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和孟宣成亲的日子。婚房里红烛摇曳,看得人头昏眼花,徐端一把掀起盖头,“翠微,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都安排好了,到时候送合卺酒的是咱们的人,洞房花烛夜准保万无一失。”丫鬟翠微从桌上端来一盘糕点,“姑娘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
她嫁的是青梅竹马,天生的冤家。
徐家孟家同住长华巷,当了好几代的邻居,可邻里关系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
孟家是书香门第,往上数几代,虽然没出过什么大官,但也人人是秀才。读书人么,总归是有傲气的,尤其是在有点小钱又不大富的人家面前。恰巧,徐家就是这有点小钱又不大富的人家。
徐端初见孟宣,她六岁,他七岁。
“你就是孟宣?别人说你是百年一遇的天才,真的吗?”当时她历经千辛万苦爬上院子里的老树,脸上挂着两道擦伤,与孟宣一墙之隔。
那人端正坐在自家院子里翻书,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你怎么不说话?”徐端又多问一句,还是没有回应,太丢脸了。她大“哼”一声,觉得丢脸,随即面红耳赤要下树,结果一个不留神,摔了下去。
嚎啕大哭声传到隔壁,孟宣放下书,心里七上八下。三叔考试前食不下咽,睡难安寝,他听到哭声之后,也是一样。自己不搭话,那人就摔下去了,他无端背了一笔良心债。
“母亲,这几日可有什么新鲜事吗?”饭毕,孟宣在母亲身边陪着。
孟夫人桌案前摆着一篮子针线,她点上油灯,预备做活计,现如今家里只有老爷一个人当官,俸禄微薄,要养活一大家子人不容易,幸而后头两间屋子租出去了,手头的银钱还够开销到年底。
“新鲜事?这几日像是没什么,不过上个月我倒听说徐老爷要娶七姨娘了,六十几岁的人看上个十六岁的丫头,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嗐,商户之家,这也是寻常的,你日后可不要学了这样的行径!”
“儿子明白的,近来天气冷了,母亲年年生冻疮,今年可早预防,多捂着点,早些睡下。”
“知道了,你也早些睡,大半夜看书,当心熬坏了眼睛!”
孟宣揣着手离开母亲的屋子,经过院子时,朝墙外的老树看了一眼。
老树旁的屋子里传出声音,“母亲!那隔壁的小子欺负我!”
徐端在床榻上翻滚,头发散下来蒙在脸上,眼睛鼻子都看不见了。
徐夫人蹭的一下来了火气,抄起角落的戒尺就要打她,“一个看不住,你就上树,这次要不是翠微接住你,你早就断腿断手,成了个残废!”
她见势头不好,理好头发,端正跪在床上,“母亲,我错了,再不敢了。”
徐夫人长叹一口气,坐在床边,似乎失去了力气,“端端,母亲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若是有什么闪失,叫母亲怎么办呢?”
“母亲……”她低声喊,身子往母亲怀里钻。
“你父亲又纳了妾室,如今你还是家里唯一的嫡出,日后弟弟妹妹多起来,还不知怎么办,母亲不求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好歹学学大家闺秀的做派,盼着你父亲能多喜欢你些。”徐夫人抬手擦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眼泪。
“你父亲预备在巷子里办学堂,到时你也去吧,要好好听先生的话。”
徐端在母亲怀中点头,母亲很久不笑了,她乖乖听话,母亲就能开心么?
若是如此,她定要在学堂中好好表现。
徐老爷要攒名声,上头传出消息,宫里就快选皇商了!
镇上有钱人不少,好名声的却不多,思来想去,徐老爷一拍脑袋决定办个不收钱的学堂,两间瓦房一个先生,这点钱就能换个好名声,划算!日后这学生里只要有一个成才的,他也能沾上光!实在划算!
说干就干,房子好办,自家外院就有几间空屋子;教书先生么,隔壁孟家好像有个备考的秀才,他们家秀才多呢,使点钱聘一个容易得很。
于是吃了饭,徐老爷带着小厮,提了些东西就上孟家去了。
“你让我一个读书人去给你一个商户教书?滑天下之大稽!道不同不相为谋,徐老爷还是另寻他人吧!”孟老三一听给他银子,气不打一处来,手里茶盏重重拍在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替你们家着想,诚心想接济你们,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就快入冬了,你们家前院的窗子还有几扇是破的,孟老爷在外开销不少,俸禄就那么多,你就不想想如何补贴家用么?”徐老爷抿了口茶,涩涩的,杯盏就此搁下,“秀才也不是宝贝,遍地都是。”
“我们读书人的事,不牢徐老板费心了。”孟老三冷哼一声。
徐老爷皱眉,天底下哪有花银子聘不到的人,起身要走。
这时,孟家大夫人从帘子后头急急走了出来,“徐老爷,莫急!”
