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9000评论加更)
方应看的目的达成, 言语间更加亲近,仿佛与宫九一见如故,宫九耐心地敷衍了几句, 直到太平王回来,方应看才告辞离开。
太平王对方应看没什么好感, 等方应看离开后, 问道:“他来做什么?”
宫九:“没什么。”
说完他转身进了车厢里。
太平王正想提醒他,不要和方应看走得太近, 话还没起头, 就被小儿子的行为打断了,他刚要端起父亲的架子训斥他几句,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儿子的声音。
“爹跟你说话呢, 你这是什么态度?”
小儿子没有回话。
大儿子语气严厉:“哪里有你这样对待父亲的?在家里也就算了,在外面也如此随意, 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你和父亲之间有嫌隙吗?”
小儿子仍旧没有说话。
这孩子对他哥哥言听计从,在谁面前都冷傲极了,唯独在他哥哥那里,软得跟个包子似的, 任打任骂,完全不知道反抗。
太平王有心一碗水端平,可是小儿子在自己面前就像个刺头,从前只是冷淡了些, 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不给他面子了。
他始终无法和小儿子亲近起来, 反而跟大儿子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太平王不想小儿子被欺负得太惨, 更怕他觉得爹爹偏心,只喜欢哥哥, 不喜欢他,连忙出声制止:“好了好了,沉儿,这话说得太重了,你弟弟会伤心的,你别总是欺负他……”
小儿子冷冷地说:“我乐意。”
里面传出“啪”地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磕到了车窗上,小儿子呼吸急促,语气中满是震惊:“大哥?你竟然为了那个男人打我?”
太平王:“……”
这个逆子,打死他算了!
他默默地离开,回到自己的马车那边-
宫九的眼眶发红,蜷缩在角落的位置,不可置信地看着兄长。
他已经几天没有挨过打了,刚才在雪地中被原飞霜封了穴位和内力,无法压制住身体上的反应,以至于现在的控制力比平时差了些。
宫九一动都不敢动,更不敢去想那些尖锐的物品,集中精力,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现在的处境上,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用内力把身上的异样压下去。
薛沉:“你从前还愿意伪装一下,在我面前坦白之后,连装模作样都不愿意了,是吗?”
宫九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薛沉看着弟弟有些可怜,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冷风吹进来,带走了车厢里的温度。
宫九逐渐冷静,他直起身子,坐在了兄长旁边:“是我太急切了。”
薛沉没有说话。
宫九:“我在大哥面前瞒了太久,在大哥知道真相后,终于能有片刻喘息。我早就不想再伪装下去了。”
薛沉:“你这是有恃无恐。”
宫九:“大哥是这样想的吗?明明我一直在为大哥患得患失,生怕哪里惹你不高兴,被你丢掉。”
薛沉:“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你就不该故意惹我生气。”
宫九:“你说得对。”
薛沉:“而且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有恃无恐,真正指的是谁。”
宫九不想失去他,的确在为他患得患失。但他仍旧没有放弃掌握主动权,不停地试探,找机会扩大自己的领地,和薛沉对抗。
薛沉每一次都应对得当,从未落于下风,否则现在的局面,应该是宫九完全将他彻底掌控了。
这段时间宫九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拿太平王开刀的。
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宫九希望薛沉在“父亲”和“弟弟”之间做出选择,明里暗里地和太平王较量,逼迫薛沉站队。
薛沉每一次都坚定地选择了“父亲”,宫九知道自己手上的筹码不多,才一直都很安稳,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至于宫九和太平王之间的亲情……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惹恼了父亲是怎样的下场,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太平王都会把他当儿子看待的。
系统:【我有点迷糊了。】
薛沉:【没事,你平时也是这样的,没什么区别。】
系统:【……】
薛沉看着他,缓缓地开口:“无论你做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宫九:“为什么?”
薛沉:“因为你是错的。”
宫九解释说:“我刚才并非有意对他无礼,是他问我方应看的事情,没有大哥的准许,我不敢擅自将真相说出,所以才表现得格外冷淡,挡住他的探究。”
薛沉:“以你的聪明才智,有的是办法把爹爹应付过去,可是你却选择了最任性的一种。”
宫九:“大哥果然很了解我。”
薛沉没有说话。
宫九把车窗关好:“里面太冷了,我都觉得冷了。”
薛沉夹了块炭,放进炭盆里,用钩子拨了拨,让火烧得更旺了些。
宫九摸了下他的手,发现一点都不凉,甚至因为穿得比较厚,比自己的手暖多了,他没有把手拿开,顺势塞在哥哥的手里:“大哥帮我暖暖。”
薛沉将手炉放在了他的手心,拖着他的手背搓了搓。
宫九轻声说:“我的确应该有恃无恐。明明大哥待我这样好,哪怕生气了,也在关心我,我以前为何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反而担心大哥不要我?”
系统:【!!!】
薛沉:【一惊一乍地干什么?你有病?】
系统:【他发现你是弟控了!】
薛沉:【我不是。】
系统:【你是!】
薛沉:【我不是。】
系统:【你清醒一点,你就是啊!】
薛沉:【我很清醒,我不是。】
系统:【……】
宫九靠在了他的身上:“我一直都很想让大哥抱抱我,只是我们的年纪已经不小,这样的动作做起来未免招人笑话,可我就是会想,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格外地想念小时候的日子。”
薛沉:“你太没有安全感了。”
宫九:“是吗?”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明明他可以直接面对痛苦,从来都没有逃避过,甚至已经习惯了痛苦,难道不比其他人厉害?
他从来没有逃避过伤痛,甚至会主动乞求疼痛,在疼痛中沉沦,在疼痛中清醒。
薛沉:“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宫九乖乖被他捂着手,平淡地说:“没有。”
薛沉:“你很少说谎,可是在我这里,却说了很多谎言,甚至自己都习以为常。”
宫九怔了怔:“我只是想让哥哥高兴。”
薛沉:“嗯。”
系统:【你竟然没有揪着不放。】
薛沉:【你竟然觉得我会这么做,我就说了,我不是弟控,你看,你自己也承认了吧?】
系统:【这个跟是不是弟控完全没有关系吧!】
薛沉:【怎么没有关系,弟控难道不是,我弟弟天下第一好,无论做什么都是可爱的。我就很理智,看得到他的优点和缺点,所以我不是弟控。】
系统:【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沉:【他做的每一件坏事我都记着,一有机会就报复他,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系统:【这也不失为一种双向奔赴。】
薛沉:【?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写小作文了?】
系统:【我没有!】-
蔡京端坐在太师椅上,带着满满的上位者威压,充满压迫感地看着原飞霜。
原飞霜喝了口茶:“相爷,这茶有豆香。”
蔡京神情穆然,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温和。
原飞霜捻了块点心,轻咬一口,一撩衣袍,抬起左腿,搭在了右腿上,他向后一靠,柔声说道:“冬日里还是饮红茶更适口,绿茶未免寒凉了些。相爷,您说是吗?”
系统:【我感觉小粉比蔡京气势强多了。】
薛沉:【当然了,这可是我特意摆出来的造型,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很到位的,差一点点,就不是现在这种味道了。】
系统:【你还懂这个?】
薛沉:【说过多少次了,我学过一点表演。】
系统:【一点是多少?】
薛沉:【整整两天!】
系统:【那确实是一点。】
蔡京见自己吓不住他,放弃了严肃的表情,他有些不悦地问:“你在官家面前,未免太过随心所欲了,还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
原飞霜轻笑:“是您自己说的呀。”
蔡京皱了皱眉:“我说了什么?”
原飞霜:“您说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没有人敢看不起您。我信以为真,还以为也能像您这样厉害呢。没想到随便一个什么世子都能让您难堪,根本不像您说的那样,有了权势就一飞冲天,无人再敢与您对抗。”
蔡京:“太平王地位超然,太平王世子虽然没有承袭爵位,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就算是看在太平王的面子上,我也不好为难他。更何况他一个小孩子,比你大不了几岁,我怎能跟他计较?”
“说得再多,还不是要看别人的脸色。”原飞霜说,“他都欺负到我的脸上了,你不止不帮我说话,还让我给他道歉。凭什么呀?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人了,比薛涟更让人讨厌。”
蔡京:“官场上的事错综复杂,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原飞霜:“一点都不复杂,我问你,我有没有把事情做成?”
他们的目的是让原飞霜进宫,得到皇帝的看重,以后行事也方便些。只要皇帝对他有好感,以后谁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原飞霜没有卑躬屈膝,对赵佶的态度一点都不好,甚至颐指气使,几乎要命令他给自己做事了,赵佶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喜欢他这样,简直就像喝了迷魂汤似的。
蔡京不难看出其中的缘故,原飞霜昨天还用这张脸把他哄得高高兴兴,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把原飞霜带进宫。
他们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原飞霜虽然没有官职,但是蔡京有实权,他把权力交到原飞霜手上,赵佶绝不会反对。
只是,蔡京本想培养年轻的亲信,未来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和诸葛正我抗衡。现在看来,还不知道会培养出个什么玩意……
蔡京很无奈,不过想到他师兄的为人,心底放心了不少。
蔡京:“飞霜啊,你以后还是留在六分半堂做事吧,跟你师兄做个伴,也好替他分担一下。”
原飞霜:“六分半堂里没有眼色的人太多啦,他们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全都很恶心。我讨厌这些人,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共事。”
蔡京有些纳闷:“谁敢对你无礼?”
原飞霜模样不错,虽说无法生育,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六分半堂若是有几个人好男风,相中了这位小公子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总不能所有的堂众全都喜欢男人吧?
原飞霜:“全部。”
蔡京:“……”
原飞霜见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关切地问:“相爷,你是噎到了吗?要不要喝口水?”
蔡京仍是一副诧异的样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薛沉:【好失望,还以为能用一下海姆立克急救法。】
系统:【他也没吃东西啊,怎么可能噎到。】
薛沉:【我当然知道他没噎到,就是有点可惜,他反应再慢一点,我就上手殴打了。】
系统:【……】
“我干嘛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原飞霜烦躁地说,却是微微皱眉,温柔深情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忧郁,语速比平时快了些,声调微微上扬,那种雌雄莫辨的质感重了几分,他连忙压下嗓音:“自己过得不好,看见别人有什么难处,就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关心,显得自己多厉害似的。”
蔡京:“再怎么说,这也是关心,他们没有恶意。”
原飞霜:“可我就是讨厌嘛。相爷,你这个年纪,应该早就不再老当益壮了吧?如果有人敢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你……”
蔡京气的一拍桌子:“原飞霜!”
原飞霜笑着说:“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蔡京:“你简直……这种事情,你怎么好说出口的?简直有辱斯文!”
原飞霜:“可好些人,平日里都是这样对待我的。我不过才说了一句,相爷就生气了,他们那样当众说我,用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杀了他们,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蔡京慢慢冷静下来,明白了原飞霜的意思:“从即日起,擢升你为六分半堂第十四堂主,所有人手,皆有你自己亲自挑选,我看谁还敢看不起你。”
原飞霜:“那我要让雷损做我的手下。”
蔡京深吸一口气,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错,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蔡京喝了口水:“雷损不行,他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职位在你之上,怎能听由你的差遣?”
原飞霜柔声:“相爷这么说,我是十四堂主,前面还有十三个堂主都不归我管,我听闻六分半堂还有什么替补堂主,什么高山流水堂,有这么多人在前面压着,我这个十四堂主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来到起身来到蔡京这边,奉上了一杯茶:“相爷,我不要做十四堂主,要做就做个大的,我肯定能做好的。”
蔡京被他这么撒娇,心中舒坦了不少:“六分半堂自有一套规矩,让你做十四堂主已经是破例了。你年纪轻,资历浅,难以服众。等你磨炼几年,自然可以晋升。”
原飞霜一把夺回他手上的茶杯:“你不答应,我就去找官家,官家比你这老头好多了,他肯定会给我最好的。”
说完他就要走。
这真是赵佶能做出来的事。
蔡京可不敢再让他出现在官家面前,连忙拦住他:“好好,我答应了。”
原飞霜弯了弯眼睛:“多谢相爷。”
蔡京思虑片刻:“那就单为你破例,另设履冰堂,只听我的差遣,专做暗杀刺探的事,就算是雷损和狄飞惊也不能奈何你,你觉得怎样?”
原飞霜:“好。”
蔡京:“只有一点,我的命令,你不可违背,你能否做到?”
原飞霜:“我也有一个要求,你每次派人传信,都要按我的习惯来。”
蔡京:“小事而已。”
两个人达成一致,原飞霜十分满意。
增设其他堂口不是小事,回到府邸后,蔡京命令将原飞霜送回六分半堂,又通知了雷损自己的决定,再由雷损召集全部的堂主开会,把蔡京的决策告知其他人。
身为当事人,原飞霜自然要出席这次会议。
他站在雷损旁边,笑意吟吟地看着其他十几个堂主。
雷损宣布完他的任命后,那些人过来和原飞霜打过招呼,不明所以地离开了。
狄飞惊留在这里没走。
他在雷损的左手位,深深地低着头,看起来很谦卑。
狄飞惊气若游丝地说:“我竟是现在才知道,师弟成了六分半堂的堂主。”
雷损玩味地说:“别说是你,我这个总堂主也不知道。不止不知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这孩子。”
原飞霜温和地说:“现在你见过了。”
雷损:“相爷告诉我,今后你只听从他的命令?”
原飞霜:“相爷偏爱我,知道我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才特意这么做的。你要是想让我做事,倒也不是不行,只要跟师兄说一声,让师兄来求我就好啦。我要是想做,自然会去做的,不过我要是不想做,就算是师兄开口,我也不会听。”
狄飞惊:“师弟,不可无礼。”
原飞霜徐徐道:“他是师兄的救命恩人,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找相爷做靠山,不就是为了活得自在些吗?我才不要再受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师兄就不要拿礼数来拘束我了。”
雷损:“你倒是坦诚。”
原飞霜笑容柔和。
雷损:“你所在的履冰堂还是个空架子,除了你再无他人。相爷说,准许你从其他堂口挑人几个人过去。你可有中意的?”
原飞霜:“雷凹、雷凸、实属巧合,暂时就要他们六个。”
这六个都是雷门的人,是雷损信得过的心腹,能力都很不错。
雷损一点都不心疼,当即答应下来,并且问道:“只要他们六个?”
一个堂口的人手必定不在少数,雷损还以为,他会在六分半堂挑几个人凑数,再从外面招揽自己的心腹。他本想着,如果原飞霜没有挑中自己信任的下属,还要再安排几个进去,监视原飞霜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他挑了六个,六个全部都是自己人。
雷损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想到了原飞霜的过往,觉得狄飞惊的这个师弟,或许真的没有什么城府。
原飞霜:“六个就够了。如果我还需要其他人手,就直接找师兄借,雷堂主,你说好不好?”
雷损:“你师兄才是掌管大权的人,要不要借给你,我说了不算,你要问他才是。”
原飞霜:“师兄最疼我了,肯定不会拒绝的。”
商议完这些事情后,雷损回去休息了,狄飞惊和原飞霜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低着头,隐约看到师弟银红色的衣摆。
这样的颜色极其罕见,不是等闲能染出来的。师弟的衣服算是世间独一份,再没有第二件。
这银红色很正,比正红要浅淡许多,像极了稀释后的鲜血,本该看起来冷酷不祥,穿在师弟身上却犹如春日桃花、夏日粉荷,无端透着几分温柔。
狄飞惊:“你太过显眼了,怕是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原飞霜:“怕什么?要是有人想杀我,那我就先杀了他。要是他们背地里干给我下绊子,那我就找师兄。”
狄飞惊:“若是直接告到相爷那里去,连我也不好插手呢?”
原飞霜:“那我就去找官家。”
他说得理所应当,狄飞惊听到这话,问道:“官家会给你做主?”
原飞霜:“官家可比蔡京那个老头子好多了。”
狄飞惊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这里可是六分半堂!不知道有多少蔡京的眼线!
雷损和蔡京虽说是合作关系,但是六分半堂早就和蔡京密不可分。
蔡京给六分半堂提供了不少便利,六分半堂也帮蔡京做了不少事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怕雷损并不是蔡京的下属,也会对他相当客气。
原飞霜一个新人,在六分半堂中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说的还是他的靠山,就不怕被人听到,告到蔡京那里吗?
可是狄飞惊本就低着头难以抬起,看不到师弟的嘴巴在何处,擒拿手也练得不如师弟,突然出手,怕是会被师弟拿下。
他理智地没有出手,语气稍稍重了些:“师弟。”
原飞霜:“师兄放心,我当着他的面说过呢,相爷一点都不生气,看起来很喜欢听我这么称呼他。”
狄飞惊觉得他在胡说八道,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原飞霜行事肆意狂妄,但是他生了副好样貌,年纪不大,实力高强,做错了事,也能被宽容对待。讨得相爷欢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穿过回廊,进了屋里。
外面的一排堂众互相对视一眼:“这人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他是大堂主的师弟,大名鼎鼎的‘冰池白山凝飞雪,仙人无影惊霜寒’!”
“原飞霜!”
“没想到他竟这么年轻,又生得如此俊美,可惜……”
“可惜什么?你没听到吗?人家可是抱上了蔡相的大腿!”
“蔡相怕不是认了他做干儿子?”
“就他那个年纪,给相爷当孙子还差不多。”
房门突然打开,白光一闪,堂众们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柄长剑直直地插在了他们中间的柱子上。
那位身穿银红色衣袍的温柔公子,满眼都是笑意,语气微扬,带着缠绵的味道,轻声说:“背后嚼舌根的蠢货,怎么不继续说了?”
“原、原公子……”
“叫我堂主。”
几个堂众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原飞霜温柔地说:“没用的废物,还不帮我把剑拿回来。”
一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把长剑从红木柱子里拔出。
原飞霜用的力道很大,剑已经入木三分,剑身也受到了损伤。那个人捧着剑上前,“原……堂主,您的剑。”
原飞霜抬手,轻易制住了他。
那人浑身力道全无,长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原飞霜把他按在窗户上,用力掐紧,目露凶狠,只是表情仍旧是温柔的。
其他的堂众吓得不敢说话,被原飞霜掐着的那人面色已经发紫,翻起了白眼。
屋里传来一声低语:“师弟。”
原飞霜把人丢到一旁,从他背上踩过去,来到屋子里:“师兄,你这里有没有水呀?脏死了,我的手都脏了。”
狄飞惊:“让下人们去打。”
原飞霜回到门口,看到外面的堂众正围着那个被原飞霜掐过的倒霉鬼,不停地给他顺气。
那人恢复意识,看向原飞霜的眼神透着惊恐。
原飞霜:“去把你们的脏手洗一洗,然后给我打盆水来。”
没有人应声。
原飞霜温柔地说:“你们不去,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其中一人连忙站起来:“我去,我这就去。”
说完他小跑着离开。
原飞霜关上房门,回到狄飞惊这边,从旁边抽了张生宣纸,慢条斯理擦拭手指。
狄飞惊:“做得不错。”
原飞霜抬眸,看到的是师兄仍然低垂的头颅,他轻笑地说:“我还以为师兄会责怪我。”
狄飞惊:“你要在六分半堂立足,必定要先建立威势,说出的话才有分量。”
原飞霜笑着凑上前,来到狄飞惊的侧边,弯下腰,与他的侧脸平视:“这话我爱听,师兄再多夸我几句。”
明明他遮挡住了一部分光线,狄飞惊看到这张脸,却总有一种眼前一亮的错觉。
他无法正视师弟,只能保持这个痛苦难堪的姿势斜眼看过去。
原飞霜的笑容温暖诚挚,没有半点轻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一个断了脖子的师兄,不管师兄和常人的差别有多大,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平淡温和地接受了这一切,像普通的兄弟一样,跟自己玩闹打趣。
原飞霜没有等到他的答复,握住他的手:“师兄,说嘛,再夸夸我。”
狄飞惊:“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武学上的天赋远远超过我与师父,是个世间难得的天才。我原以为,你在无人的雪山中生活了这么久,又一心习武,会不懂得与人交际,没想到你能在几天之内与相爷交好,甚至面见了官家。”
原飞霜补充:“官家很喜欢我。”
狄飞惊笑了笑:“现如今你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六分半堂的堂主,地位超然,又有手段建立起自己的威严,我也就放心了。”
原飞霜:“我只想师兄夸我,不想师兄放心。师兄还是不放心的好,这样我以后闯了祸,让师兄帮忙收拾烂摊子,师兄就没有那么失望啦。”
狄飞惊:“你自己不是做得很好吗?”
原飞霜:“有人可以依靠,我为什么要靠自己?”
狄飞惊失笑:“好吧。”
原飞霜跟他撒了会儿娇,突然想起来:“我的水怎么还没有过来?我出去看看。”
他回到廊下,发现外面那伙人一个都不见了,自告奋勇帮他打水的那名堂众也没回来。
原飞霜气恼地回到师兄这边:“竟敢阳奉阴违!他们是在师兄这边值守的人,怎么可以擅自离开?师兄帮我教训他们。”
狄飞惊:“好。”-
清晨
薛沉换了件金线暗纹的深紫衣袍,配上白色的大氅,整个人贵气十足。
他张开双臂,任由小荷打理好衣袖,又给他理了理领子。
薛沉:“请帖送出去了吗?”
小荷:“已经派人送到小侯爷府上了,小侯爷一听是您的帖子,立刻回了话,说是一定会赴约。公子,真的不带我一起去吗?”
薛沉:“你留在这里应付涟儿。”
小荷低声说:“我不想和世子打交道……”
薛沉摸了下她的头:“之前不是跟他相处的很好吗?”
小荷:“那都是迫不得已,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公子最是好性子?比起世子,奴婢更愿意伺候大公子。”
薛沉:【你学着点,夸奖别人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拉踩。】
系统:【我也没有拉踩啊。】
薛沉:【我能不知道吗?你都是直接说坏话。】
系统:【……】
薛沉换好了衣服,打开窗户,看了眼弟弟那边,确定没人,朝小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推门而去,离开了小院。
王府侧门已经备好了马车,他进入马车里,慢慢向着京城的酒楼而去。
原飞霜孤身一人,漫步在街道上,他没有走正中间,而是来到墙边,踩着堆砌在路边的白雪,一步一个脚印,连绵成了一长串。
系统:【小柳不去吗?】
薛沉:【小柳明天。】
系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为什么不一起啊?】
薛沉开心地说:【今天吃一顿饭,明天再吃一顿饭,这样就能连续两天在外面吃了!我要吃大肘子,吃东坡肉,吃肥鸡!】
系统:【突然吃这么油腻,小心消化不了。】
薛沉:【不要诅咒我啊。】
太平王府的马车停在酒楼前,侍卫掀开车帘,薛沉慢慢从车里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高处的牌匾。
原飞霜也从街道的另一头踩着白雪到来,他笑容明媚:“薛沉,好巧。”
薛沉含笑:“是啊,好巧。”
系统:【你的台词好敷衍。】
薛沉:【你别管。】
薛沉提前订了位置,连菜式都选好了。太平王府的名号很好用,就算在这里花的钱不多,也得到了酒楼老板的重视。
老板见到身着紫衣的贵人到了,亲自过来迎接,将他们带到了订好的房间。
薛沉拿出了几两银子,交到侍卫的手上,让他们去下面吃点东西,等人都离开后,关上房门,和原飞霜面面相觑。
薛沉:【我还没有看过小粉的肌肉。】
系统:【小粉有肌肉吗?】
薛沉:【我就是在好奇这个,小粉自己的视角是没有的,但是皮肤非常紧致,一点都不松弛,也没有赘肉,分不太清是不是肌肉。】
系统也很想知道:【上去摸摸。】
薛沉:【算了,一会儿方应看就来了,现在做这种事情不安全。小粉的名声可以坏,我的名声绝对不能受损!】
系统:【……】你这个标准,挺随心所欲的啊。
小二端了茶水点心过来,见屋里安静极了,没敢说问候的话,悄悄退下。
原飞霜摸了块点心吃了起来。
薛沉点评:“没有合芳斋的好吃。”
系统:【你用本体说出来了!】
薛沉:【小粉的嘴正在忙,我用本体的嘴说有什么不对?】
系统:【……】
原飞霜吃掉了半盘点心,运起内力,帮助消化,然后继续吃。
老板再次过来,方应看跟在他的身后,看到原飞霜后微微一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薛沉。
老板退下,关上了房门。
方应看坐在了薛沉的右手边,笑着说:“我来迟了,让大公子久等了。”
薛沉微笑:“不迟,是我和飞霜来得太早了。”
薛沉:【唉,有观众了,又要演戏。】
系统:【不邀请他不就好了?】
薛沉:【方应看很关键,关系到我这碗水能不能端平。我是想交好各方,不是得罪各方,想要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是展现出自己的真诚,让他一开始就看出这是个圈套,但是不得不往里面跳。】
系统:【神通侯方应看,江湖人称“冤大头”。】
薛沉:【你骂人的水平越来越高超了。但是我感觉这句话连我一起骂进去了,所以骂的很好,下次别骂了。】
系统:【……】小粉其实是本色演出吧?
方应看很年轻,又生了一副少年模样,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他撒娇似的开口:“我还以为大公子约我过来,是想要跟我独处,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薛沉顿时有了精神。
【他真是鲁班门前耍大刀,竟然在小粉这里玩心眼子,也对,昨天方应看去的时候,小粉都已经表演完了,他没有见过小粉的威力,不然怎么可能有撒娇的勇气?】
系统:【是班门弄斧和关公面前耍大刀……】
薛沉:【不重要。】
原飞霜一口咽下嘴里的点心,喝了几口水,不那么噎了以后温声开口:“确实是你自作多情,薛沉人好,看不得别人被孤立。换做是我,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方应看好像呆住了,可怜巴巴地看了眼薛沉。
原飞霜抱住薛沉的手臂:“我就说嘛,咱们两个单独出来就好,不要带上其他人。你现在看到了,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上来就给我下绊子。”
第142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10000收藏加更)
方应看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原飞霜这样的人。
原飞霜看起来是在撒娇, 嘴上说的话跟直接掀桌子有什么区别?
方应看没有立刻反驳,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沉,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原飞霜:“我听说方应看还背叛了大行, 暗地里为金人做事,不止如此, 他甚至还派人去刺杀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最讨厌了, 跟你弟弟一样讨厌。”
薛沉:【看吧,我不是弟控。】
系统:【……】
方应看听到原飞霜旧事重提, 默默地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听到最后一句话,疑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原飞霜可能没有坏心思,他是蔡京的人, 蔡京收了自己这么多好处,而且一向亲近金国, 怎么可能因为那些事情为难自己。
说不定原飞霜的话里有其他的深意, 只是他一直被禁足,或许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才没有听明白原飞霜话里的意思。
薛沉微笑着没有说话。
方应看:“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在受到大公子邀请时, 没有听大公子说起过,原公子也在这里。“
薛沉谦和地说:“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原飞霜打断:“是我的主意,我知道你私下做的事情,所以才要求薛沉这么做的, 为的就是看看你的人品如何。”
他神情温和, 声音独特, 语速不急不缓,看起来温柔极了。
方应看试探地说:“刚才是我失言了, 我只是有些疑惑,并没有说原公子不好的意思,以茶代酒,向原公子赔礼了。”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薛沉:【小粉的脸,真的不错,想攻击谁就攻击谁,还不会结仇。】
系统:【我怎么觉得方应看的反应不太对?】
薛沉:【你还想他继续装无辜,和小粉一起争宠啊?先不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方应看跟我交好,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处境不稳,处于暂时的弱势,并不代表没有翻身的机会。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侯爷,还是有桥集团的二把手,不可能低声下气的。】
系统:【好复杂……】
薛沉:【你知道什么是政治吗?】
系统:【朝堂上的那些东西?治下政策,派系斗争什么的。】
薛沉:【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叫政治。】
系统:【不懂。】
薛沉:【我和我弟的争斗,你总能看得出来吧?】
系统:【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原飞霜斜了方应看一眼,没有端起茶杯,也没有说原谅他。
薛沉歉意地说:“我本以为,小侯爷能和飞霜相处的不错,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岔子。”
方应看和蔡京关系不错,原飞霜是蔡党,按照常理,这两个人的确应该相处的很好。
系统:【为什么这么说啊?】
薛沉:【本体怎么能主动骗人?人设会崩的!所以必须甩锅给小粉,他本来就是恶人阵营的,名声多坏都没关系。】
系统:【你骗他什么了?】
薛沉:【我把他骗到这里来了。】
系统:【……】
方应看:“实不相瞒,我在家中呆了许久,这几天才能出门,不曾跟人走动过。我一出来,就想着跟大公子赔个不是,刚才是我太急切了,没有弄清楚状况。”
系统恨铁不成钢:【冤大头!】
雅间的房门敲响了几声,原飞霜柔柔地说:“是要上菜了吗?直接端进来就好了。”
店小二端着餐盘进来,把精致的菜肴摆在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又送来了几道菜,热菜上得差不多,房门重新关上。
薛沉矜持地看着桌面:【看起来都好好吃,真想直接抱着肘子啃,一定很爽吧。】
系统怂恿:【啃!方应看不敢说什么的。】
薛沉:【呜呜呜呜不行,我做不到。】
原飞霜拿起公筷,把炖肘子分成了小块,夹了一块放在薛沉的盘子里。
薛沉:“多谢。”
他慢慢地吃,细细地品。
原飞霜又给他夹了一块淋着酱汁的炸鱼,几片带着脆皮的烤鸭肉,还有一大勺荔枝虾球。
方应看欲言又止。
原飞霜睨了他一眼,柔和地说:“有话直说就是了。”
方应看:“大公子身体一向不好,我听闻,太平王府上饮食清淡,偶尔食荤腥,也是辅以珍贵药材……”
原飞霜:“那就更该多吃点了,这可是你在家都吃不到的东西。”
方应看害怕极了,他真的很担心薛沉吃得不舒服了,太平王和世子来找自己的麻烦。
一切都是原飞霜做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薛沉的饭量只比柳仪煊好一点,挨个菜尝一遍,差不多就吃饱了,他端着热茶慢慢地喝。
店小二进来送上热汤又退了出去。
原飞霜给本体盛了碗汤,把盘子里本体没碰过的菜夹到自己的碗里,帮他解决剩饭。
两人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默契尽在不言中。
方应看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的相处,心里思索着二人的关系。
大公子称呼原飞霜为“飞霜”,原飞霜毫不客气地直接喊他“薛沉”。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太平王一向主战,对金人憎恶至极,连带着亲近金国的蔡京一派也不受待见。昨日原飞霜被蔡京带进了皇宫,必定是蔡京的心腹。
大公子和原飞霜亲近,难道……
方应看想起来,自己请求结盟时,世子一直没有松口,还是大公子发话,结盟的事情才有了商量的余地。
难道大公子和太平王并非一条心?
薛沉喝了口汤,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方应看。
方应看全程吃的不多,神色莫名,显然一直在思考局势的变化。
薛沉轻声说:“小侯爷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吗?”
方应看回过神:“自然作数。”
薛沉:“那就好。”
方应看不放心地看了眼原飞霜,以眼神示意薛沉,是否能当着原飞霜的面谈论这些。
薛沉笑了笑:“飞霜是我的朋友,绝对信得过,小侯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不必顾忌他。”
方应看:“大公子交代的事情做起来不难,只是要多费一点时间。”
薛沉沉思片刻:“我会派人帮你的。这毕竟是我的差事,全部交由你做,未免说不过去。只是我不像涟儿,早已建立自己的班底。我并无可用之人,只能借助小侯爷的人脉了。”
方应看:“大公子客气了。”
他感觉到了薛沉的诚意。
找太湖石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薛沉打算与他建立来往,而且是光明正大地来往。到那时所有人都知道,薛沉和方应看走得很近。
方应看:“大公子肯认我这个朋友,我自是喜不自禁,只是太平王那里,似乎对我怀有偏见。”
薛沉:“小侯爷多虑了。”
方应看仍旧心存疑虑。
他和薛沉结交,看中的是薛沉的出身,没了太平王府,薛沉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谁还会给他面子?
