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可口可乐
    “不是啊同学,我真的没有嫌弃你啊,这真的只是个误会而已。”走出食堂时,骆眀昭紧跟在牧时桉身侧,这是她无力解释地第不知道多少回。

    都是那个叫薛游的一惊一乍,这事原本能糊弄过去的,他一咋呼,都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包括牧时桉,都用很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虽说审美有差异,但嫌弃这么一张脸,那也有些不识好歹了吧。

    牧时桉和薛游大步走在前面,树荫下清爽的风拂过面颊,轻柔掀起他的发丝,骆眀昭埋着头跟在他身后,惴惴不安的像个小太监,偏偏另外两个人,都在后方偷笑。

    梁若璇脸一抽一抽的,即将破功之际,她侧过脸问一旁的林雨彤:“她以前就这么有意思啊?”

    她们两个经过饭桌上短暂的交流,已经初步建立了姐妹间的友情,很多话题都一拍即合,林雨彤抱着胸偷笑:“啧啧,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两人在背后咬耳朵,被骆眀昭余光所捕捉到,牧时桉一直没接她的话,她气鼓着脸,朝着后面的林雨彤,用脑袋撞她一下:“笑笑笑,别看笑话了大姐,你就不帮我解释解释吗?”

    “你直接坦白从宽嘛,我这旁观者不好插手的。”林雨彤笑着摊手。

    她暗示说,骆眀昭觉得这位帅哥吃饭让人没食欲的这件事,可这事怎么好解释。

    难不成要她走过去,拍拍肩膀:哇偶,帅哥,你吃饭时,饭缩力真强,所以我这么爱吃饭的人,才不得已暂时将我眼睛闭了起来。

    这比说嫌弃他到闭眼更具有侮辱性吧!

    “我就说这北校区跟我八字不合。”骆眀昭小声嘟囔着。

    不仅让她遇上老骆对头的儿子,还阴差阳错跟人家闹了误会,都说长辈恩怨不及小辈,这要是牧时桉知道自己是谁,真是双重恩怨,buff叠满。

    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委婉又礼貌的解释明白。

    五个人的队伍在不知不觉间,分成男女两队,男生走得快,距离就越拉越大。

    薛游看了一身旁默不作声的兄弟,很欠扁说着:“从前因为跟你做兄弟,我很没有自信,可自从这位同学,向我证明大众的审美不代表全部人的审美,我一下子就不自卑了。”

    “如果你的自信是靠跟我比较才有的,那只能说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牧时桉漫不经心地回他,插着裤袋往前走,脑子里一直在想刚刚骆眀昭看着他闭眼的事。

    相貌越好的人,越能敏锐察觉到自己跟身边人相比的与众不同,虽然牧时桉从没有以此彰显过优越感,但他是帅而自知的。

    可他难道是真的不符合骆眀昭的审美吗?难道在她的世界里,他算见都见不得的丑人?

    他忽然想找一面镜子,自查一下,应该还是帅的吧?他实在是不太确定了。

    -

    直到跟牧时桉回到同个考场开始考试,骆眀昭都没想出该怎么跟人家好好解释。

    她甚至都想到编个自己生性爱闭眼这么个瞎话来,但想想祸从口出,说不定今后见到他都得猛闭眼,那她也坚持不了几天吧。

    下午考三门综合,物化生都是她的弱项,专注于做题,就没功夫去想有的没的了。

    考完试收卷,高二学生们就可以幸福地放学了,拿上笔袋和水杯,骆眀昭就准备去前面的桌子找自己的书包,正要起身,余光瞧见斜前方牧时桉也正从椅子上站起身,去拿包。

    骆眀昭见状,又装模作样地在桌上假忙一会儿,直到看着牧时桉离开考场才长呼一口气,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溜去拿书包。

    实在是她还没想到该怎么跟人家堂堂正正地解释,能不见就先不见吧。

    从包里翻出手机,林雨彤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先走一步,毕竟林雨彤是有自己小电驴的人,不像她,只能苦逼地从夹层里翻出一卡通来,套在脖子上。

    现在手机扫码确实很方便,但骆眀昭还是喜欢刷卡时“滴”一下的感觉,像刷卡机在跟她打招呼,滴,欢迎乘车哦,一种小小的仪式感。

    骆眀昭耳朵上挂着有线耳机走出校园,里面正放着她喜欢的歌,正往公交车站的方向拐过去时,前方站牌下出现个熟悉的少年身影。

    原本是被广告牌挡住的,随着她地走近而愈发清晰,就是牧时桉本人,高挑的身影,从穿着相似校服的人群中脱颖而出。

    骆眀昭感觉眼皮跳了跳,不至于巧成这样吧?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对了,听老骆说他今天要回家属院住。

    那岂不是就是跟她同路同车吗!