她脸上忧心尴尬乱成团,嘴角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半天没说出话。
“夫人,你有什么话直说。”
“徐老爷,您稍等等,坐着喝口热茶,容我与三弟商量商量。”
孟老三脸色难看,帘子后头的孟三夫人出来拉着走。
“你这是何意?”
“叔叔,家里……家里艰难……有些不好开销了……”孟大夫人压低着音量。
孟三夫人蹙着眉头,“呆子!若非嫂嫂做些针线还钱,咱们家哪里还支持地下去?我今岁帮着嫂嫂管家,才知道家里艰难,为了叫你安心读书,才不告诉你,你倒好,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孟老三一副呆愣样子,“这这……”
徐老爷犹豫半天,想到那涩嘴的茶叶,还是没再喝茶,隐约听见帘子后头吵闹,也后悔来孟家一趟。
“徐老爷,我们商量好了,愿意听你的安排。”孟老三略一行礼。
“呵,这回愿意了。”他看人换了态度,便拿起腔调,“你们家还有个小的,听说书念的不错,我家女儿也要上学堂,缺个伴学,叫他也一道吧。”
孟老三又要发怒,这回孟夫人直接在帘子后头说了好。
他不乐意看他们的热闹,道了声告辞,心里暗暗嘀咕,什么人呐。
院子里的桂花树开始飘出香味,徐端也开始上学堂了,学堂就在自家外边,父亲要她看看学子的精神,叫她绕家走一圈再到学堂,她这时不知道冬日起床的艰难,欣然答应。
天刚刚蒙蒙亮,翠微推开她的门,却看见姑娘已经在梳妆台前坐着了。
“翠微,来吧,赶紧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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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要第一个到学堂。”徐端两条腿在凳子前晃悠,惹得翠微一声轻笑。
“知道了,我快快给姑娘梳洗!”
“父亲说给我找了个伴读,在哪呢?”
“听说是孟家的小公子,你一进学堂就能看见。”
“他!讨人厌的小子!”
“呸呸呸,姑娘这样讲话被夫人听见,当心挨打。”
徐端立刻抬手捂住嘴,“我去了,翠微你在家里等我!”
翠微看着她拿着书袋跑出去,叹了口气,跟在后面出去了。
远远看见姑娘停在前门。
“你怎么在这里?”徐端两手叉腰,面前站了个冷脸小子,她是明知故问。
“我是你的伴读。”孟宣平着眼睛看她,圆圆的脸,眼睛忽闪。
“哈!原来你会说话!那天怎么不说!”她也是欺软怕硬,一副要跟他算账的架势。
这人实在自来熟,孟宣敛眉,指指学堂的方向,“再不去学堂就迟到了,迟到可要受罚。”
徐端一听“受罚”,就想到母亲半夜流眼泪,腮帮子鼓起来,“我晚点再跟你说!你赶紧带路吧!”
原以为学堂是什么新鲜地方,竟然就是两间屋子里排了好些桌椅。
“喂,你以前上过的学堂也像这样吗?”徐端一手撑起下巴,实在无聊,这里没有女娃娃,她的位置离旁人远着呢,只有冷脸小子坐在她后面。
孟宣皱眉,她回头速度快,扇了他一脸风。
“你又不说话。”徐端哼一声又转了过去。
“一样的。”这声音比风还轻。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头微微地偏了偏。
孟先生开始讲课,学堂里的孩子年龄不一,识字与不识字的也混在一起,没一会儿便私底下说起小话。
吵吵闹闹引得镇纸重重在书案上一敲,登时,学生们半点声响也不敢有了。
他预备继续讲三字经,却听见若有似无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屋子里的学生憋笑,伸长了脖子要看看是谁。
角落里半宿没睡的徐端一手撑着脑袋,睡得正香,嘴里喊着,“翠微!上学堂要晚了!”
孟先生黑着脸凑近她,孟宣手里的书忽然落地,发出响声。
前座的人身子一颤,顷刻坐直了。
孟宣说,“先生,继续讲吧。”
下了学,徐端跟在冷脸小子身后。
“你帮我了,是不是?你知道我睡着了吧?”她跟不上他的步子,干脆伸手扯他的衣袖,“别不说话。”
孟宣还是不说话。
“算了,都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了。”徐端耸耸鼻子,“我叫徐端,母亲在家里也唤我端端,不过旁人不这样叫的,你呢,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她身后,太阳都要落山了,满心里只想回家,“孟宣。”
孟宣。
徐端在心里念了一声,低头从红色的嫁衣里掏出一方绣着竹子的手帕,角落里隐着一个“宣”字。
“姑娘,人来了!”翠微捡起红盖头往她头上罩,“快坐好!”
“我嘴上有没有东西!”
“这里!”
她收拾好装束,便端正坐好,仍将手帕收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