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谢秋白关门回屋, 觉得晚上的风是越发凉了。
团场至今也没有再盖新房的意思,看来今年冬天,他想搬出这半地下居室的愿望, 是没可能实现了。
谢秋白进了里屋, 就和陈舒瑶商量,“有了工业券,咱们再买几个搪瓷盆吧,冬天天冷该用得上洗脚盆了。
正好最近天天有卡车拉粮,坐车出去方便, 明天是王大昆行刑的时间, 团场有不少人都想去看呢。要不然,咱们明天也去市里吧, 看不看行刑无所谓,可以去百货大楼逛逛, 顺便看场电影, 再去国营饭店吃顿饭, 怎么样?”
“手表不用买了吧?电影也没什么稀罕的,就在团场待着挺好的。”
听了谢秋白的安排, 陈舒瑶心里高兴, 他不是嘴上说说, 心里是一直记挂着要给她买手表的。
这些天她同学时不时来串门,就会聊起结婚谢秋白都给他买什么的话题,得知只有一套衣服,手表还只是口头说说。
不少人都为她不值,说她不该结婚这么匆忙, 也不该傻乎乎的什么也不要,就轻易的嫁给他, 这样男人会不懂得珍惜的云云。
还说很多男同志都是说个漂亮话,听着好听,根本不会真的付出实际行动。
陈舒瑶听得多了,逐渐也相信了谢秋白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她也没觉得难过,最多是有点遗憾罢了,毕竟,婚后谢秋白立刻就把他所有的积蓄交到她手上了。
现在看来,倒是她过早下定论了,谢秋白真的是言出必行的,心里也一直记挂着给她说过的承诺的。
可心里高兴归高兴,陈舒瑶知道,谢秋白兜里比脸还干净,他手里的钱票回家就都给她了,去买表的钱得从她手里那五百多块钱里出。
陈舒瑶顿时真情实感的感到太贵了,一块表最起码要一百二十块钱呢。
而除了照相看电影吃饭,谢秋白还列了长长的购物单子。
小到牙刷牙膏卫生纸,大到洗发水、铁锅麦乳精等等不一而足。
单按谢秋白的打算,一天下来他们差不多就得花去二百块钱了。
陈舒瑶本来还觉得她手里的五百块钱,以及桌上花花绿绿的各种票子挺多,可被谢秋白张嘴随便这么一安排,瞬间所有的钱票就快要全军覆灭了。
连王大昆即将被公开处刑的事,都及不上她此刻对钱和票的心疼了。
“怎么不用买?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必须要买,这样你随时想看个时间,也会方便很多。要是不想去看王大昆处刑就算了,血赤糊拉的没什么意思,还省得做噩梦。
可电影一定要去看,才两毛钱也不贵。天天窝在这团场多闷啊,就那么几个人,就那些没意思的事,出去逛逛多好。
我还没吃过国营饭店的饭呢,听说那的饺子、烧鸡还有烤羊排做的特别地道。我可不像你,从大城市来的,什么都见识过,你就当陪我去尝尝,长长见识好了。”
一听陈舒瑶不想去,谢秋白张嘴胡说八道的本事是愈发炉火纯青起来。
可惜,陈舒瑶已经对他的胡言乱语日渐免疫,直接戳破道,“你从京市来的,在皇城根下长大,你还需要长什么见识?”
“行叭,那我就摊牌了,我就是馋了,你说去不去吧?”
被当面戳破谎言,谢秋白也不觉得尴尬,直接摆烂,开始耍无赖。
“你!”陈舒瑶气的磨牙。
可惜,只怪她胆小怕羞,道德感又太强,完全拿不要脸皮的谢秋白没有办法。
“这样行不行,你同意去市里逛逛,你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伸手帮一下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胡振英想找你帮忙?!”陈舒瑶脱口而出道。
“很奇怪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就明天去逛逛吧。”
最后,陈舒瑶只能咬牙同意了谢秋白的提议,谢秋白铁了心要去,反正她也拦不住。
正好她正发愁怎么和他说,胡振英想要帮艾国民找个师傅的事呢,现在他直接同意了,倒还省了她的事。
自从有小道消息传,明年场里会再添置几辆链轨拖拉机,团场里的职工,就使出了各自的神通,想方设法拜师学艺,挤进机耕队。
可胡振英他们都是刚进团场没多久的知青,也就认识谢秋白在机耕队,不找他找谁。
其实,陈舒瑶和王桂英处的关系不错,她要是牵头让桂英嫂子的丈夫陈立军帮忙的话,肯定也成。
但这肯定是看谢秋白的面子,陈舒瑶也不愿意这样,最后谢秋白知道了,不定怎么看她呢。
还不如直接告诉谢秋白,看他的意思。
“这就同意了?是胡振英想学什么?她可真够厉害的,才来团场没多久,不但当上了民兵,这是又想到什么新路子了?”
谢秋白知道一个人的消费习惯,一旦形成了,是很难改变的,这也不是轻易一句两句话可以扭转的,目前他只用她愿意和他一起去买东西就行。
可看陈舒瑶为了帮同学,一下这么大方,就多嘴问一句。
“不是胡振芳,是她帮艾国民,想托你给找个师傅,带带艾国民学开拖拉机。”
“啧,”这可真挺让人意外的,谢秋白还以为胡振英是个挺聪明利落的一姑娘,“胡振英怎么想的,有机会她自己不去学,帮艾国民?她就不怕人家艾国民学成了,最后把她蹬了?机耕队的拖拉机手们可是很受欢迎的,她心可真够大的。”
“不会的,艾国民人很好的,对她也好,他们都商量明年结婚的事了。”
“……”所以她就放弃自己到手的机会,无私的帮一个还没和她结婚的男人?
艾国民好不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书中陈舒瑶这个好友,结婚的那个男人不叫艾国民。
“机耕队也有几个女拖拉机手,为人都很好,你问问胡振英,她要是想学的话,就准备好四样礼。
她要是想帮艾国民,是艾国民想学,那就让他自己来,他们是你同学,就也是我同学,有什么话不好当面说的,一句话让人这么费劲的传来传去。”
说实话,谢秋白对艾国民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他长得还算周正,却格外的沉默寡言。
那天聚会,谢秋白就没听见他说过几句话,明明长得挺高挺壮一男人,说话却和蚊子哼哼一样。
说好听点是沉默内敛,说难听点,怎么看怎么有点窝囊。
大家都是男人,他们同桌吃过饭,也算是彼此认识了,又有陈舒瑶同学的身份在,他为什么就不能自己来找他说这个事啊。
现在谢秋白算是明白了,估计八成张建国还有郑多海,都是和他打的一样的主意。
本来没有觉得艾国民人如何,可同样的事,几个人不同的处理方法,这么一对比,每个人的人品性情高下立现。
“你不是都答应帮忙了吗,还叫艾国民多跑一趟来找你干嘛?”
“你别管,你就这么和jsg胡振英说。艾国民自己的事,他自己不伸头去干,缩在壳里,旁人手伸那么长干嘛。”
陈舒瑶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还说别人是缩在壳里,自己面前这个不也是一样,把自己缩在一个小空间里。
什么也不愿意尝试,对外界丝毫没有主动去探索的欲望。
遇到任何事,就先是退缩。
谢秋白其实挺感谢胡振英的,虽然她带着人天天来找陈舒瑶玩,其中有一部分她自己的打算,可要是任由陈舒瑶的性子,估计她一天就宅在家里,也不出门,更别提找人聊天了。
“你注意下午在咱家门口卸柴的几人没?有两撇胡子那个叫钱有才,长得最高的那个叫袁大勇,皮肤黝黑健硕的是叫曹广志。”
陈舒瑶点头,“他们是你今天打野猪遇上的?”
“嗯,”接下来谢秋白讲了一开始分肉的事,以及几人的反应。
陈舒瑶说,“那钱有才人挺好啊,知恩图报。”
谢秋白没有应,只是继续说道,“我倒是感觉曹广志和袁大勇的反应可以理解,利益面前,见财眼开是人的本性。
在一个常年吃不到肉的人面前,突然出现这么多的肉,一点不心动现实吗?
