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炸猪排饭
    也许话说出口,连胡晓月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骆眀昭怔愣的眼色,她才猛地涨红了脸,难为情地留下一句:“没有!”

    就再次闷声趴在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骆眀昭沉默着,对还站在后门的梁若璇摆摆手,示意让她先走,自己坐正身子后,撑着胳膊,望着窗外的某处出神,她大概是在看一处垂在窗边的树枝,在随着微风轻柔地舞动,牵引着她的思绪。

    脑中就仿佛是走马灯,尽她所能地回想做同桌的这一周,胡晓月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又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冒犯到她的地方,直到上课铃打响,蔡杨拿着一摞考卷走进教室。

    分班考后,蔡杨卸下班主任的担子,专心致志地做任课教师,骆眀昭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每天不着调的老蔡居然是特级教师,真是大隐隐于市。

    骆眀昭还记得分班那个晚自习,他还在讲台上煽情,搞得像周围放了热门短视频催泪音乐合集一样,连自己都被他搞得鼻子酸胀,谁能想到隔天就在一班看到他,她就说怎么那天临走,蔡杨留给她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她还以为老蔡这么舍不得她这个学生。

    蔡杨站在讲台之上,打开着多媒体:“我把晚练的试卷给大家讲评一下啊,课代表上来发下卷子。”

    几秒钟过去,全班鸦雀无声没人应他,他看着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后排,插着腰又叫一遍:“骆眀昭!上来发卷子!”

    耳边似乎隐隐传来她的名字,骆眀昭撑着脸愣了几秒,随后课桌从前猛地被人一推,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看向讲台上歪着头看她的蔡杨,赶紧站起身,小跑上去:“到到到,我来了。”

    等她跑到讲台前,手即将摸到试卷前,就猝不及防地被用卷子打了记爆栗,纸轻飘飘的压根没力度,但是丢人,蔡杨没好气地看她:“真的是,作为课代表,居然明目张胆走神,岂有此理。”

    骆眀昭伸手拿起那摞卷子,四处分发,等到完全背过身才敢吐槽。

    还不是选课代表时,没人呼应老蔡,冷场好久,她看不下去才举手示意,那天拿她当个宝的又不是你老蔡了。

    当了两周课代表,她已经能对上班里众人的名字,围着过道到处转时,手拿起下一张,上面是个笔触秀气的名字,胡晓月。骆眀昭看着这张沉思片刻,绕到她们的位置,把手中的卷子轻放在胡晓月的桌上,就转身再去发下一张。

    胡晓月拿起试卷时,两人视线短暂交汇,胡晓月先一步,迅速而又生硬地偏过目光。

    在她走神的那段时间,骆眀昭想清了一件事,她自觉她没有做过什么影响胡晓月的学习、扰乱她秩序和习惯的事情,所以这股莫名的不耐烦情绪问题不在自已,可能她们中间产生过什么误会,或是胡晓月单方面就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想通之后,她发试卷的步伐也轻快些。

    -

    满打满算,林雨彤和骆眀昭相识也有六年多,她是从新延转到绮城的小学,然后认识了骆眀昭。

    虽然没到骆眀昭撅起屁股都知道她要放什么样的屁,起码也了解不少,像现在这幅捏着勺子灵魂出走的模样,摆明就是有什么心事困扰着她。

    林雨彤屈指轻叩桌面,唤道:“喂,醒醒,你的炸猪排。”

    “不,是你的炸猪排。”梁若璇坐在饭桌对面跟她深情对视,歪头贱兮兮地接茬。

    林雨彤太阳穴跳了跳:“小梁子,退下。”

    “喳。”

    林雨彤觉得,当初觉得梁若璇是高冷女神,是她生平唯一一次看走了眼。

    骆眀昭猛地回过神来:“怎么啦?猪排怎么啦?”

