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千秋节,八月初五这日。
未时,宋氏带着府里三个姑娘赴宴,从永安门进,过太极宫,最后到大明宫。
宫中后位空悬多年,一直都是三皇子肃王李恪的生母李贵妃主理后宫。贵妃的兄长李寂是当朝左相,又生了李恪这个朝堂内外皆有贤名的儿子,所以,她在圣人跟前的恩宠经久不衰。
后宫和朝臣命妇都以贵妃马首是瞻。
这次千秋节宴,请的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眷,宴席就设在太液池旁,宋氏先与贵妃打了招呼,便带着女儿们去见了太后。
太后是镇国公戚北虎嫡亲姑母,也是镇国公府最大的倚仗。只是她老人家自戊戌年后,修习佛法,寻常不管事。
她们到时,太后刚理完佛。
她穿着宽大的禅衣,颈上挂着一百零八罗汉串珠。虽年近古稀,但保养得宜,不怒自威。
这样子与前世明薇最后见她时完全不同。
天龙二十五年,太后病入膏肓,骨瘦如柴。明薇震惊不已,短短几个月,太后竟病到这种地步,当时她拉着自己的手,已经说不出话来。后来又过了一个月,便传来她薨殁的消息。
太后是真正疼爱明薇的人。她怜惜自己生母早逝,又在鄯州那种苦寒之地生活十年,将自己当嫡亲的晚辈看,记得小时候来她宫里,都让女史一早备上她爱吃的点心,宫里好玩的小物件。
太后年轻时辅佐先帝,垂帘听政,杀伐果断,一生无子无女,当真把明薇当亲人看。明薇在镇国公府没得到的长辈亲情,在太后这儿也得到了。
明薇那么小跟着戚北虎去北地十年,太后不是不怨,只是她不好发作。
几人见礼,宋氏满心欢喜送上屏风,太后眼皮子都没掀,只淡淡道,“你有心了,哀家这把老骨头哪用得着如此破费。倒是你,这几年府上三个姑娘都要发嫁,该多备些嫁妆才是。”
不但没赏,倒还有几分叱责的意思。
本以为精心准备的东西能得到太后青睐,不想是这个态度。
宋氏心里委屈面上不显,仍然笑着应是。
当年爬床的事,坠了戚府门楣,太后震怒,若不是她身怀骨肉,姑母苦苦相求,乱棍打死她都有可能。
所以,这些年她在太后跟前伏小做低,不敢造次,就连对柳姨娘也多番隐忍,生怕再惹得她老人家不快。
因为她知道,只要太后活着一天,国公府上下就得仰仗太后一日。
于是道,“几位姑娘的婚事,还得您老人家长眼。”姑娘都在身边,她话虽说得笼统,却只看向戚明婉。有心将婉儿倾心瑞王的事在太后跟前过了明路,又知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太后没接她的话茬,只乐呵呵地看着几个鲜花般的小姑娘,“你是个有福的,几位姑娘都养得好。哀家也乏了,你们去宴上吧,明薇留下。”
宋氏只得领其他人离开。
走了个精光,太后亲昵地朝明薇招手,“薇娘,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明薇眼眶转了转,才将泪水憋了回去。她走过去,坐在她身侧的塌边,太后看了她良久感叹,“当年你去鄯州前,我本想将你养在宫里,奈何有人碎嘴说闲话,只得委屈你那么小随你父兄去了鄯州。”
那些闲话明薇知道,是说戚太后将她养在宫里,是想培养下一任皇后。父亲怕圣人多心,所以将她带去了北地。她扬着头笑道,“太后,我不委屈。我还能叫您老姑奶奶吗?记得我小时候都是那么叫的。”
少女声音软弱带着几分娇憨,殿里的气氛顿时活络了不少。
太后揽着她哈哈大笑,许久不曾这样开怀,“怎么不能?他们都叫哀家太后,哀家都听腻了。薇娘还和小时候叫就行。”
“老姑奶奶。”明薇叫了一声,“您不用内疚,您瞧,我这不长得挺好吗?在鄯州能经常见到父兄,他们教我读书识字。我喜欢鄯州,那里民风淳朴,也喜欢军中,那儿的将士各个武艺高强,我还结识了几个有趣的朋友,飞鹰走狗,好不快活。若留在宫里,您老人家怕是没消停日子了。老姑奶奶,咱们戚家曾出过两位皇后,五位元帅,已经是无上的荣宠。常言道,盛极必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家该未雨绸缪才是。若我养在您身边,那些人指不定怎么指摘您和父亲,恐怕就连圣人心都不安呢!”
