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五合镇8
    想到他背叛一事,虞幼泱决定恶心他到底。

    反正他现在伤重在身,也奈何不了她。

    她更加殷切,恨不得真能将他恶心吐了才好。

    “还是我扶着你吧,这样能走得快一点,免得过会天黑,不知道又会蹦出什么东西来。”

    她硬是扯着他快走了几步,正在疑惑他怎么没说话的时候,只听燕迟闷哼一声,似是终于经受不住她折腾,昏了过去。

    虞幼泱:“……”

    她无语地接住他。

    能不能再没用一点?

    这回可好,她本想着折磨一下燕迟,现在自食恶果,被折磨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虞幼泱不得不将燕迟背在身上,一点一点往山下走。

    她心中忿忿,也就没发现燕迟还睁了下眼。

    入目是少女白嫩小巧的耳垂,坠着颗黛蓝色的琉璃珠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年幼时流浪于市井乡野,每天除了要找食物,还要防着成为别人的食物,因此即使是昏睡过去,身体也留着几分警惕。

    睡着之后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

    比如会被饿了好几天的大狗撕咬、会被不知什么人绑走卖掉……

    但……被人背着,还从未有过。

    他嘴唇微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便彻底昏死过去。

    山路难行,天黑之后更加不好走。

    燕迟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还比她高出不少,虞幼泱背着他走了一段,心里越想越气,干脆把他扔在了树边。

    怎么她下次山,反倒成了来伺候他的了?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把他强行弄醒的时候,却隐约听见了呼喊声。

    她凝神细听,寻了个高处往下眺望。

    这一瞧总算又露出笑颜,只见远处有一队火光正在慢慢移动,虞幼泱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灰尘,抬脚往火光的方向找去。

    离近了些,虞幼泱听出他们喊的是“青奴”二字,一声叠一声地喊。

    她停在一处高一些的断坡上,朝下面喊:“喂!你们在找人吗?可不可以来帮帮我呀?”

    此行上山的都是男人,她声音清脆,在一众大粗嗓门中格外突出,引得不少人往她的方向看。

    月光稀薄,又被层层叠叠的枝叶挡住大半,除了火把照亮的这一小片,哪里都看不见。

    有个身量高的走过来,举高了火把,虞幼泱配合地蹲下,长发也从耳畔滑落,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如仙似妖的一张脸。

    雪肤樱唇,嘴角微微翘起。

    那举把的是位年青人,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水灵的姑娘,一下子愣住了。

    虞幼泱对着他笑了一下,眉眼弯弯。

    “我瞧你就不错,愿不愿意帮我的忙?”

    这人瞧着人高马大的,让他来背燕迟肯定没问题。

    年青人怔怔看着她,“好——”

    话还没说完,被同行的一位大爷狠狠拍了下后脑勺。

    大爷竖起眉毛,“好什么好,你知道她是人是鬼吗就瞎答应?”

    那年青人被吓了个激灵。

    也是,这深山老林,半夜三更,哪来这么一位绝色少女?

    他抖了下身子,支支吾吾:“姑娘还是去找别人吧。”

    又一次被人当做鬼的虞幼泱十分不满,她一生气,姿容竟瞧着更艳了些。

    那年青人看着又是一呆。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回事……算了算了,你老眼昏花,我不和你计较,”她伸手对着人群遥遥一指,“你们不是有眼睛好的吗?去叫他来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人。”

    被指到的也是位青年,穿着身蓝色长袍,气度温文尔雅。

    他名为陈枕书,是一位修士,自小修的便是天眼,自从三个月前开眼之后便要去武威,找本家进修。

    陈枕书见她指着自己,心里略惊了一下。

    虽说他修的是天眼,但寻常人只从外貌来看,绝对看不出他有何不同,这位姑娘又是怎么认定他“眼睛好”的呢?

    陈枕书犹豫着走过来,手里的罗盘未有变化。

    他道:“刘叔,她是人。”

    虞幼泱哼了一声,“这下你们可以帮我了吧?”

    被唤作“刘叔”的老头还在犹疑,怎么也不信大半夜山上会凭空出现一位天仙般的妙龄少女。

    可这位姓陈的修士来自一个声名赫赫的修仙家族,他怕得罪他,也不敢出言质问。

    而其他的几个年青人显然没有顾虑,一听虞幼泱是人,凑过来问,“不知姑娘有什么事要帮?”

    虞幼泱把除煞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道:“现在他伤重昏迷,希望你们能帮我把他带下山去。”

    众人一听,心里的那点怀疑彻底消散,忙撸起袖子爬上断坡。

    虞幼泱领着几人往回走,却见原本应该躺在树下的燕迟不见了身影。

    怎么回事?

    这附近应该没有能带走他的邪煞才对啊。

    这么想着,燕迟从一旁的杂草后面出来。

    虞幼泱听见声音,转过身,有点意外。

    “咦?你醒啦。”

    燕迟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从几位村民上扫过,在陈枕书身上停了片刻,又移回到虞幼泱身上。

    他醒来的时候没看见她,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这才四处找寻。

    她出了事,谁来为他解开锁心珠?