他们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一眼就能看透。
最后又能舍得一点肉不留,全换成钱和票寄回家,说明他们俩没什么心眼,而且对家人真的是不错。
反倒是钱有才,他为人太聪明了,表现也挑不出毛病,反倒让人看不透。不过,看他对两人的态度,是真把曹广志和袁大勇当兄弟的,人品应该没有问题。”
陈舒瑶惊讶的瞪大眼,是这样吗?是吗?是嘛?!
谢秋白笑了笑,解释,“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知道对不对,哪有见人一面就知道这个人怎么样的。小时候我爸妈常和我说,‘遇事只执着于对错,不分析利弊的人往往输得很惨’……”
说到这,谢秋白忽然失了谈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陈舒瑶第一次听谢秋白提起他的父母,他神色瞬间黯然,平日里张扬肆意的眉眼,都仿佛褪去了颜色,知道他是想到了逝去的父母。
陈舒瑶鼓起勇气握住他桌子上的手,“你别难过。”
“我没事。”谢秋白点头,拍了拍陈舒瑶的手背,“睡吧,我吹灯。”
他把炕上的煤油灯放在一边的柜子上,撤下了炕桌。
等吹熄了油灯,两人各自躺进被窝,过了一会儿,谢秋白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想这两天请钱有才他们帮忙脱些土坯,把咱们家的灶台再垒一下,清理一下烟道。你说要不要顺便垒个鸡窝?明年开春养几只小鸡?”
陈舒瑶没想到谢秋白想的这么周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家家都养的有鸡,有些单身的知青也养了,养了鸡,公鸡到过年的时候吃肉,母鸡可以留着下蛋。
鸡蛋还能拿去供销社卖掉换钱,她现在没有工作,总要想着来钱的法子。
“对了,你也别心疼钱,挣钱也没那么难。我做的番茄酱还有苹果酱你让你同学尝了,是不是都觉得不错?等咱们从市里回来,我就去找指导员谈谈这个,到时候估计你就能有工作了。”
果酱陈舒瑶让胡振英她们尝了,她们都夸好吃,还一个劲儿问怎么做的,结果听了要放很多糖后,都偃旗息鼓了。
但陈舒瑶惊讶的是另外一件事,“你不是不让我工作的?”
“我哪不让你工作了?!”谢秋白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放缓了语气,“你要是愿意去地里干活,你就去试试。我是想你既然喜欢医术,就还是进卫生所,也不用那么累。
当然了,我说的都只是我的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想做的。不用因为我说不做,你就不做,我决定不了你最后的选择。”
陈舒瑶咬唇,是这样吗?可父母或者是姑姑姑父,都是爸爸和姑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妈妈和姑姑听就是了,不听就要吵架甚至挨打。
鬼使神差的,陈舒瑶说出了心中所想。
“他们那样都是错误的,我们两个是平等的个体,不存在谁必须服从于谁的关系。我们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而且,遇事我们可以互相商量着来。”
谢秋白说的斩钉截铁,必须纠正陈舒瑶的错误思想,他可负担不起本属于另一个人的人生。
“喔,我知道了。”陈舒瑶侧过身,心情莫名轻松,黑暗里她看着谢秋白的背影,笑了一下,“你刚说的找指导员,是为了我工作的事?”
“嗯,”谢秋白重又躺下,看着头顶天窗外的星空,“问问行的话,你就还去卫生所,你不是喜欢这个?工资无所谓,可以去学习学习,你一个人总待在家也不是个事。”
“谢谢你,谢秋白。”
“客气什么,睡吧。”
时间还早,谢秋白有些睡不着,他今天从后勤处处长那得到了确切消息,虽然不允许个人申请营业执照,但团场作为一个集体,是可以去商业局申请办厂,进行农产品再加工的。
他们团场还有附近团场有这么多地,原材料充足,完全可以大量生产番茄酱果酱或者是罐头,然后拉到市供销社,或者销往外地。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比野猪啊,票啊什么的,都让谢秋白感到兴奋。
第32章
早上谢秋白照旧去晨练, 在大门口遇到卡车,司机恰好是赵前进,两人聊了几句。
然后谢秋白去食堂买了早餐回来, 豆腐脑和炒土豆、炒白菜, 还有几个玉米面窝窝头。
中午要吃顿好的,早上就吃的素一些。
最近陈舒瑶觉多,晚上早早睡觉,谢秋白买早餐回来,闻到食物的香味, 她才迷迷糊糊醒转。
“快起来洗把脸, 吃饭了。”
谢秋白没觉得怎么,陈舒瑶总觉得不好意思, “我这就去洗。”
“不急。”
谢秋白搬了炕桌,摆上饭菜, 单独用碗装了一点酸黄瓜。
食堂卖的菜几乎就是水煮菜, 除了咸没有其他味道, 还是要搭些酸黄瓜或是酱豆配着,才能吃得下玉米面窝窝头。
两人吃了饭后, 谢秋白不忘把做好的番茄酱和苹果酱带上。
到团场大门口时, 果然有很多人要出去, 王大昆是从他们团场出去的,今天就要处刑,不少人都想去看看热闹。
考虑坐车的人多,卡车上空出了一大半,好让同志们都能有地方坐。
赵前进看这么多人, 抢着上车,就招呼谢秋白, “谢哥,你和嫂子挤挤坐副驾上吧。”
谢秋白正有此意,也不和他客气,拉着陈舒瑶上了副驾驶。
到市里后,谢秋白先去了百货大楼,名字叫百货大楼,却只是一栋灰扑扑的两层小楼。
今天城西要处决犯人,很多人都去凑热闹去了。
现在整个市里都已经进行了一遍专项巡查,就没谁不知道王大昆,这个凭一己之力掀的满城风雨的混蛋。
这会儿去百货大楼,里边意外的冷清,谢秋白问售货员,“请问负责采购部的主任在吗?”
“你是?”
谢秋白气势很足,不苟言笑时倨傲的态度,镇的售货员根本没往别处想,还以为他是真的有公事往来。
“我姓谢,我需要做个市场调查,要写一个可行性分析报告,能不能麻烦你们配合一下?”
“行……行啊。”
谢秋白的话,售货员每个字都听懂了,可组合到一块,就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是自己见识少,更不好意思问,暴露自己的无知,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告诉了同事一声,就客气的引着谢秋白去会客室,给他们两人倒了茶水后,就去找领导了。
陈舒瑶懵了,谢秋白只拉着她来,可没说具体是干什么。
刚刚谢秋白说的话,她也是没听明白,什么市场调查和可行性分析报告,他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连介绍信都没有,来见人家领导,真的好吗?
