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骆眀昭做了个梦。
她独自漫步在一望无际的雪原,白雪皑皑,而后忽然就那么一瞬间,雪花变成了彩色亮片,她好像成为了盛大庆典的主人公,然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立着一个看不清身影的人。
睡醒后骆眀昭胡乱地揉揉脑袋,鬼都知道她梦见的人是谁吧!
有些时候真的对这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感到无奈,却又控制不住。
圣诞节过去,大家的注意力就又聚集到新的事上,就比如元旦晚会,即便是一班的优等生们都憋着股劲儿,要在晚会上痛痛快快玩一次的念头。
因为大家前几年憋得太久了,上一次有这种热闹的晚会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一班合唱歌曲很快选了出来,他们六个刚好是三男三女,就准备来首男女对唱。
他们还旁敲侧击问过宋晓,学校有没有非激昂澎湃励志歌曲不可的选歌要求,结果直接把宋晓逗笑,告诉他们没有这种要求,只要不是那种太过分的歌曲就好。
尹菲一上来就说,要给高一高二整个大活,让他们看看一班学生都不是书呆子。
于是经过商量,大家一致决定,唱凤凰传奇的《全是爱》,甚至男女部分对唱呢,由骆眀昭她们女生唱男生部分,绝对艳惊四座。
“所以呢?你们班最后选唱的是什么歌啊?”林雨彤换了个座位,从饭桌对面凑了过来,好奇地蹭蹭她脑袋。
“咳咳,商业机密,暂不公布哈。”骆眀昭装模作样。
林雨彤瞪大了眼:“喂,是不是多年好姐妹了!我你都瞒着。”
“别说你了,”骆眀昭嘴严得很,伸手指指一旁在玩手机的牧时桉,“就连他,我们班成员之一唉,现在都不知道我们到底选的是什么歌。”
林雨彤撅撅嘴:“搞的神秘兮兮,还让人挺好奇的唉。”
要的可就是这个效果。
她们正在这边热聊,梁若璇提着很大的口袋,从食堂外边小跑过来。
“来了,来了,我嫂子刚帮我送过来啦。”梁若璇冲着他们招招手,展示着手里的大口袋后,又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食堂长椅上。
林雨彤指着几乎有两个人那么宽的衣服袋,问道:“这就是你给骆眀昭带的衣服啊?”
听说别的班女生为了这次上台都很是上心,不过那种精致的小裙子不实用,而且穿过一次基本就吃灰,所以骆眀昭基本没有这种衣服,为了上一次台买这种也不现实,梁若璇倒是主动请缨,表示自己衣柜里可有不少。
昨晚上为了给骆眀昭找到件合适的小裙子,梁若璇扒着衣柜翻到半夜,于是今天一早,光荣地赖了床,着急出门把袋子忘在了自己卧室书桌。
“正好我嫂子中午去趟我家,能有时间帮我送过来,要不然你又得等到明天试。”
梁若璇手还在装裙子的口袋翻腾,却被骆眀昭赶紧制止:“小璇,一会儿换个地方打开吧,这食堂哪哪都是油,再弄脏了就不好啦。”
“说得有道理,”梁若璇不好意思地笑笑,将袋子收起来,四下张望着,“对了,午餐你们吃的什么?”
骆眀昭垂眼看向手里一小份烤冷面,示意就吃这个。
梁若璇挑挑眉:“昭昭,这不是你食量啊?”
额,这个,骆眀昭无奈笑笑。
她总不能说昨天半夜,激动得怒吃掉一大块烤红薯,然后今天睡醒以后,成功积食。
“不过确实挺好吃的,尤其加的还是我爱吃的番茄酱,小璇你也可以来一份。”骆眀昭捏着竹签,俯下脑袋,满足地塞了一大口带着红色汤汁的烤冷面,酸甜咸外加一点点辣,黏黏糊糊,简直不要太幸福。
此话一出,梁若璇顿时精神:“烤冷面不是要加醋的吗?番茄酱简直倒反天罡。”
“对对,咱俩是一派的。”林雨彤认同地猛点头。
骆眀昭不甘示弱:“当然是番茄酱啊,带点汤,甜甜酸酸的。”
“加醋!”