    16路公交车从远处开过来,骆眀昭攥着手里的公交卡,这就是她要上的那辆车啊。

    车精准地停在公交站台的缺口,车门打开,她已经看见路人们和牧时桉已经往车上走了,等车的人不少,车上几乎站满人。

    浑水摸鱼上车,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她想着。

    骆眀昭快步走上前去,跟在最后一个上车路人的身后,刷了公交卡后,车门缓缓关闭,车上已经没什么下脚地了,她只能勉强抱住司机旁边的那根杆。

    晃悠晃悠,公交车朝着它既定路线行进,骆眀昭被淹没在人群中,她时不时头往后面探探,但面前站着两个将近一米八的大哥,她只能从缝隙出看见牧时桉在后门处。

    应该是看不见她的,除非他有透视眼。

    “第八中学站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广播在车厢内响起,后门打开乘客接二连三下车,骆眀昭踮起脚,要躲着走的人已经下了车,她放下心来,快步穿过人群刷卡最后一个下了车。

    牧时桉步子很大,小吃街的人又总是络绎不绝,很快骆眀昭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她索性乐得自在,悠哉悠哉漫步在这条街上,从搬到这边开始这条街就是这样熙熙攘攘的,原先各个餐车凌乱地霸占了街道各个角落,那几年整改后,就变得整洁有序。

    路过昨天林雨彤光顾的臭豆腐小店,骆眀昭心念一闪,改变了方向,停留在店门前,笑眯眯地扬声道:“老板,要大份的干拌臭豆腐。”

    端着臭豆腐进家门时,老骆和王女士的两双拖鞋都在玄关摆放着,家里没人。

    确实是放学太早,外面天都还亮着,骆眀昭把书包放回房间,顺便把iPad拿出来,支在餐桌上,屏幕播放着她最近喜欢的番剧,她慢悠悠用竹签插起一块来,上面淋着咸辣的汤汁,啊呜一口,吃得脸颊鼓鼓。

    开学后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半,这样悠闲自在的时刻,必须好好珍惜。

    吃到一半时,门被敲响,骆眀昭抽出张纸巾擦嘴,放下竹签轻手轻脚到房门前,一般除了外卖员外,没人会敲她家的门,独身在家要有警惕心,她悄悄俯到门眼上,透过小孔往门外看去。

    牧时桉?!他怎么找到她家里来了?

    骆眀昭心里直打鼓,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左眼一直贴在小孔上,牧时桉已经换下校服,穿的是非常舒适的黑色短袖,他似乎要再伸手敲响大门,只不过在碰到门板的前一秒,他多说了一句:“骆叔叔你在家吗?”

    原来是来找老骆的,但他还没回家呢。

    说起来既然两家在同一家医院,那骆齐认识牧时桉也是很可能的,她从前不太喜欢医院的氛围,所以几乎没怎么去过父母的工作场所。

    要开门吗?她在纠结着。

    但手触及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她也想通了,既是未来邻居,又是同级生,这么遮遮掩掩也不像话,毕竟总有一天会了解的,何不大大方方的开门。

    门被开启时,最讶异的那位,莫不过牧时桉本人,刚刚由于视线受阻,骆眀昭没能看到他手里还提着一袋葡萄。

    “是你?”牧时桉站在楼道里,愣了几秒,英气的眉眼中染上丝自我怀疑的底色,“你是,骆叔叔的女儿吗?”

    骆眀昭脑袋上还别着个立体的毛线小猫发卡,把她的齐刘海全部夹起来,随着她的晃动而轻摇,她兀自叹了口气,仰头看向他,答非所问:“进来吗?”