    他目光一沉,冷声道:“你乱跑什么?”

    虞幼泱:“?”

    刚醒过来就对着她发疯?

    陈枕书温声道:“道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也好互相照应。”

    他看出燕迟并非什么好相与之人,因此并未直言前来帮他,反倒说互相照应。

    燕迟虽然心中不愿,却也明白以他目前的状况,很难带着虞幼泱走出这里。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道:“如此时辰,你们上山来又是所为何事?”

    他态度算不上好,几个村民面面相觑。

    他们也算是来帮他,结果他非但不领情,言语中还将他们认成了什么心怀不轨的人,让他们听着很不舒服。

    不过他们已经见怪不怪,时人推崇求仙问道,修士们自命不凡,多得是高傲之人,像陈枕书这种秉性温良的人才是少数。

    燕迟这么一问,又让陈枕书看出他是个谨慎多疑之人。

    他解释道:“在下途经此地,听闻村中有一小儿得了离魂之症,才带着诸位上山寻魂。”

    他腰上挂着拿着紫檀八宝葫芦,确实是用作收魂的法宝。

    燕迟没再多问。

    虞幼泱有心想见识一下她只在书上才看见过的天眼,便催促道:“那我们就快点上山吧。”

    以燕迟目前的状态自然是无法跟着一起上山的,他看着兴致勃勃的虞幼泱,“你也去?”

    她点点头,“对啊!顺便见识一下陈仙师的本领。”

    陈枕书听了这话,踟躇道:“我学艺不精,恐怕会让姑娘失望。”

    有个村民抢着说道:“陈仙师可是来自名门大族的仙师!是名门子弟,可了不起呢!”

    说着有意无意撇了眼燕迟。

    瞧瞧!

    人家陈仙师来头那么大都如此谦卑,他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山野修士却如此不识好歹!

    燕迟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倒是我有眼无珠了。”

    陈枕书面上则更加窘迫,“不不,我所在只是分家,并不是武威本家……”

    虞幼泱久居山上,一点也不懂这些,不过练习天眼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不少的人力财力,可见这个陈枕书的确来历不凡,当下便更坚持一同前往。

    陈枕书也不再争辩,带着众人继续往山上找去,只留下了两位村民照看燕迟。

    众人又开始往山上走,一遍一遍喊着“青奴”二字。

    他们走远之后,燕迟收回目光,在树下打坐调息。

    不知走了多久,陈枕书手中的罗盘有了变化,当即施法开了天眼。

    几个村民只能看见他闭眼站定,虞幼泱却看见他头顶上方浮现出一对巨大双目的虚影。

    她在她爹爹的书里见过。

    “天眼”也是“心眼”。

    修习天眼之人开眼后灵气聚于双目,修为大成者,心念一动,可目视千里。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开天眼不久。

    那眼睛瞳仁转了转,最后锁定一个方向,随后虚影消失不见。

    陈枕书睁开眼。

    开天眼对他目前来说还是有点勉强,灵力损耗太大,他神色难免有些疲倦。

    “诸位,青奴的生魂就在这个方向,随我来便是。”

    几个村民大喜,忙跟在他身后。

    到了一片较小的空地,陈枕书停下。

    原来青奴的生魂是被一只小兔妖留下了,所幸兔妖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只是拘了他的魂一起玩。

    一妖一魂,滚作一团。

    陈枕书蹲下,屈指弹了一下兔妖的头。

    “你这小妖,念你年幼无知,这次便放过你,日后不可再行此事。”

    兔妖被他弹得连打了几个滚,停下后连忙蹦跳着钻回了洞窟里。

    陈枕书打开紫檀八宝葫芦,道:“青奴,莫要贪玩,随我回家吧。”

    青奴的魂魄停下,回头看他。

    虞幼泱看了一眼几个村民,“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喊他回家?”

    几人如梦初醒,连忙喊道:“青奴,回家吧,你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如此喊了数声,青奴的魂魄才钻进了葫芦里。

    陈枕书收好,起身笑道:“诸位放心,青奴已经进了葫芦。”

    几人这才放心,连声夸赞陈枕书侠义仁厚。

    虞幼泱觉得这天眼倒是很有意思,心里琢磨着,不知道爹爹能否做出一个可与天眼媲美的法宝来。

    旁人做自然是异想天开,不过由她爹爹明夷散人来做,可还真不一定。

    就好比之前燕迟用来联系计繁的灵符,不仅珍贵,且灵力消耗较大,虞幼泱就很看不上眼。

    她爹爹可是为了她与燕迟,专门作出了灵犀玉简这样的法宝,两人不仅可以随时联系彼此,对灵力的消耗也是微乎其微。

    她如果想要采补燕迟,只在灵犀玉简上告诉他时间即可,燕迟也从来没有推脱过,不仅如此,甚至他一开始还会每旬向她问候一下,只是在她流露出不耐烦之后便再也没主动找过她。

    但灵犀玉简用料难寻,炼制也极为不易,这一点又差了灵符许多,也算是唯一的缺点了。

    虞幼泱和众人跟着陈枕书下山,走了好一会也没看见来时的路。

    陈枕书停下,道:“是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