就这个加醋还是加番茄酱的话题,三个人争论十分钟,后面拉来薛游,他也是番茄酱派,双方因此进入僵持阶段。
牧时桉全程旁观,最主要的是两方也都没带他,毕竟他一定会冒出来一句,有什么区别吗?最终把两边人全都气死。
一场辩论赛在走出食堂后,立马宣布暂停,梁若璇激动地拉着去换衣服,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三个人窜到没什么人的综合楼里,搬了把椅子进女卫生间里。
“这个裙子是我初中毕业买的,那会儿我跟昭昭差不多高,就是更瘦点,不过这个胸衣是可以调松紧的。”梁若璇翻出裙子来,在骆眀昭身上比划一下。
梁若璇一米六五左右,骆眀昭脱着外衣,无奈扯扯嘴角,怎么人家一年多还能长这么高,她初一以后就没长过个子唉。
这是件粉金色的洛丽塔裙,两根扎着蝴蝶结的吊带,中间是带鱼骨的胸衣,裙摆前短后长,是那种很精致重工的花边,骆眀昭在姐妹的帮助下,费力地穿上这件华丽的裙子。
“不错啊,昭昭,平时穿卫衣看不出来,身材有点东西,我穿胸那都撑不起来。”梁若璇看着她,勾着唇笑着。
林雨彤搭话:“我就说嘛,别看她个子矮,比例其实挺不错的,我们老师就说,身高一般的是很难腰线腿长同时兼顾的,骆眀昭基本都有。”
骆眀昭:……
“我谢谢你俩,”她咬着牙,“但能不能先别聊了管管我呢?”
侧边拉链还没拉住,综合楼女厕似乎没有暖气,露着腰冻得她直发抖。
“哦哦,抱歉啊。”
废了半天劲,梁若璇喘着气,才把拉链拽上去:“昭昭,你是不是有点吃胖了。”
“哪有!”她下意识反驳,不过想想后排储物柜里一大盒零食,又没什么说服力。
林雨彤抱着胸左右观察一圈:“你确实是胖了一点点。”
哎呀,贴完秋膘贴冬膘,每天光坐着也没什么运动量,胖点很正常啊。
梁若璇说:“其实挺合适的,就是这两天昭昭你控制一下,少吃两口,周五上台那天穿就很正好啦。”
“少吃两口,比如呢?”此生都没听过这句话用在她身上,骆眀昭脸一下煞白。
林雨彤想了想:“比如烤冷面这种重油重盐重糖的东西,就得禁止了。”
“什么!”
抱着裙子从综合楼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坐回座位的骆眀昭整个人都恍惚了。
牧时桉在一旁看着,出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你说,你觉得,我胖了吗?”骆眀昭猛地转过身来,激动求一个答案。
牧时桉知道她刚刚是去试衣服,他仔细想了想初见骆眀昭那会儿到现在的变化,摇头:“没胖。”
他停顿了!一定就是为了安慰她吧!
绕是牧时桉再说什么,想到自己胖了就不能吃那些好吃的,骆眀昭都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
等待周五比赛到来这几天,大概是骆眀昭度过的最煎熬的时间吧。
合唱小组分好了词,她要背自己部分的歌词。
自己的那首单人曲目,骆眀昭选择《你的微笑》,这种开心的晚会,当然要唱点欢快的歌,也需要抽空练习。
还有半个月期末考如期而至,这是本学期最后一场考试,学校肯定十分重视,作业量,上课的严肃程度一下子高上好几个等级。
最重要就是减肥,这简直是全世界最为非人类的存在!
骆眀昭简直要咆哮,这世界什么会有减肥这样折磨的事,林雨彤她们收走了她储物柜里的零食箱,午餐食量减半,晚餐喝空气,她倒也是真的过上了渴了喝水、饿了扇嘴的日子。
虽然总共也就三天时间,但她能明显感觉自己暴躁程度直线上升,牧时桉偶尔跟她说句什么话,她先飞个眼刀过去,然后几秒钟后理智回归,努力心平气和地回话。
她就这么盼啊盼啊,总算是熬到了周五。
早餐她也没敢多吃,一个白煮蛋一杯豆浆解决,骆齐推推眼睛看她。
“闺女,你要不多吃点吧?小小孩子就减肥,再把身体减坏了。”
骆眀昭看着饭桌上刷着酱的鸡蛋饼,咽咽口水:“没事,就今天了,上完台,拍完美照,回家以后我就先点它三份外卖开胃!”
“那可不行啊!”身为前任医生的骆齐立马制止,“吃那么少,猛地吃那么多再把胃吃坏了,你可少吃点。”
“……”骆眀昭沉默一会儿,“爸,送我上学吧,我还是省点力气吧,说不定这样就不饿了。”
中午午休结束后,就会正式开始八中的元旦活动。
大概是因为再上半天课,就将迎来一个令人激动的活动和三天的假期,所有学生都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进入冬季后,八中早操由课间操换成了跑步,在同学都累得呼哧喘气时想赶紧解散回班时,高二年级主任在草坪上,举着大喇叭,似乎在气愤地跟高二学生说着什么。
一班在跑道最边上,压根听不清他的话,一班学生悄咪咪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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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啥呢?”