薛沉看出了他的迟疑,多解释了一句:“我爹是个很开明的人,后辈的事情,他极少插手。我与什么人来往,我自己说了算。”
方应看:“王爷深明大义。”
吃完饭后,原飞霜先行离去,薛沉和方应看又聊了几句才从楼上下来。
侍卫拿过那件白色的大氅披在薛沉的身上。
太平王府的马车停在酒楼前,后面是方应看的轿子。
方应看:“下次有机会,我来请客回礼,还请大公子不要拒绝。”
薛沉脸色苍白,温和地笑了笑:“好。”
方应看怀疑他这顿饭吃得很煎熬,没敢跟他寒暄太久,就跟他分别了。
薛沉进入马车里,闭上眼睛,暗自盘算了一会儿。
系统:【你打算派谁跟在方应看身边?】
薛沉:【没什么人可以用,只能让大绵去了,说不定还能带着陆小凤一起。你说我要不要给陆小凤发点工资?这样他就不会突然跑掉了。】
系统:【好惨的陆小凤,一直都在给你们家打工。】
先是给太平王打工,又给宫九打工,现在又要给薛沉打工。
薛沉:【他拿到钱了啊!我爹和我弟给他送的钱还少吗?尤其是我弟,想起来就很心疼,算了,不给他发工资了。】
系统:【……】
回家之后,薛沉午睡了一会儿,醒来还是觉得有点撑,让小荷拿了些谢珩做的药丸过来。
谢珩做丸子用的材料是山楂和乌梅,还有其他的一些药材,开胃健脾助消化,效果非常好,薛沉吃了以后,饭都能多吃几口。
他就着水将药丸服下,宫九从外面进来,远远地站在门口,冷着脸一言不发。
小荷:“外面的饭哪有家里的好?公子在家一向挑食,去了外面倒是不挑了,平白委屈了自己。”
薛沉:【家里吃成这样,怎么可能不挑食啊!】
系统:【如果你现在说自己不喜欢吃家里的东西,她会不会怀疑你不是原主?】
薛沉:【你还记得我刚开马甲的时候吗?我弟已经试探过了。】
系统:【这个我记得!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你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薛沉:【因为我一直躺着没有见人。而且违背了原主的作息习惯,你应该看出来了,原主跟我一样,吃饭很积极。如果家里的饭没有做的这么难吃,还是挺好吃的。】
小荷见他神情忧郁,关心地问:“大公子?”
薛沉笑了笑:“我在家哪里挑食了?不要胡说,你如果无事可做,拿上几两银子,出去逛一逛吧,不要在这边数落我。”
小荷:“说得好像我愿意数落你似的,我忙着呢,才没那个功夫四处闲逛。”
说完她退了出去。
宫九仍旧冷酷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薛沉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九没有说话。
薛沉:“过来。”
宫九缓步走到他跟前,神情冰冷,眼神冷酷坚定地看着床边的丝绦。
薛沉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碧绿的穗子,宫九目光跟着移动,接着意识到不对,看向了兄长。
薛沉低笑一声。
宫九不悦地喊:“大哥。”
薛沉:“我去见了原飞霜和方应看。”
宫九:“嗯。”
薛沉:“方应看的生意做得很大,而且很隐蔽。他经营的都是些最基础的东西,手底下鱼龙混杂,消息灵通,借助他的手,能很快摸清各地的底细。”
宫九神色稍缓:“嗯。”
薛沉:“请他帮忙搜寻太湖石,不过是个幌子,我真正要做的,是借着节度使的名号,光明正大地建立自己的势力,好与无名岛抗衡。”
宫九动容:“我知道,大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种事情,你直言就好,为何特意避开我?”
薛沉撑着下巴笑道:“因为我弟弟像个小猫,让人忍不住逗弄。”
宫九怔了怔。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他肯定要把对方的舌头割下来。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是温柔的兄长,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宠溺,他反而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了。
系统:【你还说自己不是弟控!】
薛沉:【我不是!这句话是骗他的,你看不出来吗?】
系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薛沉:【动动你的脑子,我是出去吃饭的。要是跟我弟说了,他肯定要跟着一起去,到时候肯定要和小粉吵起来,我的戏份直接翻倍!】
系统:【……】
薛沉:【最重要的是,小粉给我夹菜,我弟肯定不愿意。那一桌子大鱼大肉,我能吃到几个?】
系统:【难怪你要瞒着他,还让小荷拖住他。】
薛沉起身:“还在生气吗?”
宫九:“我没有生气。”
薛沉拿过旁边的衣服,宫九自觉地过来帮他穿戴。
薛沉:“我要去爹爹那里,你要不要一起?”
宫九犹豫不定。
薛沉替他拿了主意:“一起吧。”
宫九沉默着,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上午穿的那件紫色外袍已经被小荷拿去洗了,薛沉随手拿了件天青色袍子,配上白色大氅,淡漠的气质都被淡了些,看起来温润如玉,格外招眼。
宫九派人去前面问了一句,发现太平王还在军中,提议道:“不如等他回来再去见他吧。”
薛沉叹气:“你甚至都不愿喊他一声爹。”
宫九淡淡地说:“如果大哥希望我亲近他,我会顺了大哥的意。”
薛沉:“真的?”
宫九:“嗯。”
薛沉浅笑:“过会儿见到爹爹,你去抱他一下吧。”
宫九神情别扭:“……换一个。”
薛沉拉着他往外走:“就要这个。”
宫九不情不愿:“不。”
薛沉:“才说出口的话,这就要反悔了?我看你对所有人都很守信,唯独在我这里,几次三番地出尔反尔。”
宫九:“那是因为你与他人不同。”
薛沉:“你还听不听我的话?”
宫九沉默了一下:“听。”
薛沉来到后院,发现自己上午乘坐的那辆马车已经被拉去刷洗了,不由跟系统感慨下人们的做事效率真的很高。
宫九经常外出,对这边比较熟悉,见大哥似乎不太清楚车驾的事情,主动开口,指使着下人套上马,备好了车驾出行。
车厢里新点了炭盆,薛沉坐进去的时候温度还没有升起来,他拢着袖子:“我原以为自己对府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没想到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宫九没有说话。
薛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变化:“看来以后要多出门走一走。”
宫九低着头不说话。
薛沉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饴糖,丢到宫九的怀里。
系统:【你什么时候偷的?】
薛沉:【什么叫偷的,这是我花钱买的!】
这是上午在酒楼用饭的时候,老板赠送的餐前点心,原飞霜尝了几块,大都没有合芳斋的好吃,唯有这种工艺简单的糖果,廉价的和贵的味道没有什么区别。
他一次吃不完,偷偷在袖子里藏了几块。
宫九盯着衣服上的糖继续发呆。
薛沉看了他半天:【他有时候真的像个傻子。】
系统:【二角形。】
薛沉:【那是个意外。】
系统:【弟控。】
薛沉把它关进了小黑屋。
他坐到宫九旁边,拿过饴糖,剥掉外面的纸,塞进他的嘴里。
宫九抬头。
薛沉:“张嘴。”
宫九张嘴。
薛沉把糖放进去,合上他的下巴:“甜吗?”
宫九默默点头。
薛沉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把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弄得微微散乱,又解开他的发冠,重新帮他束起。
驻军之地离着京城有三四里地,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薛沉命人进去通传,和弟弟呆在车里烤火,顺手把系统放了出来。
【我爹的通勤时间还算可以,骑马过来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是偏僻了些,没法点外卖。】
系统:【已经很好了,比那些官员上早朝方便多了。】
薛沉:【可是我爹偶尔也要上早朝诶。】
系统:【难怪他总是这么忙,有的时候连家都不回,直接住在军营这边。别说工作量了,每天在路上就要花费很多时间。】
薛沉轻轻吸了口气:【什么味?好香啊。】
这时外面的侍卫回来了,在外面道:“王爷请二位公子进去。”
薛沉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篝火:【我去!他们在烤全羊!】
薛沉定睛一看:“那个是不是我爹?”
侍卫:“公子好眼力。”
系统默默地为太平王祈祷。
薛沉轻声:“走吧。”
侍卫牵着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营寨这边,兄弟两个才从里面出来。
两人朝着篝火前进,那股烟熏味越来越浓郁。
太平王端着酒碗,跟旁边的人碰了一下,将酒水一饮而尽:“舒服。”
旁边那位将军笑着说:“王爷多久没喝过酒了?”
太平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昨天本王才进宫,宫宴上怎能少得了酒水?只是宫里的东西精致,分量也少,哪里比得上外面好?”
“王爷说得是。”
薛沉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起匕首,切开烤得焦香滴油的羊肉,给旁边的人都分了一块。
他远远地喊:“爹。”
太平王抬起头,跟两个儿子打招呼:“你们来得正好,今日不练兵,将士们休息。”
薛沉:【我以为他在军队和士兵一样,每天吃大锅菜和简易军粮,没想到受苦的只有我自己。】
系统:【你爹不是说了吗?今天休息才这么吃的,平时肯定吃得很简陋,现在是不知道隔了多久才有的加餐。】
薛沉:【呜呜我连加餐都要自己偷偷摸摸地吃。】
他和宫九一起走过来,立刻有士兵围了过来,对兄弟两个的样貌表示惊叹。
有个军士夸赞:“不愧是王爷的崽,看着就是人中龙凤,跟王爷一样!”
另一个起哄:“一看就是亲生的!”
宫九的脸色有些难看。
薛沉看了他一眼,抓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父亲面前。
太平王看到两个儿子的表情,端碗的手都顿住了。
他小声询问:“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突然来军中见自己,难道是大儿子终于管束不了小儿子,决定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管?
薛沉笑不出来,他控制着眼睛的余光,不去看火堆上的烤羊:“我有事要和爹爹说。”
太平王把羊肉递给了旁边的士兵,倒了些酒,冲掉手上的油污:“这儿风大,烟火呛人,去爹爹帐子里。”
薛沉见宫九一动不动,伸手轻轻推了下他的后背,示意他一起过去。
宫九表情凝重,仿佛在做什么难解的数学题,他悲壮地上前一步,闭上眼,一把抱住了太平王。
所有的将士都看了过来,正在闲谈的人闭上了嘴,周围只剩下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太平王动作僵硬,拍了拍宫九的后背。
宫九立刻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父亲的怀抱,站到了哥哥旁边
系统:【好诡异的一幕。】
薛沉:【他真的把我的话记在心上了啊……】
系统:【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薛沉:【当然奇怪了,我预想中的是,我爹正常上班,私下见我俩一面,我再催促他过去抱一下我爹,而不是这种大庭广众,所有人都看着的时候。现在这个气氛根本不合适啊!】
宫九这么大的人了,冲过去突然抱住父亲,没有人觉得是他们父子俩关系好,更像是他受了什么委屈,情难自禁地来找父亲做主。
那些将士们看他们一家的眼神都带上了探究的意味。
薛沉冷着脸:“走吧。”
太平王走在儿子中间,他靠近宫九,轻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你哥哥气成这样?”
宫九冷酷地说:“没有。”
太平王摇了摇头,看向大儿子。
薛沉的神情比宫九更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太平王犹豫不定,又看向宫九,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沉儿?”
宫九冷笑。
太平王再次转头看向薛沉,同样压抑着声音,来维持自己做父亲的尊严:“沉儿?”
薛沉面无表情。
太平王无奈,带着两个孩子来到营帐中,分别倒了杯热水给他们。
他坐在主座处:“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薛沉淡淡道:“把青衣楼给我。”
太平王很想问一句他是谁,沉默半天,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疑惑地问:“你要青衣楼做什么?”
薛沉:“我已有官职在身,却武功低微,比不得詹别野等人,需要一些人手,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事关兄长的安危,宫九十分赞同:“没错。”
太平王:“我收下青衣楼,正是为了你们兄弟两个。如今交到你们手上也无可厚非,只是你毕竟年轻,那些江湖杀手大多穷凶极恶,你真的有办法能管好他们?”
薛沉:“我自有打算。”
宫九:“我也会出手相帮。”
太平王越看越迷糊,实在分不清他们两个。
薛沉:“爹,你莫非打算利用青衣楼做其他事情?”
太平王心中一喜,肯喊自己爹爹,这个肯定是大儿子。
宫九:“爹,当心遭到反噬。”
太平王:“……”
薛沉看了眼宫九,不再说话。
太平王迟疑道:“你们两个前段时间吵架,是为了青衣楼的事?”
两个孩子同时开口。
宫九:“我们没有吵架。”
薛沉:“不是。”
太平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苦恼过,他干脆不再去想,拿过纸笔,写了两张条子,给两个儿子一人一张。
“你们拿着这个去青衣楼,找一个叫云鹤烟的人,他暂且算是青衣楼的首领,楼中事务,都由他说了算。他为人比较随性,武功极高,你们不要轻易得罪他。”
薛沉默默地将纸条收起。
宫九:“云鹤烟?”
太平王:“那日他与陆小凤一同来府上做客,你们两个恰好在吵架,错过了与他们相见。云鹤烟是个厉害的杀手,据说在青衣楼中,论起单打独斗,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我本打算让他来军中效力,他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薛沉:“我会去见他的。”
太平王欲言又止,很想问一句,你究竟是谁,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宫九:“你有话不妨直说。”
太平王:“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事吗?”
薛沉默然:【呜呜我想吃烤羊肉。】
系统:【你上午刚吃了那么多,吃山楂丸才消化了一些,现在还能吃得下?】
薛沉:【能!我胃口超好的!】
说着他控制着云鹤烟割开手腕,猛喝了一口血。
叶海无奈地摇头,拿了药和棉布过来,准备为他包扎。
系统:【……】
宫九冷声说:“无事。”
薛沉默然颔首。
太平王:“时候不早,军中饮食粗陋,我就不留你们了,快些回去吧。沉儿也是,何必亲自跑一趟?你身子本来就弱,现在天又冷了,你还跟涟儿换了衣服,穿得这样单薄,不怕着凉吗?”
他拍了拍宫九的肩膀,对薛沉说:“你也是,不是一向挂念兄长的身体,怎能跟着他胡闹?”
宫九冷笑。
薛沉继续一言不发。
太平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很后悔,就不该轻易做出决断。
事到如今,他只能将错就错,从后面拿了件大红披风,披在了宫九身上,温和地说:“就算你武功不错,也该多穿一些。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该注意还是要注意。”
宫九没有出声。
薛沉:“爹,我们告辞了。”
宫九跟着行礼。
太平王心道,自己果然是认错了。身披白色大氅,穿着天青衣袍的才是大儿子,旁边白衣冷峻的是小儿子。
他很无奈,两个儿子样貌如此相似,刻意扮演对方时气质神情也都差不多,根本无从分辨。
就算这两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亲骨肉,他也认不出来。
兄弟两个默默的离开帐子。
宫九轻声说:“你为何生他的气?”
系统:【他果然好了解你啊,比你爹还了解你。】
薛沉:【当然了,我们可是双胞胎。】
宫九看了眼四周:“你是在到达营寨之后才生气的,是不喜欢被这些卑贱的兵卒围观注视吗?”
薛沉:“我一向敬重这些将士,怎可能会因此生气?倒是你,注意自己的措辞。”
宫九:“是。”
薛沉:“我没有生气。”
宫九:“大哥说谎,我能感觉到,你就是生气了。”
薛沉:“好吧,瞒不过你。”
宫九:“为什么?”
薛沉:“昨日宫宴何其奢靡,整个大殿暖意融融,犹如春日。军中却如此苦寒,一碗浊酒,几只羊,就能让他们喜笑颜开,而朝中那些人却欲壑难填,竭尽所能地排除异己……”
系统:【你好会编啊。】
薛沉:【当然了,我可是专业的。】
宫九没想到大哥竟想得这么深,顿时觉得自己的思维浅薄。
他安慰道:“等我们强大起来,一定会做出改变。”
薛沉笑着说:“好。”
薛沉:【统儿,你听到了吗?他说‘我们’!】
系统:【啊,是要嗑吗?可是很普通啊。】
薛沉:【麻了,你自己去小黑屋面壁思过去吧,我就不该放你出来。】
系统:【我错了!不要把我关小黑屋!】
回去的路上,仍旧有人凑过来,将士们拿了很大的一条烤羊腿过来,热情地询问道:“两位小公子要不要来一点?”
薛沉停下脚步,接过匕首,在上面割了一片,鲜美的汁水顿时流淌出来,滴在了地上。
薛沉拿出一条帕子递过去:“小心,别烫到手。”
将士一顿,看着那条洁白的手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皮糙肉厚,不怕烫!用不得这么金贵的东西,公子还是收起来自己用吧。”
薛沉把手帕递给宫九,用匕首扎起肉片,送到嘴里。
宫九紧张地看着,生怕他不小心手抖把自己伤着。
薛沉嚼了几下:“很好吃,我再吃一口。”
将士:“公子喜欢,把这条腿扛回去也无妨。”
薛沉道:“吃不了这么些,带回去冷了,就不好吃了,岂不是浪费?”
他又切了几块吃掉,才谢过那位将士,和宫九一起离去。
太平王远远地看到薛沉吃烤羊,轻声自语:“沉儿向来不爱吃这些油腻荤腥,应当没有认错,白衣的是沉儿……这两个孩子,吵架了也不忘消遣我。”
说到这里,他顿时思路打开。
该不会这两个孩子就是为了他才吵架的吧?
太平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每次自己把两个孩子认错,反应最大的就是涟儿。
他应当是觉得爹爹不在意他,所以才会怨恨自己。
沉儿不愿告诉自己原因,或许是怕自己为了涟儿的叛逆行径伤心。这孩子一向体贴,人也敏锐,很清楚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有多么疼爱两个孩子。
他得想些办法,不能总是把两个儿子认错-
宫九扶着兄长进入马车:“大哥,你一向不爱吃这些油腻荤腥,何必为了他人委屈自己?”
薛沉:【他刚才说的“我们”,没有把我排除在外。换做以前,肯定是他在外面搞事业,我在家里躺平,根本没想过我也能闯出自己的天地。我弟的进步非常明显,足以证明我的教育是有用的。】
系统:【什么我们?】
薛沉:【你的脑子里都是浆糊吗?】
系统:【我没有脑子。】
薛沉:【我不想和没脑子的系统说话。】
系统:【呜呜我错了!我有脑子,你别把我关小黑屋!】
宫九一直没有等到兄长答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大哥,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薛沉:【我的脸色不是跟他一样吗?】
系统:【是啊。】
薛沉看向宫九,确定弟弟的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不禁有些无语:【生了这么一张脸,谁看都不像是身体健康的样子吧?】
系统:【往好处想,至少你的人设稳了。】
薛沉:“我没有不舒服。”
宫九:“你昨日在宫中吃了不少难以消化的食物,今日中午又是在外面吃的。我听说,你回府后,立刻睡了很久,醒来后也身体不适,服了药才好一些。刚才又吃了那么多肉,肯定又难受了。”
薛沉:“那你打算怎么办?”
宫九:“要不要让他们先停下来,找地方休息一下?”
薛沉:【我还以为他会给我催吐。】
系统:【不至于。】
薛沉有些感动,他掀开车帘,看了眼远处:“四下应当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还是快些回府吧,我身体无事,是你关心则乱,把我想的太脆弱了。”
宫九没有再说什么。
薛沉:【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失望?】
系统:【有吗?】
薛沉掀开车帘,继续看向远处,快要进城的时候,他在城门口的树林里看到了几个人影。
那些人影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过路行人,他们步履矫健,应该是身怀武艺的江湖人。
薛沉:“你想出去?”
宫九顿了一下:“想。”
薛沉:“有人跟你约好见面?”
宫九:“是。”
薛沉:“是无名岛的人?”
宫九:“是。”
薛沉:“你的下属?”
宫九:“是。”
薛沉:“不远处的密林,经常有行人经过,前几日有人在那边遭遇了刺杀,你知道吗?”
宫九:“知道。”
薛沉:“与你有关?”
宫九:“是。”
薛沉:“自己交代吧。”
宫九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之前他会刻意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几次被兄长拆穿后,他已经对兄长有了新的认识。
大哥并非像深宅妇人那样见识短浅,他能力出众,心思敏感,而且对自己了解极了,他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大哥。
如果大哥没有拆穿,肯定是他给自己面子,愿意陪自己演下去,维护他的自尊心。
他已经和大哥对峙过许多次,亲口答应过他,将无名岛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
现在大哥已经发现了他和无名岛的来往,他怎敢有所隐瞒?
宫九坦白道:“我在京城的下属,仍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与我交互消息。昨日夜里,他们再次前来见我,小老头希望我能回岛,不要在此久留。
“至于大哥说的那次刺杀,被刺杀的人是原飞霜,他是六分半堂狄飞惊的师弟,本身就有极大的名气,这次下山,不止是为了见狄飞惊。他所修行的擒拿手已经大成,原飞霜必定要借此扬名。
“原飞霜一路上颇为招摇,我的下属见他不凡,专程打探过他的行踪,将情报卖给了迷天盟,迷天盟与六分半堂一向不合,必定不愿看到六分半堂做大,所以才有了这次刺杀。”
薛沉:【我就说,迷天盟只是京城中的势力,怎么可能把手伸这么远,清楚地知道小粉是什么时候到达京城,在路上提前设下埋伏。原来还有我弟在背后掺和。】
系统:【你还是没能管住他。】
薛沉:【现在这样已经比原来好太多了。】
宫九低声说:“那时原飞霜并未与大哥交好,我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薛沉轻声说,“我在意的不是这件事,你说小老头想让你回岛,他具体是如何说的?”
宫九:“他没有多说,只是让人带了这一句话。”
薛沉:“我会代你回无名岛。”
宫九:“大哥!”
薛沉:“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孤身一人前去。青衣楼那边,不是还有一位武功高强的杀手吗?”
系统:【大绵去无名岛,方应看那边怎么办?】
薛沉:【简单,开新马甲。】
第143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
谢珩行动不便, 大多数时间都在丹房里炸炉,偶尔出去转一转,也是很快就回来, 勉强跟无名岛上的人混了个脸熟,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哪怕他一直都在无名岛上, 也不清楚小老头究竟打的什么心思。
天黑之后, 谢珩打开窗,探头看着外面的星星。
系统:【你就这么打听消息的?】
薛沉:【你别管, 我马上就算出来了。】
胡生一进来就看到身穿道袍的青年凝望着夜空, 放轻了动作,拿过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腿上,轻声说:“公子, 该休息了。”
谢珩没有说话。
系统:【你算出来了什么?】
薛沉:【只能算到未来的大势,看不清那些小事。整体来说, 应该算是好的。不用太担心。小老头就算再厉害, 也不过是个NPC而已,翻不起浪花来。来吧,开新马甲。】
谢珩收回目光,看向胡生:“去床上吧。”
胡生抱起他, 放在铺好的床铺上。
系统投放转盘,薛沉抽取了这么多次马甲,早就清楚了流程,直接用意识操作, 转动转盘, 随意选了一格。
夜色已深, 本体和马甲们都已经入睡,唯有谢珩是清醒的。
图片放大以后, 薛沉有些分不太清自己是谢珩,还是其他几个马甲在做梦。
他新奇了一会儿,看向新的马甲。
系统:【深更半夜看着有点吓人。】
薛沉:【还好吧,一看就是做了易容,正常人很难长成这样。】
新马甲的样貌已经不能用美丑来形容了。
他坐在一副棺材上,左边的身体明显比右边的身体大了一号,脸也乱七八糟的,好像五官都是从不同的人身上裁剪下来,缝合在一起的,简直像个假人。
系统:【他要是真的和图片长得一样,那你该怎么办啊?】
薛沉想想就有点激动:【出去吓人!这个棺材应该是他的吧?可以扛着一起,保管走到哪里吓到哪里,跟大绵搞个什么非人类组合一起出道!】
系统哽住。
以前它在心里默默地骂薛沉变态,没有真的说他是变态的意思,就是想骂他而已。现在薛沉好像真的变态了……
薛沉:【时间节点给我。】
系统乖巧地投放时间节点。
看到节点图片以后,它松了口气,还好这个马甲不是真的缝合怪,最初的那张图,应该只是新马甲的人设提示。
薛沉翻了翻三个时间节点。
第一个节点是在沙漠中的一个城镇里,充满了异域风情。
繁华街道上,背景虚焦,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商贩在那里摆摊。他看起来三四十岁,大腹便便,皮肤黝黑,脸上带着日晒过的痕迹,满脸堆笑,看起来憨厚老实。
第二个节点应该变成了沙漠,商贩的脸仍旧是那张脸,身形也没有变化,只是神色冷淡,眼神平静,没有半点表情。
他回头看去,远处有几个深绿色的人影,在沙漠中格外显眼。
第三个节点中,商贩已经被那几个绿色的人追上,沙子上躺了几具尸体,还有几人和马甲对峙。马甲的表情依然平静极了,看起来有恃无恐。
薛沉:【看样子只能选第一个。】
系统:【是的。】
薛沉:【我有个问题,现在是晚上,第一个时间节点却是在白天,我切过去以后,是直接快进到白天,还是那边会被调整到晚上?不过晚上摆摊的话,真的有人来买东西吗?】
系统茫然:【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这个,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薛沉用意识操控,切进新的马甲里。
他已经分成许多份的意识再次切割,分出一部分进入到了新马甲中。
几具马甲都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疼痛,全部清醒过来,皱了皱眉,闭上眼睛重新入睡。
谢珩揉按着自己的几个穴位,看着胡生吹灭蜡烛,默默退出去,也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薛沉用新马甲观察着周围:【白天啦!】
系统:【是诶。】
薛沉:【没什么感觉啊,以前我都是直接昏迷的,没昏迷的时候,开马甲的时间和切入节点的时间也都差不多。算了,不想这些没用的,收拾东西跑路!】
他扫了眼摊位,马甲卖的东西还挺杂,有宝石、茶叶、瓷器、烤饼、菜干、肉干、奶酪,旁边就是烤饼的炉子,还有一盆面团摆放在不远处。
薛沉知道马甲正在被追杀,现在恐怕已经露出了马脚,顾不得太多,直接把摊位上铺着的桌布一包,瓷器丢掉一边,剩下的全都打包背在了身上。
有人笑着说:“@#¥%……”
薛沉:【可恶的系统!】
系统:【不关我的事,这些跟我没关系!】
薛沉顾不得细看马甲的文字简介,推开搭话的人,背着东西就跑。
他数落系统:【语言不通,没有武功,易容技能也没有点亮,就算把同步率刷满,也才100个技能点,只能拥有六个满级技能!这人的易容出神入化,但是也需要相应的行为来配合,才能伪装到位。马甲设定的会做烤饼,你看我会吗?你要害死我了!】
系统:【呜呜是你自己抽到的。】
薛沉一边跑一边问:【同步率加了吗?】
系统:【有2个了。】
薛沉:【给我点[轻功]和[易容]。】
系统给他点亮技能。
一级的技能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尤其是[易容]技能,入门之后就能比常人高出一大截,绝不是简单的乔装打扮。
薛沉绕到人比较少的地方,把马甲的大肚子摘下来,原来他的体型纤细,之所以看起来臃肿,其实是做了伪装。
马甲本身的易容比卧云楼的老崔高明很多,表面看起来非常自然,不像老崔,从脚步声中就能听出他本人和体型的差异。
他把假肚子打开,里面是一些衣物和易容用的物品。
薛沉匆忙更换衣服:【同步率涨了吗?】
系统:【加了1点。】
薛沉:【在我逃脱危险之前,同步率实时汇报,注意别说废话,我在思考怎么破局。】
系统:【好的。】
薛沉隐约看到了一抹绿色,他立刻贴着墙面,借着其他人的遮挡戴上了一顶白色的帽子,又在脸上贴好胡子。
他拿了块肉干,狠狠咬了一口,看着面前的一堆杂物,拿上衣服和易容用具,打开茶叶罐子抓了一把,连同食物和小巧的宝石一起塞进行囊中。
他此时的穿着比刚才华丽许多,神情也跟着发生了变化,悠哉地走在集市上,时不时地看着摊位,倾听他们的谈话。
系统:【同步率+3%。】
薛沉:【这里是西域吧?】
系统:【不知道呢。】
薛沉思虑片刻:【有没有西域语这种技能?】
系统:【有!】
薛沉:【还真有啊……那估计我猜的没错,点[西域语]和[易容]。】
系统给他解锁了1级的[西域语]和2级[易容]。
薛沉大概能听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了,就是听起来有点吃力,估计口语更烂,还不到可以与人交流的地步。
他悠然前行,穿过一条街道后,再次将身上的伪装做出了更改。
此时的他肤色白了一些,头发卷翘,胡子浓密,走路的姿势也变得豪放,与刚才判若两人。
系统:【同步率+2%。】
薛沉:【升级[西域语]。】
[西域语]升到了2级。
这里似乎是在某个国家的城镇中心,越往外围人越少,薛沉差不多走到尽头,继续更换伪装,然后把前面几次用过的道具丢掉,来减轻负担。
他踱步而回,与几个绿衣人擦肩而过。
薛沉不动声色地站在摊位前,买了一壶奶茶,余光看到几人焦躁地走远,微微勾了勾嘴角。
薛沉:【同步率没涨吗?】
系统:【没有。】
薛沉:【奇怪。】
他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好咸!这是放了多少盐,他家盐是不要钱的吗?】
系统看着他在脑子里絮絮叨叨,喝奶茶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很快把奶茶喝掉了一半,将那只壶挂在了自己的包裹上。
系统:【同步率+1%。】
距离那群绿衣人越来越远,薛沉开始仔细地观看新马甲的文字简介。
他叫玉七,父母都是西方罗刹教的教众。
教主玉罗刹在罗刹教中威信极高,所有教众都对他言听计从。看名字就知道,整个罗刹教是玉罗刹的附属品,所有的人都效忠教主,无人敢有二心。
玉七生来就和常人不一样,他没有喜怒哀乐,难以理解其他人的情绪变化。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杀手,玉七的父母把他送到了玉罗刹的面前,玉罗刹觉得有趣,没有让他成为杀手,而是命人教他易容,让他模仿不同的人,表演出不同的情绪。
这个极其冷漠的孩子就这样学会了伪装,默默无闻地隐藏在了人群中。
后来玉七的父母死在了罗刹教与西域各派的争斗中,玉罗刹便将他提拔成了白堂的副堂主,负责监视各个堂口,打探消息。
玉七易容高超,行踪不定,有时外出去帮玉罗刹做事,有时隐藏在罗刹教中,做玉罗刹的眼睛,替他观察着教内的每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处,他就像个鬼一样,谁也看不到他,但是谁都可能是他。
这种局面没有维持太久。
少教主玉天宝的年纪渐长,玉罗刹慢慢老去,罗刹教里的一些人心思浮动,想要推动少教主夺权,但是又畏惧教主昔日的威严,迟迟不敢动手。
有一次玉七易容成了玉天宝,被四大长老轮流教唆。
玉七根本没听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他离开以后,四大长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怕他跟玉罗刹告密,全力向他展开了暗杀。
薛沉:【小七根本没听懂他们话里的意思吧。】
系统:【看样子是的。】
薛沉:【我最讨厌这些尔虞我诈了,举报,全都给他们举报!走,我们回罗刹教!】
系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看着玉七又换了一套装备,撕掉络腮胡子,把头顶的帽子换成衣袍上的兜帽,戴上蒙面的纱巾,看起来像个防晒到位的女孩子。
他挑了个摊位,花费一块宝石,把装奶茶的那个壶里灌满了水,背上包裹,辨认了一下方向,根据其他几个时间节点上的太阳位置,差不多判断出了方向。
系统:【你怎么知道罗刹教在这边?】
薛沉:【沙漠里一望无际,离开人群后,小七没有了遮挡,往哪边跑都是一样的。他的感情淡漠,应该没有“恐惧”这种感情,不会因为被人追捕慌不择路,极大概率是朝着罗刹教那边跑的。】
系统:【他不是从罗刹教出来的吗?】
薛沉:【小七离开罗刹教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原因,所以一定会回罗刹教的。】
系统:【有道理。】
玉七来到卖骆驼的地方,他的语言能力还没提上来,跟人交流的时候磕磕绊绊,坚决跟人讲价,最后花了一块宝石买了一头骆驼。
他牵着骆驼离开城镇,骑到了驼峰上,慢慢地在沙漠中行走。
系统:【这里的奶茶卖的好贵。】
薛沉:【方便携带,口感浓郁,营养丰富,盐分充足,还赠了个壶,也算可以了。】
离开人群后,玉七放松下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的神采也与常人有所不同,看似平淡,却透着十足的冷漠。
系统:【同步率+2%。】
薛沉:【加在[易容]上。】
[易容]技能提升到了3级。
玉七的同步率提升到了10%,离开人群后,增长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他对着骆驼用西域话念叨了一路,同步率半点都没有涨。
系统被他念的很烦躁:【这样是涨不了同步率的。】
薛沉:【我知道。】
系统:【那你还念!】
【我又没想靠这个刷同步率,只是想把语言熟悉一下而已,你没发现我讲话越来越顺了吗?有2级[西域语]打底,不用担心自己练着跑偏。】他越说越幽怨,【我打算自学这门语言,节省下来的技能点可以用在其他地方,弥补一下马甲的短板。】
系统:【真的是你自己抽到的马甲,跟我没有关系。】
薛沉:【我又没有怪你,而且我记性好得很,不用你一直重复。】
系统:【好的……我有一个问题。】
薛沉:【说。】
系统:【你为什么要回罗刹教啊?直接像大绵一样,趁着可以自由活动,在外面溜一圈不好吗?现在去中原,把同步率刷起来,陪本体去无名岛,回来以后再去找玉罗刹告状。】
薛沉:【问的很好,所以你知道去中原的路吗?】
系统:【……我不知道。】
薛沉:【我也不知道,而且我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清楚,就算有谢珩那样的技能,也找不准该往哪里走,就算能找到方向,也不知道路上哪里有补给。万一身上的水和食物不够,我就直接死沙漠里了。】
系统:【对哦。】
新马甲暂时无法投入使用,薛沉没有立即动身去无名岛。
大概是他的灵魂强度已经提高,这次开新马甲的痛苦比前面几次减轻了许多,但是同步率没刷起来,薛沉还是很头疼,整个人都恹恹的。
小荷给他喂了几粒谢珩配的山楂丸子:“大公子今日还要出去?”