“哦。”太后拉着长音,很是意外地重新打量戚明微。
十六岁的小姑娘,脸还是那张脸。生的明艳娇媚,倾国倾城,任谁看见这样一张脸都很难移开视线。可若细看,便能看出,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与之前明显不同。
眼是心之窗,这是个开慧的姑娘。
记得去岁她来,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如今只大半年过去,竟像是换了个芯子。
人经历过事总会长大,特别是明薇这样貌美的女子,成长是好事。
戚太后既欣慰又心疼,“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见地,可见,你父兄将你教养得很好。”又想到她自幼丧母,继母祖母又是那种德行,恐怕没人和她说体己话,于是语重心长地道,“薇娘啊,我们女人这一生要过很多关卡,特别是婚姻大事,不管嫁给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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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把日子过好,除了母家,还得靠我们女人自己立起来。你能知未雨绸缪,我就不担心你的将来了。”
“老姑奶奶,您这是不管我了吗?我的婚事还得您把关呢?”明薇趴在她怀里撒娇,其实,她想挑明了说,她不想嫁给皇子,哪个都不想,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太后顿觉意外,去岁过年时提到婚事,她还一脸娇羞,这会儿倒是主动提起来,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你今年都十六了,确实不能再拖了,你父亲也是心大,若依哀家去年便将你留在京城了。那现在他们是什么章程,可有了合适的人家?”
明薇垂眸,“父亲在信上已经让夫人找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了。”
太后拍着她的手问,“你心中可有中意的?若是有,告诉老姑奶奶,就算舍了这张老脸,哀家也替你求一求。”
明薇故作娇羞地捂着脸,“老姑奶奶,我才回京,谁都不认识呢?”不是,她能说她看上顾言了吗?
“哦,可我听说,你和慎儿一同回来的。”说到这又把明薇拉近了些,“你觉得慎儿怎样?”
明薇听得头皮发麻,内心狂跳。
世人爱八卦,就连英明果决的太后都想把她和李慎联系到一处。
让她嫁给李慎,还不如绞了头发去当姑子呢。
她还想告诉老姑奶奶,你们都被李慎的外表骗了,他可是未来本朝最大的奸佞反派,等过几个月你们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问你话呢,你这丫头躲什么啊?”
明薇知道现在不澄清,误会可就大了。
她只能把手挪开,一字一句道,“与瑞王同行,完全是受父亲托付,碍于父亲薄面,瑞王不好推辞。瑞王是人中龙凤,又得圣人器重,前途不可限量。薇娘不敢高攀,只想找个寻常郎君,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你不想嫁给皇子?”太后最后试探。
明薇摇头,“不想。”不管是李恪还是李慎,她都不嫁。
“既如此,哀家也放心了。”太后把明薇搂在怀里,“好孩子,这皇宫看着花团锦簇,富贵无极,实际上就是一座地狱,里头装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魑魅魍魉。”
无人知晓,她这一生经历了什么。
女人难,世家女更难。
她们代表的从来不是自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而她杀出一条血路,站在这万万人之上。拥有无上权柄,可她也因此失去了兄长和两位侄儿。
她不想明薇再走她的老路。
不嫁皇子,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