“不知道啊听不见。”
“闭嘴,”宋晓闻声走过来,“主任是在说,上午抓到几个太过课上活跃的,让你们不要因为下午有活动,就不好好上课。”
骆眀昭根本听不进去,她跑完操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感觉脚不沾地,因为吃的早,又进行了剧烈运动的缘故。
她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还不吃午饭!!!!
课间操回班后,她整个人瘫在桌上,完全打不起精神,就这么又挨过去一节课。
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骆眀昭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完全没注意身边座位上空着,直到上课铃打响,牧时桉才踩着铃声进班。
骆眀昭转过头,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动作。
“给。”牧时桉坐回椅子上,递过什么东西,她定睛一看,是块巧克力。
她大脑迟钝地问:“干嘛?”
牧时桉眉间拢起,已经塞进她的手心里:“饿了就吃一点,你现在脸色很差。”
“没事的,该吃午饭啦。”蔡杨正进班,她小幅度地摆手,想把巧克力塞回去。
“这么一点不会影响你今天的体重。”他忽略擦过她手心的柔软触感,凛声道。
好像,是哦。
骆眀昭有些被说服了,她低头望着手心的金色包装,已经能想象到它是什么滋味,不禁咽了下口水。
蔡杨站在讲台上,正让他们翻开练习册,骆眀昭心思都被这块巧克力吊着。
那就躲在书的后面,吃一点点吧。
……
高二年级主任张建军背着手,下到一层。
上节课他已经悄悄巡视了楼上的班级,抓到好几个不收课堂纪律的,半大孩子遇到事就浮躁能理解,但这是学校必须遵守纪律。
他自然从走廊最右边的班级巡查着,毕竟最左边是一班,肯定也是最不用操心的。
下课时间将近,张建军终于绕到了最后的班级,一楼的这几个班级都不错,目前为止都算乖,一班肯定更老实,他开始是这么想的。
可刚掀开保暖门帘从二班后门出来,张建军忽地想起些什么。
运动会那次偷偷点外卖的,好像就有一班的吧?
本已经要拐进楼道里张建军心念一转,掉了个方向,朝着一班后门走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瞧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刚掀起门帘,眼见着最后排一个小姑娘正躲在书的后面准备偷吃着什么,上面老师还在唾沫腾飞地讲着课呢!
这还得了!
而且他越细看,越觉得这张脸熟悉,再一琢磨,这不就是上次点外卖之一的女生吗!
张建军脸黑得像锅底,本想大声呵斥,可想起孩子们都期待着下午的活动呢,而且又是女孩子要脸,他沉着脸,跟讲台上蔡杨眼神示意别出声,大步走向骆眀昭,伸出手拍拍她肩膀,压低声音:“出来。”
感觉到肩上忽然有了动静,骆眀昭猛地回头,看到张建军一瞬间,知道她是完蛋了。
-
走廊里,骆眀昭背着手,像是低头认错,可目光却仍停留在张建军手里的巧克力。
抓她就抓她,干嘛拿巧克力啊。
自己在那纠结半天要不要吃,饿到眼花,好不容易狠下心要吃,还没吃上就被逮个正着。
“上次运动会就是你吧!”张建军气得不行,“你说说你,又一次了,早操那会儿怎么说得!就这么几节课都忍不了!”
骆眀昭想解释:“主任,你误会了,我其实……”
“误会什么!你说你,每次都是为了个吃,就有那么馋?”
走廊里没有暖气,一层开着大门直冒风,原本就饿,骆眀昭就穿一件卫衣,冻得感觉眼前直发白。
她感觉现在很不好。
“主任,能不能……”
张建军气上心头,不管不顾地说:“真的,要我说你要这么爱吃,何必来普高呢?读个技校学个厨师照样是个人才,说不定还能发光发热!”
下课铃声忽然响了,整个走廊的教室一下吵嚷起来。
张建军黑着脸,大概是觉得影响不好,说:“走,跟我去办公室。”
骆眀昭这时候已经两条腿都在发抖,原地打了个趔趄。
走廊人越来越多,她声音又小又轻,说话瞬间,猛然间眼前一黑。
“主任,能不能让我先吃一口……”
张建军回身时,只听见“咚”地一声,女生已经直直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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