薛沉点了下头。
小荷:“那位柳公子的身份再高,还能高过大公子吗?派人给他传个信,告诉他改日再见不就好了?”
系统:【小荷说的对,你就非得今天吃这顿饭吗?】
“已经答应人家了,岂能轻易反悔?更何况我真的没事,只是昨日吃得太油腻了,用过药就好多了。”薛沉揉着头:【你是不是傻?小柳也很难受啊!我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强颜欢笑,上班有童贯,下班有干爹。干爹满心都是我,稍微多睡一会儿都不行。我也想放松一下。】
小荷给他穿衣服:“外面那么冷,不如请那位柳公子到家里来吧。”
薛沉:【那我还吃什么?】
系统:【……】
他套好袖子,摇了摇头:“不合适。”
小荷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给他穿衣服。
薛沉整理了一下领口:“还要麻烦你跟昨天一样,瞒着涟儿,别告诉他我出去了。”
小荷很不情愿:“大公子!”
薛沉笑笑,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收拾得差不多了,摆脱小荷的手,快步离去。
小荷拿着披风追过去:“大公子,外衣!”
薛沉返回,从她手上拿过衣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速走出了自己的小院。
他往弟弟那边看了一眼:【我弟不在外面吧?】
系统:【我很好奇,他不在外面,是在自己屋里吗?整天呆在屋里做什么?跟你一样睡觉吃东西吗?】
薛沉:【习武练功吧。】
系统:【我记得你进宫赏雪那天说过,回来以后要努力习武,我就说吧,你连早起都做不到,肯定不行。】
薛沉:【笨蛋系统,谁说习武一定要起床的?我躺在床上照样能修行内力。】
系统:【……】
薛沉怕被宫九发现,没有像昨天那样提前备好马车。
昨天去军营时宫九给他示范过了,薛沉很自然地挑中一匹马,命人套在了车厢那边,等下人们收拾地差不多,他才抱着披风进入车厢里,慢悠悠地离开了王府。
柳仪煊来到童贯这边,将手上的字条递上。
童贯一愣:“你说太平王大公子约了你见面?”
柳仪煊点头。
童贯:“太平王一向与我们不睦,薛公子为何会见你?他可有再说过什么?”
柳仪煊一脸无辜地摇头。
童贯:“他既然请了你,那你就过去吧。再怎么说,他也是太平王府的公子,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惹得起的。你好好跟他相处,记得带些纸笔过去,别怠慢了他。”
柳仪煊乖巧地点头。
童贯怕柳仪煊自用的东西太过粗陋,入不了薛沉的眼,特意命人从库房拿了些上好的笔墨纸砚,装到一个小盒子里,又派了几个人跟着柳仪煊一起,随时为他跑腿,也能在他不方便写字时,替他说几句场面话。
系统:【童贯对小柳真好。】
薛沉:【傻统,这种好,就跟帝王对妃子的宠爱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目前看来,柳仪煊有能力,人也聪明,又是许轻容的养子,上了童贯的船,那就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都是一体的。
柳仪煊能得到薛沉的友谊,童贯求之不得,当然得替他好好谋划。
柳仪煊脱掉官袍,换了身常服,带着几个下属来到了另外一座酒楼。
下属们替他和小二打交道,问过薛沉所在的房间,带着他来到二楼的厢房,敲了敲门,轻声说:“薛公子,柳大人到了。”
本体正襟危坐:“进来吧。”
房门从外面打开,柳仪煊缓步入内,朝着本体露出清浅的微笑,行了一礼。
薛沉温和起身托住他:“你总算来了,我都等你很久了。”
枢密院的下属们将纸笔奉上。
薛沉皱了皱眉:“不用你们,小柳这边有我,你们下去。”
那几位下官不敢多言,恭敬地出去了。
柳仪煊关上房门,坐在桌子对面。
薛沉:【饭量最小的两个身体相遇了,愁。】
系统:【……】
本体和马甲谁都没有碰桌上的点心,连茶水都没喝,就等着过会儿开饭。
离开其他人的视线后,小柳放松下来,在桌子上趴着,抽了根筷子,以末端位置揉按太阳穴缓解头疼。
薛沉走到旁边的小榻上躺下,把窗户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
外面的脚步声传来,小柳立刻放下筷子。
房门敲响:“薛公子,柳大人,小的来上菜了。”
柳仪煊去打开门,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进来。
薛沉眼睛抬都没抬,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几道菜摆上桌,他立刻起身,和柳仪煊面对面坐着吃了起来。
小二又陆续来了几趟,见厢房中气氛尴尬,有些摸不清头脑,每次都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上完所有的菜后,薛沉看着满满一桌:【好像点的太多了,我和小柳根本吃不了。】
系统:【打包带走!】
薛沉:【可惜本体不能带回家,只能让小柳打包了。小柳的手艺那么好,却吃不到自己的饭,我好难啊。】
系统:【跟小七比起来,你们两个算不了什么吧?】
玉七还在沙漠里走。
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他一直都在向前走,周围的景象却一点变化都没有,简直像是陷入了鬼打墙。
玉七仍旧是那副神情寡淡的模样,眼神淡漠地不像真人,嘴巴却聒噪地很,一刻不停地拿骆驼练习口语。
系统觉得他再这么念下去,要么口渴脱水而死,要么骆驼被他念死。
薛沉:【小七的情况,可能是生理原因,我感觉那部分意识非常平静,一点欲望都没有。】
系统:【所以你也共情不了是吗?】
薛沉:【这个很难解释,因为我的意识是正常的,只是小七的身体出了问题。我很清楚人类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也知道在不同情况下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但是小七不能,总之很难用语言解释……】
系统:【你就直接说能不能吧。】
薛沉:【能,但是不完全能。】
系统:【……】
薛沉和柳仪煊分了分,每个人只尝几道菜,尝完以后选自己喜欢的吃。
他特意没要主食,但还是很快就吃饱了。
尤其是小柳,把桌上的各种肉都吃了两片,喝了点汤,肚子撑得厉害,再也吃不下去了。
柳仪煊躺回榻上,安静地消食。
薛沉拿出药丸,给他嘴里塞了几粒。
系统:【你还打算来第二轮啊?】
薛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吃得尽兴!】
系统:【……】
薛沉的饭量比柳仪煊大一些,坐在桌前继续吃。
片刻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薛沉往嘴里塞了粒山楂丸:【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脚步声很熟悉?】
系统:【没有啊,不都差不多吗?】
下一刻,外面响起更加熟悉的声音:“我大哥在这里?”
柳仪煊霍然起身,匆忙来到饭桌旁,让出身下的矮榻。
店小二:“薛公子的确是在这里。”
薛沉无奈:“进来吧。”
白衣公子推门而入,他挥袖关上房门,无视了旁边的哑巴少年,定定地看着兄长:“你又让小荷骗我。”
薛沉笑了笑。
宫九面容阴沉,语气冷酷:“骗得了我一次,骗不了第二次……”
薛沉给他夹了一筷子蒸软羊,塞到他的嘴里。
宫九不悦地看着他,咽下羊肉后,不满地说:“大哥,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薛沉:“可不就是吗?”
宫九没有理他,而是看着桌上的菜:“你就吃这些?”
薛沉神情淡了些。
宫九又看向柳仪煊:“原来是你。”
柳仪煊笑了笑。
宫九:“我竟不知道,大哥何时跟他这样亲近了?”
薛沉不言不语,又喝了口汤。
宫九很无奈。
大哥这样的态度,让他想找茬都没有办法。他只能压下心底的不悦,坐在兄长旁边,对柳仪煊说:“我大哥体弱,吃不得这些东西,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勉强用了些,以后不要再弄这些给他吃了。”
薛沉神色莫测,低头沉思。
柳仪煊点了点头,指着那些没怎么动过的菜,让宫九一起吃点。
先前宫宴时,宫九的注意力都在兄长和原飞霜身上了,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个不起眼的少年,此时看他如此柔弱,还算顺眼,给了他几分面子,随便吃些。
薛沉和柳仪煊都没说话,房间里只有宫九吃东西的声音,他有些不安,放下了筷子。
宫九看向柳仪煊:“你不能说话?”
柳仪煊点头。
宫九:“那你是如何与我大哥交谈的?”
柳仪煊指了指矮榻那边的笔墨纸砚。
宫九:“若是我没有看错,那些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柳仪煊点头,拿起杯子,在桌上倒了点水,用手指沾着水渍,在桌面上写:这样。
宫九:“原来如此。”
薛沉:“你很闲?”
宫九摇头:“我怕大哥偷偷离开。”
昨日他才在大哥面前坦白过无名岛的事,大哥说过,会替他到岛上去。薛沉突然消失,宫九还以为他直接扮作自己离开了。
当着柳仪煊的面,宫九没敢说得太清楚。
薛沉安抚道:“不会的。”
宫九点头。
薛沉:“小柳是个可靠的人。他和金国有深仇大恨,虽为童贯做事,也无法忘记从前的恩怨。这孩子与太平王府立场一致,有些事情,不必避着他。我离开后,你要扮作我的样子在王府生活,今日你恰好过来了,我也就直说了。”
宫九还以为大哥和原飞霜的关系更好,只是可怜柳仪煊孤立无援,才大发善心地约他见面,免得他多想。
没想到柳仪煊才是那个真正入了大哥眼的。
他看向柳仪煊,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独特之处。
薛沉:“我走之后,你不仅要和小柳多多来往,还要和原飞霜和方应看处好关系。”
宫九又看了眼柳仪煊。
大哥当着他的面这样说,柳仪煊竟从容淡定,没有半点异样。
宫九看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脸色苍白,身形消瘦,还以为他就是个小孩子,没想到他的胸怀城府,难怪能入了大哥的眼。
薛沉:“神侯府那边,自有小绵去做,不必你费心了。”
宫九恍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哥这是……”
薛沉轻笑:“太平王府是中立阵营,但是谁说中立阵营就要独善其身,与各方都保持距离了?”
宫九看向兄长的眼神带上了崇敬:“裴锐进府时,你就已经想到这一天了?”
薛沉但笑不语。
宫九:“柳仪煊也知道这些?”
薛沉怜悯道:“小柳也是逼不得已才投靠童贯。童贯虽说与父亲一样主战,还是怯懦了些,不敢得罪蔡京。蔡京有六分半堂傍身,权势滔天,有几人敢反抗他?小柳的父母亲人被金人杀害,不愿为了派系之争放下仇恨。他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愿意依附我,我又何必拒绝?”
柳仪煊笑了笑。
宫九:“能信得过吗?”
薛沉问柳仪煊:“你说呢?”
柳仪煊点头,沾了下茶水,在桌面上写:京城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我想去前线。
宫九:“你会武?”
柳仪煊摇头,把水渍擦掉,重新写:前线不止有军人,其他人也能派上用场。
系统:【你真的这么想啊?】
薛沉:【你是说把小柳调到前线?】
系统:【对。】
薛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会受到马甲的一些影响,小柳最近过的一点都不快乐,在枢密院很忙,也天天处理战场上传来的消息,但是没有几件真正有作用的。这里的枢密院就是个表面机构,真正的实权还得看我爹。】
系统:【小柳能做什么呢?】
薛沉:【后勤、外交都行,我的军事能力肯定比不上我爹,跟在他身边学点东西也挺好的。】
宫九:“你打算何时去?”
柳仪煊摇头,看向了本体。
薛沉:“现在还不行,童贯等人并不知道,小柳已经暗中投靠了我。还需要他在枢密院多呆一段时间。”
宫九是个聪明人,听到大哥这么说,立即明白了。
柳仪煊的身份是双面间谍,等他的身份暴露,或者和童贯分道扬镳时,才是回到大哥身边的时候。
话说得差不多,薛沉给宫九夹了些菜,把剩下的饭菜全都交给了弟弟处理,省下打包了。
吃完饭后,柳仪煊已经快到了下值的时间,他没回枢密院,直接回家。
薛沉和宫九乘坐马车返回太平王府-
陆小凤在青衣楼呆了几日,风波平静后,他顿时感到无趣,正打算和云鹤烟告别,没想到云鹤烟先来找他告别了。
陆小凤问:“你要离开?去哪里?”
云鹤烟;“京城。”
陆小凤:“是太平王的意思?”
云鹤烟:“嗯。”
陆小凤好奇:“方便透露一下,太平王准备让你做什么吗?”
云鹤烟其实很舍不得大盘鸡,但是现在还不是本体和陆小凤接触的时机。他要跟着本体去无名岛,那就必须摆脱陆小凤,决不能让他一起去。
云鹤烟:“大公子得了官家的赏,准备入朝为官,王爷让我去做他的护卫。”
陆小凤怔了怔。
怎么他最近交的两个朋友全都这样?
裴锐刀法高明,是个绝世刀客,他如果混迹江湖,必定会有很高的地位,不会缺钱,也不会缺人,成名后自有人往他跟前凑。可是他却愿意舍弃自由,在朝廷里面做个小小的捕快。
云鹤烟一介杀手,虽说听令于人,还有这样的怪病,但是他的剑法已经得到了西门吹雪的认可!只要他想,多的是人愿意给他血喝,可是他却将青衣楼拱手让人,还自愿听令于太平王,跟在病弱的薛公子身边做个小小护卫。
你们都这么没有野心吗?
陆小凤灵光一闪:“莫非是太平王承诺了什么?”
云鹤烟摇头:“我既答应了他,又怎能反悔。”
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陆小凤顿时肃然起敬。
陆小凤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武功高强,剑法一流,做什么都难以掩盖你的光芒,终有一日,太平王会看到你的能力的。”
云鹤烟:“嗯。”
陆小凤迟疑着说:“我听说太平王最在意的就是他那对双生子。你可千万别突然发病,伤到薛公子……”
云鹤烟:“放心,我若是难受了,会饮自己的血。”
系统:【真的吗?】
薛沉:【假的!都和本体独处了,怎么可能不尝一尝自己!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我是什么味道了!】
系统:【……】
云鹤烟与陆小凤告别,离开青衣楼,用轻功赶路,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京城-
玉七途经水源,将壶里的水补满,换了身新的衣服,用3级[易容]把自己伪装成了普通青年的模样。
他的身材高挑,骨架宽大,皮肤苍白极了,牵着骆驼沿着绿洲一直走,终于到达了一座城镇。
这里比他的出生点更加繁华,街上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行人熙熙攘攘,有中原人,也有西域人,玉七混在里面完全没有违和感。
系统:【我还不知道玉七是什么样子。】
薛沉:【可能就是最开始那种拼接缝合的样子吧。】
系统毛骨悚然:【你不要吓我。】
薛沉:【我没吓你啊,你想想,玉七扮演谁都没有违和感,无论高矮胖瘦,他想易容成什么样就易容成什么样,而我只有三级技能,道具也不算很多。那就只能说明玉七自身特别有优势了。】
系统:【好可怕……你要是跑的快了,会不会散架?】
薛沉:【嘻嘻,你信了。】
系统:【薛沉我哔——哔哔——】
玉七在城里转了一圈,找了一个看着特别凶的人,用不太流利的西域话问:“罗刹教,在哪儿?”
系统:【你对着骆驼练了这么久,怎么还是磕磕巴巴的?】
薛沉:【没有良好的语言环境,自己练的效果是差了些,可是总比没有强。】
被他抓住的男人本来想揍他,听清他的话后,顿时老实了。
他小心地问:“您找罗刹教有何贵干?”
玉七的[西域话]只有2级,还没到中等水平,只能进行日常交流。
他听不懂懂这些复杂的词,琢磨着西域话的词句用法,淡定地说:“贵干。”
被他抓住的男人:“啊?”
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说不出的奇怪,如果这人打听的是其他事情,他肯定要多问几句了。可他问的是罗刹教……
谁都知道罗刹教的人不好惹,就算他不是罗刹教的教众,也是那个帮派的朋友,或者仇家。
有胆子跟罗刹教对着干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那男子指了指后面:“镇子那边有座山,越过山,就是罗刹教的驻地了。”
玉七点头,牵着骆驼按照他所说的方向走去。
薛沉:【看样子玉七刚离开就遭遇了追杀,否则不可能如此顺利地返回。那四位长老还是太沉不住气了,不过这也说明,玉七的武功并不高。】
系统:【好耶,你可以省一个技能了。】
薛沉:【傻系统!玉七武功不高,我怎么约束方应看!都怪你!】
系统:【……】
玉七来到了山前,仿佛远离沙漠,回到了中原。
这里非常凉爽,植被茂盛极了,还有鸟鸣和花香,足以看出罗刹教的实力深厚。
山下的防守也做的不错,玉七过来以后,立刻有人拦住了他:“你是何人?”
玉七伸手捞过骆驼上的包裹,在里面翻了翻,从衣服、假发、宝石、烤饼、肉干、茶叶末里翻找了很久,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一块腰牌。
他一点都不尴尬,任由其他人打量自己的包裹,面不改色地拿起腰牌给众人看了一眼。
“原来是七堂主,七堂主里面请。”
玉七平淡点头,牵着骆驼上山。
【设定同步率+3,当前马甲同步率13%,可使用技能点3。】
第144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15000收藏加更)
薛沉:【给我加到[缩骨功]上吧。】
3个技能点, 将[缩骨功]提升到了2级,比入门稍微强一点。
玉七从小学习易容,缩骨功应该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了。
抽取马甲时, 玉七的立绘已经将他的人设完整地展现,玉七的缩骨功绝对已经练得出神入化。
两级的[缩骨功]足以行走江湖, 但是和马甲在人前的状态相差甚远。玉罗刹实力难测, 性情不明,如果在他面前暴露, 很有可能小命难保。
薛沉思考了一会儿, 将体型恢复到原本的样子,换掉身上的西域袍子,将脸上的易容去掉, 以原本的模样进入了罗刹教。
教内见过他真实样貌的人很少,一路上都有人盘问他的身份, 玉七拿着腰牌一路畅通无阻, 问了几个人教主的下落,连蒙带猜,终于找到了玉罗刹这里。
玉七牵着骆驼进来,守在前面的教众拦了他一下:“你是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进!”
玉七熟练地拿出腰牌。
教众:“原来是七堂主!您的易容越来越高明了, 小的是半点没认出来,教主正在里面打坐,不准其他人打扰……”
玉七听得云里雾里:【2级[西域语]难道不应该可以应付日常交流了吗?为什么我跟这些人交流起来还是这么吃力?】
系统:【可能他们说的是武学上的一些专用词汇吧。】
薛沉:【你会西域话吗?一起来练口语吧!】
系统害怕极了:【不不不,我不会!】
薛沉:【好废物的系统。】
他点了点头, 收回腰牌, 牵着骆驼继续往前走。
教众惊慌:“七堂主……”
玉七停了下来, 没有等到后面的话,牵着骆驼继续往前走。
值守的教众被另外一个人捂住了嘴巴, 那人小声说:“七堂主专门为教主做事,哪一次不是奉了教主的密令,你竟然敢拦他?不要命了?”
那教众点了点头,充满后怕地看了一眼玉七。
玉七慢慢地向前走,穿过空旷的庭院,牵着骆驼进入了前院的屋里。
教众:“骆驼也进去了!”
另一人说:“教主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到的,不要再说了!”
玉罗刹的院子很大,玉七在里面转了很久,才在最里间的屋里找到了盘腿打坐的教主。
他穿了身黑衣,白白净净,看起来很年轻。
系统:【这真的是玉罗刹?】
薛沉:【应该不会错的。难怪原著里他一直用灰雾蒙脸,罗刹教做的这么大,都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原来是小柳那种类型!】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玉罗刹的武功很高,早在玉七靠近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声音,及时收功,等待着玉七的到来。
看到玉七牵着的骆驼,玉罗刹皱了皱眉:“怎么带了头畜生过来?”
他的声音与容貌截然不同。
玉罗刹的脸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轮廓线条柔和,皮肤白皙,鼻子小巧挺拔,眼神清澈极了,跟小柳一样男生女相。
可是他的嗓音却很有威严,非常符合他的真实年纪。
系统:【他也是个拼接怪吗?】
薛沉:【身体的年纪渐长,脸却一点没变,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春永驻吧。】
玉七平静极了,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妥,看到玉罗刹以后,就跟看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样,没有半点波澜。
他淡淡地说:“牵着就进来了。”
系统:【同步率+1%。】
玉七一开口,玉罗刹就感受到了他和平日里的差别,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玉七:“没有。”
玉罗刹站起身,朝他笑了笑:“好孩子,到本座这边来,让本座好好看看你。”
玉七走上前,任由玉罗刹给自己摸骨:“教主,痒。”
玉罗刹把他摸了一遍,确定眼前这人就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是其他人假扮的才放下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玉七是什么样的人。
玉七天生冷血无情,就算能扮演出不同性格的人,也无法理解他自己表演出来的感情,甚至连疑惑和好奇这样的情绪都没有,只会听从他的命令,半点都没有反抗的心思。
在玉七面前,玉罗刹无需维系教主的威严,无论他强大还是脆弱,玉七都会听从他的吩咐。
玉罗刹悠然地坐下:“你讲话怎么磕磕巴巴的?”
系统:【你要暴露了!你现在只有一个同步率,根本没有办法提升技能,完蛋了!】
薛沉:【闭嘴,再吵进小黑屋。】
系统:【哦。】
玉七:“有人要杀我,我一直在被人追杀,逃了很久,刚从沙漠回来。”
玉罗刹神色一凛:“你可知道是谁?”
玉七:“穿绿衣服的人,应该是三大长老。”
系统:【你竟然会读“长老”这个词。】
薛沉:【你还说自己不会西域话!】
系统:【……是哦。】
薛沉:【你就是不想跟我练口语!】
系统:【我没有!你让我好好想想……对了,我本来是不会西域话的,但是你学会了,我就跟着会了。我们的一部分感官是同享的,又能进行意识交流,意识层面也有一部分是连接起来的。小柳学女真话的时候,我也懂了女真语。】
薛沉:【以后陪我练习口语,从现在开始,我们用西域语在脑子里交流。】
系统:【……】
玉罗刹沉思了很久,他看向玉七,展颜一笑:“本座知道了,你受委屈了,这一路上很辛苦吧?快去沐浴更衣,本座让人给你准备酒菜。”
玉七:“教主。”
玉罗刹:“还有事吗?”
玉七:“沙漠好大。”
玉罗刹很有耐心:“沙漠看起来漫无边际,但是总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玉七:“尽头是什么?”
玉罗刹:“沙漠的尽头,自然是绿洲。”
玉七:“这里是绿洲吗?”
玉罗刹:“这里就是绿洲。”
玉七:“其他地方有绿洲吗?”
玉罗刹:“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多话?难道是在外面被人追杀,知道害怕了?”
玉七:“什么是害怕?”
系统:【同步率+1%。】
薛沉:【换成西域话,重新报。】
系统不情不愿地更换了语言,它报完同步率,看着玉七厚着脸皮赖在玉罗刹这里不走,面无表情地和玉罗刹对答,突然间茅塞顿开:【你在拿他练口语!】
薛沉:【是的,多练练。】
系统:【……】
玉罗刹笑着招呼他过来:“我们玉七真是长大了,竟也开始好奇这个了吗?”
玉七走到他身边;“什么是好奇?”
系统分不清他是在扮演玉七的人设,还是单纯地想让玉罗刹解释这些词语的具体意思,它兢兢业业地播报:【同步率+1%。】
玉罗刹像逗弄小狗一样,摸摸他的头:“好奇就是,很想知道某件事,想把它弄清楚,就像你现在这样。”
玉七低下头想了会儿,抬起头:“我不好奇。”
玉罗刹:“本座倒是很好奇,你一向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怎么今日却没有做出伪装?”
玉七告诉他:“这就是我的一个伪装。”
他有无数身份,可以伪装成不同的人,自己的真实样貌,也是无数伪装中的一个。
玉罗刹笑道:“这样磕磕绊绊的讲话,也是你的伪装?”
玉七:“不是……是我被人追杀,追了好几天,他们一直追我,不小心就会被抓住,所以我没有休息,一路逃到了这里。”
玉罗刹温声说:“去喝点水吧。”
玉七走到桌子那边,拿起茶壶晃了晃,确定里面还有半壶水,直接灌进了嘴里。
他喝完以后,闻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没有理会这股味道,又来到了玉罗刹这边,打算接着拿他练习口语。
玉罗刹冷着脸:“玉七,还不把这畜生弄出去!”
玉七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骆驼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坨可疑物体,他走过去摸了摸骆驼,把小伙伴牵走了。
玉罗刹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想过清理地上的污秽,念在玉七奔波数日疲劳至极的份上,他没有和玉七计较,喊了下人进来收拾屋里的脏污。
玉七牵着骆驼往后面走:【太可惜了,我还想多学一会儿呢。】
系统:【你是有多执着啊!】
薛沉:【没办法,同步率要节省着用。你说玉罗刹为什么生气啊?骆驼的粪便多好,干燥极了,拿来当肥料就很不错啊,做燃料也很好用。】
系统:【你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薛沉:【我可能是被小七影响到了,理智上是知道的,感情上不太能理解。】
玉七牵着骆驼离开,把骆驼交给了下人,抓住几个人交流了几句,打听了下自己的住处,发现他可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又回到了玉罗刹的院子里。
他正准备去找玉罗刹,迎面走来两个红衣女子。
个子高一些的那个女子说:“七堂主,教主心情不佳,暂时不想见您,特意吩咐我们备好热水,服侍您沐浴更衣,请随我们来吧。”
玉七继续练习口语:“他为什么心情不佳?”
个子稍矮些的女子笑着说:“您自己不知道吗?”
玉七:“不知道。”
“您不知道就算了,也别再问了,如果教主知道我们在背后说闲话,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玉七:“什么是闲话?”
系统:【你让她们怎么接?】
薛沉:【随便,只要说话就好了。】
系统:【……】
两个红衣女子带着他去了旁边的院子,屋里摆放了一张绘着莲花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个很大的木桶,里面盛满了清水。
玉七任由两个女子摆弄自己,脱下衣物后,进入桶中。
其中一名女子给他擦背,另外一个给他洗头,玉七好像完全没有羞耻心,神情一直很淡然,没有任何不适。
系统:【同步率+2%。我还以为你会让她们出去。】
薛沉:【那我就崩人设了。】
系统:【我怎么感觉,玉七的设定和小粉差不多?】
薛沉:【不一样的,小粉感情充沛,只是不举而已。小七身体正常,可以体会到生理上的感觉,只是情绪异于常人,比如说别人处于舒适的环境,心情会变好,他大概只觉得舒服,心情上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系统:【那小七明白亲情吗?】
薛沉:【不会。】
系统:【他为什么会听玉罗刹的话?】
薛沉:【小七活着没有意义,也没有目标,反正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听玉罗刹的吩咐,帮他做事了。】
系统:【你是认真的,还是在骗我?】
薛沉:【你猜?】
系统:【……】
薛沉:【我应该是有4个技能点了,加到[易容]上吧。】
[易容]等级提升到了4级,超过这个世界的平均水平。
玉七洗完澡后,让两名婢女出去,使用[缩骨功]改变身形,穿了身黑衣,从屋里走出来时,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婢女连忙低下头:“参见教主。”
玉七没有理会她们,直接走了出去。
他脸上的表情和玉罗刹完全一致,本以为可以借着玉罗刹的身份弄清楚罗刹教的布局,没想到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玉七拿出腰牌,摆明了身份才被放行。
薛沉:【玉罗刹也太狗了吧?竟然连他的下属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难怪这个教派只认罗刹牌,原来没几个人认识教主。】
系统:【你打算干什么?】
薛沉:【认路,然后狐假虎威,借着玉罗刹的身份诈一诈那三个长老,解决掉教派里的麻烦以后,我就离开沙漠,去中原找本体。现在看来,三大长老都未必知道玉罗刹长什么样子,那就只能去认认路了。】
他罗刹教里转了一圈。
玉罗刹住的地方在教派的正中心,两侧是各种办公的堂口,总共分为四个堂,其中红堂负责与西域其他教派的各项事宜,白堂负责教派的内部事务,黄堂是掌管着教派的钱财和奇珍异宝,黑堂收纳各类武功秘籍、兵器防具。
每一个堂口都有一位堂主和两位副堂主,唯有白堂有三个副堂主,多出来的那个就是玉七。
玉七平时不跟堂口里的人交流,就连他的顶头上司都没见过他几次,更谈不上给他安排任务了。他只听玉罗刹的吩咐,地位超然,连同白堂的人一起监视,每一个人都不愿得罪他,生怕他在玉罗刹那里给自己打小报告。
玉七穿着黑衣,顶着玉罗刹的脸,眼眸含笑,坐在白堂的正中央。
系统:【同步率+1%。】
薛沉:【加在[伪声]上。】
系统:【这种技能也要学啊?需要的技能点真的好多。】
薛沉:【小七虽然武功不高,绝对是几个马甲里最多才多艺的。要是罗刹教没了,我就去中原支个摊卖艺。】
系统:【……】没有羞耻心是这么玩的吗?
堂主龙蒙站在一边盯了他很久,见玉七始终没有把座位让出来的意思,不敢明着开口,阴阳怪气地说:“老弟可是个大忙人,上次见面,还是四个月前,怎么今日突然回来了?”
玉七学着玉罗刹的语调,缓缓地说:“我不能来?”
龙蒙:“我不是这个意思,教中谁不知道你一心为教主做事?再怎么说,你也是白堂的副堂主,回到白堂是天经地义的事。”
玉七点了点头。
龙蒙:“你回来也好,堂中事务繁忙,正是用人之际,你回来以后,我也能松快些。”
玉七:“你这话什么意思?”
龙蒙:“你不是要回来了吗?”
玉七:“回来了。”
龙蒙苦笑:“你是教主身边的红人,我自然比不过你。你的年纪虽小,却已经为教内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将堂主之位交给你,我心服口服,没有什么不情愿的。”
玉七沉思:“但是我过会儿就走。”
龙蒙不甘和悲伤的情绪被他打断:“什么?”
“回来了,过来看看,马上就走。”玉七看着他,“你是不是听不懂西域话?”
龙蒙摸了把汗,连连点头:“是我误会了。”
薛沉:【刚看到他是个话痨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呢,没想到他的西域话比小七还烂,小七该不会被他教坏了吧?】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薛沉:【看出来了,这么热的天,他还穿这么厚,头上的汗都能洗脸了。】
系统:【……】
玉七放弃和龙蒙交流,离开白堂,又去其他堂口看了看,转了一圈之后才回到了玉罗刹那边。
玉罗刹以为他在沙漠中不吃不喝逃亡数日,嗓子都干哑了,命人给他准备了几坛美酒,还有丰盛的饭菜。
玉七一进来就闻到了香气,他循着味道过来,看到桌上的烤羊,眼睛一亮。
玉罗刹用银质的小刀将羊肉切好,正想招呼他过来,抬头就对上了那张熟悉的脸,面色顿时阴沉:“怎么打扮成了本座的样貌?”
玉七快步上前,他的伪声刚入门,学的还不太像,但是语调和玉罗刹一模一样:“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玉罗刹:“玉七,换一张脸。”
玉七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片刻后,一个病恹恹的青年走进了屋,坐在了玉罗刹的身侧,他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问:“玉教主,我想吃你面前那块羊肉。”
玉罗刹把盘子递过去:“是你想吃,还是小七想吃?”
玉七:“我。”
玉罗刹笑了笑:“方才为什么要易容成我的样子?”
玉七撩起袖子,将羊肉又片得小了些,慢条斯理地食用。听到玉罗刹的话,他轻咳两声:“不为什么。”
玉罗刹:“以后不准这样了。”
玉七:“好。”
玉罗刹给他夹了些蔬菜。
沙漠中的菜比肉还要金贵,新鲜的菜更是价值不菲。这一顿饭在中原稀松平常,放在沙漠中,已经十分难得。
玉七啃了好几天烤饼和肉干,口腔溃疡了就嚼点茶叶末,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菜了。
玉罗刹给他倒了杯酒:“尝尝看,这是才冰镇过的葡萄酒,清凉沁口,你应该会喜欢。”
玉七接过酒,一口饮尽,他看向玉罗刹:“甜的。”
系统:【同步率+1%。】
玉罗刹:“不喜欢?”