    骆家在二楼,牧家在三楼,这趟下来,牧时桉其实是带着任务的。

    旧房很多东西都不能再用了,就比如扫把,上面的毛一边扫一边掉,孙惠还在家打扫着卫生,于是把刚换衣服从房间出来的牧时桉揪来当壮丁,交给他一袋个大饱满的紫葡萄,让他下楼跟骆叔叔家借把扫把。

    这位骆齐叔叔他是见过的,但似乎跟他爸牧正云气场不太和,每次在同一场合气氛就有些怪。

    牧时桉沉吟片刻,抿着唇:“不了,我妈让我下楼跟骆叔叔借个扫把,顺便把葡萄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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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进来吧,我爸还没回家,一直开着门容易有蚊子。”骆眀昭轻咳一声让开门口的通道,她也不是非要让他进门,但毕竟是客人,万一老骆回家她不好交代。

    她一边说,边俯身从鞋柜里拿了双男式拖鞋:“给。”

    牧时桉不动声色地垂眼看她,最终没有推托,走进骆家:“打扰了。”

    进门就能看见餐桌,桌上的iPad还暂停着番剧,一份吃了一半的臭豆腐放在一旁,空气中弥散着若有似无的味道,骆眀昭再怎么发散思维也想不到来人是他,嗅到异味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坐吧,我去给你拿扫把,”她指指沙发,说完就走到杂物间去找扫把,这间屋子的灯坏了,没有窗户又黑,所以骆眀昭又不得已返回来一趟拿手机,转身就瞧见个高腿长的少年被迫坐在小沙发上,有茶几挡着,腿都伸不开。

    这画面,有点诙谐。

    骆眀昭赶紧别开脸,打开手电筒就去小黑屋里找扫把的踪迹:“那个,簸箕要吗?”

    “不用了。”客厅里的男生回道。

    牧时桉其实努力想让自己坐得自然懒散点,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可毕竟这是他头一回去女同学家,骆眀昭卧室门还是大敞着,他能屋内瞧见嫩黄色的四件套和满当当的少女卧室装饰品,更何况这沙发又有些限制住他,怎么坐都很别扭。

    骆眀昭拿着扫把从小黑屋里走出来,递给他:“给。”

    她目光很刻意的四处发散,乍一看牧时桉已经是帅哥,更别提细看,她又不是什么心如止水坐怀不乱的人,一般人也很难经住诱惑。

    “谢谢。”牧时桉接过扫把,站起身来。

    两人都站着,面面相觑,骆眀昭被这尴尬的氛围搞得有些不自在,轻靠在卧室门框边,无可奈何寒暄道:“那个,今天刚搬过来哈。”

    毕竟之后就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得搞好吧。

    牧时桉点头:“嗯,也是没想到,你就是骆叔叔的女儿,还蛮有缘分的。”

    “哈哈,是啊,我偶尔也听我爸提过牧叔叔。”反正是没说过什么好话就是了,她干干巴巴地笑,脸僵硬得要命,“你坐吧,别站着了。”

    牧时桉也不是很想再坐沙发,于是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给,放冰箱里吧,我妈同事拿给她了不少。”

    “好,谢谢。”骆眀昭接过葡萄,逃命一般地溜进厨房,终于能自在点啦。

    不请他进来,不礼貌,可真把他请进来,又别扭,人真的是纠结的生物啊。

    她伸手拉开冰箱门,把葡萄放进去,最上层放着一排罐装可乐,骆眀昭顿了顿,拿出两瓶来,皮肤触及的地方冰冰凉凉的。

    走出厨房,骆眀昭手里拿着两瓶可乐,递给他一罐,故作随意地开启新话题:“给,家里只有这个,不过可口可乐就是可乐王道嘛,你说对吧。”

    “可乐还有区别吗?”牧时桉若有所思地望向手里红色罐子。

    靠,忘了,这大哥好像对待入口的东西跟寻常人不太一样。

    一般这种可乐派别的话题,跟其他人都能聊上一阵的,但在他身上却失效了。

    骆眀昭低头起开易拉罐拉环,对着喝了一口,冰爽又带着跃动的味道顺着她的喉管而下。

    牧时桉也喝了一口,随后似乎想到什么,然后问道:“似乎从前没怎么在二附见过你。”

    大夫的子女们在医院时,或多或少都被家长凑着一起玩过,牧时桉去医院找过几次牧正云,也认识了几个岁数差不多大的孩子,但从来都没见过骆眀昭。

    骆眀昭回道:“小时候不太喜欢医院的气味,所以几乎没去过。”

    “是这样……”他拖着尾音,牧时桉声音带着丝少年人的哑意,还蛮好听的,“说起来也很久都在医院没见到骆叔叔了,王阿姨还见过几次。”

    “哦,我爸去年辞职了,现在转行做生意中。”她轻描淡写地说。

    饭桌上一直亮着屏幕的平板还在持续发热,骆眀昭赶紧按了下电源键。

    牧时桉也是随口一问:“医生的话,医疗器械代理?”

    “……”骆眀昭顿了顿,没说话,半晌后,她才回道,“也差不多,他在卖殡葬用品。”

    牧时桉:?

    差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