    “你再这么发呆下去,你的猪排就不脆了,还会好吃吗?”林雨彤指指桌上那份炸猪排饭,说道。

    被林雨彤这么提醒,骆眀昭赶紧俯下身,猛扒了几口,金黄色的炸猪排被切好码在米饭上,还浇着一层煮得软烂的胡萝卜土豆咖喱,还是提醒地及时,猪排表面幸好还是脆的。

    “想什么呢?中午那会儿吃饭就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林雨彤吸了一口手里的白粥,出声问道。

    骆眀昭埋下头默默吃着,今天她的座位周围,一直围绕着很诡异的氛围,其实她一天都在想怎么找个时机跟胡晓月开诚布公的聊聊,如果有误会能解开就好,如果不能就找班主任宋晓提提换座的事情。

    这么僵下去也不是事,毕竟至少要同桌到期中考试后吧,可那还有一个多月呢,所以必须赶紧解决,不然得别扭死。

    林雨彤无奈地看着她,得,这又走神了。

    “骆眀昭,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她即将进入咆哮边缘。

    但骆眀昭毕竟是顺毛高手,赶在小林同学即将发飙前一秒,赶紧放下勺子,谄媚地笑笑:“哎呦,彤啊,我听着呢,听着呢,我这不是构思怎么跟你说嘛——”

    之后,她就把今天发生的事,简单跟两人讲述一遍。

    “你这同桌莫名其妙啊?啥也没干就那么横?”林雨彤不理解地说。

    梁若璇也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是不是正好遇见什么事心情不好,可能就只是不小心牵连你。”

    骆眀昭这一通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猛灌一口,边拧瓶盖,边说着:“我反省了一下,我确定自己是没问题的,所以就准备挑机会跟她聊聊,如果实在不合拍,就跟宋老师说换座位的事情。”

    外人看来,都会觉得骆和林这对朋友,肯定是骆眀昭更需要依靠些,看着乖乖软软的,而林雨彤无论外表或者行事作风都是张扬又洒脱,可只有跟好姐妹相处久的林雨彤才知道,骆眀昭很多时候更靠谱。

    她有自己的行事逻辑,像自己遇见什么事,可能会着急沉不住气,但用姐姐林苏的话来说,骆眀昭是个感性却又不失理性的人,而且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自省,遇事她会先分析自己的问题,继而再去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这不都想明白之后该怎么做了,愁什么呢?”林雨彤用吸管搅搅手中的粥,底下有些稠。

    骆眀昭歪歪头,很轻地叹一声,脑袋感觉越发得沉:“问题是我从前没什么跟人闹矛盾的经历啊,你知道的,我都没跟别人吵过架,我怕聊天的时候把握不好分寸。”

    这才是最为困扰她的事,这算是人生第一次跟别人调节矛盾吗?

    她不太擅长处理矛盾纠纷,也可能没有历经过的原因。

    梁若璇罕见地没怎么说话,只是埋头吃饭,林雨彤也没多想,给她支招:“你就先嘴甜点,叫亲热点,就说姐妹,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或者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讲,咱们聊聊,她要是礼貌回应那就是有戏,要是还是不搭理你,直接说换座位就行。”

    骆眀昭抱胸,半眯着眼看向林雨彤:“可以哈,挺会的,你这都从哪学的?”

    “我姐跟男朋友闹别扭的时候,都这么哄人家啊。”林雨彤说。

    骆眀昭:谢谢你啊……

    -

    晚自习,讲台上宋晓正在盯自习,教室内仅能听见刷刷写字声和其他细微的声音,毕竟班主任的威严在那,谁也不敢乱来。

    今天作业罕见不多,还不到九点骆眀昭就已经没事干,若是往常她可能会刷刷题什么,只是现在她实在没有心思,时不时会偏过头,很小心地瞥一眼胡晓月,她在很认真地做作业。

    晃悠半天,她从书包夹层中翻出个巴掌大的小本来,本皮上贴满各式贴纸,她躲一摞书后,小心翼翼翻开,毕竟若是被老师发现,这也算是不务正业。

    这算是个骆眀昭的迷你日记本,她也想很认真地写满整页日记,但每次坚持不过几天,后来她发现个方式可坚持,只记录自己觉得最值得写下的时刻,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她遇到有趣的、难过的、惊喜的事。