玉七低下头:“不知道。”
系统:【同步率+1%。】
玉罗刹:“知道你爱喝烈酒,都给你备下了。你年幼失怙,是本座亲自看着长大的,在本座心里,除了天宝,就是你的分量最重了。”
他给玉七倒了杯白酒,浓郁的酒气瞬间弥散。
玉罗刹看着玉七,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
玉七端起酒杯:“这世上唯有教主待我好,我会竭尽所能,回报教主的。”
系统:【同步率+1%。】
玉罗刹欣慰地说:“好孩子。”
玉七尝了一口,发现这酒确实像玉罗刹说得那样,是很好的烈酒,咽下去之后喉咙里仍有辣意,慢慢地才有回甘,非常刺激。
他仿佛上瘾一般,把杯子里的酒全部喝完,提起酒坛又倒了一杯。
系统:【同步率+1%。你不是不爱喝酒吗?】
薛沉:【小七爱喝,可能和生理方面也有关系。就跟我弟喜欢挨打一样,小七也有一点喜欢自虐。】
系统:【爱喝酒应该不算自虐吧……】
薛沉:【辣是一种痛觉,这酒是辣的,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反正小七这个就是喜欢自虐。】
系统:【好吧。】
薛沉:【我弟应该会很喜欢吃辣椒吧?】
系统:【……】
薛沉:【可惜这个朝代没有辣椒。】
系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
宫九每次发病找人抽他,薛沉都给他嘴里塞一把辣椒,宫九辣得痛哭流涕一边喊着多来点多来点……
幸好这个朝代没有辣椒!
玉罗刹见玉七如此喜欢自己为他准备的东西,心中升起了一股满足感。
他极有耐心,默默地陪着玉七用饭,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问:“你方才扮作本座的样貌,可曾被人看到?”
玉七点头。
玉罗刹轻声问:“好孩子,都有谁见到了你?”
心不狠,是没有办法坐稳教主之位的。
玉七不懂人类的感情,不明白他为何隐藏自己的样貌,做错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玉罗刹不怪他,只怪那些人运气不好,无意中撞见了他的真容。
玉七:“你院子外面那两排守卫、后山的全部教众、红白黄黑四堂的人,今日在教内的人,应该全都见到我了。”
玉罗刹眼前一黑。
玉七顶着那张病弱的脸,平静地回视:“只有他们。”
玉罗刹:“全都看到你了?”
玉七:“对,他们还查了我的腰牌,认出是我以后,还喊了其他人过来偷偷看我。教主,他们为什么要偷偷看我?”
玉罗刹扶了下额头,他虽然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醉了。
玉七:“我做错了吗?”
玉罗刹无力地摆手:“你吃好了就下去吧,让本座好好想想。”
玉七没有离开,继续吃了起来。
玉罗刹见他不走,自己站起来离开了酒席。
系统:【他竟然没有杀你!他心里有你!】
薛沉:【难怪你会被PUA。】
系统:【为什么啊?我又没有说错。小七犯了这么大的错,玉罗刹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他肯定跟你有感情的。】
薛沉:【你有没有想过,罗刹教的人全都知道小七精通易容,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样貌,并且习以为常。】
系统:【嗯。】
薛沉:【我顶着玉罗刹的脸出去转了一圈,见过玉罗刹真容的不敢到处乱说,没见过的根本不知道那是他。以后就算撞见玉罗刹,也会以为是我做了易容。我这是在给他打掩护啊!他感激我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杀我?】
系统:【……】不愧是你,PUA大师。
玉七理直气壮地留在这里吃饭,直到一点都吃不下了,才起身离开-
云鹤烟轻车熟路地来到太平王府,本体请他来到自己的院子。
小荷摆上待客用的茶水点心,在本体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房门关好,屋里安静极了。
薛沉不太放心,贴到窗边往外面看了一眼,没有见到弟弟的身影,坐回矮榻上。
云鹤烟点燃了蜡烛,拿出一把匕首,放在火焰上高温消毒,等温度降下来,拿着匕首来到本体身边。
本体身份贵重,不能伤在太明显的位置。
他撩起衣袖,露出一截小臂,云鹤烟拿着匕首在上面轻轻划了一道,血液渗出皮肤,滴落下来。他即刻上前,顺着鲜血流淌的方向舔舐,一滴都没有浪费。
系统:【什么味啊?】
薛沉:【没味。】
系统:【白开水那样?】
薛沉:【不是,就是血味。】
系统:【那大绵还喝?】
薛沉:【大绵现在的感觉,就跟喝其他人的血是一样的,也会感觉到满足。我怀疑这才是大绵的真实状态,单纯对血上瘾。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大绵跟在我身边,不会因为想吃某样食物咬我,估计喝血的频率会降下来吧。】
云鹤烟喝得差不多,松开他的手,品味了一下嘴里的血腥味道。
薛沉来到水盆旁边洗了洗胳膊。
云鹤烟划破的伤口很浅,现在已经不再流血了,他就没有包扎,直接将衣袖放下,掩盖住了伤痕。
薛沉:【呜呜衣服磨的好疼啊。】
系统:【以后让大绵喝自己!】
薛沉:【大绵也疼。】
趁着无人打扰,云鹤烟拼命地吃东西,薛沉趴在矮榻上观察着外面,看到白色的身影从院门那边进来,云鹤烟立刻停下动作,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神色冷酷极了。
薛沉转过身来坐好,神色温和:“那就有劳你了。”
云鹤烟:“大公子客气了,在下答应了为王爷效力,自然会听从王爷吩咐。守护大公子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宫九进屋,看到云鹤烟时愣了一下。
他知道云鹤烟是个很厉害的杀手,只是在他的印象中,杀手为了杀人不择手段,实力出众的杀手其实很少,而且都已经声名远播。
就算薛沉曾经说过,云鹤烟的武功很厉害,宫九仍旧没有放在心上。
他以为云鹤烟的武功属于中上,杀人时不择手段,所以才能在青衣楼里得到重用。
没想到见到他的第一眼,宫九就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
这种迫人的震慑力,像极了面对裴锐时的感觉。
宫九审视他:“你就是云鹤烟?”
云鹤烟:“是我。”
宫九:“听闻你的剑法不错。”
云鹤烟:“一般。”
宫九:“我的剑法也不错,你可有兴趣,与我比试一场?”
云鹤烟垂下了眼眸。
系统:【打啊!多么好的机会,你不报复你弟了吗?】
薛沉为难:【我刚喝过自己的血,现在还是饱的。】
系统:【……】
宫九完全不能领会他的良苦用心,冷冷地问:“你不敢?”
云鹤烟:“我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
宫九:“我的剑法已经练到了极致,你杀不了我的。”
薛沉担忧:“涟儿。”
宫九看向兄长:“大哥,你应该清楚我的武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更何况只是比试而已。你即将身陷险境,如果他武艺不精,如何保护得了你?让我试一试他,也好放心让你离开。”
薛沉:“你的武功很高,世上少有人是你的对手,就算他败在你的手上,又有什么意义?”
宫九:“大哥就当我许久不曾用剑,好不容易见到一位剑术高手心痒难耐吧。”
系统:【心痒难耐,他就不怕自己跪在地上求大绵打他吗?】
薛沉:【我弟的自制力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继续阻拦,一会儿大绵咬他,那可就不怪我了。】
系统:【……】
宫九率先离开屋子,来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云鹤烟犹豫片刻,拿上剑走出来,站在了宫九对面。
薛沉也跟着一起出来,站在走廊上,担忧地看着他们。
宫九:“小荷,去拿披风和手炉。”
小荷立刻小跑着进屋,拿出披风,披在薛沉的身上,又将手炉塞在他手中,退后半步站好。
云鹤烟:“我一见到血就无法自控,若是伤了你,还请你不要怪罪。”
宫九:“如果真的被你伤到,只能怪我技不如人,怪不到你的身上。”
云鹤烟:“请。”
宫九:“请。”
这场比斗,宫九其实是吃亏的。
他不止要和云鹤烟比,还要努力避免被云鹤烟打到,如果真的受伤,极有可能发病。
大哥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他绝不容许自己在哥哥面前露出狼狈不堪的那一面。
尽管如此,宫九仍旧有信心。
裴锐的武功的确高强,但他用的武器是刀,本身又是刚猛峻烈的路子,一旦被他近身再也没有招架之力。
与裴锐对战时,宫九正在发病,为了瞒住兄长,不敢用出全力,这才被裴锐找到机会,破开他的防守。
云鹤烟与裴锐的气质相似,又身材高大,应该也是以力破巧。
可他的武器是剑,剑与刀不同,一味地依靠蛮力,是没有办法在这条路上走太远的。
宫九的境界已经到了“无剑”,比西门吹雪更加高一层。
云鹤烟是个杀手,杀手总是忙于奔波,极少将心思花费在武学上。
宫九不相信云鹤烟的剑法会比西门吹雪更强,他有信心战胜云鹤烟,探清他的虚实。
云鹤烟见他一直没有出招,便做了先手,拔出剑向宫九攻了过去。
宫九精神紧绷,在云鹤烟的手落在剑柄时就已经想好了如何躲避和回击,他后撤半步,尚未来得及拔剑,便眼前一花,一个黑影靠近了他,带来阵阵冷意。
脖子上的皮肤刺痛,宫九对上了一双带着红色的眼睛。
云鹤烟眼尾的红色似乎蔓延到了眼珠里,明明冷酷极了,却无端透出疯狂。
宫九愣了一下,注意力却被脖子上的痛感吸引,他运起内力,压下心底的不适,眼睁睁看着这双眼睛靠近,接着疼痛处传来冰凉的触感。
“你干什么?”宫九勃然大怒,推了云鹤烟一把,却没能将这身材高大的青年推开。
云鹤烟用力地吸吮脖子上的伤口,妄图得到更多的血液。
宫九一直在挣扎,云鹤烟用力按住他,直到宫九运功,把颈间伤口恢复如初,变得像受伤前一样光洁,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系统:【什么味啊?】
薛沉:【番茄。】
系统:【啊?】
薛沉:【我真的好久没有吃到番茄了,这个世界都没有番茄!没想到竟然在我弟这里喝到了!什么时候拿他的血来炒个鸡蛋,一定很好吃。】
系统:【……】
变态!
真的变态了!
薛沉还在想配菜:【不知道加热以后味道会不会变,拿来下面条也不错。说起来,如果我想喝番茄汁的话应该怎么弄?算了,也不常喝,还是拿来炖个牛腩吧。】
系统:【你清醒一点!那是你弟的血啊!】
薛沉:【那可是番茄诶。】
系统无语。
宫九眸色沉沉,紧紧盯着云鹤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鹤烟眼神迷离,回味着唇齿间的味道,遗憾地看了眼他的伤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给他割一刀。
宫九因为他这一眼毛骨悚然,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警惕地看着云鹤烟:“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鹤烟满足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一看到血就无法自控,会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些事情。你技不如人,怎能怪我?”
宫九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受辱过,他恨恨地看着云鹤烟:“你敢对我不敬?”
云鹤烟:“我并非有意,只是情不自禁。”
宫九:“你喜欢男人?”
云鹤烟愣住:“不。”
宫九:“那你为何会情不自禁?把话说清楚!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容许你跟随在我大哥身边的!”
云鹤烟:“我有一种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特别渴望鲜血。而且看到血以后,总会忍不住想喝。自始至终我都没有骗你。”
宫九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病,他很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过云鹤烟。
薛沉道:“涟儿。”
宫九不敢无视兄长,怒火淡了几分,回头看过去:“大哥。”
薛沉:“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宫九眼神不善地看着云鹤烟:“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突然间想起来,爹爹似乎提起过鹤烟的病,只是当时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薛沉歉意地说,“我若是早些记起来,你们就不必这样了。”
宫九:“不关大哥的事,是爹没把事情说清楚。”
第145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霸王票加更)
系统:【太平王跟你说过大绵的事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薛沉:【没有啊。】
系统:【……】
薛沉:【他还不知道大绵有这样的癖好。】
系统:【……】
你俩不愧是亲兄弟。
宫九一向守信,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马上就要失去这个美好的品质了。
事关兄长的安危,他无法不在意。
宫九问:“你有这样的病, 如何保证不会伤害我的兄长?”
云鹤烟解开手腕处当做护腕用的黑布,露出下面斑驳的伤口:“我会克制住, 只喝自己的血。”
宫九脸色更加阴沉, 他提起剑,指向云鹤烟:“再打一次。”
系统:【他还心存侥幸吗?】
薛沉捧着手炉:【大绵明明可以喝自己, 却扑过去喝了我弟, 我弟生气了。】
系统:【他就不怕被打得犯病?】
薛沉:【我弟肯定是有把握压制住才会这么做的,而且他得看看云鹤烟是不是真的能克制住自己,确保我的安危。】
这场比斗依然结束得很快, 云鹤烟以最快的速度制服了宫九,这次他没有刺伤宫九的皮肤, 只是将剑指向了对方的致命处。
宫九却很不满意, 他主动握住了云鹤烟的剑刃,鲜血立刻从手心流出。
薛沉上前:“涟儿,你快松手。”
宫九松开手,任由兄长查看手心的伤势, 他压制住心底的不适,不去思考手上的疼痛,冷冷地看着云鹤烟,见云鹤烟的喉结动了动, 视线变得飘忽不定, 眼尾的红晕愈发鲜明。
他后退一步, 看向宫九的手,嗓音低哑:“能不能, 给我喝一口。”
宫九:“你说过的,你可以克制住。”
云鹤烟:“可是,好浪费……”
血液滴在地面,云鹤烟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他舔了舔嘴唇:“世子,不要浪费。”
宫九运功,将伤口复原,拉着兄长回屋,直接关上房门,把云鹤烟关在了院子外面。
薛沉觉得很神奇。
他拿着弟弟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的伤口完全愈合,除了些许残存的血液,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宫九:“云鹤烟性情不定,大哥还是不要跟他一起了。”
薛沉:“疼不疼?”
宫九这才留意到兄长眼底的关怀,他摇了摇头:“不疼,我已经习惯了。”
他每隔几日都要受伤,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没有人关心过他,就连他自己,心里想的也是更重一些,再疼一些。
就算他不会因为疼痛兴奋起来,手上受得伤也只是小伤,对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是大哥却因为这点伤而担心自己。
宫九忽然间明白了。
大哥不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他早就习惯了和大哥平日里的相处。他想要的那些关注,其实一直都有,只是他在大哥面前一直都很坚强,从未流露过脆弱的那一面,大哥自然没有机会关心自己。
与之相反的是,大哥体弱多病,一直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长年累月相处模式让宫九模糊了认知,他在兄长这里投入了太多精力,却看不到兄长对自己的牵挂。
如果他坦白自己的癖好,就像云鹤烟一样,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
薛沉一眼就看透了弟弟的小心思。
他自责地说:“怎么可能不疼?就算是习惯了,也还是会疼的。你功法特殊,能将伤势复原,可这不代表这些伤从未存在过。”
宫九动容:“大哥。”
薛沉:“以前的事情无法改变,我无能为力。以后不要再像今日这样伤害自己了。”
宫九默然。
薛沉:“怎么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宫九:“没有。”
薛沉恨铁不成钢:【他是傻子吗?】
系统:【是的。】
薛沉把它关进了小黑屋,没过几秒又放了出来:【气死我了,他没有听明白那句话前面的定语吗?】
系统:【啊?】
薛沉:【我说的是“像今日这样”,今天他是为了试探大绵才自己往剑上撞的,跟他以前求着别人抽完全是两个概念。他刚才明显已经动摇了,我就这么随便说了句话,他竟然又缩回去了!】
系统:【你别生气,他就是只蜗牛,小触角碰到一点东西都会缩回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薛沉:【他把我关在外面了啊!】
系统:【你终于不嘴硬了。】
下一秒它就又被扔进了小黑屋。
薛沉和宫九沉默相对,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片刻后,薛沉失去了耐心。
他思考了半晌,嘱咐道:“我这次离开的时间应该会长一些,你在家中休息,有什么事情,柳仪煊、原飞霜和小绵会主动联系你的。你待他们客气些,不要随意跟他们起冲突。”
宫九:“怎么还有裴锐?”
薛沉:“小绵本就是王府的人,他是父亲的义子,也是咱们的兄弟,绝不会背叛王府,难道不该拉拢吗?”
宫九低下了头。
薛沉语气严厉:“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
宫九不说话。
薛沉:“你在怪我,占据了你的身份,让你只能留在家里?”
宫九:“我绝无此意。”
薛沉:“你比我先进入朝堂,又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即便挂念着我,也不该失去从前的眼界。你若是一心想排除异己,最后只会拥有无数敌人。”
宫九:“我知道,我已经在尽力改正了。”
薛沉看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宫九的头发梳得整齐,不像他这样松弛随意,脸部的轮廓都锐利了。
薛沉放出系统:【他以后不会秃头吧?】
系统:【啊?话题怎么跳到这里了?】
薛沉:【他头发梳得这么紧,发际线会后移吧?】
系统:【……不会吧?】
薛沉:【他还老是挨打,失血过多,脸色也这么苍白!气血不足是会脱发的!】
系统:【难以想象宫九秃了会是什么样子。】
薛沉:【我会劝他直接剃光头。】
系统:【……】
宫九一直没有等到兄长的答复,见兄长的神情深沉,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没敢开口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薛沉伸手抽下宫九的簪子,解开发冠,重新给他梳好。
薛沉:“除了我自己,我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了。”
宫九:“我也一样。”
系统:【不,你不一样!】
薛沉:“既然你信得过我,就不要再阻拦了。我有把握收服云鹤烟,不会被他伤到的。你或许还不清楚,云鹤烟其实是小绵的朋友,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在战场上跟爹并肩作战过了。他和别的杀手不同,是个心中有正义的人。”
宫九:“这些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别说你,你爹都不知道。】
薛沉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你的心思都放在哪里了?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就变得跟小孩子似的,以后回到朝堂,让其他人怎么看你?我还指望你做我的靠山,助我平步青云呢。”
宫九被他的话吸引:“我做大哥的靠山?”
薛沉:“你可是太平王府的世子,颇有手段,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多少人想要拉拢你,却因你行踪不定,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与你交好。方应看与我们结交,分明是想要同你和父亲交好,我也是借了你们的光,顺带着得到了他人的优待。”
宫九:“是他们目不识珠,看不到大哥的好。”
薛沉:“这样就很好了。”
宫九:“大哥的意思是……”
薛沉:“我结交几方势力,必定会进入其他人的视线,在这个时候更要低调些,不能锋芒毕露。你尽量不要外出,像先前一样在家中装病,放松其他人的警惕。”
宫九:“这样其他人都会以为,你这么做是爹的意思,反而不会过于关注你,大哥也就安全了。”
薛沉点头。
宫九:“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说的来做,绝不会露出破绽的。”
系统:【我不信,他肯定还会忍不住想挨打。】
薛沉:【这不是很好吗?正好可以借此来教训他,这回可不只小绵了。】
系统:【……】
和宫九商量好表演的方向,薛沉命人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云鹤烟离开了。
云鹤烟的同步率已经刷到了100%,但是只点亮了[剑招]、[剑意]、[内力]、[轻功]、[夜视]、[自愈力]六个满级技能,剩下的10个技能点加到了[爆发力]上,一个多余的技能点都没有。
云鹤烟不识水性,薛沉制定计划必须谨慎,以免一步走错,落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从太平王府到海岸码头要走很长一段时间。
薛沉记下了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下属,与上次的人相对照,确保不会露出破绽,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玉七那边。
玉七又靠着易容刷了些技能点,现在的同步率只有26%,距离30%只差4点,头疼由重减轻,只要不刻意去想,几乎可以完全忽略。
他把刷出来的技能点用在了[易容]和[缩骨功]上,易容术满级,就算是和本尊站在一起,也难以区分真假。
只是3级的[缩骨功]和1级的[伪声]技能有点拖后腿,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发挥。
玉七清点了一下易容需要用到的东西:【有没有[空间]之类的技能?】
系统:【这是武侠,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薛沉很失望:【谁家易容高手每天拿着大包小包的到处跑?】
系统:【我哔——竟然真的有!】
薛沉:【嗯?给我来一个!】
系统给他点了[空间]技能,关于技能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薛沉发现这个技能跟自己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它并非是空间戒指或者手环那样,可以用意识随意收入物品,而是一种很新的收纳整理,经过他的手整理好的物品,占地特别少。
玉七拿了件衣服,叠好以后塞到包裹里,几乎看不出区别。
他找了件外袍,用这个技能将衣服打理整齐,直接穿在了身上,依然行动自如,而且将里面那件衣服遮挡得严严实实,半点都没露出来。
他试着多穿了几件外衣,到第三件的时候达到了极点,外观上变得臃肿了很多。
薛沉:【这个技能真不错,如果能给本体点一个就好了。】
系统:【本体是没有技能点的,点不了。】
玉七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我就说肯定有差不多的技能,天下第七那个“千个太阳”,都能随便把太阳拿出来,肯定要有地方藏的。】
系统:【……】
玉七洗了把脸,更改身形,做好新的易容。
上次那位给他搓过澡的红衣婢女进来:“七堂主,教主请您过去一趟。”
玉七冷着脸,拿起手边的剑,跟随婢女一路前行,来到了罗刹教的正殿。
这里空旷极了,大殿的最前面有一张很宽旷的座椅,除此之外,只有承重的房梁和柱子。
平时这个地方很冷清,极少有人过来,只有教主召集众人时,各位长老、护法、堂主才会聚集在此,普通教众是没有资格参与会议的。
玉七过来的时候,殿内已经站满了人。
他迈过门槛,见其他人全都看向自己,面不改色地走到玉罗刹面前,拿着剑抱拳,声音清冷:“教主。”
玉罗刹在众人前的形象神秘极了。
他的内力外放,凝聚成了一团灰雾,笼罩住了面容,别说情绪变化,就连他是男是女都很难分辨出来。
他的声音也做过伪装,听起来异常诡异,对玉七说:“你来了。”
玉七:“嗯。”
玉罗刹:“玉七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穿着绿衣服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恐惧极了,但是事关生死,他不能就这么认下,只能奋力反抗,硬着头皮道:“玉七易容精妙,每次出入教中,都是用不同的身份,教主如何确定,他就是玉七,而不是他人伪装的呢?”
玉罗刹:“本座亲自看着长大的孩子,难道还能认不出来?”
那位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执拗地盯着玉七。
玉罗刹:“罢了,玉七,你来告诉他,你究竟是谁。”
玉七点了点头。
系统:【怎么办?你没有小七的记忆,话都说不好,玉罗刹早就起疑心了吧?】
刚见到玉罗刹时,讲话磕磕巴巴,可以解释为在沙漠中逃亡太久喉咙干涩。
后来和玉罗刹一起吃饭,玉七换了个病弱的人设,声音虚弱,勉强掩盖住了语言方面的不足。
现在他扮作沉默寡言的剑客,也是为了避免露馅。
可是玉罗刹让他自证,万一其他人问起玉七小时候的事情,或者上次见面时的某些细节,玉七无法回答,那就全完了。
薛沉:【放心吧。】
系统:【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薛沉:【小七还真体会不到。】
他走到那位绿衣男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了几样东西,在他脸上画了一会儿,按着绿衣男人的肩膀迫使他转身,正面看向玉罗刹。
只见原本苍白阴鸷的中年男子,那张脸变成了几岁孩童的模样,眼睛浑圆,五官稚嫩,嘴唇也小小的,在成年人的体型衬托下格外违和。
玉七:“可以了吗?”
静默片刻后,玉罗刹用伪装后的嘶哑声音说:“好。”
其他堂主才开始恭维他:“七堂主的易容术愈发高深了,连男人都能化妆成小孩子,我看没有什么是七堂主做不到的。”
“有七堂主这样的易容高手,真是罗刹教之幸事。”
玉罗刹抬起手,堂主们立刻噤声。
灰雾蒙面的黑衣男子看向绿衣长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位长老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低低地伏首,显然已经对玉罗刹畏惧到了极点:“教主饶命,属下知错了!还请教主看在属下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属下这一次吧!属下知错了!”
玉罗刹:“跟了本座这么多年,竟仍存有异心,真是罪加一等。”
那长老慌了神,不停地磕头求饶,脑袋把地砖砸得发出响动:“教主饶命,还请教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悔改!”
玉罗刹:“太吵。”
玉七立刻拔剑刺死了他。
这下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另外两个长老弯着腰,完全不敢看地上的尸体,更不敢抬头看上座的教主。
因此他们没有注意到,玉罗刹嫌弃地看向玉七,瞪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系统:【玉罗刹好像没打算杀他诶。】
薛沉:【没事,小七不懂这个。罗刹教这三个长老本来就背信弃义,不止设计害死了玉天宝,还让陆小凤几次身陷险境,牵连到了许多无辜的人,甚至还有女孩子因此被砍掉四肢,做成了人彘。这种人还是早点死比较好。】
系统:【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给小七报仇。】
薛沉:【我又没有感情,怎么可能记仇?】
系统:【你这像是没有感情的样子吗?】
薛沉:【嘻嘻,被你发现啦。】
系统:【????】
玉罗刹问另一个绿衣男子:“你呢?”
那人立刻跪在地上,悲壮地说:“属下自知有罪,任由教主处置。”
另外那个人也当即道:“我们师兄弟三人同生共死,任由教主处置,绝无怨言。无意中将七堂主牵扯出来,实在对不住他。他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是为了逃命才返回教内,并非有意擅离职守,还请教主宽宏大量,不要追究他的罪过。”
玉七艰难地做听力:【他是不是在给我下绊子?】
系统:【不知道。】
薛沉:【可恶,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小七运气也太差了,假扮玉天宝都能撞见这种事,估计人也早就死在沙漠里了,才有我开马甲顶替他身份的机会。】
系统:【搞死他!】
薛沉:【他们本来就要死了,哪里用得着我出手。】
而且这人之所以敢这么陷害玉七,就是因为玉七刚才下手太快,像极了杀人灭口。如果剩下的两个也死在玉七手上,玉罗刹肯定会起疑心。
玉罗刹玩味地说:“你怎知玉七擅离职守?”
那位长老冷汗直流,在玉罗刹的威压和死亡的威胁之下,心态崩溃,直接挥掌拍向自己的头颅,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尽了。
唯一活着的那个长老见到两个兄弟都已离世,大叫一声,扑向玉七:“是你害死了我的兄长!”
玉七只有1级的[轻功],手上的剑就是个摆设,刚才能干脆利落地杀死绿衣长老,靠得是玉罗刹的威势。如果玉罗刹不在这里,他绝不会得手。
现在对上了发疯的长老,玉七根本没有胜算,躲闪不及,被他掐住脖子,一把按在了地上。
长老的武功很高,原著中的陆小凤对付不了他们,特意请了西门吹雪出手。
玉七觉得脖子上的那只手仿佛是钢铁铸成的,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颈骨被一股极强的力道拉扯,死亡近在眼前,他却像个旁观者,仍旧淡漠极了,一点都不觉得慌乱。
玉罗刹看清了玉七的神情,出手杀死了绿衣长老,将玉七从他手中救下。
他缓步来到玉七面前,弯腰递了把手,拉着玉七站起来。
玉七捂着脖子,咳嗽了一阵,无情的眼睛里溢出泪水,看起来有些可怜。
玉罗刹轻声:“好孩子,没事吧?”
玉七哑着嗓子:“疼。”
玉罗刹摸了摸他的脖颈:“喉骨怕是伤到了,不是什么大事,修养几日就好。这几日少说话,不要吃辛辣的东西,也别喝酒了。”
薛沉:【啊啊啊!系统你听到了吗?】
系统:【你好厉害,这几天不用说话,玉罗刹就不会怀疑你的西域话说的不好了。】
薛沉:【不是这个,他说不让我吃辛辣的东西!】
系统:【?】
薛沉:【西域距离中原很远的!中原没有辣椒,这里会不会有?】
系统:【……】
薛沉:【去中原前我得出去转转,对了,先把[空间]技能升起来,离开的时候多带点。】
系统:【……】
罗刹教里总共三个长老,一下子全死了。
那些觉得法不责众的人一下子歇了心思,不敢再明着站队。
玉罗刹将每个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轻笑一声:“事情既已经解决,那就都算了吧。玉七,你随本座过来。”
玉七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起回了小院。
玉罗刹命人拿出了伤药,对玉七道:“把易容卸掉。”
玉七卸掉了易容。
去掉了遮挡后,他脖子上的皮肤显示出原来的颜色,被长老掐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只差一点,长老更加用力,他的脖子就会被拧断。
玉罗刹弄了些药膏,涂抹在了伤处:“本座没能护住你,让你受伤了,你不会怨我吧?”
玉七摇头。
系统:【他干嘛对你这么好?】
薛沉:【小七虽然武功低,但是易容出众,出入各方势力都很简单,肯定替他做过不少事。他虽然不是杀手,却比杀手更好用。就是感情冷漠,谈不上忠诚,只能用这种方法来PUA他。如果玉罗刹是真心爱护小七的,言语肯定不会这么随意。也就小七分辨不出来话中的情绪,才会被表面的意思骗到。】
系统:【不愧是你!】PUA大师!
玉罗刹:“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伤好后再去探听消息也不迟。”
玉七:“好。”
玉罗刹:“玉七,本座一向信重你,不会因为那几个叛徒的话怀疑你,只是仍旧有些不解。以你的性子,路遇追杀,必定不会畏惧,更不可能退缩,怎么这次突然放弃任务,返回教内了?”
玉七哑着嗓子,语气毫无波澜:“逃不掉了。”
回到院子里以后,玉罗刹就撤掉了脸上的灰雾,露出那张看起来很年轻无害的面容。
听闻玉七的话,他神色一凛:“他们追上你了?”
玉七:“嗯。”
玉罗刹:“你是如何逃脱的?”
玉七断断续续地说:“我在集市中被他们的人追上,一路逃一路更换易容,躲开了他们的追踪。我想,三位长老既然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也在前面设了埋伏,想躲开他们的陷阱,只能回头。”
玉罗刹:“真是聪明的孩子。你这次做的不错,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也要以自己为重。”
玉七:“任务呢?”
玉罗刹:“不差这一时,摆脱危险以后,什么时候都能做。”
玉七:“好。”
系统:【玉七做的那个任务会是什么?你还要继续做吗?】
薛沉:【看情况吧,如果是要打探的消息时效性很强,错过那个时机,根本没有继续探听的必要。不过我现在连具体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算了,到时候装傻糊弄一下,逼玉罗刹自己说出来。】
他摸了摸脖子,回到自己的住处。
喉咙受伤,玉七暂时无法练习口语,只能找了纸笔来练字,练的字也是西域语。
2级[西域语]已经将文字包含在内,只是水平不高,写出来的字就像几岁的小孩子写的,筋骨松散,丑陋极了。
玉七练了几张大字,突然感觉到光线受阻,他抬头看去,门口站了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抱着手臂,愤愤地看着他。
“你还有心思写字!”
玉七此时没做易容,使用的性格也是自己的本性,没有任何的伪装。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对方,好像无法理解他的话。
锦衣公子走上前,把桌子上写好的字撕了个稀巴烂,厌恶地看着玉七脖子上的痕迹:“寒梅怎么没有掐死你呢?你要是死了就好了。”
玉七:“为什么?”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他说,“你住在我爹的院子里,想什么时候见他,就什么时候见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爹会关照你的衣食住行,甚至连你脖子上的伤,都是他亲自上的药!”
玉七点头:“对。”
“我才是他儿子,可是我却连见都见不到他!你凭什么跟我爹走得这样近,甚至还打着我的名义,害死了三位长老?”
玉七:“我不知道。”
玉天宝看不惯他这副冷淡的样子,明明是卑微的下人,仗着他父亲的宠爱,连他这个少教主都不放在眼里!
他走上前,拉着玉七的手腕:“你跟我出去,离开这里,去外面打一架,输了你就从我爹的院子里滚蛋!”
系统:【他好缺爱啊。】
薛沉:【缺爱就是欺负我的理由吗?】
系统:【我说你怎么不反抗,原来是反抗不了……】
薛沉:【三长老死的时候,我同步率涨了吗?】
系统:【我看看啊,加起来一共涨了9点,动手杀人的时候涨了3个,后面又陆陆续续涨了些,被人掐在地上的时候涨的最多。】
薛沉:【垃圾系统,只顾着吃瓜看戏,本职工作都不做了。】
【呜呜。】系统,【为什么你被人掐住就能涨这么多同步率啊?】
薛沉:【因为小七没有感情,徘徊在生死之间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害怕。】
薛沉把这9个技能点将[轻功]提升到了3级,剩下的4个加在[缩骨功]上,将这门必须用到的功法提升到了4级。
玉天宝是罗刹教的少教主,名义上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实际是他亲生儿子的挡箭牌。
原著中对他的描述不多,无法探究出他的全貌,薛沉只知道,他刚出场时一直在赌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罗刹牌给当做筹码扔了出去,从而导致了后面的种种。
根据玉七这几日的观察,玉罗刹把自己的精力分成了两份,一份用在了权势上,另一份用在了武学上,根本没有心思管教孩子。
玉天宝身边无人教导,但是身份极其尊贵,除了爱什么都不缺,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种单纯鲁莽的样子。
现在的玉天宝就是个草包,对付他,3级[轻功]就已经足够了。
玉天宝拉着玉七离开前面的院子,一直走到后山才松手。
他对玉七积怨已久,三位长老生前对他不错,现在全都因为玉七而死,还有一位是被玉七亲手杀死的。
玉天宝半点都没有留情面,用尽全力,朝玉七挥出拳头。
玉七轻巧地躲开,玉天宝打了个空,反而被自己的力道带得踉跄两步才站稳。
他狠狠地看着玉七:“有本事你别躲!”