陈舒瑶怎么也没想到谢秋白胆子能这么大!他们既没介绍信又没有条子,谁会搭理他们啊。
等被人发现了再被赶走怎么办,她想拉谢秋白走。
可这时候售货员带他们的领导过来了,想走也走不成了。
在陈舒瑶悬着心,紧张的脚趾扣地,生怕被赶出去时,谢秋白不卑不亢,丝毫未见慌乱,客气的上前和人握手自我介绍。
分宾主落座jsg后,售货员倒过茶也出去了。
聊了几句客套话后,谢秋白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番茄酱和苹果酱,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武主任,这是我们场新开发的产品,您给掌掌眼,看有没有销路,要是有利润的话,我们打算扩大生产。”
谢秋白和陈舒瑶的外貌都太出色了,武主任正想问他们是哪个单位的呢,谢秋白已经拧开瓶子,用木签给他挖了一大口,递到了他面前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为了让他放心,谢秋白也给自己挖了一口吃了,“武主任,您放心尝。”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散发着苹果清香的一坨,武主任稍稍的抿了一小口,他可不觉得会有人胆大的跑到他们单位毒他,但他的顾虑也被谢秋白的殷勤给打破了。
果酱一入口,独属于苹果的清甜,立马充斥着口腔。
“您再尝尝这个番茄酱。”
谢秋白的姿态太谦卑了,弄得武主任连拒绝都不好意思,一一尝过后,已经把问身份这个事给抛之脑后了。
番茄酱比苹果酱味道更浓郁一些,也更酸一些,绵软如沙,入口即化。
他没想到番茄除了拌白糖,还能这么好吃,他想再挖一口尝尝,到底忍住了。
“武主任,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团场种了不少果树,虽然是新结果子,可水果到底不方便长途运输,附近团场都种的有,最后大部分只能是我们自己内部消化了。
我就试试做成酱,这样既解决了运输难题,也给团场创了收。
就是不知道做这个后期有没有利润,就想向您请教请教,您在市场这块是行家,听您的总没错。”
谢秋白也不绕弯子,一通直球自陈了心迹,最后又是一串真心实意的吹捧,不知不觉消弭掉了武主任心里的那一丝不快。
他没过来前听下属说过,来的人很是倨傲的样子,应该是有点来头。
可到了他面前,他可没有看出来一点傲来,反倒处处透着小意逢迎。
这让武主任内心不由有些自得,看谢秋白说的真诚,又是一心为公,也就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反正只是一些无用的信息,就开口和谢秋白聊了起来。
就武主任所知,他们整个省只有水果干,没有做成酱的,毕竟做成酱耗时耗力,里边放的白砂糖更是本身就价格不菲,是个稀罕物。
谢秋白询问后才知道,他们市没有制糖厂,进白糖都是从邻市调配过来的。
辞别武主任的时候,谢秋白塞给他了一条烟表达感谢。
武主任说,“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干是好事,小谢,你要真谢我啊,就把你带的果酱给我留下,我带回去给我家娃尝个鲜。”
谢秋白哪有不应的道理,和武主任道过别后,出了百货大楼,陈舒瑶总算能轻松喘口气了,还好没事,这要是被赶出来,多丢人啊。
不过,谢秋白也挺让她想不到的,没想到他还能那样放低姿态,和他完全不一样。而且什么都没有也一点不怕,刚才和武主任侃侃而谈,许多东西她都听不懂。
连武主任对他也从一开始的陌生防备,到后来的相谈甚欢,态度的转变就很大。
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谢秋白很开心,对她说,“怕什么,这又没人认识咱们。”
看时间还早,谢秋白拉着陈舒瑶去看电影,片子也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谢秋白又从军挎包里掏出了个纸包。
陈舒瑶接过纸包,觉得谢秋白出个门带的东西可真齐全,“什么啊?”
“爆米花。”
看电影怎么能没有爆米花,这是谢秋白自己尝试做的焦糖味爆米花,就是为了看电影准备的。
看电影时,爆米花的香味,引来前后座不少人问,“同志,爆米花你们是在哪买的?”
这会儿电影院可不流行卖吃的,看电影就是单纯看电影。
看过电影,谢秋白和陈舒瑶去国营饭店美美吃了一顿,羊排烤的外酥里嫩,饺子皮薄馅大,好吃是真好吃,贵也是真贵。
说好的烧鸡最后也没买,太贵了,六块钱一只,还要两斤肉票。
“别买了,太贵了,下次来再吃。”
那香味再诱人再好吃,陈舒瑶也不同意这样浪费钱。
下次就下次,吃的心满意足的谢秋白也没坚持,有了这个开头,在去百货大楼买东西时,陈舒瑶就逐渐开始连番持反对意见,理由各种各样,最后一句一定是,“下次再买。”
“这个不行。”谢秋白坚持。
他们俩都快成别人眼里的西洋景了,买什么都先要讨论一番,男同志在前边要买这买那,女同志在一旁这不要那不要嫌贵的。
“对,这个不行。”
陈舒瑶还要再说,一旁的大妈笑着插话,她走到两人面前,打量他们都年轻,笑眯眯道,“看你们小年轻感情这么好,是刚结婚吧?小姑娘,不是大妈说你,这位小同志愿意给你花钱,你就让他花,你怎么还拦上了,小心他以后都给你买点便宜货搪塞你,到时候你后悔也晚了。”
被这大妈一说,不少偷偷打量他们的顾客,都哈哈笑了起来,还有人起哄,“说的对!”
陈舒瑶脸皮薄,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谢秋白拿军挎包挡住陈舒瑶的脸,嘿笑道:“我给你挡住,谁都看不见你。”
被陈舒瑶推开。
现在卫生纸票也就女同志每月有,都是很大的一张一张的,生理期的时候用。
所谓的贵和便宜,拢共也就差几分钱,就这谢秋白还觉得不太好呢。
结果买个卫生纸而已,就闹出了笑话。这时候,很多人去厕所的手纸都是用报纸,谢秋白也用过,上边的油墨会掉……
闹了个大红脸后,陈舒瑶也不大说话了,总感觉像是被人盯着,浑身不自在。
谢秋白趁机买了陈舒瑶不让买的麦乳精,这个他一直想尝尝。
杂七杂八这些生活用品,加上给陈舒瑶买的表是沪城全钢女士手表,一共花了一百九十八块三毛钱。
再算上吃饭花了八块钱,可把陈舒瑶心疼坏了。
“姐!”
谢秋白上前几步,就要说话,就被一声饱含酸楚的喊声打断了。
只见一个衣衫脏乱,大约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冲了过来。
看清来人,陈舒瑶惊讶,“江铭,你怎么来了。”
“姐,听说你结婚了?和谁?这个人吗?”
谢秋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江铭怒气冲冲的瞪了过来。
就这小子身板,谁给他的勇气和他叫板,打一架还不一定谁输呢,可这谢秋白也只能心里想想,面上和煦如春风,“这不是小表弟吗,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和你姐好去火车站接你。”
“谁稀罕!”江铭气哼哼。
“那行啊,我和你姐还忙着要去照相,你先自己坐车去我们团场吧。”
“姐,你怎么嫁给这样的男人!”江铭抱臂,浑身上下就透露着两个字,“不满”。
“呵呵,关你什么事,又不让你嫁。”谢秋白也不惯他,当即就怼了过去。
这谁啊,一个弟弟,还是个表的,算老几啊,就来对着他指手画脚。
最后照相的时候,江铭自然是跟着的,他臭着脸,抱着在百货大楼买的一堆东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摄影师不停地说,“近一点近一点,靠的近一点。”
更郁闷了。
到底是陈舒瑶的表弟,谢秋白也不能真和他一般见识,照过相约定了下次取的时间,带着单子,谢秋白领江铭又去了国营饭店。
已经过了饭点,炒菜已经没了,就给他点了份面条,一个凉拌菜,一瓶桔子汽水,可惜烧鸡卖完了。
“你怎么这么小气。”江铭挑刺。
“你懂什么,上车饺子下车面,快你的吃吧。”江铭悻悻吃了面条,喝完汽水就饱了。
要知道中午的时候,谢秋白和陈舒瑶俩人,点了两份饺子,还有两斤的烤羊排才吃饱。
“走吧,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吃饱喝足的江铭,到底懂吃人嘴软的道理,没有再和谢秋白瞪眼睛。
只是对着谢秋白严防死守的,也不知道偷偷摸摸和陈舒瑶两人在嘀咕什么。
谢秋白猜八成在说自己的坏话。
回到团场,江铭知道两人已经住在一起,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姐,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住到一块了?”
“收起你惊讶的嘴巴,结婚了不住在一起,那还是结婚吗?小孩子,啥也不懂。”
谢秋白拆开麦乳精,用热水冲泡后,地窝子内顿时弥漫着浓浓的奶香jsg味,给陈舒瑶和江铭各递了一杯。
喝着平常根本喝不着的高档营养品,江铭只觉得太好喝了,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他一点也不领情,还觉得谢秋白是在收买他,端着一副娘家人的架子,嫌弃的打量着他们的住房条件。
只觉得他姐太亏了,找了个住地下室的,他进来的一路可看了,别人都是住地上的。
地下哪里比得上地上,那肯定是他姐找的这个男人不好,这才分配不到地上的房子。
他已经问过了,谢秋白来团场一年多了,可不是刚来的新知青,表现优秀的话,结婚怎么也不会分个地下的房子当婚房。
谢秋白只觉得这小孩,人不大,还挺有意思,对陈舒瑶这个当姐的倒也挺上心。
他摇摇头,留他们姐俩聊天,出去找张建国问问,晚上把这小子安排到他们宿舍住,看能不能挤下。
第33章
谢秋白出去后, 江铭立刻像个壁虎一样,扒在墙上,听脚步声远了后, 才凑到陈舒瑶旁边, 压低了声音问,“姐,你是自愿结婚的吗?”