    她从笔袋里翻出根荧光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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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一页画出条线来,用水笔在荧光笔印上写上日期:今天,头一次跟人闹矛盾,是我来到一班第一个同桌,胡晓月,接下来我准备跟她好好聊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和解,尽请期待……

    最后很认真地点上六个点。

    合上本,骆眀昭又跟做贼一样把日记本塞进书包夹层中,手还在书包里时,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几秒钟后,她悄悄摸摸把手机拿出来,躲在书堆后亮起屏幕。

    呼,还好早就设置好静音,过程可真是惊险刺激。

    刚跟胡晓月做同桌的那天,她们就加上微信,不过从来都没说过话,当面跟她聊骆眀昭还是有些犹豫,但要是在微信上说,那就自在多了。

    骆眀昭时不时扬起头,还要左右乱瞅,确定宋晓应该不会看到她,同时心里感激前桌牧时桉是个身高一八八的大汉,能很完美地帮她打掩护。

    她细细琢磨着,压低自己的动作幅度,结合着林雨彤给自己出的主意,发出一条很长的微信。

    昭昭是我:【姐妹,有些话在学校不太好意思当面跟你说……】

    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又删删改改,她觉得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字字都是她的心里话,写到钟表都即将指向放学时间,班里中出现很小声的躁动,终于按下发送键。

    就骆眀昭观察,胡晓月平时上学没带过手机,估计留在家,刚好可以让她回家之后再看,还有个缓冲期,说不定回到家,心情就好了呢。

    在讲台上看书的宋晓站起身,骆眀昭慌乱着赶紧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一分钟后,熟悉悠扬的放学铃声就在教学楼中回荡,教室内也瞬间吵嚷起来。

    牧时桉拎着外套站起身,回过头后就跟骆眀昭说:“走吗?”

    感觉即将解决问题的骆眀昭心情大好,唇角扬得很高,她飞快地从书包里摸出一卡通挂在脖子上:“走走走,回家喽!”

    胡晓月还在安静地收拾书包,似乎悄悄侧过脸,眼神中意味不明,很快,她目光中的那个人就离开她的视线,透过玻璃反射瞧见两人离开的身影。

    -

    窝在被窝中,守着微信的骆眀昭,第二天理所应当地是起晚,最后几乎是踩着高二早读的铃声进的教室。

    好在,今日早读时间的语文老师还没来,坐在座位上的骆眀昭松了口气。

    她从书桌里翻找着语文课本,余光瞧瞧瞥向胡晓月,她把头埋得很低,也没在看指定背诵的篇目,似乎对她的到来避之不及。

    在老骆车上时她还分神看了一眼,直到最后都没有收到回信。

    骆眀昭按照黑板写着的页码翻着课本,轻叹了口气,看来就是相处不来,不能强求,等下课找时间去班主任那说明一下吧。

    早自习,她盯着文言文摇头晃脑地背,实在是困意驱使着她的精神,又好几次她都已经半闭上眼,几乎整个人要睡过去。

    语文老师是个宽松的人,同学背得声音小她也不说什么,正当骆眀昭又一次要栽倒睡着时,教室内的声音一瞬间很刻意地增大,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他们很认真似的。

    我靠,吓我一跳!

    骆眀昭猛地清醒过来,瞪着讲台上眨巴眨巴眼,怪不得呢,原来是班主任进班。

    她揉揉眼睛,也开始专注起来,嘈杂地环境中,她忽然听见一声轻唤:“骆眀昭,你跟我出来一下。”

    是宋晓。

    怎么,她刚刚打瞌睡被瞧见了吗?

    骆眀昭挠挠头,不知所云,但也没多想什么,放下课本跟着宋晓径直走出教室时。

    走廊里,挠嚷着的是各班早读声,一声盖过一声,宋晓拉着她去楼道间稍微安静些的地方,两人站定住,骆眀昭心里莫名发堵,手不自然背到身后。

    宋晓看向她,脸上带着些严肃:“骆眀昭。”

    “怎么了,老师?”

    “你是不是在晚自习偷偷玩手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