玉七歪头,不解地问:“为什么?能躲开不也是本事吗?”
玉天宝追过来再次挥拳,玉七又躲到了一边。
这样重复了很多次,玉天宝筋疲力尽,他气喘吁吁,神色委屈:“你欺负我!”
玉七:“嗯?”
玉天宝羞恼地说:“我是少教主,你只是教里的一个普通堂主,你该听从我的吩咐!我命令你,站在那里不准动!”
玉七:“不。”
玉天宝:“你要以下犯上吗?我这就去告诉爹!”
玉七:“随便你。”
玉天宝根本不敢告诉玉罗刹,他特意把玉七带到这里才动手揍他,就是害怕被玉罗刹知道。
他虽然游手好闲,却知道不能耽误爹爹的正事,不然爹会生气。
以前他也表达过对玉七的不满,希望父亲能把他赶走,玉罗刹每次都会生气,很久都不会再见他。
玉天宝拿他没有办法,越想越生气:“你的父母不过是卑贱的下人,凭什么你能跟着爹爹姓玉?我才是他的儿子,我讨厌你!”
玉七:“我也不知道。”
系统:【原来小七是跟着玉罗刹姓的!】
薛沉:【估计是他的父母为教派身死,小七又在易容方面很有天赋,玉罗刹为了收拢人心,才给他改姓以示荣宠。感觉小七的父母都被玉罗刹给洗脑了,一心一意为了教派,给儿子起的名字也这么随意。】
系统:【是的。】
玉七越淡然,玉天宝就越难受,他抬腿踹过去,再次踹了个空,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离开了后山。
玉七看着玉天宝的背影,直至完全看不到才收回视线。
“我竟不知道,你的轻功在短短几年里就有了这样的进步。”玉罗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系统:【吓我一跳,他就跟个鬼似的。】
薛沉:【胆小系统。】
玉七淡淡地说:“轻功练好,赶路方便。”
系统:【没有内力也能用好轻功,真的好神奇。】
薛沉:【小柳不就是这样?】
系统:【我指的是原著里的设定。】
原著中的无情因为筋脉受损,无法修炼武功,一直很抑郁,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关七,关七用眼神给他传功,他才可以使用内力和暗器。
虽然他双腿残废,但是可以飞。
而关七的眼神传功,也可以叫做复制、下载、传送之类名字……
薛沉:【说起来,我师兄也有一门武功,叫做“眼刀”,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
系统:【那是小粉的师兄,跟你有什么关系?】
薛沉:【小粉的就是我的。】
玉七来到玉罗刹面前,跟他四目相对:“教主来得很及时,就像你出手将我从寒梅手上救下时一样及时,你一直在关注着我吗?”
玉罗刹笑道:“不错。”
玉七:“为什么?”
玉罗刹:“因为你的易容术很高。”
玉七不解地问:“所以呢?”
玉罗刹:“倘若有一天,天宝出事了,你可以伪装成天宝的模样,保持教内的安定。若有一日,我的儿子遇到了麻烦,你也可以伪装成他的样子,替他渡过难关。我有求于你,自然不会亏待你。只是你毕竟太年轻,武功也低微,还要经过一番历练才能独当一面。”
玉七:“你的儿子?”
“不错,我的儿子。”玉罗刹勾了勾嘴角,“我的亲生儿子。”
第146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霸王票加更)
玉七好奇地问:“你儿子是谁?”
玉罗刹看到他的神态变化:“你很想知道?”
薛沉:【我当然想了!真的好奇他儿子究竟是哪个。罗刹教这么大的势力, 身为继承者,肯定会提前得到一些信息吧?玉罗刹如此深谋远虑,为亲生儿子排除万难, 不论感情如何,在这个身上花费的心思肯定超过了玉天宝。】
系统:【那你觉得会是谁呢?】
薛沉:【我觉得, 很可能是一个没有在原著中出现过的角色。】
玉七坦然地说:“想。”
玉罗刹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玉七似乎不太理解“关心”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他歪了歪头,没有回答。
玉罗刹:“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等你足够成熟, 不但能知道他是谁,还可以去他的身边,亲眼看到他。”
玉七:“怎样才算成熟?”
玉罗刹:“这就要看你了。”
玉七的喉咙受伤, 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易容,玉罗刹没在这个时候为难他, 只是突然宣布武功有所突破, 闭关修炼,谁都不见。
玉罗刹在教内积威甚重,就算他不在,教派依然有序运作, 没有出现过什么岔子。
只有玉七这里,服侍他的下人突然间不听管教了。
他们什么活都不干,在外面嬉闹玩耍,到了饭点也没有人来送饭。
系统:【这就是玉罗刹的考验?】
薛沉:【小七智力正常, 做事没问题, 但是天生感情淡漠, 平时跟人来往有很大的问题,玉罗刹抓得很准。】
系统:【你要出手管教身边的人吗?】
薛沉:【先刷点同步率再说。】
玉七没有“愤怒”、“气恼”之类的情绪, 喊了两次都没人给他送吃的过来,便带上钱,自己出去吃饭了。
他又刷出了8个同步率,将[缩骨功]提升到了满级,[空间]提升到了2级。
服侍他的那些人改变了策略,变本加厉起来。
有人当着他的面辱骂他和教内的其他人,玉七毫无反应。
有人去他的屋子里偷东西,结果转了一圈,一点值钱的都没找到,甚至连他的易容用品都没翻到多少,玉七就在一边歪头看着,似乎是在好奇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下人们无可奈何,随便拿了几个花瓶字画出去,玉七也没有阻拦。
有人忍不住问:“七堂主,他们这么对待您,您不生气吗?”
玉七:“不生气。”
那个人说:“您屋子里的东西,可都是教主亲自置办的,光是那一副字画就价值千金,更别提其他的!而且他们将您的屋子弄得这么乱,您晚上还怎么休息?”
玉七:“你去收拾一下。”
那个人顿时停止了替他抱不平,尴尬地说:“我这干了一天活了,实在是没有力气,您还是自己收拾吧。”
玉七目送他离开,默默把地上的床单捡起。
系统:【你真的不生气啊?】
薛沉:【他们拿走的都是玉罗刹的东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没偷我被子就行。】
玉七整理好床铺,自己去外面的水源处洗漱,借着夜色返回,远远地看到屋子里映出一个婀娜的身影。
系统:【哇,美人计。】
薛沉:【应该不是。】
他借着最开始的人设,跟玉罗刹问东问西,玉罗刹虽然有些不耐,但是没有怀疑过他。由此可知,他从来没有教导过玉七,这才导致玉七可以模仿出各种情绪,但是无法理解。
玉罗刹如果真的想让玉七像正常人那样,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该花心思教了,不可能拖到现在。
玉七推门而入,看到了床铺上的红衣女子:“你为什么在这里?”
红衣女说:“妾身钦慕七堂主已久,听闻七堂主至今仍是孤身一人,特意前来服侍您。”
玉七:“你的话里漏洞百出,为什么骗我?”
红衣女笑着往前爬了爬:“话是假的,人却是真的。七堂主您摸摸我,看我身上是不是暖的?”
玉七:“出去。”
红衣女:“七堂主,您这是害羞了吗?”
玉七:“我要睡觉了。”
红衣女:“夜色的确已深,独自入眠太冷了些,让妾身留下来吧。”
玉七转身就走。
红衣女下床追了过来:“七堂主,您这是去哪儿。”
玉七运起轻功,摆脱了她的追赶。
他直接来到了玉罗刹的房间,推门看了眼,发现号称在闭关的玉罗刹根本没有在练武,他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的到来,目光如炬地看着门前,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出声。
玉七走进来:“你没有去密室闭关?我那边很吵,过来和你一起睡。”
玉罗刹看着他自然地走过来,爬到了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这世上敢这么跟他相处的,玉七是独一份。
玉罗刹没有把他丢出去,只是轻飘飘地说:“本座是这么教你的?”
玉七睁开眼:“什么?”
玉罗刹:“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看得出来,今日的事情都是我吩咐他们这么做的吧?”
玉七:“嗯。”
玉罗刹:“你可知道原因?”
玉七敛眸:“我知道我和常人不一样,你无非是在试探我,能否帮你的亲生儿子处理好各种问题,免得我在易容成他后不知轻重,败坏他的风评。”
玉罗刹:“你既然已经知道得如此清楚,为何不好好对待?”
玉七:“怎样算是好好对待?”
玉罗刹:“拿出主人的样子,把下人们管教好。你能躲得了一天,躲不了一辈子。”
玉七:“没有必要。”
玉罗刹:“为什么这么说?”
玉七:“他们不听我的,但是不敢不听你儿子的。如果是用你儿子的身份,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事情解决。可是现在他们得了你的吩咐死缠烂打,不管我怎么说,那些人都不会轻易放弃。我何必拿出睡觉的时间,费心跟他们周旋?”
玉罗刹很满意他的答复:“说的不错。”
玉七翻过身:“我要睡了,教主安静一点。”
玉罗刹揶揄着问:“红儿那样的美人,你当真一点都不觉得心动?”
玉七背对着他:“不心动。”
玉罗刹:“你喜欢怎样的女子?”
玉七:“都不喜欢。”
玉罗刹:“男子呢?”
玉七:“不喜欢。”
玉罗刹:“看来我们玉七是要孤独终生了。”
玉七坐起身,转头看着玉罗刹,思考着是把他丢出去,还是回自己的房间。
玉罗刹:“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了,躺下睡吧。”
玉罗刹闭关两日,立即出关,重新掌权。
玉七脖子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嗓音不再沙哑,只是皮肤上还有青色的痕迹,摸起来没什么感觉了,估计再过两天才能消下去。
他这两天又刷出了4点同步率,加上之前剩的1点,把[伪声]技能提升到了3级。
玉七刚给自己做好了易容,玉罗刹派人过来,说是有事要找他。
他跟着去了那边,就看到一袭黑袍的教主手上拿了副画像,满眼柔情,认真地观摩。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头来,看向玉七的眼神都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你来了。”
玉七点头。
玉罗刹:“过来看看,这画上的人,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玉七走过去。
系统:【好面熟。】
薛沉:【白衣剑客的标准配置啊,这画的也太抽象了吧?脸都看不清。】
系统:【确实,就算说是身体健康的狄飞惊都没有违和感。】
薛沉:【首先排除叶孤城。】
系统:【为什么啊?】
薛沉:【叶孤城他有胡子。不过你说的对,有些人画画的时候总爱做一点艺术加工,原来没有胡子的也给添上胡子,不能保证这不是刮掉胡子的叶孤城,也不能保证这是换上白衣,刮掉胡子的陆小凤。】
系统:【……太严谨了。】
玉罗刹问:“你有几分把握能易容成他?”
玉七:“没有把握。”
玉罗刹没有生气,他笑着说:“那就试一试吧,你上次易容的那位剑客就已经很好,再参照画像中的人,想来应该可以扮成我儿的样子。”
玉七没有选择的余地,拿着画像看了很久,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神情冷漠的白衣剑客。
他使用的脸是自己捏的,参考了西门吹雪、宫九、花满楼、陆小凤等等,几乎把他认识的人都参考了一遍,才有了如今的样子。
这张脸英俊中透着些许柔和,柔和里带着冷漠,不止脸色苍白,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很白。
他的手上没有拿剑,玉七也不懂剑法,但是有薛沉的灵魂,还有玉七的满级[易容],轻而易举地模仿出了绝世剑客的气质。
玉罗刹站起身,有些激动地看着他。
系统:【他的反应好奇怪,难道他儿子真长这样?】
薛沉:【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按画像来的,只不过画像太抽象了,才加入了一点私货。】
系统:【那是一点半点吗?】
玉七的伪声已经达到了中等水平,虽然还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改变音色,模仿一下同性还是可以的。
他发出与此刻体型相配的声音,冷漠中透着温柔:“爹。”
玉罗刹瞳孔骤缩,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道:“好,好极了。”
玉七来到了他的面前。
玉罗刹扶着他的手臂,“你的易容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玉七冷冷地问:“我此时应该叫什么名字?”
玉罗刹语调唏嘘:“西门吹雪。”
系统:【????】
薛沉:【无语死了,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儿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该不会一次都没回去过,全靠画像自我感动吧?】
系统:【西门吹雪好惨。】
薛沉:【玉罗刹样貌柔和,有几分女相的,西门吹雪长得跟他也不像啊。难道西门吹雪他妈,是小透那种类型?】
系统:【虽然没有见过小透,但是小透很柔弱的!你不如直接说是小绵那种类型。】
薛沉:【那就是小绵那种类型。】
系统:【……】
系统很无语,有一种脑子打结的感觉。
薛沉:【雄娘子那种美丽的男人都能找水母阴姬那种英俊的女人,为什么玉罗刹不行?】
系统:【那追命……】
薛沉:【都一样。】
系统:【你不要骗我,我会当真的。】
薛沉:【那我就不管了。】
系统:【……】
玉罗刹仔仔细细地把他看了一遍,好像打算用玉七的伪装,来缓解这二十多年的思念之苦。
玉七神情坦然,任由他看着。
刷出两个同步率后,玉罗刹收回视线:“本座实在无法抽身离开西域,自从将孩子送走,就再也不曾见过他了。”
玉七:“把他抱回来看看。”
玉罗刹失笑:“他如今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怎么抱?”
玉七:“那就让他自己走。”
玉罗刹:“算了,罗刹教内并不平稳,就算他的剑法超群,来到沙漠后,未必能适应得了,还可能暴露身份,引起人心浮动。你可愿代本座回中原,服侍在少教主左右?”
玉七拱手:“属下愿意。”
“好。”玉罗刹拍拍他的肩膀,因为这副易容,对待玉七的态度都好了不少,他温声说,“当初本座将你带在身边教养,为的就是今日。待本座百年之后,少主继承教派,有你追随在左右,治理罗刹教便轻松很多。”
薛沉:【你说西门吹雪知道这个事吗?】
系统:【什么事?玉七会做他的左膀右臂?】
薛沉:【我是说,西门吹雪知不知道他爹是玉罗刹?】
系统:【难说。】
玉罗刹:“白驼山庄那边本座已经交由其他人来做了,省下你再跑一趟。你自幼都在西域,没有见识过中原的繁华,本座希望你能出去走一走,过个一年半载,熟悉中原事务后,自会有人去给你传信,再去少主身边。”
玉七:“我自己?”
玉罗刹:“害怕了?”
玉七犹豫着问:“中原那边,是不是要讲中原话?”
他的西域话还没练好!
这几天在罗刹教里,玉七的西域话进步飞快,没有了最开始的那种磕磕绊绊,越来越熟练了。薛沉觉得再练习几天就能升到3级。
没想到现在就要失去良好的语言环境了吗?
玉罗刹笑道:“你不是特意学过官话?”
玉七:“怕说不好。”
玉罗刹:“说不好也没有关系,你一向聪慧,学什么都快,在中原呆一段时日,自然可以把中原话说得很好。”
玉七明白了,玉罗刹让自己先去中原,就是为了提前适应一下,等适应好,弄清楚中原的几方势力,习惯那边的习俗后再去找西门吹雪。
至于玉七去西门吹雪身边的原因,薛沉猜想,应该和金国人有关系。
万梅山庄距离金国大都太近了,距离战线也近,一旦开战,必将受到影响。
玉七平时就很低调,他每天都在更换易容,根本没有几个人能认出他。
玉罗刹并未将他要做的事情告知其他人,甚至特意嘱咐玉七,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玉七离开之前,又刷了几个技能点,将[空间]技能提升到了3级,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带上充足的食物和水,背着包裹离开了沙漠。
薛沉:【我自由啦!】
系统:【你准备去祸害谁?】
薛沉:【无名岛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给小七刷几个同步率,把[轻功]和[伪声]提到满级再说。】-
走出沙漠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玉七来到兰州的时候,本体已经乘船抵达了无名岛,没有赶到一块。
玉七一路往东走,准备横穿过陆地,去最东边的码头乘船出海。
本体跟上次一样在众人的簇拥下率先下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牛肉汤。
牛肉汤依然热情:“九哥!”
薛沉点头。
牛肉汤抓住他的手臂,她本来就年纪很小,撒娇的时候完全看不到平日的强势,跟个普通邻家小妹妹似的,“九哥你离开了好久,也不回来看我,连封信都没有,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薛沉知道,她的态度在某一方面就代表了小老头的态度,语调虽冷,但是很耐心地解释道:“我怎会生你的气,只是皇帝邀请我与兄长进宫,实在无法推拒,并非不愿回来。”
牛肉汤高兴地问:“真的吗?”
薛沉:“信不过我?”
“我怎么会不信九哥?我只是太想念九哥了,这几日一直都在想,你是不是嫌弃我了。都怪你上次带沙曼离开,把我丢在了岛上。”牛肉汤道,“沙曼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她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呀?”
薛沉:“沙曼另有事情做。”
下人们去将船上的东西卸下,一箱箱地搬进岛上。
以往宫九回来,都会携带大量的钱财和日用品。薛沉是直接从太平王府过来的,没有路过无名岛的产业,宫九也没提前把一些东西装箱,这些物品,都是他来时花宫九的金子买下的。
牛肉汤眼巴巴地看着那些人把箱子往里面搬,又看了看薛沉:“九哥,我的礼物呢?”
薛沉:“你的礼物最为贵重,过些日子才会送到。”
牛肉汤:“真的吗?多谢九哥!九哥给我带了什么?”
薛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本体和牛肉汤离开,云鹤烟混在下人中,把一只巨大的箱子搬到了本体的房间,又回船上继续搬东西。
系统:【你买这么多霹雳弹,真的能有用吗?】
薛沉:【总比没有强。感觉世界意识在针对我,明明原著中都出现加特林了,为什么我想买就买不到?】
系统:【或许是因为你没有渠道……】
云鹤烟独自扛起一只箱子,臂膀处的肌肉微微鼓起,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库房那边走:【六分半堂真没用啊,明明都是雷门出身的,却已经放弃了制作火器。】
系统:【要不你去江南霹雳堂看看?】
薛沉:【也行,小七去吧。】
就算宫九是无名岛的半个主人,他带回来的东西进库之前,也要打开检查登记。
薛沉早就料到了这点,被检查时无所畏惧。
云鹤烟掀开箱子,露出里面的火器:“这是九公子在外面置办的暗器,威力巨大,放在外面太过显眼,暂时带到岛上存放。这些东西易燃易爆,你们小心些,不要磕碰了。”
登记的人道:“小的知道了。”
云鹤烟抱臂靠在门边,看着所有的箱子都被送进去,数量没有出错,才放心离开。
宫九在太平王府时没有闲着,偶尔会和无名岛上的人接触,处理一些事情,但是绝大多数岛内的事务都积压下来,小老头只做了一部分,剩下的事情很多,薛沉换了身衣服,来到书房处理岛内的事。
无名岛只是这处势力的核心位置,陆地上的权力分配,才是小老头和宫九需要关注的。
薛沉逐个看过去,将每一处势力的变动记下来,白阳山庄的事情也已经上报,像白阳山庄这种,败露之后闹出人命的还是少数,大多数的势力都通过钱财和武力胁迫,一步步地做大了。
薛沉:【看样子不能再等下去了。】
系统:【你终于要出手了吗?】
薛沉:【不然我带大绵来做什么。就是不知道大绵和吴明谁的武功更高,如果两个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薛沉放下纸笔:“来人。”
外面值守的人进来:“九少爷有何吩咐?”
薛沉:“你去看看,岛上有多少船只,弄清楚后,直接报到……报给谢珩。”
那人道:“是。”
他离开时,身后不远处跟了一个身子轻盈矫健的黑衣人跟了上去。
薛沉靠在椅子上,思虑半晌,从书房离开,回到宫九的屋子里,拿出之前购置的药材开始搭配。
他用热水泡好,将散发着血腥气息的红色药汁洒在白衣上。
系统:【不知道这些东西对大绵有没有用。】
薛沉:【应该没用吧?大绵是渴望鲜血,不是渴望喝药。而且我连死过一会儿的尸体都没有办法接受,更何况是这种人工制造出来的东西?】
他又拿出了石楠花,捣出汁水后,在窗边洒了一点,然后一直开着窗子透风,确定屋里有若隐若无的气息,又不会太过难以忍受。
做完之后,他摘掉了发冠,去床上躺了一会儿,正迷迷糊糊着,房门突然敲响。
薛沉立刻起身:“谁?”
牛肉汤:“九哥,是我呀。”
薛沉坐起来,拿过梳子来对镜梳头:“进来吧。”
牛肉汤进来以后,首先看到的是那面光洁明亮的镜子。
镜中的男子一袭白衣,容貌俊美,神色冷漠,恍如谪仙,他将头发束得一丝不苟,整理好衣袖,才抬眼看向牛肉汤:“有事吗?”
牛肉汤面颊通红:“我本来、本来想,沙曼不在这里,九哥上次回来就没有用过鞭子了,这次我可以帮九哥……”
薛沉知道,上次回来他没挨打,又将沙曼带走,在京中呆了许久不曾回岛,已经引起了小老头的怀疑。
吴明和牛肉汤都知道宫九有个双生哥哥,孪生兄弟交换身份的事,吴明绝对考虑过,会怀疑他和弟弟互换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薛沉笃定了牛肉汤会过来,提前弄出这样的场景,打消她的疑心。
宫九被抽完后可以很快恢复正常,薛沉无需做出太多表演,像平时那样,维持着冷酷的神情:“你来晚了。”
牛肉汤:“看出来啦,我这就叫人过来,把脏东西收走。”
她喊了外面的侍卫进来,把地上的衣服、毯子等物全都拿出去,屋子里的血腥气味淡了许多。
守在外面的侍卫,都是薛沉从太平王府带过来的,上次跟随他的那些人,有一部分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们忠于宫九,宫九和薛沉的感情深厚,这些人自然不会拆穿薛沉。
薛沉准备得很周全,牛肉汤没有发现不妥。
牛肉汤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指挥着下人拿来新的毯子铺上,又将染血的地板、床沿擦拭干净,这才满意地离开。
牛肉汤走后,薛沉动身去了谢珩那里。
谢珩知道本体今日回来,特意休息一天,没有在丹房里炼丹。
他见外面阳光灿烂,让胡生抱着自己出来,在外面晒了晒太阳。
宫九的下属计算好船只的数量,来到谢珩这边,将统计的结果如数告知。
岛上总共有五艘大船,每艘可以容三百余人。
还有二十艘运送货物的船,船上没有那么多供人居住的房间,只有空旷的仓库。
另有逃生用的轻便小船三百艘,每艘只能容纳三五人,大船上也会备上这样的小船,只有在非常危机时刻才会使用,无法抵挡住海上的风浪,随便一个浪花,都能让这些小船翻掉。
谢珩听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薛沉:【大船和货船转身不方便,我没有合适的理由,一次性把全部的船送上岸。但是吴明如果想要逃跑,乘坐这些大船会很显眼,用小船追过去并不难。所以他未必会选择大船……只要把这些小船全部收起,或者直接销毁,再确保岛上的密道里没有求生艇什么的,动手时我就有把握了。】
系统:【听起来很简单。】
谢珩抬手,遮挡了一下灼眼的日光:【难免百密一疏,我只能说有胜算,不敢担保一定能赢。我爹打仗的时候,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薛沉走过来,胡生即刻向他行礼:“九少爷,您回来了。”
薛沉点头:“你出去。”
胡生恭敬地退下。
谢珩躺在树下的一张矮榻上晒太阳,旁边就是他的轮椅。
薛沉看了半天,除了门口的台阶,还有路边观赏用的石头,就没有能坐的地方。他直接坐到了轮椅上,从谢珩手边的小桌上,拿了一只倒扣着的茶杯,又从谢珩手里拿过他的酒葫芦,倒了一杯饮料喝。
系统:【你来干嘛的?】
薛沉:【如你所见,我是来蹭饮料的。】
系统:【你不是要搞吴明吗?你刚派人去查了岛上的船只数量,让他们汇报到谢珩这里,你自己知道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亲自过来,不怕引起吴明的怀疑吗?】
薛沉:【你好像开始长脑子了。】
系统:【……】
薛沉在外面奔波许久,一直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回到岛上也是忙着处理各种事情,还要弄出一些痕迹来糊弄牛肉汤。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懒懒地靠在轮椅的椅上,喝着饮料,惬意地晒太阳。
薛沉:【我现在扮演的是我弟,我弟和谢珩之间,虽然没有我和谢珩那么亲密,但也相处的不错。谢珩是无名岛的账房,无名岛内的各项账目,都要过他的眼,就算钱不在他这里放着,他也接触到了这方势力的核心。我弟脑子清醒,后来没有再得罪过谢珩,平时也有交流。我扮演他,来到谢珩这里才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不来,才会让小老头怀疑。】
系统:【这样啊。】-
云鹤烟跟随薛沉门前的守卫来到了存放船只的地方。
船虽然是在海里使用的,可是不代表它们一直都会呆在海里,平时还要检查、养护,确保不被海水侵蚀。
太阳落山之后,黑夜笼罩下来,一身黑衣的云鹤烟隐藏在夜色中。
他的夜视技能满级,即便没有光线,也能清楚地看到黑夜中的情景,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只比白昼稍稍黯淡些。
他躲避众人,偷偷来到船只处,用匕首捣毁了所有小船的船底,摸黑离开了这里,向着吴明那边走去。
薛沉其实并不清楚无名岛中有多少条密道。
宫九坦白的时候,也说自己并不知道。他来无名岛的时间太短,来到这里的时候,无名岛早就已经是吴明的地盘,岛上的一切,唯有小老头自己心知肚明。
薛沉的本体武功还算不错,但是他连宫九都没有把握打过,对上吴明更是毫无胜算。
谢珩完全不会武功,唯一可以和吴明抗衡的就是云鹤烟。
薛沉动用自己身份之便,让守在谢珩这边的人全部退下,换成了自己从太平王府带来的亲信。
谢珩住的地方离小老头那边很近,这样一来,就算小老头出声呼唤,也不会有增援赶过去扰乱战局。
谢珩的屋子点着灯,瘦弱青年坐在轮椅上,指挥着胡生将丹房里的炉子搬出来。
胡生问:“公子,现在天色已晚,明日再做不好吗?”
他给谢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九少爷还在这里,如果要做什么事情,等九少爷离开后再做,不要冷落了顶头上司。
谢珩看到了他的暗示,本体冷冷地开口:“按他说的做。”
胡生没了话说。
他把丹炉搬到了院子外面,几个侍卫又架着丹炉来到吴明的小院跟前。
本体推着轮椅,把谢珩带到了丹炉前。
谢珩回头对胡生说:“你去拿柴火过来。”
胡生搬了些柴火过来,在本体的授意下,点燃了火,放到丹炉下方。
谢珩将准备好的药汁倒了进去,木头在火焰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响声,火光映照在谢珩的脸上,看起来温暖极了。
本体遥望着小老头那边:“师父精通杂学,在丹药一途也天赋极高,他既然有心指点你,你为何不愿向他请教?”
胡生原本云里雾里的,实在想不明白九少爷和谢珩这是要做什么,听到薛沉的话后,他才放下心来。!
原来九少爷竟是为了谢珩着想,准备用这样的方法,让一向高傲敏感的谢珩低头,和岛主打好关系!
如果岛主真的能教谢珩炼制出有效的丹药,治好他的腿就好了……
谢珩语气平淡,但是说出的话傲慢极了:“他的天赋没有我高。”
薛沉:“话不要说得太满。”
系统:【你为什么突然表演得这么走心啊?我有点害怕。】
薛沉:【当然是为了给胡生解释,打消他的疑心。我不能确定,在胡生的心中谁的地位更高。他可能和谢珩的感情很好,跟吴明较为疏离,但是谢珩能给他的东西有限,吴明却能随时要了他的命。为了稳妥,还是暂时稳住他比较好。】
系统:【直接杀了他不好吗?】
薛沉:【???你才是变态吧!】
系统:【不是,我是说,直接打晕他不就好了?】
薛沉:【打晕以后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侍卫们将本体房中的那个箱子提了过来,同样摆放在了吴明的院门处,他们遵从谢珩的话,退得远远的,把空间留给了这位身穿道袍的残疾公子。
另一边。
云鹤烟潜进了吴明的住处。
此时已是深夜,小老头年纪大了,又精通养生,早已进入了睡眠。
房间里一片昏暗,唯有海面上的月亮,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云鹤烟将房间里的摆设看得一清二楚,他提起剑,运用轻功,缓缓上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在他马上就要接近吴明时,床上熟睡的老人突然展开双眼,目光锐利,没有半点从睡眠中初醒时的迷茫,他反应极快,翻身下床,躲过了云鹤烟的一剑。
吴明问道:“你是什么人?”
云鹤烟:“青衣楼。”
吴明:“你是青衣楼的杀手?”
他对青衣楼早有耳闻,听到云鹤烟的出身,立刻明白了有人要花钱买自己的命。
吴明道:“他给了你多少钱?你回去将那个人杀死,我给你十倍的钱。”
云鹤烟:“好,你先拿钱。”
这些杀手要钱不要命,吴明以为事成,正要遵守约定去拿钱,却看到白光一闪,黑衣杀手再次攻来。
他急切地躲避,但还是被杀手轻盈敏捷的剑割掉了衣角。
第147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22000营养液加更)
吴明大惊, 急速后退,避开他的攻击范围:“好厉害的轻功。”
云鹤烟在外人面前向来冷酷寡言,此时更没有跟他闲聊的意思, 再次提剑攻了过来。
吴明边守边说:“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若想要钱, 我这里从来都不缺钱, 甘愿双手奉上。阁下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
云鹤烟:“把你杀了,钱也是我的。”
系统:【你别说话啦!快点把他打死!】
薛沉:【懂不懂狗急跳墙的道理?人在感受到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 会爆发出极大的潜力, 我得先稳住他,找机会一招致胜,不能把他逼得太狠。】
系统:【原来是这样吗……】
薛沉:【你才该闭嘴。】
系统:【……】
吴明的记性不错, 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云鹤烟,还以为他只是图财。
他看得出来, 云鹤烟不止有绝妙的轻功, 还有极高的剑法,他的剑法已经超过了步入“无剑”之境的宫九,与自己也不遑多让。
如果跟他强行对上,云鹤烟以轻功相辅, 出剑的速度只会更快。
吴明的胜算不高,哪怕拼尽全力,更可能与对方同归于尽。
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只要逃出杀手的掌控, 自然可以反败为胜。
吴明不停后退, 躲避他的攻击, 立即说道:“我的房间里的确有不少金银,但是大部分钱财都不在这里。你若肯放了我, 我可以带你去密室拿钱,那里的钱是这边的数百倍,拿来买我的命,应该够了吧?”
云鹤烟似乎很心动,攻势弱了下来。
吴明压力骤减:“这座岛是我的地盘,就算你杀了我,也很难逃出去,更何况还要携带如此多的金银?如果你肯帮我,告诉我要杀我的那个人是谁,我会给你准备足量的食物和水,还有你满意的钱财,而且还会直接派人撑船载你回去。”
云鹤烟收起剑:“只怕现在放了你,你不会放过我。”
吴明的笑容和蔼:“我怎能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况且我很清楚,你不过是拿钱办事。有人想杀我,就算动手的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杀了你并不会解决我的麻烦,只会让我变得更麻烦。若是你肯站在我这边,替我找出真正要杀我的那个人,事情便会迎刃而解。”
云鹤烟:“你出多少钱?”
吴明:“他给了你多少钱?”
云鹤烟:“二十两。”
吴明眉头一动:“金子?”
云鹤烟:“银子。”
吴明很久都没有说话。
系统:【他要被你气死了,实力高强的一方大佬,竟然只值二十两银子。】
薛沉:【以他的名气,二十两算多的了。】
沉默许久后,吴明才说:“你的武功很高,还会缺这二十两银子?”
云鹤烟:“缺。”
吴明:“区区二十两就能驱使你卖命?”
云鹤烟:“在我缺钱的时候,的确是这样。”
吴明:“你现在为何改变了主意?”
云鹤烟:“你的武功很高。”
吴明笑了起来:“不错,我的武功的确很好。”
云鹤烟:“这里比青衣楼更好。”
吴明:“至少这座岛上的人,都是靠自己的实力做事的。像你这样武功超绝的人,在无名岛绝不可能缺钱。”
云鹤烟没有说话。
吴明原本打算反悔,把这个杀手弄死以绝后患。
经过一番交谈,吴明觉得这个人应当在外面过的不好,明明十分厉害,却为了二十两银子来岛上送命。
这样的人必定是有原则有底线的,或许在某一方面极其固执,就像宫九一样,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绝不反悔。
虽然云鹤烟是个杀手,但也很好掌控。
吴明已经有了招揽他的心思。
他没有明说,而是点亮了蜡烛,笑眯眯地道:“我给你二百两金子,你能否将悬赏我的人活着带到岛上来?”
