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姥切是这座本丸唯一的刀剑,除他之外,这里就只剩下芳江和狐之助了。
过去了一段日子,山姥切依旧没有把自己是否要离开的答案告知芳江。
至少他认为芳江大人是希望自己离开的,但是他并不想离开这里。
虽然不是审神者,但唤醒自己的那位大人是一位很好的人,如果能为他所用,也不愧对自己的刀剑之身,但……
山姥切国广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告诉芳江大人自己的想法。
明天,芳江大人要出趟远门,本丸就只有自己和狐之助了,而芳江大人也并没有催促着自己做出决定。
山姥切国广松了一口气。
“狐之助,收拾好了吗?”
狐之助看着满当当兵粮丸和工具的木箱,应了一声。
“芳江大人,您真的要将山姥切大人送走吗?”
芳江坐在廊下,身上穿着藏蓝色的和服,灰色的羽织披在身上,和服在日光下隐约能看到上面的花纹,像是流水一般的纹路。
“在他没有给我答复之前,我会做好将他送走的打算。”
芳江一向很淡然,他活到今日,所见所感早已改变了他的心境。
“狐之助,他们虽是刀剑,但也有感情,我若为了方便自己而留下他们,本就是一种十分不负责的行为。”
“如果我无法为此负责,那待在我身边只会让他们受伤。”
“狐之助,不管是人还是刀剑,甚至是一只狐狸,让他们的心受伤,是很痛苦的事情。”
芳江缓缓站起身,拎起了狐之助收拾好的木箱,踱着步回到天守阁,他要将明天走时要穿的衣服拿了出来。
他的衣柜里没什么新衣服,有时之政府的工作西装,但已经是几年前的款式,其他大多都是几年前两位老友给自己置办的各种和服、休闲装,只是角落里还放着一个木匣子。
黑色上装和灰色下袴,同时翻出来的还有几件羽织,袖口磨烂了的衬衣和一件棕色的已经起球的毛衣。
芳江把毛衣和衬衫塞了回去,没怎么思考就决定好这次出远门穿什么了。
第二天,狐之助和山姥切国广来给芳江送行。
芳江出远门要用到后院的空间传送装置,那个装置平时都是封印起来的。
芳江带着东西来了后院,一阵冷风吹过,他抱着手臂深呼了一口气,放下木箱转身回去了。
天气太冷了,果然这么穿不行啊。
木箱上放着两把刀,是山姥切刚来的那天在芳江大人的房间见过的那两把刀。
山姥切和狐之助在放木箱的廊下坐着等待。
原本芳江穿的是很普通的和服上装下袴,外面披着一件中羽织,等芳江再次下来的时候,羽织的里面赫然是衬衫毛衣。
上身是白衬衣配棕色毛衣,下身是黑色的袴,外面套着一件浅麻灰色的中羽织。
略像大正风的穿法,但看着又有些奇怪。
“芳江大人,你又乱穿衣服。”狐之助抱怨了一声。
“没办法,太冷了。”
“护甲有穿上吗?”狐之助又问。
“在毛衣里面。”
芳江拎着短靴坐在走廊下换了鞋子,转头看到山姥切也在看着自己。
他踩了踩脚上的鞋,伸手将木箱上的两把刀系在了自己腰间。
“山姥切,我这样穿很丑吗?”
芳江用中羽织盖住了腰间的刀,然后羽织对襟的细带系上,转头看向山姥切。
山姥切老老实实的摇头,虽然毛衣和和服的搭配多少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穿在芳江大人身上并不丑。
芳江点点头,转身揉了揉狐之助的脑袋。
“学着点。”
芳江将木箱背在身上,摸了摸怀里的圆盘装置,不过离开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和山姥切说。
他看向山姥切,白布下的金发盖住了他的大半眉眼,他的气色还不错,但是……
“我大概会在一周后回来,山姥切,希望在我回来时你能给我一个答复,坚持留下或者离开我会认真听听你的想法的。”
“……”
山姥切藏在兜帽下的眼睛看不到芳江的脸,只能看到他语罢后停顿片刻又离开的脚步。
芳江启动了装置,一阵金光之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院子里。
狐之助也第一次问起了山姥切国广的心情。
“山姥切阁下想离开这里吗?”
山姥切国广双手放在膝盖上,看向狐之助。
“我可以不想吗?”
他不想离开,可是自己留下肯定会为芳江大人带来不便。
芳江大人不是审神者,无权唤醒刀剑,也无权收留刀剑男子在本丸,所以,自己不应该留在这个本丸,他会带来麻烦。
狐之助看着山姥切国广,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手。
“虽然在下不能完全体会到您的顾虑,但是在下了解芳江大人,只要坦诚地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情就好了,芳江大人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山姥切点点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突然想起,芳江大人从未跟自己说过他要去什么地方,而且,刚才狐之助问“护甲”,所以芳江大人是要去什么很危险的地方吗……
“狐之助,你知道芳江大人去什么地方了吗?”
