇为清闲。

    晌午时,追命带着裴锐去外面的酒楼吃东西,点了些热菜热汤,又烫了壶酒,安逸地用过一餐。

    下午回到神捕司,裴锐跟着追命出去跑了几趟,抓捕了一些小贼,又把一些文书送到了诸葛正我那边,便无事可做了。

    裴锐百无聊赖:“崔命,晚上你要跟我回家吗?”

    追命:“你想回家,那就回去,不用顾忌我。”

    裴锐苦恼地说:“可是你好像很想跟我在一起。”

    追命笑了起来。

    他只不过是心疼小绵以前的遭遇,又怕他双目失明,独自一人时觉得孤单,所以去哪里都带着小绵,希望能给他找点事情做。

    没想到小绵竟然理解成了这样,倒像是自己离不开他似的。

    追命说:“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需要有人照看。你想去哪里,直接去就好了,不必顾忌我。”

    裴锐点头。

    傍晚下了值,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上佩刀,准备下班回家。

    追命:“那件披风,你拿着穿吧。”

    裴锐摇头:“太厚,行动不方便,如果有人杀我,会影响到我出手。”

    追命:“小绵,你如今已经是神捕司的捕快,朝廷命官,没有人敢对你动手的。”

    裴锐摇头:“有很多好心人。”

    追命:“……”

    小绵的内心是有多美好,才能把那些要治他于死地的人,当成过来帮他的好心人?

    薛沉:【崔命不能保证,哪个人突发善心,非要过来送东西。】

    系统:【那确实挺突然的。】

    裴锐:“我走了。”

    说完他就拿着刀离开了。

    回到太平王府的时候,府中已经吃过了晚饭,裴锐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宫九,而是在自己那边坐了一会儿,找了点东西吃。

    算算时间,本体应该明天就能回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跟宫九清算一下账目。

    第120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这一晚, 变态弟弟没再作妖,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但是风雪声在裴锐听来也很明显, 他睡得仍旧不算安稳。

    第二天一早,裴锐缩在被窝里赖床, 没有去上班。

    系统:【小绵好像没有请假。】

    薛沉:【顶头上司说过了, 我想去哪里,直接去就好了, 不用顾忌他。我现在就想呆在家里。】

    系统:【难怪你要喊追命一起回来!原来是想旷工!】

    薛沉:【我考虑的周到吧?】

    系统:【无话可说。】

    被窝很温暖, 小绵醒了以后,又睡过去了。

    相比而言,本体那边的情况就糟糕很多。

    可能是开的马甲还不够多, 他半路又发烧了,一路上都晕晕乎乎, 有时候坐在那里就突然掉线, 没过几秒又上线了,赶路的时间一直在重复这个流程,薛沉不停地登录登出,系统都看麻了。

    系统:【要不你直接去睡吧, 别硬撑了。】

    薛沉:【我已经睡很久了,越睡越困。而且睡着了也好难受,还是不停地登录登出,跟坐在这里没什么区别。你不是说马甲的同步率提高, 可以增强我的灵魂强度吗?为什么我还是这么脆弱啊?】

    系统:【可能因为, 增强的是灵魂强度, 不是身体强度?】

    薛沉:【可是我躺很久都不会头晕诶。】

    系统:【呜呜我不知道,我也是猜的。】

    薛沉平静地说:【看出来了。】

    每当系统用“可能”“大概”这种不确定的字眼, 都是在胡说八道,需要薛沉自己分辨。

    换成稍微笨点的宿主,早就被系统坑死了。

    马车行驶到了太平王府这边,徐集敲了敲车窗,低声说:“世子,我们到了。”

    “嗯。”薛沉含糊地应了一声,“过来扶我一下。”

    他害怕一会儿下车的时候一脚踩空。

    徐集心中有数,来到车厢里面,拿了件白狐大氅,披在他的身上,扶着薛沉下车。

    薛沉:“不必通报了,你们安置好东西,直接散了吧。外出这么久,也该回家歇一歇了。”

    其他人纷纷应声,牵着马去了王府的后门。

    徐集没走,他扶着薛沉入府,一直把他送到宫九的住处才离开。

    宫九那边吵吵闹闹的,都没有注意到他回来。

    薛沉躺在床上:【我说昨天晚上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换到白天了,不枉我特意偷袭他。】

    系统:【你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想着教训宫九呢?】

    薛沉:【就是因为病成这样,所以才要教训他啊!如果不是他,我怎么可能会生病!】

    系统:【……】

    摊上这么个哥哥,宫九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偏偏宫九自己还不这么觉得,还以为他哥是神仙似的人物。

    薛沉在床上躺了会儿,又重复了两遍掉线上线,怕自己就这么睡过去,错过了教训宫九的大好时机,他艰难地爬了起来。

    薛沉来到门口,等隔壁的声音减弱,听起来像是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推门而出,步履沉重地来到自己的院前。

    他推了下门,没有推开。

    宫九和小荷应该是在里屋,声音隔得有些远,他冷冷地问:“谁?”

    薛沉没有回答,继续敲门。

    宫九道:“你去看看。”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薛沉原本靠在门上,差点一头摔进去,幸亏小荷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小荷惊讶地说:“大公子?”

    屋内粗重的喘息声瞬间消失。

    薛沉在小荷的搀扶下向前走去。

    小荷早就知道,薛沉已经知晓了一切,如果撞见宫九做那种事情,也不过是摆在明面上而已。

    可是薛沉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小荷担心他此时意识模糊,并没有做好揭穿宫九的打算,于是便阻拦了一下,用力拽住了他。

    她不经意间碰到薛沉的皮肤:“大公子,您的手好烫!”