云鹤烟:“二十两。”
吴明从来没有见过反着讲价的,他怔了怔:“那就二十两。”
云鹤烟:“好。”
吴明当即打开床铺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二十两金子。
这些金子很新,还没有在市面上流通,一点污垢都没有,在烛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云鹤烟走近,伸手接过金子,另一只手突然抬起,攻向了吴明。
吴明一直没有松懈下来,就算看似与云鹤烟谈拢,依然在暗中防备。
云鹤烟出剑的速度很快,小老头离他很近,就算他反应很快,一招“如意兰花手”拍到了云鹤烟身上,逼得他后退两步,但是吴明也被云鹤烟的剑刺中了肋下的位置,伤势很深,却并不致命。
吴明捂着伤处破窗逃离,云鹤烟站定,运起内力,辅助[自愈]技能,将“如意兰花手”造成的伤势修复。
这门武功的名字听起来很美,其实是非常阴毒的功夫,分筋错脉,伤人于无形,而且十分阴寒,中了这一招的人看似没有什么反应,其实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幸而云鹤烟的内力同样阴寒,而且他的自愈能力已经满级,和宫九相当,只要不一下子命中要害,基本上都能恢复如初。
内伤自愈后,云鹤烟提剑追了过来。
吴明一路奔跑,血液浸湿了他的衣服,顺着衣角流了一地。
云鹤烟甚至不需要特意观察,闻着味就知道他往哪边去了。
他的轻功灵动,悄无声息地追上。
吴明朝着火光跑去:“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薛沉快步上前,抱起轮椅上的谢珩,交给了胡生:“带他先走。”
胡生:“是。”
胡生离开后,薛沉负手而立,看着藏在黑夜中的云鹤烟,再过半分钟,他就能追上吴明了。
吴明看到了站在丹炉后方的白衣青年,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薛沉:“师父,您受伤了?”
吴明心思电转,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个剑法高明的黑衣杀手,是如何来到岛上的?
他是乘坐宫九的船,同宫九一起上岸的!
吴明又惊又怒:“是你做的?”
薛沉表情不变,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傲然:“是。”
吴明:“你这个逆徒!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气势比和云鹤烟对战时还要强大,速度也比逃命时快了很多。
小老头的手上没有武器,他的双手就是武器。
化骨绵掌、指刀、如意兰花手、大手印……无论哪一招,只要将人击中,都能把对手置于死地。
薛沉没有拔剑,他迅速后退,朝着周围的侍卫做了个手势。
侍卫们将提前准备好的霹雳弹悉数拿出,向吴明丢去。
吴明并不畏惧这种杀伤力不大的暗器,他本身的“混元一气功”已经让他变得很强,霹雳弹爆炸造成的威力,在他看来最多扬起尘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影响到了他的听觉,让他无从分辨薛沉所在的位置。
薛沉继续往后,使了个眼色,命令其他侍卫发起了第二波攻击,并且随时准备后撤。
侍卫们按照计划,将几枚霹雳弹扔进了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丹炉中。
爆炸声不停地响起,吴明似乎在混乱中察觉到了危险,浓烟里,他的身形往前走了几步,在快要走出烟雾时,后方突然炸出一片极强的火光。
薛沉已经带人站得很远,他欣赏着丹炉爆炸后的样子:【统儿,炸炉成功啦!】
系统:【牛哔——】
薛沉:【我真是个天才!】
系统:【正常人谁能想到拿霹雳弹当燃料啊,而且还是数量这么多的霹雳弹。不说爆炸后产生的冲击力,就是里面的火药,也足够让火势变大了。】
火势大了以后,温度就会升高,这次薛沉使用的丹炉并非偷工减料做出来的那种,而是密封性比较好的炉鼎。
里面本身加入的药汁里就有硫磺等物,高压之下,爆炸时产生的威力,或许突破不了这个世界的水平,但是再加上数量众多的霹雳弹,这种份量,都能把地上炸出一个大坑。
薛沉等了很久,没看到有人从火光中出来。
一个侍卫站出来问道:“世子,要不要属下过去看看?”
薛沉:“不必,倘若他没死,你们去了岂不是白白送命?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云鹤烟来做吧。”
侍卫看着他冷酷的模样,心下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公子。
哪怕他此刻看起来和世子没有任何区别,心却是不同的。
侍卫领命退下。
岛上可以燃烧的树木很多,火焰越来越旺,烟雾一直没有散去。
云鹤烟从旁边弄了些水打湿身上,屏住呼吸冲进了火里。
吴明身上多处烧伤,身上嵌入了几枚炸裂炉鼎的碎片,他仍然活着,只是腿上受伤严重,皮肤都被高温烫得皱皱巴巴。
他抬起头,眼神狠毒:“你是宫九的人!”
云鹤烟轻笑一声:“你错了,我是薛沉的人。”
吴明:“薛沉?哈哈,薛沉……竟然是薛沉!”
这边已经没有可以燃烧的东西了,只是温度很高,眼前的空气都有些扭曲。
云鹤烟蹲下来,神情与刚才的本体一模一样:“你再看看我是谁。”
吴明:“我们认识吗?”
云鹤烟温柔笑道:“我就是薛沉。”
吴明瞳孔骤缩:“你的武功竟如此之高!”
云鹤烟拔剑:“不错。”
吴明:“你是薛沉……他是宫九……你们兄弟两个早已布局,一人留在王府,一人掌管江湖……原来,我才是被利用的那个人?”
云鹤烟轻轻说:“好香啊。”
吴明:“是我一直催促宫九动手,与你们的计划相悖,我多次劝说宫九杀你,也是触碰到了你与宫九的逆鳞……难怪你们容不下我……”
云鹤烟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很想喝血,但是吴明现在太凄惨了,看起来就像是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弄得满身是灰的饭菜,根本没法下口。
吴明:“是我狂妄自大,才落得如此下场。若是我早些察觉……”
云鹤烟舔了舔嘴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吴明闭上了眼睛:“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云鹤烟看了他片刻,抬剑刺入他的心脏,眼尾的血色蔓延,明明疯狂极了,神情却极其温柔:“真是可怜啊。”
吴明的心脏停止跳动,合上眼睛,失去了生机。
云鹤烟嫌弃地甩了甩剑上的血,将剑收入鞘中,扯掉左手上的黑布,用力啃咬出鲜血,吸吮着血液,在漫天的火光中远去。
守在外围的薛沉轻声说:“救火。”
侍卫们立刻忙碌起来。
岛上的其他人在睡梦中惊醒,自各个方向赶来,看到薛沉在这里,紧张地问:“九少爷,这是怎么了?”
薛沉:“我也不知,已经派人去查了。”
“九哥!”
牛肉汤头发都没有梳,焦急地赶了过来,看到薛沉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真的吓死我了,刚才不知怎得,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心悸,还以为是九哥受伤了,九哥没事就好。”
薛沉抬手,给她将贴在面颊上的碎发撩到了耳后。
牛肉汤有些羞涩:“哥。”
薛沉放下手,神情冷漠地看着远处。
牛肉汤:“那不是谢珩的院子吗?是谢珩炼丹时又把炉子炸掉了?”
薛沉:“或许吧。”
牛肉汤:“九哥这些日子不在岛上,应该还不知道谢珩都做了些什么。他天天求仙问药,每日算完了账,就缩在这里炼丹,隔两天就要炸一次炉。有时候弄出来的动静小,只有走得近了才能听到,有时候的动静很大,隔得很远,都能听到响声。有很多人都跟我告状,说是听到这些响动都会吓一跳,我去找谢珩说了,他却说是九哥你准许他这么做的。”
薛沉:“我的确答应过他。”
牛肉汤:“他炼丹就炼丹,不能总是这样炸炉呀。九哥你看嘛,今日谢珩把半个岛都烧掉了。”
薛沉:“以后不会了。”
牛肉汤高兴地说:“好!”
无名岛的人一起参与救火,很快将大火扑灭。
侍卫们拖出来了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骨:“九少爷,仅有一人死亡。”
薛沉点了点头。
牛肉汤一点都不害怕,她捏着鼻子凑到尸体跟前,见这具尸体的皮肉已经紧紧地贴在了骨头上,衣物也都损坏,勉强能看出来是个男性。
牛肉汤揉了揉心口,笑着回头对薛沉说:“这该不会是谢珩那个残废吧?”
胡生抱着谢珩从远处过来。
谢珩眼神沉郁:“谢某虽然是个残废,却也知道趋利避害,更何况身边有其他人周到服侍,怎能轻易死去?”
牛肉汤疑惑地问:“那他会是谁呢?”
系统:【呜呜,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还是被她最喜欢的九哥杀掉的。】
薛沉:【想想死在她手上的人。】
系统:【我没有脑子,她杀过什么人来着?】
薛沉:【陆小凤去岛上的那次,宫九给她带的礼物是好几箱子人,供她随意杀着玩的。】
系统:【啊!】
薛沉淡淡地说:“不过是场意外,都散了吧。”
无名岛上有人死去,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在这里死了,只能怨他们自己倒霉,怪不得别人。
牛肉汤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了。
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开。
薛沉命人将院子里烧毁的东西处理干净,控制着云鹤烟回到小老头的房间,把所有东西都翻了一遍,找出来了许多值钱的东西,还有一些他同其他势力的人来往的书信。
他将书信读完,放回了原处,回到了本体这边休息。
谢珩的院子烧了个干净,今夜无处可去,也让胡生带他来到了本体这里。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薛沉今晚是睡不成了。
他命人拿来纸笔,简单将今日的事情写下来,命王府中带来的侍卫把信送到大公子的手里。
侍卫离开后,还有无名岛中的其他人不断过来见他,有人是为了禀报岛内的损失,试图为自己争取利益,还有人互相检举揭发,诬陷对方是放火的凶手。
薛沉耐心地听了一会儿,差不多摸清楚了这些人的底细。
无名岛看起来是世外桃源,其实岛内有不少纷争。
岛上的人,谁的利用价值高,谁的地位就高,地位高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地位低的只能像胡生一样端茶倒水,随时都可能死去。
他们都是小老头的“隐形人”,在江湖中一点名气都没有,随随便便就能混到人群消失不见。
薛沉把这些人打发走,让报损失的回去自己列个单子,送到谢珩那里,检举揭发的全都关押起来,等搜寻出证据再另行处置。
闲杂人等离开后,胡生跪在薛沉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薛沉:“你忠于谁?”
胡生:“属下从前忠于无名岛,今日只忠于九少爷。”
薛沉:“你错了。”
胡生抬起头。
薛沉:“我既然把你指派给了谢珩,你和谢珩便是荣辱一体的。”
胡生:“可……”
薛沉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我只要谢珩忠诚就好,不会再把心思放在你的身上。”
胡生:“属下明白了。”
薛沉:“你应该猜出来了,那位死者的真实身份。”
胡生:“属下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妄言。”
薛沉:“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就算说出去也没关系。我只想告诉你,从今日起,这座岛不再是他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胡生:“是。”
薛沉摆摆手:“你下去吧。”
胡生出去以后,云鹤烟关上房门,坐在床边的谢珩自觉地割破手指,往前递了递。
云鹤烟弯腰含住他的指尖。
系统:【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尝谢珩的血?】
薛沉:【为什么没有?】
薛沉脱掉外袍,走到床边坐下。
系统:【谢珩什么味啊?】
薛沉:【松鼠鳜鱼,酸酸甜甜,外酥里嫩,挺好吃的。】
云鹤烟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谢珩伸出另一只手摸向他的眼尾。
系统:【你今晚打算怎么睡?】
薛沉:【这床太小,正常来说三个成年男子睡在这里太挤了点,所以我准备横着睡。】
系统:【想想有点诡异。】
薛沉:【是有一点,不管了,反正都是我。】
云鹤烟脱掉外面的黑袍,打了盆凉水冲洗身上的灰尘和血渍,薛沉帮着谢珩脱下外袍,抱他去了床铺的左边,自己躺在了中间位置。
云鹤烟回来后,安然地躺在了右边。
系统:【你为什么要说吴明可怜啊?】
薛沉:【我说的不是吴明,是牛肉汤。她看起来心狠手辣,追根究底,还是为了给父亲做事才变成那样的。如果她自由发展,应该会是个很好的厨子。吴明死前逼逼叨这么一堆,我都追问他还有没有要说的,他连女儿都没想起过,满心都是这个破岛。】
【唉。】系统叹了口气,问他:【你答应过给牛肉汤礼物,现在吴明死了,还要给她吗?】
薛沉:【我送她的礼物就是今天这场烟花。】
系统:【……】
一夜过后,薛沉不得不按照弟弟的作息早起,处理岛上的各类事务。
那些霹雳弹用掉了大半,库房里只剩下了一半,立刻有人前来禀报仓库里的东西被偷了。
还有那些被云鹤烟弄破了的小船,也都报了上来。
岛上混乱极了,薛沉心知肚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
他趁着这个机会观察着众人,看起来在辛勤工作,其实一直大多数时间都在摸鱼。
牛肉汤煮了份汤送过来:“九哥辛苦了,喝点汤休息一会儿吧。”
系统:【大郎,喝汤。】
薛沉:【你觉得她会给我下毒?】
系统:【是的。】
薛沉看似毫不设防地接过她的汤,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了嘴里,夸赞道:“很鲜美。”
牛肉汤高兴地说:“这是我今天早上现杀的鸡,里面放了九哥从外面带回来的松茸,还有我特制的香料,加在一起用小火慢炖了很久,才有了这种鲜亮清澈的颜色。”
薛沉:“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最喜欢做饭了!”牛肉汤顿了顿,“九哥,你看到我爹了吗?”
薛沉:“自我归岛,从未见过他。”
牛肉汤:“爹也真是的,九哥回来他不见人,昨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见人,该不会又偷偷去外面了吧?”
薛沉:“或许如此。”
牛肉汤还是不放心,决定去岛上四处找一找。
薛沉喝完了小半锅汤,拿起笔给沙曼写信。
系统:【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下毒的?】
薛沉:【原著无法参考,我只能用眼睛去看。牛肉汤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吴明授意的,本身对这些斗争并不感兴趣,只想好好地过日子。没有了吴明,我弟就是她的主心骨。就算她猜到是我杀了吴明,也不会对我下手的。】
系统:【不太懂。】
薛沉:【就像是我弟以为是我爹杀了我妈那样,只要我弟还需要“父亲”,他就不会动手,如果“父亲”对他没有用了,那才是他真正狠下心来的时候。】
系统:【我好像明白了,其实还是为了自己。】
薛沉写好了信,坐在椅子上沉思。
他想过要不要直接把岛给炸了,后来一想,朝堂中的敌对势力太多,谁都想抢太平王的兵权,万一被他们其中一方夺走,哪怕是收回皇帝手上,整个大行都要完蛋,还不如自己养私兵呢。
手下的兵可以分布在各处,甚至加塞进军中,只要另外准备一份名单就好。
养兵用的银钱粮草都是现成的,全都存在无名岛上。
薛沉招呼外面的人进来。
那人低着头:“九少爷,您有何吩咐?”
薛沉冷酷地说:“通知下去,从即日起,岛上众人全部返回陆地,任何人不准留,从今后起,无名岛闲人免进,其余人我另有安排。”
下人觉得这个命令太突然了:“这……岛主那边?”
薛沉:“我就是岛主,你有异议?”
能伺候在他身边的人都不是笨人,他们的武功可能不高,无法成为“隐形的人”,替吴明杀人,但也是经过竞争之后才挤到这里来的。
那人听到薛沉的话,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场大火,当即道:“岛主之令,属下不敢不从,还请岛主恕罪,属下这就去办。”
系统:【牛肉汤怎么办呢?】
薛沉:【她既然爱做饭,就帮她开座酒楼好了。卧云楼的生意黄了,正好牛肉汤顶上。虽然她和老崔擅长做的东西不一样,不过好吃的食物在哪里都有市场,不愁卖不出去。】
系统:【你就不怕她成长起来,摆脱你的控制,回来找你报仇?她的如意兰花手也很厉害的!】
薛沉:【东方不败都能养任盈盈,我怎么就不能养牛肉汤?我的心胸还没那么小。】
系统刮目相看,它好像错怪薛沉了,以前薛沉嘴贱,小心眼,爱记仇,其实都是为了跟它斗嘴,并不是真的那样。
薛沉继续说:【她要是想杀我,也得打得过大绵。下毒就更别说了,回去之后,我再也不会吃她做的东西了!】
系统:【……行。】
薛沉并未将吴明之死公之于众,岛上的一些头脑灵活的人,还是敏锐地发现了风向变化。
在薛沉命令他们离岛时,大部分人都顺从地乘船离开,只有一小部分弄不清楚状况,想找九公子或者吴明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吴明,薛沉又闭门谢客,谁都不肯见,那伙人便闹了起来,最后被云鹤烟武力镇压,该杀的杀,该送走的送走。
牛肉汤见状,只能自己亲自去找薛沉询问。
她以前见宫九时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上华美的衣裙,精心打扮后过来。这次却眼眶红红,脸上不施脂粉,衣着也格外素净。
她不顾外面侍卫的阻拦,哭着推门进来,一把抱住薛沉:“九哥,九哥,为什么要让我走,我不要走……”
薛沉擦掉手上的血,露出光洁细腻的皮肤,将染血的手帕丢到脏污的衣服堆里。
系统:【你都在岛上称王称霸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伪装啊?】
薛沉:【她的如意兰花手太厉害了,我怕她发现不对,气恼之下直接拍死我。】
系统:【……】
薛沉轻声说:“你不是很想离开岛吗?怎么现在可以走了,反而哭成这个样子?”
牛肉汤:“我是想出去玩,可是这里是我的家啊。”
薛沉:“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你是我的妹妹,跟着我去外面,难道不是更好?你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独自留在这里,怎让我放心得下?”
系统:【能一把拍死你的柔弱女孩子。】
薛沉:【闭嘴啊。】
牛肉汤难过地说:“我们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薛沉拿出一条新的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你要记得,没有事情是一成不变的。而且以前未必很好,只是过得不舒服的那个人不是你而已。”
牛肉汤怔怔地看着他:“九哥……”
薛沉:“我会妥善安置好你的,若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也可以自行做出选择,总会找到适合你的生活。”
牛肉汤:“我信九哥。”
牛肉汤和宫九认识了十几年,她比谁都清楚,九哥从不说谎,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言而无信,他说出口的话价值千金,绝不会欺骗她。
薛沉把牛肉汤哄好,带上谢珩和云鹤烟,坐上了最后一班船。
他坐在窗子旁边,冰冷的海风吹拂在脸上,身后那座植被茂密的岛屿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海面-
玉七刷出来了11个同步率,把[轻功]技能提升到了5级,还剩下2个技能点。
他一路变幻身形,来到码头时伪装成了七八岁的小孩。
他的皮肤白嫩,穿着蓝色的锦衣,脚踩缎面的白靴子,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用金簪束起,手上拿了一支鲜红的冰糖葫芦,像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公子。
大概是这副样貌看起来太过无害了,有不少乞丐围凑过来乞讨。
玉七便让他们表演才艺,谁能把自己哄高兴了,谁就能拿到赏钱。
那群乞丐就轮流着展示自己的绝学,路过的行人也会停下来看几眼,渐渐地围了一堆人在这里。
玉七咬了口糖葫芦,面无表情地看着乞丐,一脸失望的摇头:“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人群中有位大叔笑着问:“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玉七指着手上的冰糖葫芦:“吃东西最有意思了!”
正准备胸口碎大石的乞丐动作一顿。
玉七期待着看着他们:“你们谁去帮我买好吃的,我就给谁钱。”
乞丐们为难地说:“我们都是叫花子,讨钱就是为了糊口的,哪里有钱去给公子您买吃的?不然您先赏几个钱,我们再去给您买?”
玉七:“那跟我自己买有什么区别?”
乞丐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们看着玉七身边没带下人,还想骗他点钱花,没想到竟然反过来被一个小孩子给耍了这么久。
这伙人正想抓住玉七,把他给打一顿,强行抢走他的钱财,没想到一个壮壮的汉子突然一把将玉七抱了起来,凶恶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乞丐立刻没了刚才的勇气,讨好地说:“您看我们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折腾了这么久,就为讨小公子的欢心……”
那汉子洒出一把铜钱:“拿了钱就赶紧走,欺负孩子算什么。”
乞丐们纷纷去抢,捡起地上的铜钱后一哄而散。
玉七仰着头,伸手摸了摸大汉的胡茬。
那汉子爽朗一笑,把玉七放在地上,蹲下来跟他平视:“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独自在这种地方?”
玉七把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递过去:“给你吃。”
那汉子说:“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玉七收回糖葫芦,远远地看到船只出现在了海面,小步奔跑着离开了。
薛沉:【刚才那个人戴了易容,不过没我的技术精湛,一眼就被我看穿了。】
系统:【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的易容术能比得过你了。】
薛沉:【那是,我易容技术高超,还有其他的技能辅助,再加上心思缜密,绝不会露出破绽。】
系统:【你是不是有点自恋?】
薛沉:【这叫自信好不好?】
玉七来到海岸边,趴在栏杆上,脑袋往前面探,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船只慢慢靠岸,训练有素的下人们率先出来,接着是一位白衣公子。
他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进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中。
接着是两排下人,提着箱子下船,另外的一处船舱里,气势磅礴的黑衣剑客轻功迅捷,跳下甲板后,没入了人群。
玉七找到了云鹤烟,他仰着头,云鹤烟低着头,两个人面面相觑。
系统:【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沉:【这种体型差距挺有意思的,从小七的角度看,大绵真的好高大啊。】
系统:【……】
玉七拿过云鹤烟的匕首,熟练地割破手指。
云鹤烟低着头不舒服,直接将他抱起,把小小的手指含在嘴里,吸吮他的血液。
薛沉感叹:【我的易容术真好,小七的皮肤好嫩,就跟真的小孩子一样。】
系统:【这是什么马甲见面的仪式吗……】
薛沉:【主要是真的很好奇。】
系统:【小七什么味啊?】
薛沉:【烤羊肉串……不愧是西域来的,这个味道非常正宗,我可以在小七的血里吃到辣椒和孜然了!就是来中原的时候没敢到处跑,还没来得及看看,西域那边有没有卖辣椒的。】
第148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20000收藏加更)
满足好奇心后, 云鹤烟帮玉七清理好伤口,抱着他来到了本体这边。
在海上呆了三天,薛沉打算休息一日再赶路。
宫九早就在码头这边置办好了住处, 薛沉直接带着马甲们住了进去,又派人拿上几锭金子和散银, 带着牛肉汤去了北边。
丹炉爆炸前, 本体把谢珩交给了胡生,没有来得及挪动轮椅。
那辆多灾多难的轮椅早就在火焰中烧成了焦炭, 完全无法使用了。
谢珩趁着这几天时间, 让胡生去找木匠制作了新的轮椅,平时只能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移动,活动范围仅限于卧室和外面的院子。
系统:【谢珩的人生目标算是达成了吧?】
薛沉:【怎么可能, 我的丹炉还没有量产!】
系统:【……】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瘦弱青年拿起手边的酒壶,提到嘴边, 又放了回去。
谢珩的药材全都在爆炸中损耗殆尽, 直到现在都没有碰过与炼丹和医药相关的东西,也没有再做出新的饮料替换酒水。
胡生依然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每天都会给他准备酒水,谢珩也习惯性地拿起来, 闻到酒味后失望地放下。
薛沉:【我还得继续努力,争取做出可以量产的高品质炸药。用炼丹的方式未必能做得出来,正好现在离开了无名岛,谢珩已经获得自由, 我可以给他安排一处空旷的地方, 跟我爹要人, 做好防护措施,帮他实验改良炸死吴明的丹炉。】
系统:【真的能做出来吗?】
薛沉:【按照霹雳弹那个标准, 以文雪岸的“火虎”为参考,总有做出来的时候。】
“火虎”是文雪岸用“千个太阳在手里”和霹雳堂的雷郁交换过来的极强武器,这个武器薛沉目前还没有亲眼见识过,市面上也没有流通,制造方法应该是掌握在了雷郁自己手里,而且极有可能成本很高。
虽然很罕见,但也足以说明,这个世界的热武器制作水平其实很高,只不过被隐藏起来了,没有办法通过简易的方法直接获取。
系统:【小七这是要做什么?】
薛沉:【我发现马甲里只有小七不排斥喝酒,过去帮谢珩解决几坛,免得被胡生怀疑。】
系统:【小七看起来还是未成年啊!】
薛沉:【那我换个易容。】
系统无法可说。
马甲的文字简介过于简洁,薛沉自己也不知道这几具身体都是几岁,看面相的话,谢珩和云鹤烟差不多大,其次是小粉,刚满二十岁,然后是小七,年龄未知,最后是十六岁的小绵。
薛沉在罗刹教里晃悠这么久,又在四个堂中逗留过,又把白堂的各种文档都翻看了一遍,不止推断出了玉七的年龄,连他的出生日期都查得一清二楚。
玉七直接来到了谢珩这边,拿起酒壶闻了闻,连酒杯都没有用,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系统:【你不是要换易容吗?】
薛沉:【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系统:【……】
玉七喝着酒,打量谢珩的小院。
这座院子平平无奇,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地方。但是在薛沉的视角里,会有一种认知上的差距。
玉七使用缩骨功改变了身材,视线也与普通的小朋友齐平,自身变小之后,看什么都觉得很大。玉七眼中的世界,远比谢珩眼里的宽旷。
他双手抱着酒壶,运起轻功跳到谢珩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他的腿上。
胡生一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谢珩怀里抱着小孩,正在给他喂酒。
玉七跟他打招呼:“胡生。”
薛沉:【胡生也是大一号的。】
系统:【你就玩吧。】
薛沉:【做小孩子真的很有趣的,不止是体型变小,其他人对我的态度也会改变。成年人之间刻意规避的肢体接触,放在小孩身上也是很普通的事情。我弟要是也能易容成小孩就好了,肯定很有意思。】
系统:【弟控!】
薛沉:【说了多少遍,我不是!】
胡生先跟谢珩打了个招呼,见谢珩神色如常,带着几分埋怨说:“公子怎能给这么小的孩子酒喝?若是甜酒也就算了,这可都是烈酒。”
谢珩拿回酒壶一言不发。
胡生抱起了玉七:“你这孩子,看着瘦弱,分量一点都不轻,可真结实。以后不准坐在公子腿上了。”
玉七睁着清澈的眼睛:“为什么呀?”
谢珩本想喝一口酒,看到玉七嘴唇碰过的地方,又有些嫌弃,他沉下脸,把酒壶放在一旁,自嘲地说:“你是怕他把我压坏吗?这双腿本就是废的,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系统欣慰:【好久没看到你认真扮演了。】
薛沉:【?】
他明明一直都在认真地扮演!
胡生放下玉七:“公子……”
胡生以前效忠的是无名岛,经过九公子的点拨后,才知道自己真正应该忠诚的人,就是一直以来被他照顾着的谢珩。
只是他还有些拿不准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谢珩。
以谢珩的立场,应该对无名岛保有一定的警惕心,而且最好不要得罪掌权者。谢珩沉迷丹道,对外物不怎么关心,胡生应该时刻提醒着他,可是又觉得真的这么做了,跟以前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玉七眨了眨眼睛:“我先回去啦。”
谢珩:“嗯。”
玉七走后,谢珩把酒壶递给胡生:“倒了吧,记得把壶好好清洗一下。”
胡生接过酒壶:“公子最近未免太过消沉了,是因为您的丹炉毁坏了吗?”
胡生知道他很在意自己的双腿,没有提起轮椅的事。
谢珩沉默。
系统:【谢珩消沉吗?】
薛沉:【当然消沉!丹炉没了,我的饮料也没有了,整天守着一堆酒,发愁该怎么解决掉。以前的酒还能当燃料烧,现在只能偷偷倒进海里,回到陆地上以后,连倒掉都要偷偷摸摸的。这可是粮食酿造的!这么浪费我真该死啊。】
系统:【那你跟胡生说一声,让他别再给你带酒了。】
薛沉:【你信不信,我要是说了,他还是会说我消沉?】
系统:【……信。】
胡生安抚道:“没了丹炉,重新置办就是了。九公子如此在意你,只要是你的要求,他就没有不答应的。而且现在离开了海岛,不必再拘泥于一方,公子总算可以四处走走了。”
谢珩:“四处走走?”
胡生:“公子以前忙于家事,现在得了空闲,难道不该四处转一转吗?”
谢珩:“我又能去哪儿呢……”
薛沉:【谢珩假死脱身,万一遇见以前的熟人,该不会跟陆小凤一样,脑补出一大堆东西,觉得我是某个案子的幕后黑手吧?】
系统:【没关系,你可以PUA他们。】
薛沉:【我从不PUA。】
系统:【……】
胡生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甚至不清楚,离开无名岛后,九公子是否还会重用谢珩。
他没有打扰谢珩思考,默默地收拾好桌面,拿着酒壶去清洗了。
薛沉:【当初给谢珩起了“宫无名”这个假名,是想让陆小凤查到无名岛,在我弟做更多坏事之前制衡小老头,帮我弟脱身。现在无名岛已经没了,陆小凤也没什么用处了啊……】
系统:【……】这是什么反派发言。
薛沉思考了一会儿,使用本体继续写信,这次是寄给无名岛分布在外面的各处势力的。
那些人立场不明,并不属于无名岛的内部人员,极大概率只忠诚于金钱。
薛沉没有在信中透露太多消息,只是写明无名岛的联系方式从此以后要换一换,具体换成什么,以后再另行通知,而且要求他们必须回信,表明自己的态度。
写完信后,薛沉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薛沉:【无名岛在外面的那些势力,除了捞钱养隐形人还有什么用?而且经营手段全都沾满了血腥,我真是有病,才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
系统:【对。】
薛沉:【????】
他反手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
谢珩的轮椅制作完成后,薛沉让他和胡生先行回京,自己带着云鹤烟前往各地巡视无名岛的产业-
荆湖南路,邵州。
一辆鲜亮的马车顺着小路进了城,停在了客栈前。
街道上几个闲汉立刻注意到了这辆看起来就富贵的车驾,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跟着来到了客栈里。
回头看见一位白衣公子自马车中出来,在两排侍卫的随从下进入客栈。
店小二立即迎上前:“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
身旁的侍卫看了眼悬挂在墙上的价目,拿出一锭银子:“住店,两间上房,两间通铺。”
店小二:“您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本店的房间虽不是城里最好的,却是最干净的,每日都会打扫,被褥也是日日晾晒,您请这边签个字。”
住店时需要登记身份信息,以及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侍卫做完登记,命人将行李拿了进来。
他们又收拾了一遍房间,把被褥枕头全都换成自带的,才从楼上下来,恭敬地请那白衣人去房间中休息。
白衣公子性格冷淡,全程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将这小客栈放在眼里。
待这些人离开后,两个闲汉走到柜台前,询问店小二:“这人是谁?什么来路?”
店小二翻看着册子:“那位公子姓温,名歌,京城来的,其余人全都是他的家奴。我刚才看到了,那个黑衣侍卫拿钱的时候,包裹里都是金子,是只肥羊。”
闲汉点了点头,一起离开了客栈。
左泰将行李摆放好,从屋里出来,正准备去找薛沉,没想到迎面就撞见了那个黑衣杀手。
他怔了一下:“你也是要去公子那里?”
云鹤烟摇头,转身下楼。
左泰和云鹤烟不熟,他只知道这个人是太平王亲自调到大公子身边的,很得大公子的信重。
之前在无名岛上,大公子就跟他走得很近,许多事情连他们这些亲卫都没有告知,全部交由云鹤烟来做。
左泰很清楚,他们终究是世子的人。
虽然不清楚大公子为何与世子互换身份,大公子既然没有明说他们就只能当做不知道。
左泰来到薛沉的房间前,正想敲门,就听到里面的人说:“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看到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端坐在桌前的青年男子,依然会觉得恍惚。
要不是大公子身体稍弱,在万梅山庄时病过一次,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与世子连神态都一模一样的人其实是性情温和的大公子?
薛沉淡淡地说:“有事吗?”
左泰拱手道:“公子进城时便遭到了监视,这家店也是岛上的人开的。我看那小二眼神不定,似乎有意观察公子。公子何不直接表明身份,免得身陷险境?”