狐之助心虚地移开视线:“芳江大人啊,芳江大人只是出门游历。”
山姥切注意到了狐之助的心虚,心中也存下了些许疑问,但这些并不影响他想要留下的心情。
芳江在一片无人的森林里落了脚,背着木箱的他走到森林的边缘,看到了下方的城镇。
平安时代的贵族围绕着权力展开斗争,老百姓的生活多少会受到影响。
只不过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和自己无关就是了,他不是刀剑,没有与时间溯行军战斗的责任,他有他自己的任务。
芳江拢了拢身上的羽织,顺着斜坡滑了下去,跳落在了下方的小道上。
从袖口放出了一张符纸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如果感受到历史异物气息的话,手腕上的符纸产生牵引力,算警告也算指引。
芳江没有确切的落脚之地,而是一直游走在市井隐秘之处。
现在是平安时代天禄元年,也就是970年,在日后将自己三个女儿送入皇宫为后的藤原道长现在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而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摄政太政太臣藤原实赖死去,继任的藤原伊尹也在两年后暴毙,之后有一系列围绕着权利的争端。
时间溯行军也许只要插手让某个人物从这段复杂的历史里消失,就足够影响接下来的历史事件。
历史足够脆弱,也许只是少了某位幕僚,都可能引起不一样的后果。
但是这里并没有时间溯行军,他们放弃了这里,也正因如此,这里才会遗留着某些历史异物,芳江来到这里的目的正是为了那些东西。
不管什么地方,天气都是一样的难以揣摩。
芳江穿着蓑衣,鞋子上满是泥土,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手腕上的符纸在被雨水打湿之前将他引到了这里。
雨水又湿又冷,他浑身的温度似乎都要被掠夺了。
抚了抚斗笠,芳江在泥泞的土地上艰难地徘徊寻找着,肮脏的泥土里混着乡下家畜排泄过的气味,连带着雨水都带着一股臊臭的土腥味。
芳江的脚步在踩到某种坚硬的物件时停了下来,他弯下腰,用手抹开泥土,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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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雨越下越大,昏暗的空气中,他只听得见焦躁的雨点声,这雨声摆弄的他心里也开始烦躁了。
芳江离开时本丸还是秋天,而现在本丸已经下起了雪,说好的一周到现在也变成一个月了。
芳江给狐之助留了一大笔小判,足够它和山姥切在本丸富足的生活,但狐之助和山姥切还是忍不住担心至今未归的芳江。
特别是狐之助,每天都要“芳江大人”“芳江大人”的念叨几十次,但山姥切国广也听不腻,狐之助总能像讲故事一样说起以前和芳江大人一起生活时发生的故事。
山姥切总是会在这些故事中感受到自己似乎又了解了芳江一些,不过偶尔他也会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不过远游在外的芳江还是想办法寄了信件回来。
绑在石头上的信件落在了本丸的房顶上,听到啪啪嗒嗒的声音时,狐之助迅速跑到了房顶将信件取了回来。
“芳江大人的信件说他最近一段时间会回来哦。”
扫雪的山姥切看向脚边的狐之助,接过那封信件的看着上面略显潦草的字迹。
“要准备一些什么吗?”
“露天温泉要好好打扫一下,还有天守阁,芳江大人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待在天守阁的。”
狐之助一想到芳江要回来就觉得高兴,虽然已经习惯了芳江的外出和回归,但狐之助还是会在他每次离开时想念,也会在他回来时感到雀跃。
山姥切国广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芳江大人不在的话,狐之助在这里不会感到孤单吗?”
狐之助晃了晃尾巴。
“说实话这还是在下第一次在本丸等待着芳江大人回来,以前芳江大人每次外出都会把在下送到朋友那里照顾。”
“吼吼,芳江大人的朋友会给在下准备很多油豆腐,但还是会寂寞就是了。”
脚边的雪还没有清理干净,山姥切和狐之助对话的时候,天上又开始洋洋洒洒地落下雪花了。
“清扫完这里的话,我们就去为大人收拾天守阁吧。”
狐之助带着山姥切踏进了天守阁,房间里多了个书架,上面却又摞满了书籍和手记。
“书的位置不要变动,只要稍微摆工整就好了,另外就是清扫灰尘了。”
狐之助早就习惯了帮芳江收拾东西的习惯了,作为一只狐狸他能够如此自如地使用自己的爪子也是不容易了,而山姥切国广的帮忙也让它轻松许多。
可即便如此,这里的书籍依旧是让他们忙活了很久。
山姥切国广收拾书籍时看到了许多关于刀剑和付丧神的书籍,另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符咒的。
山姥切看到了一本封皮破损的手记,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降灵”,而旁边还有几本更厚的,没有标记的手记。
心中突然涌起的好奇让他翻开了那本没有标记的手记,而其中,全部是各种刀剑的名字和紧跟着的“崩坏”二字。
小夜左文字、蜂须贺虎彻、五虎退、秋田藤四郎、大和守安定……
还有“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
山姥切将手中的手记合上放回原处,转过身看向狐之助。
“芳江大人外出真的是为了游历吗?”
狐之助并不擅长撒谎,但是它清楚那件事并不适合告诉山姥切国广这样的存在。
“芳江大人偶尔也会好奇外面的世界嘛,别担心。”
山姥切没再说话,而是看着那本手记空白的封皮,“崩坏”的字眼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以至于让他没有勇气再次翻开。
那字迹和芳江大人寄回来的信件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所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