    薛沉伸手去解身上的大氅:“热。”

    小荷摸了摸他的额头:“大公子,您发热了。”

    她真正地担心起来,带着薛沉到窗边矮榻旁坐下,解开大氅,给他喂了点水。

    宫九一直都没有出来,也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薛沉:【这个怂货,吓傻了吧。】

    系统:【他在你屋里挨打诶。】

    薛沉:【没关系,再给他记一笔账,以后报复回来。说起来欠了这么多,我再怎么迫害他,都没有心理压力了。】

    系统:【……】

    你有过心理压力这个东西吗?

    小荷取了冰毛巾过来,敷在他的额头上,给他盖好被子。

    薛沉半睁着眼睛:“到家了吗?”

    小荷给他擦着手心:“已经到家了。公子怎么烧得这样厉害?那些人是怎么照顾您的?真是该死。”

    薛沉闭眼:“涟儿呢?”

    小荷没敢回答。

    宫九穿了身绯色长袍从里屋出来,看到兄长躺在榻上,被子下面露出白色的衣角,显然仍旧是装束成了自己的模样。

    “大哥,我在这里。”

    他摆手让小荷退下,坐在了薛沉的身边,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然后给他注入内力,辅助薛沉自身的内力游转一个周天,薛沉顿时觉得好了很多。

    他继续睁开眼睛:“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宫九浑身一僵,又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说:“大哥,您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出去迎接。”

    薛沉扶着昏沉的额头:“冷得厉害。”

    宫九对着外面喊:“小荷,再去添一个火盆。”

    薛沉:“不必了,我是说在路上,冷得厉害,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事情了,所以才没有提前告知。”

    宫九让小荷退下:“原来如此。”

    薛沉坐起身,靠在矮榻的床头:“你这些日子还好吗?”

    宫九:“一切都好。”

    薛沉离开很久,唯有裴锐离得这边比较近,但是他还要上班,不会全天监控宫九。

    就算是这样,裴锐也能听到一些和“大公子”有关的事情。

    自从上次把宫九喊起来吃饭,他就没有再装过病重,按照薛沉的作息,每天都会在花园里散步,只是没有再去库房管过账,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管家处理。

    有人登门拜访,宫九也全都亲自接见了。

    裴锐在神侯府中偶尔也能听其他人谈起太平王府大公子的身体有了起色。

    追命对宫九扮演的大公子格外留心,有时候还会主动打听一下,让裴锐获得了更多的信息。

    薛沉可以确定,自己离开的时候,宫九每天的自由活动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而且身边一直有小荷跟着,在这种情况下还作恶的概率不大。

    但是……

    他的受虐癖好是不会改变的。

    宫九在外面很随意,想什么时候挨打,就什么时候挨打。在太平王府要收敛很多,首先要避开外面值班的侍卫,还要防止自己和父亲突然到访,所以把时间安排在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现在突然改成了白天,肯定是有原因的。

    薛沉垂下眼睛,装作困倦的样子,思考弟弟这几天能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宫九轻声说:“大哥,累了就躺下来睡一会儿吧。”

    薛沉:“屋里这是点了什么熏香,味道好重。”

    宫九:“我去开窗透气。”

    薛沉:“把香灭了。”

    宫九一点都没有犹豫:“好。”

    系统:【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薛沉:【那都是表面现象,而且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他也会果断地把香灭掉,他很有耐心,而且还很聪明,不会直接表现出不妥,估计现在正想办法掩饰过去呢。至于他的内心有多恐慌,过会儿才能看到。毕竟他刚才称呼我“您”了!】

    系统:【哇,我都没有留意。】

    熏香灭掉以后,宫九很想打开窗户,可是考虑到大哥的身体,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薛沉又倒了杯水,双手捧着杯子,眉心微蹙。

    宫九:“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薛沉:“头疼。”

    宫九:“我帮你揉一揉?”

    薛沉:“嗯。”

    宫九走过来,站在薛沉的跟前,正要像以前一样,帮他揉按额头,却被薛沉直接叫停。

    宫九无措:“大哥,怎么了?”

    薛沉闭上眼睛,脸色难看极了:“你身上的味道……离我远一些。”

    宫九再也无法维持沉稳,他后退几步,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发现只有淡淡的熏香味。

    可是谁能保证,他不是嗅得习惯了,才察觉不到身上的其他气味的?

    血味,还有腥味。

    脏污的衣物还在里间的卧室里。

    地面有他的血迹,尚未来得及清理。

    宫九忐忑难安,正想解释几句,却发现大哥呼吸清浅,似乎已经睡着。

    惶恐的情绪为之一滞,全都存留在了心里,无处发泄。

    宫九脸色难看地来到门口,摆手让小荷过来:“我身上有味道吗?”

    小荷:“只有熏香味。”

    宫九仍旧不敢放心,因为小荷也在里面呆了很久。

    他指了指里面,让小荷进去处理那些脏污,自己则是守在兄长的身边,神情莫测。

    如果兄长知道了,会怎样对待他?

    是觉得他恶心,还是包容他的一切,就像他知道无名岛的事情那样?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无需再忍耐下去,可以用最真实的模样,出现在大哥面前。

    大哥曾经说过的,不管他是什么样子,他们都是亲兄弟。

    系统:【你要揭穿他了吗?】

    薛沉:【还有好几次没报复回来,怎么可能让他好过。现在揭穿他,对我没有好处,只有坏处。等我彻底压过他一头,再考虑这件事吧。】

    系统:【可是你刚才的表现,好像已经闻到了屋子里的异味诶。】

    薛沉:【熏香的味道是挺大的。】

    小荷收拾好里间的屋子,抱着脏污的衣服和地毯,放轻脚步悄悄地出来。

    薛沉睁了下眼睛,看到小荷蹑手蹑脚的样子,问道:“你拿的什么?”

    宫九的一颗心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