薛沉:“你也发现了。”
左泰原本对薛沉有几分轻视。
他以为大公子虽然聪明,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王府,江湖经验不多,没想到他的观察力惊人,早就注意到了自己说的事情。
左泰:“公子此行,只带了六十个侍卫。这邵州城里却鱼龙混杂,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窥视,还请公子以安危为重。”
薛沉摇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意已定,不必再说了。更何况城中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宫九的身份不好用,不是还有其他身份吗?我就不信,本地的官府也与帮派相互勾结。”
左泰只好听从他的吩咐,退了下去。
云鹤烟跟随外面那两个闲汉来到了一处堂口。
这里的帮派名叫虎威帮,当地的百姓都惧怕它。
云鹤烟跳到屋顶,弯腰贴着屋脊前行,一直来到一处小院,听着两个闲汉跟看起来像管事一样的人汇报,把本体进城时的情景全部说了一遍,又将他们落脚的客栈,还有在客栈登记的准备去的地方讲了出来。
管事拿出赏钱:“做得不错,这些都是赏你们的。”
闲汉面露喜色,接过钱离开了。
管事又去了另一处地方,与上面的人重复了一遍两个闲汉说过的话。
那人当即说道;“那还等什么?明日就派人去城外,只等那公子一出城,就将他们拿下!”
薛沉:【原来是人多势众,难怪我弟的侍卫这么担心,他肯定来过这里,而且很清楚这些人的捞钱方式。】
系统:【又是你弟的锅?】
薛沉:【别忘了,我弟花钱可是直接用金子的。如果是做正经生意的话,那得多久才能挣出一锭金子?都怪小老头,把我弟养成了这副模样!大绵一剑把他杀死,还是让他死的太轻松了。】
系统:【……】弟控!
薛沉:【你是不是又在偷偷说我是弟控?】
系统:【……】
薛沉冷笑:【呵。】
系统:【……】
薛沉:【没错,我就是,我是弟控怎么了?】
系统:【我错了,你正常点。】
薛沉:【多亏了你,不然我未必能想通这个道理?】
系统:【什么道理?你是弟控?】
云鹤烟从屋顶上跳下来,跟着管事看他去通知其他人,他虽然体型高大,在屋顶上就像一只猫一样,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甚至很少有人留意到上方有黑影一闪而过。
薛沉:【其实我就是脸皮太薄了,太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
系统:【……有吗?】
薛沉:【我兢兢业业地扮演马甲,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敢放飞自我,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系统:【啊?】
薛沉:【抽出来的马甲又是报废的,从毫无尊严的谢珩,到毫无尊严的小七,每个马甲都有自己的缺陷。小绵好一点,眼不见心不烦,其他马甲全都遭遇过歧视,让我产生了极大地困扰。】
系统越听越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薛沉:【所以我决定放开一点。】
系统:【?】
薛沉:【我就是太替别人考虑了,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却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人跟我相处时,懂不懂得适可而止。以后不能只扮演马甲,同步率刷满的马甲,可以学习一下小粉,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尤其是我弟,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害怕。】
薛沉:【害怕就对了!】
系统:【……】
本体带的侍卫数量不少,虎威帮为了稳妥,直接招呼了五百人,从云鹤烟的视角看去,密密麻麻站了一大片。
这些人平日应该吃得不错,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比一般的士兵体格还要好。
管事离开后,云鹤烟跟上去,从后面偷袭,一剑穿透他的后心,拔出剑立刻离开。
那位管事本想大干一场,心底的喜悦还没有平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了下去。
临死前,他想回头看一眼凶手的长相,用尽力气回过身,却发现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毛骨悚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作恶太多遭到了报应,在恐惧中失去了声息。
云鹤烟又来到了管事的上级这里。
这个人应该就是虎威帮的帮主,居住的位置在帮派的最中心。
云鹤烟悄然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阴影将帮主覆盖。
帮主抬头,见到是张陌生面孔,不禁又惊又怒:“你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
云鹤烟:“无名岛。”
云鹤烟的压迫感太强,一看就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帮主按捺住慌乱:“你要找无名岛的人寻仇?”
云鹤烟摇头:“你的帮派平日里除了打家劫舍,还会做什么?”
帮主愣愣地看着他。
云鹤烟轻叹一口气:“算了。”
剑光一闪,帮主瞬间失去了声息。
云鹤烟没有再管底下的那些小喽啰,他拿着本体的令牌,来到衙门这边,出示令牌后顺利见到了县令,让县令带着衙役去给虎威帮的人收尸。
县令一脸地震惊,拿着那块令牌看了好几遍,确定不会造假,才命衙役前往虎威帮。
云鹤烟返回了客栈,回到屋子里休息,过了一会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衙役们抬着两具白布盖着的尸体从大街上走过,百姓们驻足围观,满脸都是喜悦。
本体冷着脸,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系统:【你怎么了?】
薛沉:【感觉我弟的钱全都是这么弄来的,就没有多少来路正当的。我难道要把那些势力全部除掉?没了那些进账,别说私兵了,就连我弟都养不起。】
系统:【那怎么办啊?】
薛沉:【不管了,先回去教训他一顿。】
在客栈里住了一日,离开时还要再填写信息,做一次登记。
薛沉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进入马车里,左泰留在柜台这边填写完信息,意味深长地看了店小二一眼:“胆敢将九公子的消息泄露出去,九公子很不高兴。”
小二脸色煞白:“九……九公子?”
左泰道:“不然你以为,虎威帮的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小二顾不得此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位食客的面,跪在了左泰面前:“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九公子,还请九公子饶我一条性命吧!”
左泰冷声说:“你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公子身份贵重,怎可能将你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小二不停地磕头:“是,多谢大人,多谢公子。”
左泰:“这次饶过你,再有下次可就未必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客栈。
小二还在不停地磕头,直到有人拦住他,才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他摸了把头上的冷汗,发现手上全都是血。
那位好心的客人问:“那人是谁?你为何如此惧怕他?”
店小二:“别问,别问,知道了会没命的。”
说完他步履踉跄地跑去了后面。
那位客人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九公子……”-
“小侯爷,邵州那边出事了,虎威帮的帮主遇刺身亡,还有一个管事也死了。”有人站在方应看面前,跟他汇报各地传来的消息。
方应看经营的都是些日用品,看起来利润很少,却是每日都会用到的东西。
他的生意做得极大,全国各地,甚至金国那边都有。
一个人想要做把生意做到这种地步,必须打通各个地方的关卡,确保东西运过去的时候不会被人扣押,钱财运回来的时候不会被人抢劫。
不止如此,方应看还要确保自己的东西有销路,各地的帮派收了他的钱,会帮他打压其他的商人,确保他的货物卖的更好。
虎威帮就是其中之一。
方应看其实不太记得这个小帮派,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呆了呆,不以为意地说:“死了就换一个,如果实在挑不出来,那就扶持其他人坐上帮主之位。”
传信的人道:“已经来不及了,那虎威帮的帮主死后,立刻有人拿着太平王府的密令去了当地府衙。当地的官员向来将虎威帮视为眼中钉,帮主一死,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衙门里的官员直接奉令,将虎威帮的尸首带回,又请军中协作,将帮众们扣押,现在已经再没有虎威帮了。”
方应看:“太平王府的密令?这消息准吗?”
传信的人说:“千真万确。”
方应看沉吟片刻:“本侯知道了。邵州暂且不用管,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你下去吧。”
等人走后,方应看命人给太平王府下了拜帖,得到回信后,乘坐小轿去了太平王府。
从前的太平王跟朝中的任何人都很疏离,除了婚丧大事,太平王很少邀请别人来他的府上。前来拜访的人,基本上都是太平王的下属。其他的官员就算想给太平王送礼,也多是命人直接带过来坐一坐就走。
方应看跟着来过几次,但是对太平王府依然算不上熟悉。
太平王府的下人将他带到花厅:“小侯爷请稍候,大公子很快就会过来。”
方应看问:“大公子?”
下人:“王爷还在军中,世子不在府上,唯有大公子在家。府上的一切,都是大公子说了算,侯爷送来的帖子也是大公子写的回贴。”
方应看笑道:“原来如此,有劳大公子了。”
片刻后,宫九带着小荷来到了花厅。
宫九身上穿着兄长的衣服,头发没有梳得像平时那样紧,他神情缓和,透着些许淡漠,没有平日里那样冷酷。
方应看起身:“大公子,叨扰了。”
宫九:“小侯爷不必客气。”
方应看:“大公子的身子还好吗?”
宫九的脸色一向苍白,此时看起来也是毫无血色,不必特意伪装就是薛沉的样子,说是身体不好也没有违和感。
他淡淡地说:“我的身体一向如此,算不得多好,也不算太坏。”
方应看:“答应大公子的事,我准备着手去做了,不知道大公子有什么嘱托?”
宫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事关兄长的前程,宫九对这件事很上心。他是不赞同薛沉接下这个差事的,如果真的让薛沉自己做,做的越出众,得到的骂声越多。
现在方应看肯接手,愿意替薛沉背负不好的名声,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宫九的态度热情了些:“我不懂这些,论起对官家的了解,还是小侯爷更多一些。我相信小侯爷可以做好,找来的奇石,一定会让官家满意的。”
“我会尽力而为。只是大公子答应我的事情……”他笑了笑,埋怨地说:“我听说大公子最近和枢密院的柳大人走得很近,柳大人时常来府上拜访?”
宫九颔首。
薛沉临走前跟他说过,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在家养病就好。柳仪煊和原飞霜自己会过来见他,到时候他把两个人请进来,做做场面,等时候到了,两人自然会回去。
这些事情做起来很方便,不需要宫九多费心,现在京中已经有了太平王府准备和蔡京联手的传闻,一切都按照大哥的预想发展。
唯一不好的是,柳仪煊和原飞霜每次都来得很突然,宫九几次提醒过他们,提前下帖子说一声,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依然我行我素,弄得他现在已经不敢在白日离开王府,更不敢在白天找人鞭打自己了。
方应看不悦地说:“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要与蔡京联合?”
宫九:“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方应看:“还请大公子不要忘了我们要做的事情。”
宫九不喜欢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沉默着点头。
做好铺垫,方应看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世子不在府上?”
宫九:“他有些事情要做,几日前便已离开王府。小侯爷找涟儿有事吗?”
方应看:“我的人似乎在荆湖南路遇到了世子,只是不敢确定。没想到世子果真不在,或许那边的人真的是令弟。”
宫九神情微动:“是吗?”
方应看:“看来大公子还不知道。听闻邵州那边有个地头蛇,名叫虎威帮,平日里作威作福,连县衙的面子都不给。前不久那位帮主竟被人杀死了,而且在他刚死没多久,就有人拿着王府密令前往衙门,命人去收尸。”
宫九的记性很好,对无名岛的势力心知肚明,听到方应看这么说,他已然明白了大哥在做什么。
方应看见他毫无反应,接着说:“大公子知道这件事吗?”
宫九:“我一直在府上,不曾了解过外面的事。若真是涟儿做的,他必然有自己的想法。”
方应看点头:“我也是偶然从下属那里得知的。大公子也知道,我手下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们中的某些人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却有很出众的才干。我的生意需要这些人来打理,而这些人又有各种各样的人脉,难免和虎威帮这样的帮派有交集。”
宫九脸色一沉:“你觉得涟儿有意针对虎威帮,以此来剪除你的羽翼?”
方应看微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谁不知道世子和大公子的关系最为要好?我和大公子是朋友,和世子应当也称得上是朋友。世子或许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这次的事,不过是巧合而已。”
方应看的话中含有深意,只要仔细想想,不难听出来,他在提醒“大公子”小心“世子”。
宫九心中得意,方应看根本不知道,现在留在府上的是他,在外面的才是兄长。
大哥对虎威帮下手,根本不是为了和方应看闹翻,而是为了自己。
宫九:“小侯爷多虑了,的确是巧合。”
方应看:“那我就放心了。我即将外出,不知大公子可有了人选,派人一同随行?”
薛沉走之前曾经和方应看说起过,要派人跟着他一起历练一下,只是突然决定要去无名岛,唯一合适的云鹤烟被本体带走,只能开了新的马甲。
新马甲在西域呆了一段时间,来到中原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赶不上方应看这边的动作了。
薛沉重新调整计划,让柳仪煊给宫九带了信,告诉他方应看问起时该如何回答。
他写信时特意使用的本体的字体,看起来就像是本体亲手书写的一样。
宫九没有起疑,把哥哥的话放在了心上。
他按照薛沉的意思道:“你尽管去,到时自会有人去找你的。”
方应看:“好。”-
谢珩先一步回到京城,在胡生的安排下,住进了离太平王府不远的一处宅子里。
胡生置办好了日用品,又买了两个丫鬟婆子,负责日常的做饭扫洒。
他考虑的很周到,把谢珩需要用到的丹炉、泥土、药材等物全都买好,单独腾出一间房来,作为丹房使用。
一箱箱的东西被抬到院子里,人来人往得嘈杂极了,谢珩恍若未觉,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天空,好像思维已经远离了尘世。
系统:【你在想什么呢?】
薛沉:【别吵,我正在计算。】
系统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谢珩收回目光,看到胡生站在远处担忧地注视着自己,见他回望过来,立刻移开了视线。
薛沉无语:【他怎么老是这样啊,搞得好像我很惨似的。】
系统:【可是你确实很惨啊,天天瞒着胡生把酒倒掉,实在瞒不住了还要亲自喝,喝酒也就算了,还得摆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薛沉:【呜呜你别说了,苦日子已经过去了,我熬过来了。】
系统:【你刚才算的什么啊?】
薛沉:【我在算以方应看的脚程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江南,然后再计算小七的移动速度,确定小七可以在路上逗留多久。还有本体返回的京城的时间,最好把事情错开,这样一来,就可以分出精力来,把事情一件一件的解决,而不是全都一起做。】
系统:【……好难的数学题。】
薛沉:【还好吧,谢珩的计算能力可是顶级的,如果用本体的脑子算,我得多算很久才能得出结果。】
他推着轮椅笨拙地转身。
胡生见状立刻走上前,握住后面的扶手:“公子想要去哪儿?”
谢珩:“换身衣服,去太平王府拜会大公子。”
胡生推着他去了屋里。
谢珩靠坐在椅背上,看着胡生给他找衣服。
他刚搬过来,东西还没归整好,衣服全都在箱子里,没有衣柜中的方便拿取。
系统疑惑地问:【去王府做什么?谢珩的设定里知道你和宫九在互换身份吗?】
薛沉轻快地说:【去教训弟弟啊。】
胡生拿出一件青绿色的长袍,给谢珩穿上,最后将他半抱起来。
谢珩腿上没有知觉,身体靠在胡生身上,揽住胡生的脖子,等胡生为自己整理好衣服,才坐回轮椅上。
胡生托着他的脚,换上新的鞋袜,摆放在轮椅的脚踏上,推着他离开屋子,出门时运起内力,连人带着轮椅一起提起,跨过门槛后继续向前走。
胡生看着谢珩双手紧握着扶手,似乎害怕自己跌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薛沉:【我也想要双飞。】
系统:【????!!!!我哔——】
薛沉:【你在想什么鬼东西?】
系统试探着说:【双、飞。这个词竟然没有屏蔽!】
薛沉:【你有点过分博学了。】
系统:【我不懂,你为什么突然想玩这么大?跟谁啊?】
薛沉:【傻逼。】
系统:【为什么突然骂我?】
薛沉:【双飞是无情以前用的那辆轮椅的名字!亏你还是系统!你当的什么系统?】
系统:【……哦,我没有脑子。】
安静了一会儿,等胡生推着谢珩走到合芳斋这里,薛沉才疑惑地说:【无情是不是有病啊?给轮椅起这么个名字?】
系统:【我也觉得!和轮椅双宿双飞吗?】
薛沉:【他还有个轿子,也起了名字。】
系统:【……】
所以真的是双飞啊?
第149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10000评论加更)
双飞是无情少年时乘坐的轮椅, 里面的机关是诸葛正我帮忙一起做的。
遇到危险时,会有一根长杆从轮椅的下面探出来,像伞一样撑出圆形的铁罩, 铁罩还有锋利的刀片,可以像风扇似的转动, 还能一头刨进土里, 吸住地面,任谁都无法让轮椅挪动分毫。
他的轿子比轮椅还要厉害, 布置的更为巧妙, 既是轮椅又是轿子,无情给它起名“红颜”,但是武林中人都喊它“魔轿”。
薛沉越想越羡慕:【呜呜我什么都没有。】
系统:【去找诸葛正我定制!】
薛沉:【诸葛小花又不是木匠, 怎么可能接这种单子。找他做机关的人情成本太高,还不如花钱找朱停做。就是我比较担心, 朱停搞出一些没用的东西, 比如长腿的椅子什么的。】
系统:【他不搞发明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谢珩抓住轮椅扶手:“等一等。”
胡生:“公子?”
谢珩:“去买些点心,随便什么都好。”
合芳斋的大门敞开,从里面可以一眼看清楚外面。胡生便独自进了合芳斋,留谢珩在外面等待。
谢珩推着轮椅, 躲开道路的中央,退到一旁。
薛沉:【家门口有家点心铺子真好。】
系统:【……】
过了一会儿,胡生提着两个点心匣子出来。
谢珩伸手接过,把盒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手指摸着上面的花纹:【好香啊。在无名岛上天天吃海鲜, 好想念其他的食物, 但是其他马甲都吃不到那么新鲜的海鲜,又都特别馋。】
系统:【马甲变多, 食欲也跟着变多了是吧?】
薛沉:【没错!】
系统:【……】
薛沉:【下个马甲要是抽到厌食症之类的,我就骂死你。】
系统:【都是你自己抽的,怎么能怪我!】
薛沉:【就怪你就怪你!】
“公子,到了。”
薛沉分出一部分意识来跟系统继续拌嘴,让侍卫进去禀报,得到弟弟答复后才进了家门。
薛沉:【有种回自己家要买票的感觉。】
系统:【小柳和小粉呢?】
薛沉:【也有这种感觉,但是那两个马甲没在府上居住过,没有谢珩这边明显。】
上次谢珩来太平王府的时候还是秋天,天气不算太冷,再过来已经快到深冬,院子里的花草都已经枯萎,唯有松柏还是青色的。
谢珩腿脚不便,无法自己活动,身上一直暖不过来,离开海岛后就换成了厚衣服,腿上还是觉得冷飕飕的。
胡生推着他来到本体的小院,宫九主动出来迎接,他笑容温和:“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一路可还好?”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扮演你的时候违和感好重。】
薛沉:【他太走心了。】
系统:【啊?】
薛沉:【我很敷衍的。】
系统:【打死宫九也想不到,他的扮演是在这种地方露出的破绽。】
薛沉:【不准打!不准奖励他!】
系统:【……】
谢珩坐在轮椅上,比宫九矮了一大截,他抬头看着对方走近,对胡生说:“你先去找地方坐一坐吧,我和大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胡生告退。
宫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哪怕穿着兄长的华服,神情伪装成了温和的样子,这样俯视着谢珩,依然很有压迫感。
他自己却没有觉察到,眉眼温和:“看来你来找我,是有很重要的事。”
谢珩:“不必装了,我知道你是谁。”
宫九收敛了伪装出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谢珩:“大公子虽不曾明说,却已在言行中告知了我真相。你应当已经收到了书信,吴明死了,岛上的众人也都返回陆地,现在那座岛,已经成了大公子的私岛。”
宫九:“我知道。”
谢珩:“外面太冷,进去说话吧。”
宫九自觉地帮他推轮椅,来到门槛处时,犹豫了一下,直接将轮椅抬了进来。
屋子里暖烘烘的,比谢珩在隔壁刚置办的院子暖和多了。
他刚买了那座小院,还没来得及购置过冬用的物品,别说煤炭,连灶台都没有。
谢珩把点心匣子放在桌上,脱掉身上的披风,来到火盆旁边,伸手烤了烤火。
宫九呆在家里,看起来很清闲,实际上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薛沉用他的身份离开,也带走了他的亲信,除了小荷,没有人能替他传信。宫九怕暴露哥哥的身份,只能安分在家。
收到大哥的信后,他早就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情况不明,宫九已经让人备车,亲自赶往无名岛了。
他见谢珩只顾着烤火,一句话都不说,主动发问:“大哥还好吗?他有没有受伤?”
谢珩:“不好。”
宫九:“怎么回事?”
谢珩坐直了身子,摆出属于薛沉的神色看着弟弟:“大公子计划周详,并未在动手杀死吴明时受伤。他离开海岛,处理外面的事务,却发现岛上一部分钱财看似来路正当,实则与本地帮派,甚至官府相互勾结。经营得来的钱财是少数,打家劫舍、坑蒙拐骗占了大部分。”
宫九一直都知道谢珩和哥哥很像。
明明是不一样的脸,他总会在谢珩身上看到大哥的影子。
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兄长,以前他只是偶尔觉得谢珩和大哥神态相似,现在竟恍惚中觉得,就是大哥在质问自己。
宫九垂眸,冷声说道:“你在岛上这么多时日,应该知道岛上的开销巨大。我大哥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我与兄长不同,只要能达成目的,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做。”
谢珩:“你的目的是什么?”
宫九:“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谢珩笑了笑:“我是听从大公子的吩咐回来的,在抵达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过来见你。”
宫九:“本该如此。”
谢珩:“你大概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宫九:“什么意思?”
谢珩:“我听从大公子的吩咐做事。”
宫九变了脸色,目光一沉:“你背叛了我?”
谢珩:“只是与他志同道合罢了。比起你准备做的事,大公子的抱负,更合我的心意,我心甘情愿地任他差遣。倘若你的吩咐与大公子相悖,我会以他为先。你放心,我没有跟他透露你的事情。你收留了我,替我报仇,给了我容身之地,更何况若非是你,我又怎可能与他相见。”
系统:【前面听着还行,最后一句话好奇怪。】
薛沉:【气死他。】
系统:【为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说会一直报复他,直到他变得顺眼为止吗?他现在看起来挺听你话的,感觉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薛沉:【我弟现在看起来是顺眼了不少,但是和以前相比,本质上是没有变的。而且他之所以看起来百依百顺,是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触及到他在意的东西。更何况我不喜欢他这么顺从,搞得好像我在PUA他一样。】
系统:【……】
薛沉:【我弟的性格,怎么可能跟“顺”这个字沾边。你不要只看表象,中了他的诡计。】
系统:【他要怎么样你才能满意?】
薛沉:【开朗,活泼,热情。】
系统:【……】
薛沉:【嘻嘻,我骗你的。】
系统:【骗子宿主!】
薛沉:【看你这么紧张,我真的忍不住。不骗你一次太浪费了。】
系统:【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薛沉:【你最好说到做到。】
系统:【呜呜。】
宫九也听得出来,谢珩最后那句话的遣词造句怪怪的。
他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谢珩有什么阴谋,想要利用大哥达成目的。
宫九冷冷地说:“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谢珩:“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想,你们兄弟本就是一体的,就算你们的目的截然相反,你也狠不下心来,成为他的阻碍。我替他做事,难道不是在替你做事吗?”
宫九:“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谢珩笑了笑:“我既然来了,自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更何况你也不是第一天想杀我了,等我没了用处,彻底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还是会死在你的手上。只要我还有用,无论怎么说什么,你都不会出手的,我又何必害怕?”
薛沉:【这狗东西,真的有其他小心思!】
系统:【我有点迷糊了。】
薛沉:【小谢坦诚地把话挑明了,告诉我弟他已经投靠了我,但是我弟需要的时候,他依然会帮忙做事,只是以我为先。我弟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跳过中间步骤,想把谢珩杀了,根本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当哥哥的。】
系统:【这说明什么?】
薛沉冷笑:【说明他没有想过用我的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有事情不敢让我知道。】
系统:【他还想杀死你爹吗?】
薛沉:【可能是这个,也可能他和吴明的志向其实是相同的,就算吴明死了,吴明留下的阴影依然一直影响着他。】
宫九语气冰冷:“我讨厌被人背叛,你最好可以确定,大哥一直都能护得住你,否则我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谢珩看着炭盆里燃烧的火焰:“谢某残废之躯,苟活多年,早已厌倦了。就算死又有何惧?”
薛沉:【好可惜啊,同步率已经刷满了,我演的再好都不会增长。】
系统:【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讨厌伤春悲秋吗?】
薛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别忘了,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
系统还真的忘了,又不太敢问,只能默默地闭嘴。
宫九淡淡地说:“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并非死亡,而是深受折磨,却求死不能。”
谢珩微笑:“就像你一样吗?”
宫九脸色难看起来。
谢珩推着轮椅来到桌子旁边,打开点心匣子,拿出里面的甜点。
胡生买了很多种点心,每样都只有一两块,品味特别丰富,两个匣子里就没有重复的。
谢珩刚过来的时候,宫九就看到匣子上的字样。那时他并不清楚,谢珩已经投靠了兄长,也知道了留在家中的人是自己,还以为这是谢珩随意选的伴手礼。
接着他的心思又放在了谢珩身上,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应该是大哥托谢珩给他买的。
宫九有些心虚,警告谢珩:“不准将我的私事透露给大哥。”
谢珩:“他总有知道的那天。”
宫九:“那就等他知道后,我亲自向他解释。”
谢珩:“薛公子的性子温和宽厚,但是人都是有底线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语言解决。你若是做得太过,彻底惹恼了他,怕是连兄弟都做不成。”
宫九沉着脸没有说话。
谢珩拿起一块点心,还没来得及吃,这狗东西立刻上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上的点心:“谁准你碰的?”
谢珩的温和不复存在,冷下脸,阴郁地看着他。
薛沉:【他该不会以为这些都是给他买的吧?】
系统:【一般人都会这么想的。】
薛沉:【烦死了,以前小绵都可以随便吃的,怎么现在开始护食了?】
宫九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偏激了些,他把东西一样样收起:“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谢珩保持人设,没有跟他计较那一口吃的:“我自然有事。薛公子命我回来,希望你能替我引荐一下,我要见太平王。”
宫九停下摆放点心,视线落在他的腿上。
他以前经常给谢珩按摩,很清楚这双腿有多细弱,连独自站立都无法完成,这样的人竟然想见太平王。
莫非是想让那个男人举荐为官,还是像裴锐那样,进入神侯府,或者其他地方做事?
总不能是去军中吧?
谢珩的手搭在膝盖上,显然对这样的打量非常介意,但他早已习惯,并未做出太大的反应,淡淡地说:“你是太平王世子,又是我的半个主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如果不是云鹤烟怕夜长梦多,取走吴明的性命,吴明就死在我的手上了。”
宫九:“你?”
谢珩:“吴明的武功的确很高强,但他终究是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我虽不会武功,却会炼丹。炉鼎炸裂时的威力,一点都不比霹雳堂的暗器差。”
听到谢珩这么说,宫九立刻明白了薛沉的想法。
他不禁感叹大哥的眼光独到。
谢珩自厌自弃,每日酗酒寻仙,他在医药上的天赋很高,却不肯精进医术,每日躲在房中炼丹,偏偏在炼丹一道的天赋极差,无名岛中时常会发生爆炸,谢珩的丹房几乎每日都会起火,隔几天就要换一批家具,他的轮椅也要重新送去打磨。
宫九虽然给谢珩提供了足够的金钱,一直没有阻止过他,心里却是很看不上他这样的。
没想到谢珩炸炉,竟然还能用来制造出爆炸。
宫九:“既然是大哥的吩咐,我自然会去做。”
谢珩:“我就住在隔壁那条巷子里,出去王府往西边走,路过合芳斋,第二个路口往南直走就是了。王爷若是得了空见我,还请你派人去说一声。”
宫九:“……”
谢珩笑道:“你该不会连自己家附近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吧?”
宫九冷哼一声:“有人为我做事,何须我亲自去记这些无用的东西?”
谢珩穿戴好披风,手臂撑着轮椅的扶手,将身体歪在一边,另一只手整理好一侧的衣物,然后再去整理另一边,把披风和衣服都打理得整齐,他推着轮椅来到门口,回头对宫九说:“劳烦你送我出去。”
宫九走过来,连人带椅,把他送到了门外。
谢珩靠在椅背上笑道:“一直以来,你都是嘴上说得难听,从未真正伤害过我,反倒是帮了我不少。”
宫九:“要不是大哥庇佑,我早已亲手将你掐死。”
谢珩:“可惜的是,薛公子是我的朋友,以后也会一直拿我当做朋友,没有其他可能。我们以后相处的日子还很长。”
宫九:“我知道。”
谢珩没看到胡生,回头招呼宫九:“你送人送到底,不如直接送我到门口吧。”
宫九不太情愿,但是看到他和兄长相似的神态就忍不住上前,不忍心看到与兄长如此相像的谢珩为难。
他推着谢珩的轮椅,带他来到了王府门口,提着轮椅越过门槛,从台阶上下来,稳稳地放在地上。
谢珩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指尖,裹紧披风:“好冷啊。”
宫九:“体弱也不知道多穿几件。”
谢珩:“初来乍到,许多东西还未置办好。也不知胡生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他?”
宫九:“胡生知道吗?”
谢珩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他若是知道,我就不让他先离开了。他并未发现世子的身份,这些事情不曾公开,都是瞒着其他人做的。我手冷得厉害,实在推不了轮椅,能否麻烦你送我到街口?那边离王府不远,从这里直走就是了。”
宫九看了一眼,见不用拐弯,推着轮椅走了过去。
到达巷子那里的时候,谢珩指着一个方向说:“看到了吗?我就住在那里。”
宫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有一扇黑色的小门,墙壁是青灰色的,看起来很素雅。
谢珩微微转身,用冰凉的手拍了拍他扶着轮椅的手,恳求地说:“你送人送到底,不妨把我直接送到家吧,正好认一认门。”
宫九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系统:【他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薛沉:【悬。】
系统:【……】
它真想抓住宫九的肩膀摇晃,让他长点心,不要再上当受骗了!
薛沉:【真没想到,我弟还挺善良。】
系统:【善良不是你欺负他的理由!】
薛沉:【还聪明。】
系统:【他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薛沉:【你以为他为什么送我?除了恻隐之心,当然是因为他的头脑清醒,知道谢珩是本体的人。刚开始他很想拿我来发泄情绪,但是及时控制住了,不光如此,还得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别忘了,谢珩这里还掌握着他喜欢挨打的秘密。】
系统:【哦,那他活该被你骗。】
来到谢珩的住处以后,又遇到了一节门槛,宫九再次帮他抬了过去,然后是几级台阶,还有屋子里的门槛,不知不觉宫九就把他送到了卧房这边。
谢珩道:“多谢了,你快回去吧。”
宫九抿了抿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谢珩望着他的背影,等他走远后才关上门,撑着手臂,腿上用力,勉强起身,把自己挪动到了床上。
他脱掉外衣,钻进被子里。
薛沉:【好想看看我弟是怎么在外面转悠的。】
系统:【我也有点想。他不会走丢吧?万一今天是你们的最后一次相见,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薛沉:【笨蛋系统,找不到路,直接飞上屋顶,站在高处一目了然,随随便便就能返回王府。再说他又不傻,随便找个人问一下路都能回去。如果真的走丢,肯定是故意离家出走。】
裴锐双眼失明,看不了弟弟的乐子,柳仪煊在枢密院上班,每天忙得觉都睡不够,只有原飞霜还算清闲,暂时没什么事情做。
原飞霜负责暗杀刺探,在京城活动频繁。
雷损管不了他,他又不听蔡京的话,根本没有人能约束他。原飞霜在六分半堂如鱼得水,过得非常自在。
宫九离开的时候,原飞霜刚好就在这附近,他运起轻功,直接上了屋顶,银红色的衣袍被风吹动,黑发也随之飞舞。
他饶有兴趣地跟在宫九后面,看着他维持着本体的温和面容,慢慢地在街上走,越走离王府越远。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转身往回走,遇到路口时,左右张望了一下,做出判断,走上了另外一条街道。
系统:【他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吗?】
薛沉:【我怀疑他有什么认知障碍,在数数和认路上,大脑会下意识地屏蔽掉相关的记忆,不管他怎么用心都记不住。】
系统:【你要不要去帮一帮他?】
薛沉:【我为什么帮他?处理无名岛的事就已经很发愁了。你说我遇到了难事,是我的意识发愁,但是每一具马甲里都有我的意识,如果愁到脱发的话,会不会是所有马甲的头发一起掉?】
系统:【……我不知道。】
薛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因为我没有脑子。】
原飞霜跟着宫九又转了两圈,发现宫九依然没有找人问路的意思,他好像准备凭自己的能力回家。
原飞霜越想越觉得有乐子看,紧紧地坠在他的身后,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既在宫九的感知范围之外,又不会跟丢。
结果宫九转着转着,竟来到了市集上。
他停在了一间铺子前面,犹豫片刻,等周围无人注意时,走进了这间铺子里。
原飞霜一眼就认出了那家店铺。
那是一间肉铺,早先是宫九的产业,后来宫九交给了薛沉,薛沉又把它放在了太平王府的名下,收益进项全都送到太平王府这里,算是把弟弟的零花钱没收了。
虽然店铺的老板换了,但是它的交流渠道没有变。
无名岛的人依然会往这边送消息,薛沉在的时候,会和宫九消息共享,他作为“宫九”离开后,按道理说,岛上的事情就不会再往这边送了,而是送到“宫九”所在的位置。
原飞霜跳上了肉铺的房顶,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轻功]技能早就已经满级,和云鹤烟的轻功在同一水平,比狄飞惊的“疾龙无影”还要高明,达到了落雪无声的境界,除非裴锐那样听力超绝的人,一般人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原飞霜伏下身,只露出半张脸,藏在左眉中的那颗红色小痣格外显眼。
他看着下方,宫九进来后,肉铺的老板施皓立刻迎了过来。
施皓没有认出宫九,看到他的样貌后愣了一下,见他衣着华美,头发也不似从前梳得那么一丝不苟,即便冷着脸,也跟他认知中的九公子有些差距。
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脂,行了一礼,露出笑容,脸上蜈蚣似的伤疤都跟着动了起来,尽力和善地说:“大公子怎得突然到访,小人真是受宠若惊,有失远迎了。”
宫九没有解释,他问:“涟儿最近如何了?”