言语中真切的紧张和关心,让陈舒瑶心一酸。
江铭立刻就跳脚起来,“我就知道!姐你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结婚的, 我就说你肯定出事了, 我妈和舅妈他们偏不信,你才下乡多久啊, 就结婚了,你以前明明喜欢罗玉……”
话还没说完, 陈舒瑶就上前捂住江铭的嘴, “你胡说什么呢, 以后不许胡说。”
陈舒瑶起的急,那手就没控制住力度, 只听“啪”的一声, 拍在江铭的嘴上。
江铭抽了口气, 把陈舒瑶的手推开,求饶道,“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我的姐, 这就咱俩,又没旁人, 你慌什么啊。”
“我慌了吗?那还不是怪你张嘴就胡说。”陈舒瑶后知后觉,也发现自己刚才的反应好似有些过激了。
她那么讨厌谢秋白,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她,她就是怕他知道了,会为了面子打她,对,就是这样。
说服了自己后,陈舒瑶开始审视江铭,严肃道,“别说我了,你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你怎么说要来就来啊,我不是给你寄信说没事吗,你又跑来干什么?”
江铭无语,就比自己大一岁多一点点而已,装什么大人啊。
看他不吭声,陈舒瑶踢他,“快老实交代。”
“姐,刚才你可不这样。”
江铭往一边挪挪,距离陈舒瑶远了一点。
在市里见到她时,她低着头跟受气小媳妇似的,跟在那姓谢的身后,吓得他还以为她被欺负了。
就连刚才她都还是那个样子,一转眼,只面对着他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就全变了。
看看,就这么几分钟,对他又是巴掌,又是踹的,一下就从可爱小猫咪完成了到山中之王的转变。
江铭就知道,他这个表姐,也就会对他张牙舞爪,也没见她对别人厉害半分。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早已经看透了真相,江铭撸起袖子。
“姐,你是不是喜欢不喜欢这个姓谢的啊,你尽管说出来,我会帮你好好教训他的。”
陈舒瑶听了前半句,先是害羞,可紧接着她就怔住了,她明明很讨厌他的,可……他好像没有她想的那样坏。
至少,他对她很贴心,会照顾她的感受,生活中也很爱干净,勤洗头爱洗脚,刮胡子刮的伤痕累累,每天也会吸着气天天刮胡子,完全没有金美娟说她老公的那些臭毛病。
陈舒瑶说不清自己对谢秋白的感情,至少算不上讨厌,毕竟他那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本性。
但对跃跃欲试的江铭,她心里有种无可名状的窃喜,直言戳破他的幻想,“你打不过他!”
“呃……”
如果有条尾巴的话,江铭此刻的尾巴一定耷拉在地上了。
这是亲姐吗?怎么这么不给自己留面子,他也没有那么弱!好吧?!
江铭握握拳头,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告诉老姐,自己是个铁血硬汉。
可惜,他生的白白又胖胖,身上实在没有肌肉这种存在。
他还为自己辩解,“不试试怎么知道,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姐你快说,你们什么时候就住在一起的?他对你好吗?你别怕,尽管说,我给你撑腰!”
说完还不服输的双手叉腰,背脊崩的紧紧的,下巴颏抬高,努力让自己的精神昂然起来。
“撑什么腰?”
陈舒瑶还没说话,谢秋白就提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以及板油推门进屋了。
他把肉放在案板上,问江铭,“你有什么忌口没?”
江铭正觉尴尬,听到谢秋白问话,下意识说,“没有。”
谢秋白点头,“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几块桃酥,我找人带你去洗洗澡,他一会儿过来,晚上你跟他去他们集体宿舍睡。”
说完又想到江铭连行李都没带,又对陈舒瑶说,“舒瑶,你找两件我的衣服给表弟穿。”
现在江铭的形象说是乱糟糟都含蓄了,不但衣服破了一个又一个口子,头发还一缕一缕的黏在头皮上,灰头土脸,浑身都脏兮兮的,还散发出一股嗖味,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了。
江铭的脸顿时涨红了,他为了省票钱,是偷扒火车来的,加上又不识路,一路走的很是艰辛。
本来他是带了包袱的,几件换洗衣服,还有粮食搪瓷缸之类的,可越往边城走,晚上的温度越凉,他就把带的短袖长裤都穿身上了。
好在还有件长袖外套,这才不至于冻着,可棉布衣服不耐穿。
他一路逃票,躲躲藏藏的,不是钻座底下,就是爬行李架,谁知道啥时候就给挂破了好几道口子,粮食吃完了,搪瓷缸却丢了。
“好。”
陈舒瑶也正有此意,江铭这样子实在狼狈,她对他能不远千里跑来的行为,感到很暖心,可他这做法,又让她忍不住责备,实在是太莽撞了。
可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和谢秋白说带江铭洗澡,以及穿他衣服的事,他就已经安排好了。
很快,郑多海就端着脸盆,肩膀上挂着毛巾,趿拉着拖鞋上门了。
郑多海和江铭年纪相仿,出了地窝子,他就开始打听对方身份,谢秋白只说有个亲戚,却没细说。
待他知道江铭是陈舒瑶的表弟,顿时乐了,“你运气可真好,看到没?”
郑多海抬抬下巴,让他看路上人们手里提的猪肉,“这可是野猪肉!”
“是吗?你们这里伙食不错啊,平时还能吃到野猪肉,我还没见过这个呢,野猪好捉吗?”
好捉的话,他就我去试试,回家还能向朋友吹嘘一下。
都是同龄人,江铭的心思并不难猜,郑多海看出江铭的跃跃欲试,卖关子道,“容易也不容易。”
“什么意思?那是容易还是不容易啊。”江铭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郑多海笑,“像是你我去的话,那肯定是不容易的,像是你姐夫要是去的话,那就手到擒来了。”
江铭正看谢秋白这个拐走姐姐的人很不顺眼,当即就不服气了,“你不行,怎么知道我不可以。”
“那你摸过枪吗?枪法怎么样?”
“……”
江铭瞪眼睛,这不是废话嘛,他怎么可能摸过枪,虽然新华书店和供销社都摆放的有枪出售。
可城市里也没几家人,会花那个钱去买一支闲物件放在家里。
更不要说,枪也不便宜,买了还需要去派出所办持枪证,手续麻烦。
“那不就得了,你啥也不会,怎么去抓野猪,难不成,你还想着守株待兔啊。”
“那……那个谢什么,他怎么就会啊!”
江铭很不服气,他和谢秋白年纪相差不大,他不信他不行的事,他就可以,肯定是这个郑多海骗他的!
没想到,郑多海很是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了,要不然你以为现在大家提的肉,是从哪来的?”
“真的假的?!”