施皓愣住。
宫九:“我已知道了无名岛的事,不必瞒我,涟儿最近如何?”
“小人不知。”施皓怕他误会,解释道:“世子离府后,除了前段日子给大公子写过信,其他时候不曾有消息传来。不过……”
宫九:“不过什么?”
施皓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宫九:“我和他是亲兄弟,他有多在意我,你应该知道的。有什么事,不必瞒着我,涟儿若是问起来,你只管推到我身上,他不会找你的麻烦。”
薛沉:【现在他演的就很好,只有跟马甲互动的时候有违和感。】
系统:【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
薛沉:【我真的不爱自言自语,能敷衍一下,跟自己互动就很不错了,干嘛设置这么复杂的台词?】
施皓闻言,口述了前段时间收到的消息:“世子写信回来,将吴明岛主之死告知,还在信中说,必须要给他回信。”
宫九:“拿来给我看看。”
施皓去屋里拿了信过来,顺便洗干净了手上的油污。
宫九接过信件:“若是再有消息传回,一定要送到王府……算了,不必送了,就留在你这里,我亲自派人来取。”
施皓:“是。”
宫九穿得太好,亲自出入这种地方是很违和的。他没有走正门离开,而是来到后院,突然间跃到了墙头,跟远处屋顶上的原飞霜对上了视线。
原飞霜眉眼含情,朝他挥了挥手。
宫九神色一凛:“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飞霜朝他做了个手势,两人一起跳下屋顶,从小巷来到街上。
原飞霜笑吟吟地说:“我就说嘛,这几日与你相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你才是那个讨厌的人。”
宫九微笑:“你都听到了?”
原飞霜:“是呀,全部都听到了,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宫九:“我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杀你,更何况我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只有你杀我的份。”
“这话我爱听。”原飞霜靠过来一些,亲昵地跟他站在一起,“我不管你是谁,在外面你必须是薛沉。薛沉应当跟你说过吧?我们要好好相处。”
宫九不习惯与人这样亲密的接触,他有些想躲,却被原飞霜一把抓住,无论怎么挣扎都躲不开,只能贴在他的身边。
原飞霜轻声笑道:“不要白费功夫了,我的擒拿手可是很厉害的。”
宫九放弃挣扎。
原飞霜贴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雌雄莫辨的嗓音微微沙哑,又带着莫名的柔婉:“听说你不认得路,我原本是不信的,特意跟踪了你一段时间,没想到你还真的不认路。”
宫九:“与你无关。”
原飞霜笑了一声:“小世子,在宫中时,我与你大哥一起离开,你是怎么找回去的?”
宫九:“与你无关。”
原飞霜晃了晃他的衣袖:“告诉我嘛,我真的很好奇。”
宫九神色冷了下来。
原飞霜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不要冷着脸,你这样就不像他了。”
宫九环视四周。
他的样貌不错,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但是和原飞霜走在一起时受到的关注比从前更多。
尤其是原飞霜撒娇似的跟他讲话,他嗓音独特,几乎将走在附近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宫九微笑,好脾气地说:“别闹了。”
原飞霜的那双笑眼天然带着情意,他看着宫九:“所以你是如何回去的?”
宫九:“命侍卫带路。”
“原来是这样。”原飞霜好奇地问:“那朝中的人,都知道你不认路吗?”
宫九:“不知。”
原飞霜又忍不住问他:“官家知道吗?”
宫九:“不知。”
原飞霜:“你爹爹知道吗?”
宫九看了他一眼:“知道。”
薛沉:【我爹竟然知道!】
系统:【我也很震惊!】
薛沉:【不知道我爹知不知道我弟不会数数。】
系统:【……有点绕。】
薛沉:【或许我应该适当调整一下小绵的理解能力,身为一个智障,他还是太聪明了点。】
系统:【……】
原飞霜握着他的手腕,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又都眉眼含笑,看起来似乎关系很好。
宫九:“为什么跟踪我?”
原飞霜笑眯眯地说:“我正在监视迷天盟的人,一直都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正想着回家,突然间遇到了你。薛沉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好奇你要去哪里,就偷偷跟在了你的身后。没想到竟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宫九:“既然知道是秘密,那就不要随意往外说。”
原飞霜:“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想掺和进来。六分半堂就已经够忙了,若是再参与到什么无名岛里去,我怕是要跟柳仪煊一样,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宫九:“你和柳仪煊关系很好?”
原飞霜:“嗯。”
宫九:“我还以为,你会看不上他。”
柳仪煊不能说话,虽然样貌不错,第一眼看到他时非常惊艳,但是在一群样貌都很好的人堆里就不那么显眼了。
尤其是其他人熟悉起来之后,唯有他格格不入,很难跟别人建立友情。
原飞霜是个很高调的人,他的模样好,性格也颇为张扬,又有极大的名声,宫九还以为他喜欢没事找事,唯恐天下不乱,不耐烦和柳仪煊这样低调无趣的人相处。
原飞霜疑惑地问:“为什么看不上他?仪煊可比你们这些人好多了,他不会说话,心思也干净,那双眼睛漂亮澄澈,就像山上的雪一样。看不上他的人才有问题呢,你要是见到有人欺负仪煊,一定要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以后离这些人远一点。”
宫九:“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原飞霜:“是啊。”
宫九:“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交心的话?”
原飞霜:“什么交心的话?我想说就说了,难道你连这个也要管?”
宫九:“随便你。”
原飞霜拽着他的手腕,带他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买了两碗热饮,给了宫九一碗,宫九连碰都没有碰,原飞霜只好把两碗全部喝掉。
系统:【你早就猜到他不会喝了吧?】
薛沉:【对啊,所以买了两碗不同的口味,现在都是我的了!】
系统:【跟弟弟一起逛街好玩吗?】
薛沉:【挺有意思的,平时都没有机会和他一起出来玩,偶尔出门也是要进宫。感觉每天都很忙,不是他在外面,就是我在外面。】
系统:【可惜他不知道,现在陪着他的人就是你。】
薛沉:【不知道才有意思。】
系统:【啊?】
原飞霜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宫九继续往前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宫九:“你先松手。”
原飞霜温柔地说:“我若是松开,你跑了怎么办?你要是能自己回家也还好,现在出来这么远,你真的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宫九:“我自有办法。”
原飞霜:“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薛沉。你哥哥是认得路的,你要是找人问路,败坏的是他的名声。薛沉回来肯定很生气。”
宫九动作一僵,乖乖跟了上来。
原飞霜轻声说:“我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师兄,平日还不住在一起。真羡慕你有哥哥。”
宫九神情稍缓:“他是位好兄长。”
原飞霜:“你要是犯了错,薛沉会打你吗?”
宫九想到了先前的两次坦白,兄长抽了他两个耳光。
他不敢深想,运起内力,克制住身体的反应,也克制住了自己的思维,冷冷地看着原飞霜:“这是我与兄长的私事。”
“别这样看我,一点都不像他了。”原飞霜轻笑一声。
初入江湖的少年似乎不懂得察言观色,又或者他正是太懂得察言观色了,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惹宫九生气。
他将宫九的反应看在眼里,伸手戳了戳紧抿的嘴角。
原飞霜嗓音轻柔,“薛沉的性格很好,应该很少生气吧?肯定是他的脾气太好了,才把你纵容成现在这副讨厌的模样。我看他一点都不称职,根本不是个好哥哥。”
宫九冷冷地说:“你的话太多了。”
原飞霜使出擒拿手,把向后躲避的宫九禁锢住,眉眼带笑,捏了捏他的鼻子,“明明看起来是一样的,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第150章 晋丨江文学独家发表(23000营养液加更)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 感觉哪里怪怪的。】
宫九是个很骄傲的人,但是他的自尊心忽上忽下,被人抽的时候可以满地乱爬, 平时谁要是敢羞辱他,除非宫九打不过, 否则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原飞霜不止强行将宫九禁锢, 还对他动手动脚,仗着武功高强, 不停地戳他的脸。不知道和裴锐相比, 谁对宫九的伤害更大。
可是原飞霜身体里的人是薛沉,和宫九样貌完全一致的亲哥哥。
他对着宫九那张脸做出这种事情,不知道是在表达和弟弟的亲昵, 还是他对自己容颜的欣赏。
最重要的是,如果换成本体做出与原飞霜相同的动作, 宫九肯定欣喜若狂,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
薛沉很赞同系统的话:【确实。】
系统刚想问他是不是自恋,就听到薛沉继续说:【现在是兄弟独处时间,闲杂系统不要没有眼色,自己去小黑屋。】
系统:【……】确定了, 是弟控。
薛沉的演技比刚开始好了很多,每个马甲的性格不同,长相气质也不相同。
原飞霜的这双笑眼,俊美的容貌透着雌雄莫辨的阴柔, 从表象来看, 和本体毫不相干, 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就算宫九再聪慧,也无法透过这副皮囊看到本质。
被原飞霜这样对待, 他呆滞了片刻,眼神震惊又茫然,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如此大胆,敢做出这样的事。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抬手攻击,原飞霜轻轻一挡,化解了他的招式,将原本打算远离的宫九拽得更近了些。
宫九:“放开我!”
原飞霜单手将他制服,他看起来并不强壮,但是那双手仿佛钢铁浇筑成的,力道大极了,而且封住了宫九的内力,根本无法反抗。
粉衣公子轻笑道:“不要嘛。”
宫九:“大庭广众下,原公子还是收敛些,免得被人传闲话。”
原飞霜眼神一冷:“闲话?”
他扫视街上的行人,发现有不少人都盯着他们看。大多数路人都不懂武功,看不到原飞霜和宫九之间的争斗,还以为他们两个关系好。
拜原飞霜的容貌所赐,路人们看向他们的眼神没有什么恶意,还有人仿佛很羡慕他们两个关系如此亲厚,看向二人的眼神流露出唏嘘和感叹,像是看小孩子那样,十分温和宽容。
原飞霜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不想活了吗?”
路人们歉意地笑了笑,移开目光。
宫九低声提醒:“你未免太过柔和了些,能吓得住谁?拿出对付我的方式来对付他们,杀鸡儆猴,保管没有人敢对你无礼。”
原飞霜抓住他的那只手更加用力:“柔和?”
宫九:“难道不是?”
宫九的手腕发出了一声脆响,原飞霜低头一看,他用的力气太大,将宫九的手腕直接折成了诡异的角度。
他捧起宫九的手观察了一会儿,捏了捏骨头,用谢珩的头脑做出诊断,确定是脱臼了,无措地看着宫九。
薛沉:【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小粉力气也太大了,看起来就很疼。】
系统:【可是你弟现在一副很爽的样子。】
薛沉:【那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事实就是我把他给弄伤了,给我点[正骨]技能!】
系统:【你清醒一点啊,这个技能对小粉没有什么用,而且谢珩不是已经会医术了吗?再不然你们去医馆,刚才不就路过了几家医馆吗?】
薛沉:【让你点你就点。谢珩的医术只有[诊断]和[配方],全靠[炼丹]加持才能顺利行医,根本解决不了现在这种情况,而且技能点早就用完了,小粉攒了一大堆,花在这个地方绝不算浪费。】
原飞霜目前只点亮了[擒拿手]、[轻功]、[内力]三个技能,全都刷到了满级,后面刷出来的技能点一直积攒着没有用,就算把[正骨]点满也绰绰有余。
系统:【点到几级啊?】
薛沉:【4级吧。】
系统花掉10个技能点把[正骨]提升到了4级,比起医馆药铺里的那些老大夫的水平还要高。
原飞霜握住宫九的手,按照系统塞进来的想法轻轻一推,骨头又发出了响声,错位的关节恢复如初。原飞霜握着活动了一下,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僵硬。
他松开手,宫九身上的奇穴解封,内力可以自行运转。
原飞霜离他远了些,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温柔,却因躲闪的行为,暴露了他的无措。
他歉意地说:“修养几日,最近这段时间不要拿重物了。”
宫九并非一直都养尊处优,他行走江湖多年,习武有成之前,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只是脱臼而已,他还不会放在心上,这点小伤,甚至比不过平时鞭子抽打的厉害。
他没有怪罪原飞霜,也没有分心去留意原飞霜的反应,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其他地方。
他的面颊染上了几分红晕,眼神略微有些迷离,刻意伪装出的温和消失不见,露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冷酷、坚强、自负,又在此时增添了几分隐忍克制。
原飞霜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宫九摇头,深吸一口气:“无事。”
原飞霜:“你要不要去医馆?”
宫九:“不必。”
原飞霜:“我送你回王府吧。”
宫九:“嗯。”
宫九压制住了身上的不适,这次他自愿与原飞霜并肩而行,没有再想着逃跑。
他见原飞霜眉眼温和,话少了很多,不禁纳罕:“你很自责?”
原飞霜:“我为什么要自责?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不是你说些讨厌的话,我怎么会生气?这次是我不对,可你不也没有向我道歉?还有上次在宫里,你已经惹怒我两次了,就算你是薛沉的弟弟,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宫九觉得有趣:“你身负盛名,又颇受相爷赏识,短短数日就成了六分半堂的堂主,怎么会连个脱臼也大惊小怪?”
原飞霜:“为什么要习以为常?受伤就是很不好的事情,我没想过伤害你,不小心把你弄成了这样,难道不该自责?”
宫九:“凌文议要是知道你这般菩萨心肠,肯定会忍不住从棺材里爬出来,跟你讨个说法。”
马甲的设定里,原飞霜年纪还小的时候杀死了凌文议,从此名声大噪。他的功法,连带着把功法造成的生理缺陷也一起传了出去。
世人想到原飞霜的大名,最会想到他的擒拿手,进而想起他因为修行高深武学年纪轻轻就断子绝孙。
原飞霜已经不是从前懵懂的小孩,他长大成人后,已经对这件事情有了极其深刻的认知。
他冷笑着说:“他要是敢从棺材里爬出来,我绝对不会杀他。”
系统:【恭喜你,小粉的同步率全部刷满啦。我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小粉的同步率直接涨了9%?】
薛沉:【之前跟我弟在宫中相遇的时候,我弟发病,小粉表现出了懵懂的样子,同步率提升了不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小粉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不举,他真正在意的,其实是其他人的眼光。】
系统:【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薛沉:【小粉肯定很后悔杀了凌文议,凌文议之死,就是小粉声名鹊起的直接原因。不过就算不杀他,估计也会被世人知道的,毕竟凌文议本身就很有名声,小粉只要打败了他,都会响彻江湖。再加上他的外在表现,还是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系统:【好惨啊小粉。】
薛沉:【那件事已经成了小粉的执念,他不喜欢杀人,如果不是被逼急了,绝不会轻易动手。】
系统:【善良!】
薛沉:【但是我点了[正骨]技能!】
系统:【啊?】
薛沉:【你不觉得[正骨]和[擒拿手]特别般配吗?小粉不杀人,但是可以把人抓住,然后拧成麻花,再用[正骨]给他们修复伤势。这种骨伤根本死不了人,我可以一直重复这个过程。】
系统:【……】
宫九也被他骗了!说什么菩萨心肠,根本就是活阎王吧!
薛沉:【小粉心地善良,下不去杀手,长得也很善良,容易被人轻视。他不会杀人树立威信,但是还有其他方式!真的这么做了,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活阎王,配上小粉温柔的样子,谁看了不得说一句变态?以后谁敢惹我?】
系统:【太变态了,绝对没有人敢惹你。】
薛沉话锋一转:【你自己也掂量着点,你是没有实体,但不代表我没有办法对付你。】
系统:【!!!!】
薛沉:【你别不信,总有一天可以的。】
系统:【我信!!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有脑子,请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薛沉:【你是没有脑子,但是你很了解我,说话专门挑着我不爱听的说,绝对是故意的。】
系统:【呜呜我不是。】
宫九还以为自己看明白了原飞霜的为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他平复下来以后,脸上重新挂上和兄长相似的微笑,冷酷的表情变得温和,对原飞霜发起了试探:“我听说你从前生活在无人的雪山,最近才回到世俗中?”
原飞霜眼波流转,疑惑地问:“你们怎么都知道?”
宫九:“你成名时年岁不大,又有极其厉害的师父师兄,狄大堂主掌管着六分半堂,半个江湖的人都要听他差遣。你与他师出同门,怎能不被人关注?”
原飞霜:“原来是师兄连累了我。”
宫九:“而且你不过十余岁武功就如此厉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谁也不知道你的功夫达到了什么境界,多的是人想要试探你,只是碍于六分半堂,不好直接出手。”
原飞霜苦恼地说:“武功太强也遭人记恨。”
宫九:“哪里都有斗争,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加入哪一方,都会打破平衡,致使时局混乱的。”
原飞霜笑道:“这个我知道,薛沉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我答应了他,和他多多走动。一旦相爷问起来,只管告诉他,那是我和薛沉的私交,与太平王府无关。相爷乐得我与你家走得近,根本不会阻拦。”
兄长临行前已经将计划全盘托出,宫九早就知道薛沉的谋算,但是在原飞霜口中听到时,依然会佩服大哥的心智。
不止是蔡京,方应看、诸葛正我、童贯等人也都在大哥的掌控之中。
太平王的权势太大,虽然是中立势力,一直被其他几个势力争夺,但是暗地里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打压,他们恨不得把太平王杀了,瓜分他手中的兵权。
现在依然维持住了平衡,太平王依然如从前那样震慑着宵小,并未直接参与其中。
唯有他们这些小辈,打着交友的名义,给其他人发出讯号:太平王府要站队了。
这样一来,谁都会极尽所能地示好,给其他人下绊子,努力将太平王争取过来。
太平王不止得利,而且比起从前清净了很多。
可惜宫九和太平王并非一条心,不止没有觉得高兴,反而隐隐发愁。
太平王以前和薛沉只有血脉亲情,现在又多了一层利益,二人间的羁绊肯定比以前还要亲厚。
薛沉帮太平王做的越多,他和太平王之间就越紧密。
终有一日,他们会成为一体,对太平王下手,和直接对大哥下手没有任何区别。
原飞霜拽住他的衣袖:“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往这边走。”
宫九回过神,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他笑了笑:“你刚才说,我在宫中得罪过你一次,刚才又得罪了你一次。可是我自己却不知道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有很多,能跟我说清楚吗?我也好改正过来,就不会再让你不高兴了。”
原飞霜:“宫里那次,虽然你没有道歉,但是我自己报复过了,已经忘记了具体是什么事情。”
听到这番话,宫九觉得他越来越顺眼了。
兄长果真有识人之能,可以轻易分辨出哪些人可以相交。
原飞霜虽然任性,却十分率真坦诚,喜恶全都摆在了明面上,有仇当场就报了,绝不会等到以后翻旧账。
这样的人绝不会行小人之事,在背后下绊子,可以称得上君子。
可惜他修炼的武学会对身体造成损伤,明明是浊世中的翩然公子,却变成了如今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原飞霜话还没有说完,又发起了脾气,他扯着宫九的手臂,狠狠地用力把他推到了旁边的墙上,按住他的肩膀,迫使那张与薛沉相同的脸贴在青灰色的墙砖上,力道大得宫九的表情都变形了。
宫九不明所以,挣了挣,没能从他的手中逃脱,含糊不清地问:“你又怎么了?”
原飞霜语速快了些,柔婉的嗓音比平时多出几分尖锐:“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眼神?
宫九想到了原飞霜方才发怒,把他的手腕攥到脱臼,是他说原飞霜太过柔和了,镇不住其他人。
宫九自认为那些话没有什么不对。
少年常年居住在雪山,不曾进入俗世,对一些礼仪规矩不怎么了解,显得行事狂悖,口无遮拦。但他的神情和语气,全都是和缓的,哪怕骂人的时候也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了解到原飞霜不喜欢杀人,更很少把人弄伤,宫九推断出他只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地很好,率真洒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无缘无故地发怒。
现在宫九似乎明白了。
原飞霜把他按在了墙上,分明已经恼怒至极,看起来依然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只是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深处藏着冷意。
他的声音依然动听,只是音调提高后,嗓音有些古怪,比普通的男子更细,没有了那份刻意压低的沙哑,那股雌雄莫辨的感觉更加浓重了。
尽管如此,宫九依然感觉不到他的愤怒,仿佛他生来就是这般温柔的人,其他的感情全都剔除掉了。
宫九原本以为他喜怒形于色,现在看来倒是并非如此。
他的“柔和”是迫不得已,他一直在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没有人看到。
致使这一切的原因,除了那双眼睛,还有原飞霜所修行的功法。
他的雄风不振,哪怕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岁,依然如同不知人事的孩子一样,看不到性别的界限。
但是原飞霜很敏锐。
他能感知到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一直在努力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希望其他人可以尊重他。
可是他的负面情绪全都被温柔的外貌包裹,即便生气,也看起来像是在撒娇。等他真正动怒的时候,外人就更摸不清原因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会把不满拖到第二天,一旦有人让他觉得不舒服,他便会当场发作,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至于原因,不必原飞霜多说,宫九就已经想明白了。
其他人肯定也曾询问过原飞霜生气的原因,但是那个理由太过难以启齿,每一次提起都像是拿着刀子往原飞霜的身上扎。
他不能人道。
而且江湖中人,只要听说过原飞霜的名字,都会知道他修行了高深的武功,代价就是不能人道。
原飞霜讨厌被人怜悯。
哪怕他有缺陷,依然是骄傲的天之骄子,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过得都好。
同样作为天之骄子,宫九很清楚这种感觉。
只不过宫九是被人畏惧,甚至厌恶,多数人在惧怕他,不敢反抗他的话,成为了他的奴隶。
原飞霜却恰好相反,他收获的是同情和怜悯,那些同情怜悯他的人,理所应当地把他当做下位者,自以为是地做出各种反应,让原飞霜更加厌恶。
想通之后,宫九忍耐着不适,贴着冰冷的砖面,直到原飞霜的怒火消散,手上的力道轻了些,他才努力抬起脸,伸手擦了下脸颊上的尘土。
宫九:“抱歉。”
原飞霜松开他,背起手,笑吟吟地问:“你错在哪儿了?”
宫九:“我总会替你觉得惋惜,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系统震惊:【他真的明白了!】
薛沉:【罪加一等!】
系统:【啊?】
薛沉:【本体两次问他错在哪里,每次他的回答都能让我很生气,除了装傻充愣就是卖萌,恨不得把傻子两个字贴在脸上。怎么换成小粉质问就不装了?】
系统:【小粉问的事情,和你之前问的那几件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吧?】
薛沉:【诚信方面也是这样,他对谁都很守信,说到做到,绝不反悔。偏偏在我这里,每次都会说好话糊弄我,答应过我的事情也全都没有做到。我对他的特殊,就是特殊在这里?】
系统:【那确实很过分,你给他记上吧,继续报复他。】
原飞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收回手。
宫九拿出手帕,默默地擦了擦脸,他解释说:“实不相瞒,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以为我们并非同一类人,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后来却莫名奇妙地跟你吵了起来,但那时我心中想的是兄长,不曾留意过其他人,直到现在才正视你。”
原飞霜:“哪怕我把你按在雪里打了一顿?”
宫九擦手的动作一顿:“嗯。”
原飞霜:“既然你已经道歉,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以后也不会再追究。不过我还是很讨厌你,等你什么时候真的变得跟你哥哥一样,或许我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宫九:“嗯。”
原飞霜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你是不是有病?”
宫九疑惑地看向他。
原飞霜解释道:“上次在宫中,我打了你以后,你好像变得很痛苦,在雪里不停地翻滚。这次也是,你刚才的脸色都变得不对劲了,而且皱着眉,看起来很痛苦的模样。”
“嗯。”宫九提醒他:“不要告诉大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们不是兄弟吗?”原飞霜想到自己,柔声说道:“我和师兄虽不是亲兄弟,也没怎么相处过,却十分坦诚。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诉师兄,师兄也不会避讳我。”
宫九无言。
原飞霜:“师兄明白我的痛苦,我也明白他的痛苦。但我们并非生来就了解彼此,而是在交流中弄清楚了对方的心情。薛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宫九:“这个病会伴随我的一生,永远不会治好。我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被他厌恶。”
原飞霜:“你怎么知道他会厌恶你?”
系统:【你不厌恶吗?】
薛沉:【不厌恶啊。】
系统:【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呢?】
薛沉:【这是两回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早就把我弟扒了个干净,他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秘密,我不还是他的好大哥吗?我要是真的因为他喜欢挨打就不拿他当弟弟了,小粉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跟他好声好气的说话?】
系统:【那你为什么不拆穿啊?】
薛沉:【都说了这是两回事,拆穿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对他有什么好处?】
系统:【他会很快乐,不用再提心吊胆了,白天黑夜都可以挨打,而且不需要其他人帮忙,直接拿着鞭子到前面来找你,跪在你的面前,求你用鞭子抽他。而你也不用假装不知道了,被他吵醒后就直接过去抽他,想睡个好觉,就让他晚上安分点,不要闹出声音。】
薛沉:【我怎么感觉你又在背地里写奇怪的东西了?】
系统:【没有啊。】
薛沉:【首先,他跑过来让我抽他,这点我就受不了。其次,没有了我的制约,我弟多伤身啊,可能没过几年就变得跟小粉一样不举,然后更加变态了。最后,太平王府的侍卫不是聋子,我弟的特殊爱好暴露,对我们家没有好处,还会连累我的名声受损。】
系统:【原来你顾忌这么多,你考虑的好周到。】
薛沉:【别的也就算了,我在维护名声这件事上已经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我的的名声是绝对不能坏!】
系统:【……你弟的肾就可以坏吗?】
薛沉:【反正是循环宇宙,坏了还能好。】
系统:【那你的名声坏了也可以好。】
薛沉:【我的名声是我自己维护的,他的肾他自己养,跟我没关系。这个话题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你的注意力真偏,以后不要再偷偷摸摸写小作文了,我弟的肾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系统:【……】
宫九还不知道在短短一瞬间,对面的人脑子里想了那么多东西。
他回答不了原飞霜的话。
他曾经设身处地地考虑过,大哥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可是总是无法将这样的畅快淋漓的虐待和兄长放在一起。
一想到自己毫无尊严的样子,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大哥严肃冷酷的模样,还有他失望的眼神……
大哥清高自傲,而且在他心中,自己这个弟弟也是差不多的。
他已经让大哥失望过了,怎么敢把最肮脏污秽的那一面拿到他的面前?
虽然很想让大哥了解自己,可是宫九完全不敢想象,揭穿真相后会发生什么。
忍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万幸的是,他早已习惯。
宫九险些跌入深渊,不想再去体会彻骨的冰寒。
他轻轻地说:“我赌不起。”
原飞霜的视线悄悄略过他的腰,若无其事地收回:“你还是太在意他了。”
宫九:“的确。”
原飞霜:“除了他,你还有其他在乎的人吗?”
宫九目光冷然:“为什么这么问?”
原飞霜:“感觉你没有把太平王放在心上,先前宫宴我留心过了,你全程都在关注着薛沉,和太平王之间的交流,不超过五句话,而且每次都是他主动问你,你才做出的反应。”
宫九:“我和他有些矛盾,那是我们的家事。”
原飞霜笑道:“这样啊。”
他把宫九送回了王府,朝他摆了摆手:“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宫九目送他离开,转身回府-
“公子,你发热了。”
谢珩感觉到一块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胡生正在试探自己的体温。
他觉得浑身无力,酸痛极了。
唯有两条小腿,依然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倒是少了点难受的部分。
谢珩咳嗽了两声:“你方才去哪里了?”
胡生歉意地说:“我以为公子会在府中多坐一会儿,想着这边有许多东西还未来得及置办,便去外面买了些东西,现在炉灶已经泥好了,柴火和炭火也都备齐。是我擅离职守,害公子吹了冷风。”
“不关你的事,是我身体太差了。”谢珩在胡生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胡生给他拿来衣服披上:“公子要起身吗?”
谢珩:“你去拿纸笔过来,我写个方子。”
胡生:“是。”-
江南
小侯爷的车驾一路前行,来到了最繁华的城镇。
当地的官员和富豪全都殷切地前来拜访,临时落脚的宅院人来人往,门口一直都有客人在,热闹极了。
入夜后,随从们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将院门关闭,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猫叫。
守门的人吓了一跳,困意都没有了,埋怨道:“哪里来的野猫,敢在这里撒泼,明天就药死你!”
一道身影提着灯笼从远处走来,守门人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天色已晚,小侯爷不见客了,您请回吧。”
“你说什么?”
这嗓音熟悉得很,守门人打了个激灵,睁眼看清来者的容貌。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身上透着几分少年稚气,他衣着随意,容貌英俊,透着十足的威严贵气。
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他已经跟在这个人身边许多日,赶路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位贵人。
此人正是神通侯方应看。
守门人连连欠身:“小侯爷,您何时出去的?”
方应看:“本侯什么时候出去,还要跟你说吗?”
守门人:“不敢,不敢,小的知错了,您请进。”
方应看没有发难,提着灯笼进去,守门人才松了口气。
系统:【你怎么想起易容成方应看了?】
薛沉:【小七这样的拼接人,注定了会有一大堆低等级的技能,实战能力不强,但是情报能力出色。我已经想好了他的定位。】
系统:【什么定位?】
薛沉:【乐子人。】
系统:【……】
易容成方应看模样的玉七一路畅通无阻,他刚才已经进来摸过底了,对这处院子的布局、方应看的住所,以及方应看今天的衣着打扮全都烂熟于心。
就是刚才出来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了一只野猫,可能他的轻功太高了,那只猫都没有提前察觉到,被他吓了一跳。
系统虚心请教:【你的哪个马甲不是乐子人?】
薛沉:【你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我追求的就是快乐之道,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系统:【……】
玉七来到了方应看的卧房,直接推门而入。
现在夜已经深了,方应看虽然是年轻人,但是夜生活不怎么丰富,早早地上床睡觉,屋子里黑漆漆的,一根蜡烛都没有留。
开门的声音把方应看从睡梦中惊醒,他猛然睁开眼,看到红色的火光慢慢向自己靠近。
方应看反应迅速,拿起手边长刀,一跃而起,朝着来人砍去。
那人却如同鬼魅一般,简直像是没有重量,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往旁边一斜,躲开了他的攻击。
蜡烛透过红色的灯罩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勉强将提灯笼的人映照清楚。
方应看定睛望去,看清他的容貌,后背发凉。
这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他其实没有睡醒吧?否则怎么会在卧房里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甚至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他白日里穿过的那件!
玉七看到方应看的手动了动,似乎是在偷偷地掐自己的大腿。
薛沉:【这孩子也挺迷糊的。】
系统:【你比他小。】
薛沉:【马甲的年龄加起来肯定比他大!】
系统:【……】
方应看掐了自己半天,还是没能从睡梦中醒来,放弃挣扎,直面现实。
他冷冷地说:“你是谁?为何夜半擅闯本侯居室?”
玉七:“他没有跟你说过?”
方应看:“谁?”
玉七:“薛公子。”
方应看逐渐恢复了理智,想起来出发前,薛公子的确说起过,抵达江南后会有人来找自己。
至于来的人是谁,何时过来,怎样联络,薛公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还以为来者会拿着薛公子的手信,光明正大地前来拜访,谁能想到他竟在深夜偷偷闯入自己的卧房,而且还打扮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方应看心中的恐惧散去,上前了半步,试图把这个人看得更清楚些:“你是薛公子的人?”
玉七:“没错。”
方应看借着烛火,看清楚了他的脸。
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他的确就是长成这个样子的。简直就跟薛沉和薛涟那样的孪生兄弟一样!
方应看问:“你的样貌……为何与本侯一般无二?”
玉七叹了口气:“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系统:【?】
玉七来到桌边,将红灯笼放在了桌面上,动作自然地坐下,仿佛这里不是方应看的卧室,而是自己家里。
他的嗓音也和方应看一模一样,缓缓地说:“其实老龙婆当年生下了两个孩子,只是他们夫妇无恶不作,仇家太多,老龙婆怕两个孩子一个都活不了,偷偷把其中一个藏了起来。”
方应看呆住了。
玉七低落地说:“她为你起名方应砍,意为敢伤你,她就会去报复对方全家老小。我却连个名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