江铭炸毛,这一路他可是看到不少人手里都提着肉,那得是多大一头猪。
“真的啊,不信你去问问,可不是一jsg头,是五头,两大三小,你要是昨天来,还能见到,可惜了。”
郑多海慢悠悠的给江铭解惑。
江铭沉默了。
郑多海知道,谢秋白让他带这位表弟,还是在这个时间点去洗澡,而不是张建国,也就是为了让他给表弟讲讲他的能耐,他也乐的帮这个忙。
本来郑多海没太把谢秋白放心上,可他对野猪的处置,让他不由不对他刮目相看。
那天那个钱有才张嘴就说野猪全归谢秋白,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时候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鼻子尖着呢,一点腥味就能闻到味。
如果只是只兔子也就罢了,那么多肉,谢秋白要多久才能吃的完。
他吃一次,不会被人注意,可吃的次数多了,怎么可能一直不会被人知道,毕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而如果就算他想把野猪全部自己留下,也必然要他们几个搭把手,还要他们帮忙隐瞒。
这么一来,他对他们四个危机时刻施以援手的恩情,也就算是报完了。
不但这样,那么多肉在他家里,就等于是罪证,一个把柄就落在了他们手上,万一谁看他天天吃香喝辣,心里不平衡了跑去举报,那是一抓一个准。
谢秋白这种不被允许的,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行为,立刻就是千夫所指,被通报批评都是轻的。
而就在以为谢秋白也是个目光短浅,贪吃爱占便宜的人时,他的处理办法,不得不让他对他另眼相看。
他直言在后勤有老乡,表明了自己在团场不是独自一人,毫无依仗。
敢去直接对着后勤处处长讨价还价,为人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了。
凭谢秋白的所作所为,郑多海不相信他真那么傻,完全相信了钱有才没有私心。
但他却选择相信了,还把事办的考虑到了所有人。
反正,经此一事,郑多海觉得,谢秋白这人能处,他为人宽厚,待人以诚。
很少有人在利益面前,能做到这样的理智不动心,多的亲戚朋友是为了一点利益,争的跟乌眼鸡似的。
为谢秋白这个人,郑多海也愿意在陈舒瑶娘家人面前,为他多多美言几句。
郑多海自小生活的环境,多是奉承讨好,让他很少会为顾及考虑别人的感受,但他要真的想和谁拉近关系,尤其是江铭这种心事都写脸上的同龄人,倒不是难事。
“江铭,你见过狼吗?”
被勾起兴趣的江铭,接下来就听了自己这位表姐夫的又一救人事迹。
年轻人总是对这种刺激热血的事情向往的,听了郑多海绘声绘色的讲述后,洗完澡回到谢秋白家时,江铭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姐,你和我姐夫你们俩的故事,也太浪漫了。”
这是只会出现在小说中的英雄救美情节啊,姐夫骑马经过,救他姐于狼口脱险,换他他也要感动的以身相许了,好不好?!
接收到江铭异样的眼神,郑多海耸耸肩,“举手之劳,不用太感谢我。”
他也只是把故事稍微做了一下润色而已,谁知道江铭听了,立刻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是吗?那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吧。”
谢秋白才不信,郑多海肯定是背着他放了什么大招,要不然不会让江铭转变这么大,还有他和陈舒瑶有什么故事?他们俩更和浪漫沾不上边。
但现在江铭还在,也不好多问。
“别啊,正好也该吃饭了,我一个人吃多寂寞,大家一起才热闹啊。”
郑多海掏出自己的饭盒,又是满当当一饭盒的红肠。
这红肠做的实在,里边灌的满当当都是肥瘦相间的猪肉,吃起来也很方便,只用上锅蒸一下,就很美味了。
看谢秋白不说话,郑多海就乐呵呵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来来,我帮你切。”
他把饭盒放一边,挽挽袖子,上手帮忙切板油。
晚上,谢秋白叫上张建国一起过来吃饭,他把提回来的六斤野猪肉全做成了红烧肉,又把油渣炒包菜做了一个菜。
考虑到这两个菜太油腻,又炒了个青菜,还有个白糖拌番茄。
野猪肉柴又有股腥臊气,谢秋白这块是李大柱特意给他留的小野猪肉,这个好吃一点,但还是比不上家猪肉香嫩。
但好在他下的料足,今天他在百货大楼买了八角、桂皮等调料,总算遮住了肉的腥味。
等红烧肉终于大功告成,红扑扑的酱汁裹在肉上亮晶晶的,香味霸道的传遍地窝子里的每个角落,还透过缝隙飘出老远。
为了搭配这个硬菜,郑多海硬拉着张建国在外边,搬了三块石头,垒了个简易灶台。
他还掏粮票,跑去粮站买了三斤大米,在院里蒸了一锅米饭,还理直气壮的说,“吃红烧肉,不配着大米饭,还有什么滋味。”
这顿让江铭咂舌的饭,大家刚把米饭浇上汤汁,刚吃了一口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红烧肉。
陈舒瑶终于忍受不住的一声“呕~”,打破了欢乐的气氛。
嘿呀?!这……郑多海惊。
“不好吃?”
谢秋白狐疑,煮了三小时呢,味道绝对没有问题,他把筷子夹的那块,放进嘴里尝了尝,真的很好吃啊。
“咳,”
不等谢秋白继续问原因,张建国这个给陈舒瑶把过脉的医生,最有发言权,看陈舒瑶这反应,他愈发确定了,“你带着陈同学去医院检查检查,应该是怀孕了。”
啥玩意?!江铭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姓谢的这个杀千刀的,他姐才多大!
被他怒视的谢秋白已经彻底懵了,脑袋嗡嗡的。
怀孕?!怎么会!!!
他被这个天方夜谭一样的消息,震的浑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也没有听到看到。
他就像被扔在了一个纯白的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他,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一片苍茫。
第34章
谢秋白麻了, 字面意思上,没有知觉的那种麻了。
相比起他,陈舒瑶就淡定多了, 她懂一些基本的医理, 而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她也更清楚。
例假迟迟没来,她心里已经有了这个预感。
一时之间,地窝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能清晰听到邻居徐大茂的骂声, “小兔崽子, 一天就知道吃吃吃,怎么不馋死你呢。”
他挥舞着烧火棍往两个娃身上招呼, 徐家两兄弟被打的“嗷嗷”叫着乱窜。
烧火棍是根枣木棍子,打在身上, 就是一道红印子。
好在两小孩经常挨打, 都已经有了经验, 躲避的十分灵活。
一旁的张桂花抱着小的喂奶,冷笑道, “有本事你就把他们打死, 让他们下辈子投个好爹, 别倒霉找个自己没本事,还拿他们撒气的爹。自己光闻个味儿,都馋的哈喇子要拖地上了,还好意思教训小孩子,徐大茂, 好歹你也要点脸。”
“我要点脸,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眼珠子瞪的恨不得穿透墙,看看人家锅里到底做的是什么饭,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爸,爸,我错了!”
“爸,我错了,再也不馋的流口水了,你别和我妈吵架了。”
隔壁徐大茂家的喧闹声,传到几人耳中,把魂游天外的谢秋白拉回了神。
他绷着脸,问张建国,“你确定?”
张建国知道是问上次把脉的事,肯定的点点头,他上次就是不太确定才想着再等等,现在不用把脉,凭陈舒瑶这反应,绝对是怀孕无疑了。
“你们自己知道就算了,别出去和别人乱说,怀孕前三个月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谢秋白敛去表情,眼神如利刃一般扫过郑多海、张建国还有江铭三人。
这些天,谢秋白说话做事都是温温和和的,一度让张建国和郑多海不理解他坏名声的由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他面无表情,直面他矜傲冷酷的一面,恍觉或许传言也不完全是假的,这也太凶了。
几人都不由心神一凝,收了嬉笑的心思,认真的应了。
直到陈舒瑶刚才忍不住呕吐,谢秋白也才知道,她闻不得肉味。
可是,今jsg天屋子里又是炼油,又是煮红烧肉,肉味一直就没散过,她却硬扛着不说。
谢秋白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挥挥手,让郑多海三人直接端走了两盘肉菜,回宿舍去吃。
他把天窗和门打开,让屋内的肉味尽快散掉。
“你有想吃什么的东西没?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郑多海三人走后,谢秋白忙里忙外,却一直绷着张脸。
陈舒瑶敏感的发觉,谢秋白知道她怀孕这件事后,并不高兴,她不由有些惴惴。
听到谢秋白问话,她不自觉绷直了身体,摇头。
谢秋白拿她的搪瓷杯,给她冲了一杯麦乳精,递到她手里,坐到她对面。
“你中午不想吃羊肉,怎么不说一声?”
“中午没有不想吃,我就是闻到你提回来的野猪肉,才感觉犯恶心的。”
“以后你不舒服,或是有什么就要说出来,不要放在心里不说。”
谢秋白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摸摸陈舒瑶的头,“我实在是有点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会有孩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你别多想。”
陈舒瑶攥紧了杯子,手心里热烫的温度和眼前氤氲的白汽,给了她些许安全感。
她目光惶然的望向谢秋白,“我也不敢相信,就……怎么会就怀孕了。”
这个问题,何止是她感到不可置信,谢秋白都快要疯了。
生娃当爹这种事,也太超纲了。
他前世刚大学毕业,也就二十二岁,这辈子年纪也才二十岁而已。
“那看来咱们俩以后要积极学习,怎么去当爸爸妈妈了,这可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
陈舒瑶怎么可能有什么心得体会,当然是摇头了。
谢秋白仰躺在炕上,“这些你都不用管,我来做个调查研究,首先,要先总结一下我们父母有哪些不好的地方,我们以后不能走他们的老路,要避开他们的问题。
然后,再从我们自身做孩子的角度出发,你想一下你想要什么样的爸爸妈妈,我也想一下我想要什么样的爸爸妈妈,毕竟我们也是从孩子过来的,这个应该没有问题。
最后,再扩大观察面,看看我们周围人是怎么做爹妈的,做的好的优点是什么,做的不好的缺点是什么,汇总起来,以后我们当爸爸妈妈的时候,就取长补短,想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这下换陈舒瑶懵了,谢秋白在干什么?
她还没吭声,谢秋白就打了个响指,激动道,“对了,还要进行一个问卷调查,问一问现在的小孩子的需求。”
说完,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问陈舒瑶,“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
陈舒瑶不懂,但看他好像很专业,很成竹在胸的样子,更加没有意见了。
她只有一个疑问,“当爹妈还用这么复杂,还用学习吗?”
“当然要了!我们看病要医生,还要分各个科室呢,什么病看什么科,总不能让骨科的人给人做心脏手术吧?
所以啊,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可不就父母啥样,就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嘛。”
谢秋白说的头头是道,陈舒瑶想想好像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搞得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你啥也不用做,只要你天天开开心心的,吃好喝好身体好,就行了。”
谢秋白跳下床,翻出在百货大楼买的稿纸,这是他打算写交给指导员的可行性分析报告的,他还买了墨水。
现在那些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给钢笔灌了墨水,在炕桌上铺开稿纸,写下孕妈营养需求表几个大字,然后就伏案唰唰写了起来。
他字迹潦草,一会儿就密密麻麻写了一张纸。
谢秋白合上笔盖,吹干稿纸上的墨迹,还好他上辈子是女孩子,要不然也不会去关注这些事。
这个时代可没有这许多常识知识,可以获取。
陈舒瑶早在谢秋白奋笔疾书时,已经自顾去吃饭了,没有了那股腥气,她的胃口又回来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诶,你吃饭也不叫我一声。”
谢秋白把稿纸扔到一边,抓起筷子夹了口菜,还热乎着。
郑多海三人走时只端走了他们碗里的大米饭,锅里还有不少,两人根本吃不完。
应该买些鸡蛋回来了,早上可以炒个蛋炒饭。
“你写的是什么?”
陈舒瑶已经放弃认清谢秋白的字了,龙飞凤舞,完全看不懂。
“你以后的食物清单,按理说,要孩子前,妈妈的身体要先养一养的,这样对妈妈对孩子都好。你看看你这么瘦,吃的一点点东西,养分都被孩子吸收了,你的身体营养就会跟不上,母强子才能壮嘛。”
谢秋白张嘴就说起他也不知道在哪听来的,他自认为对的理论。
他自己就是个不懂什么孕产知识的人,偏被他斩钉截铁的说出口,让人不由生出信服。
陈舒瑶关注的是另一个方面,她问,“万一要不是儿子,怎么办?”
“啊?!”谢秋白一愣,随即急忙摆手,“千万要是个女儿,儿子或许也好吧,但长远来看,还是女儿靠谱。
这个都无所谓,什么都行,生出来是什么,我们就养着呗,又不是去供销社买鸡蛋,不满意还能挑挑捡捡的。”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陈舒瑶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逼问,就是要从谢秋白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才能放心一样。
我喜欢现在眼下没有孩子,那也不按我想要的来啊,孩子就像龙卷风,说来就来了。
原著剧情里都没有写出来的崽,现在有了,他才是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去的人啊!
但被陈舒瑶不错眼的盯着,谢秋白知道,来了来了,需要他表明立场的时刻到了!
他咳了一声,两腿一盘,懒散的坐姿一改,背脊挺直,双眼目视前方。
那样子,举个右手,就完全可以开口宣讲誓词了。
“是这样的,我呢,对孩子没有执念,有没有都行。这个事,主要还是要看你,孩子是需要你怀胎十月,忍受剧痛生下的,子多母苦嘛。你可不要觉得怀孕生娃简单,等你把你肚子里这个生下来,你再看还想不想要孩子,不要我就去结扎。
是儿是女都无所谓,都是我们血脉的延续,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他最好的生活的。
这方面你不用有顾虑,我一个孤儿,根本不在意那些什么香火,什么传宗接代。
在意的才是傻吧,人生匆匆几十年,活在别人制定的规则里洋洋得意,最后搞得至亲离心,相互折磨,何必呢。”
前边那些话,谢秋白说的字字铿锵,越说到最后,语气里不由也带上了些伤感。
前世网络发达,各种各样家庭里的伦理狗血事件,更是层出不穷,谢秋白可不想活成那些主角。
人的一生能拥有的寥寥,几乎一直都在失去之中,贪心不足的人,只会鸡飞蛋打。
“真的?!”陈舒瑶不信,男人都喜欢儿子。
谢秋白戳戳她的脑门,失笑,“当然是真的,你好好的就行,孩子只会陪在身边一阵子,你我才是要相伴一辈子的伴呢。”
不知道怎的,看着谢秋白温柔带笑的双眸,陈舒瑶心里酸酸胀胀的,一颗眼泪不知不觉就滚出了眼眶。
因怀孕带来的那些担心以及惶恐,都好像不存在了。
“诶,这怎么还哭了,这不是事实嘛,老话讲少年夫妻老来伴,孩子翅膀硬了,就要飞走了,还是你最重要,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那都是傻子才相信的东西。”
谢秋白走过去抱住陈舒瑶,拍拍她的背。
第35章
宽了陈舒瑶的心后, 奔波一天的她很快就犯困睡下了。
谢秋白丝毫没有睡意,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的出了地窝子。
天际皓月当空,洒下人间清辉遍地。
谢秋白仰头看着天空那轮月亮, 大脑一团乱糟糟, 实在理不清此刻到底是哪一种情绪,只觉百感交集,千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站了好一会儿,他双手插进兜里,漫无目的的在他家附近踱步。
自穿越之后, 他一直忙忙碌碌, 罕有有这样独自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时候, 一直都是有各种jsg各样的事要做,各种各样的人在身边需要顾忌。
“谢哥, 还没睡呢, 也来上厕所啊?”
谢秋白这才注意到, 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公厕附近路上,郑多海正迎面走过来。
两人聊了几句, 结伴一同去了公厕。
谢秋白早不是刚穿越来那会儿了, 一个多月的糙汉生活, 他不但熟练掌握了每天拿着简陋无比的剃须刀,给自己刮胡子的技能,连去厕所,都可以用坦然的心态,暗搓搓和别人比大小了。
“来根?”出了厕所, 郑多海问谢秋白。
这次,谢秋白没有推辞, 接过郑多海递过来的烟,点燃后,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立刻被搞得呛鼻辣嗓,咳嗽不止。
“这烟太呛了。”
郑多海瞥了他一眼,看他神色肃穆,吸根烟搞出了喝酒品茶的架势,一边说着苦不拉几,没什么意思,一边还要再吸一口细品,看到底会不会如茶一般回甘似的。
一时之间,两人吞云吐雾,都没有说话,谢秋白间或咳嗽一两声,咳的震天响,咳的眼泪都迸溅出来,愣是就这么吸完了一整根烟,郑多海拦阻都挡不住。
把烟蒂踩灭进土里,谢秋白转头问郑多海,“你想学维修?”
刚问完,还不待郑多海回答,他就紧接着又问,“你知道冰酒吧?”
郑多海夹烟的手指一抖,烟灰纷纷扬扬落下,沾到他裤子上,他也没有注意到,却不动声色的反问,“什么意思?”
“我恰好知道一点酿造的方式,你有没有兴趣试试?”
郑多海最后也没有答复谢秋白,只说回去考虑考虑。
谢秋白也不急,他早就看出郑多海家世不凡,所以,对于他能知道冰酒这种普通人根本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太需要一个合作伙伴了,在所有认识的人里,也只有郑多海合适了。
谢秋白一个孤儿,想做点事情,哪里是单凭一腔孤勇,就可以轻松成功的。
就算成功,万一最后被人摘了桃子,怎么办?
虽然未来一切都是未知,这个时代人性情也淳朴,但谢秋白还是想尽量避免有可能的风险。
而观郑多海的行为,他手里钱票不缺,自从来了团场,干完活大老远都能听到他痛苦的哀嚎声,干活也是尽可能的躲懒,可见是个吃不得苦的。
反观和他一起来,同样家庭背景深厚的罗玉成,天天都是劳动标兵,先进分子。
这么一对比,还是郑多海更容易拉拢。
为了学维修,他意欲拉近和谢秋白的关系,却也只是递根烟,多聊几句天,再就是亮出粮票,展现财力,这种若即若离的暗示。
说明他虽然想学维修,却不会放低姿态,如张建国一样,做出帮他砍柴的举动。
算是赌一把,谢秋白没有和郑多海提果酱的事,是猜到郑多海这样的,也不会对这种小东西多么感兴趣。
只能是能真正勾起他兴趣的东西,才能吊起他的主观能动性。
谢秋白去市里百货大楼和供销社都去转过,酒类很少,还都是需要票才能买。
而普通酒还好说,如茅台这类高档酒要有专门的票,才能有资格去购买。
谢秋白一个从京市来的知青,自己跑去友谊商店逛过,或是亲朋好友接触过侨眷、侨汇券,进而知道冰酒这种稀罕物,并不稀奇。
友谊商店里卖的进口食品不少,就凭原主留给大家的印象,谢秋白知道的多一点也完全不违和。
或许一般人会对友谊商店这种需要外汇券,才能进去买东西的地方,望之却步,原主曾经嚣张的性子,进去长见识丝毫不奇怪。
那他或打听或自己琢磨冰酒这种东西的酿造方法,也不算突兀。
这个时代,对外国的东西是抱着批判着学习的接受态度,许多人名字叫赶英超美就可以看得出来。
谢秋白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探探郑多海的态度,就算他拿他知道酿制冰酒的办法这件事举报,他也不怕,空口白牙的一句话,他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
况且,他也只是知道冰酒,用的葡萄是在冬天零下七到十二度时摘下的,然后带冰压榨,具体的操作技巧,他也没有亲自去试过。
现在他提出一个点子,郑多海感兴趣了,就自然会和他一起去找指导员,谈团场办厂的事。
有郑多海在,领导肯定会更重视,接下来的程序也会容易许多。
这样他们俩也算各取所需,合作共赢了。
冰酒如果能酿成,后续只能是郑多海或者领导们考虑销路,这是能帮团场提高知名度的一柄利刃,万一真的成了,他们团场也算有拳头产业了。
而他的果酱价值低,既不打眼,也不会没有人要,只会更好销。
有了这个契机,说不定他就可以有机会去外地出差,他可太想看看这个时代的世界,是什么样了。
怀着这个美好期望,谢秋白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他早起锻炼完,绕道去供销社买了一斤鸡蛋,鸡蛋小小的,倒进油锅里翻炒几下后,香味却是格外香喷喷。
被吵醒的陈舒瑶扒在火墙上问,“好香,哪来的鸡蛋啊?”
“供销社买的。”
“那里卖的贵,下次买左邻右舍的就行,桂英嫂子还有美娟姐家,她们喂的都有母鸡。”
“行啊,那你去买,我可和他们不熟。”
陈舒瑶应了一声,又说,“谢谢你对江铭这么照顾。”
“哈!”
谢秋白把胡萝卜和红肠丁倒进锅里,翻炒了几下,盖上锅盖,走到里屋门口,笑呢她一眼,“陈舒瑶同志,就口头上说谢谢就完了?人家江铭的衣服破个洞,你就惦记着帮他缝缝补补,我的衣服上补丁那么难看,你就没点想法?”
也难怪大家都喜欢化纤的衣服,实在是纯棉布做的衣服太不耐穿,多洗几次,很容易就会被磨破,或是挂出个洞。
去市里学习的时候,谢秋白的衣服破了,就是他借来针线,自己上手缝的。
可惜他一点也不心灵手巧,从没干过这种精细活,破洞是缝严实了,却把衣服缝的皱皱巴巴。
好在大家衣服上都有补丁,没啥丢人的,衣服没缝好,也不算什么,汽车团里的人,就没几个能把补丁缝的多么规整的。
不是皱巴巴,就是针脚潦草,东一根线,西一根线的,能缝的不漏肉,就已经是水平高超了。
在汽车团时没什么,大家都这样。
在团场,知青们要么是托擅长的女性朋友缝补一下,要么就是身具妙手,自己也能缝补的很好。
而谢秋白这个手笨的,也只能向陈舒瑶求救了。
“没有!”
陈舒瑶躲回被窝去睡,本来她替江铭这个弟弟缝衣服,没有什么,可想到要给谢秋白缝缝补补,她就忍不住红了耳朵。
说起来,桂英嫂子还拿了鞋样子,问她要不要给鞋刷做双棉鞋。
陈舒瑶视线游弋,心里却在考虑,要不要量量谢秋白的鞋底,看是多大的脚,给他做一双鞋。
两人笑谈了几句话的功夫,蛋炒饭就已经做好了,把饭盛出来后,谢秋白又往上撒了些葱花,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金黄的蛋炒饭里夹杂着红萝卜和红肠,再配上白白绿绿的葱花,香味扑鼻,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吃饭的时候,谢秋白和陈舒瑶说,“你今天问问江铭,看他打算在这待多久,咱们也好提前准备准备,让他带回去给你爸妈的礼物。”
一提起父母,陈舒瑶刚刚还挺好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
之前谢秋白把存款给她,就说了给父母寄钱的事,可她却踌躇不舍了起来。
和她每月寄回去时的十块钱不同,一下让她给并不喜欢她的父母好几张大团结,她心里还是挺不舍的。
特别是那钱在手里放许多天后,她每天晚上都会把钱从藏的地方拿出来,从新数一遍,确定没有少后,才能睡个安稳觉。
她已经和那些钱有感情了,实在不舍得和它们分开。
“怎么了?”谢秋白察觉她怏怏不乐,大概猜出她的心思,“不舍得了?他们生养你一场,就先寄过去一百吧,剩下的钱留着你和孩子花。”
“寄了钱,他们也不会喜欢我的,只会把这钱给姐姐弟弟妹妹们花,他们从没有给我花过钱,我从小到大都是jsg奶奶和姑姑照顾养大的。”
“那是他们不对,但要不寄点钱过去,就是咱们的错了。要不然,你把他们不好的地方写下来,以后对咱们的孩子时,坚决不能犯这种错误?”
谢秋白没有对陈舒瑶的父母去评论是非对错,那毕竟是她爸爸妈妈,他这个外人,实在不适合去多加评判。
第36章
吃过早饭, 谢秋白拿着骆小海给的钥匙,去了维修站。
他先去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工具也都归置好后, 才去后勤领办公用品。
不想却被文宣部刘干事告知, 十一文艺汇演他们维修站作为团场新成立的部门,也要出个表演节目。
“明天就是文艺汇演了,你今天告诉我让我准备?”
谢秋白正沉浸在拥有独立办公环境的喜悦里,还没高兴几秒,就被告知噩耗。
“那有什么办法, 规定就是这么规定的, 要不,我给你排的靠后一点上台?”
刘干事以为谢秋白会拒绝的, 没想到他很爽快的应了,“那我就唱首歌, 麻烦你广播一下维修部招两个学徒的消息。”
等谢秋白走远了, 刘干事才对旁边的同事嘀咕, “不是说说了也没用,他根本不会上台的?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那谁知道, 去年新来的知青要来个合唱, 他死活不愿意参加, 还说……算了,他愿意出个节目就成。”
谢秋白不知道背后人对他的议论,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还有什么比公开表演才艺, 更能刷好感度的机会呢。
这可是比猎到野猪,更能让人对他改变印象的事了。
毕竟, 野猪肉不是谁都舍得去买,他登台上首歌,却是谁都可以听到看到的。
谢秋白信心满满,他要让所有人都抛去原主留下的坏印象,明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道理。
抱着这个期望,他回到空荡荡的维修部,把发的稿纸笔墨等都放在了桌子上。
只要机耕队的拖拉机不出故障,他这个维修部就清闲的很。
谢秋白给自己倒杯菊花茶,这才开始写分析报告。
菊花茶还是李大柱给的,这个老乡是真不错,要不是他,谢秋白在野外还真找不到多少野菊花了。
在袅袅茶香中,谢秋白仔细琢磨了一下,综合昨天从武主任那里得来的消息,以及团场和周边的情况,写了一下开办厂子的好处,还分析了一下投入和收益。
要想让领导点头同意,什么都是虚的,能给团场带来实打实的收入,才是最实在的。
只是谢秋白没想到,广播一播出去,来找他面试的人还挺多,其中还有金美娟的丈夫戴明哲。
而在他忙碌的时候,家里的陈舒瑶从王桂英那借来鞋样子,打算给谢秋白做双鞋。
“姐,你对他可真好。”
看着陈舒瑶忙来忙去,江铭说话忍不住酸溜溜的。
“那你也赶快结婚,也找个对你好的女孩子。”
陈舒瑶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戳到了江铭的肺管子,他炸毛道,“我才不要结婚!”
他这反应,很明显里边有什么猫腻。
按理说十七八岁高中毕业后,大部分人都到了分配工作的时候,要么接父母的班,要么等各单位去学校招人,要么就响应号召,加入到上山下乡的行列中。
江铭现在已经高中毕业,上次家里来信说,姑父给他安排了个牙医的工作,现在他却不声不响跑来了边城。
“你不会是逃婚跑出来的吧?”
陈舒瑶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有工作以后,长辈们就开始张罗孩子的终身大事,江铭突然跑来,一定是因终身大事发生了什么争歧,他被刺激了。
不料,她的话刚出口,江铭连坐也坐不住了,连她的话都不接,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出去转转。”
“你跑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我还能拉个姑娘,让你结婚啊。”
“一激动,忘了。”
跑到门口的江铭顿住,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走了回来。
“姐,你是不知道,我爸妈他们俩疯了,非逼着我相亲,然后尽快结婚,我才多大啊,他们就急着让我快给他们抱孙子。
要不,我也来下乡当知青啊,天高皇帝远,他们想管也管不到我了。”江铭突发奇想。
“你来了干什么?”陈舒瑶半点不慌,淡定的反问。
“啊……这,好吧!”
江铭也只是嘴上说说,虽然来这当知青是屯垦戍边,工资水平比在沪城高,可这环境也忒艰苦了。
不说别的,在这都不敢碰上刮风的天气,一阵风吹过来,任你穿的再干净,也要被吹的灰头土脸。
“对了,姐,你知道不知道,陈少华喜欢上了一个资本家的小姐,舅舅舅妈不同意,他要和舅舅舅妈断绝关系,也要和那个资本家小姐处对象。”
陈少华就是陈舒瑶的小弟,她姐弟四个,她排行老三,小弟陈少华比她小一岁,是陈家父母辛苦生来的宝贝儿子,从小就如珠似宝的宠着长大。
不知道为什么,陈舒瑶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弟弟,她的两个姐姐却都很喜欢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念着小弟。
可能是她从小不和他们在一起长大,她对那个小弟,完全没有什么姐弟情深的感觉。
陈舒瑶私心里觉得,就是因为怀了弟弟,妈妈才没有时间和精力,她才会从小被送到奶奶家养。
而她给家里寄信说自己结婚的事,没人关心她喜欢不喜欢,或是问一句那么快结婚的原因,甚至是祝福一句,却收到一封哭穷要钱的回信,说是弟弟该成家了。
所以,月前谢秋白把存款全给她,她把钱攥在手里,也不想寄钱,昨天谢秋白重提,她没有应下来,就是不太愿意给。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掏钱为弟弟结婚做准备,父母那么喜欢儿子,那么他们的儿子合该比女儿有本事才对。
没道理这个儿子,连最基本的,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解决不了,却要要求女儿贴补的。
这样废物的儿子,要来的用途是什么?
“资本家小姐?陈少华是怎么想的?”
这年月,谁不是距离高成分的家庭远远的,她家那个小弟,竟然找了个资本家小姐!
“那谁知道,我来时还在闹腾呢,”江铭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好像是那个资本家小姐怀孕了。”
“?!”陈舒瑶摇摇头,“这个姑娘也是傻子,无论如何,我爸妈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宝贝儿子,被一个资本家小姐拖累前途的。”
陈少华现在在做电影放映员的工作,这是陈家使尽全部人脉,搭进去三百块钱,求爷爷告奶奶才好不容易找到的临时工,清闲不累,还有外快拿。
一旦陈少华和那个资本家小姐结婚,转正时政审那一关就不好过。
陈家就陈舒瑶的爸爸在化工厂工作,用一月那四十多块钱养家,陈舒瑶的妈妈和两个姐姐都没有正式工作,在街道做临时工补贴家用。
哪里还有钱去给陈少华打通关系,保住工作啊。
陈舒瑶其实想说的的是,听说资本家的小姐,祖里都曾阔过,是怎么会看上她小弟的,难道是看脸和油嘴滑舌?
“谁知道呢,不过我见过陈少华,我看他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屈服的。”
说到这,江铭心虚的摸摸鼻子,他们其实聚到一起,是互相打气,彼此鼓励对方,要勇敢的和家里的两座大山斗下去。
就是因为看陈少华这么和自己有共鸣,江铭才想要逃离一段时间的,太可怕了,他竟然和陈家那个笨蛋想法一致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还小,暂时不想结婚而已,可不是要和阶级差距那么大的人结婚,江铭心里明白,要结婚,还是要找彼此家世相仿的人结婚,才会有共同话题。
婆媳关系也会融洽一些,差距太大,需要磨合的太多了,他也干不来。
“距离这么远,不提他们的事了,你打算在这待多久?你…姐夫说,让我问问你,他好准备着礼物,让你捎回去。”
说着说着陈舒瑶莫名不好意思,她把自己这反应,归结为怀孕初期的不良反应,就像呕吐一样。
“待十天八天,我就回去了,”江铭挠头,抱jsg歉道,“我跑出来的急,也没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怎么好意思再拿你们的东西。
对了,姐,我不小心听到,有人议论,昨天市里枪毙的人,曾得罪了你,才会有此一劫的,是不是真的?”
陈舒瑶手里的针一下子戳到了手指,血珠冒了出来,她紧张的问,“是谁说的?”
“就我住那个宿舍的郑多海和罗玉成,是真的吗?”
江铭昨天还去看了行刑,不过当时他不认识郑多海,听到他们提到表姐的名字,才多听了两句。
可惜,他们说话时戒备的很,声音压的又低,他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有的事,别听他们胡说,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舒瑶稳了稳心神,市里就那几道街,昨天中午西城那声枪响她听的真真的,虽然没有去现场,当时只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一松,那些污言秽语、恶意窥探都不存在了,连午饭都多吃了几个饺子。
却不曾想竟然有人猜得到这和她有关系,也是,谢秋白回来去了办公区找指导员之后,团场就开始了动作,展开暗查,接着又是连夜灯火通明的开会。
当时人们可能没有注意,事后回想,许多事都会找到痕迹。
第37章
陈舒瑶很担心会被人知道轰动全市的事件, 源头是因为她,也不愿意让人知道是谢秋白跑去举报,才促成的。
好在胡振英来找她聊天时, 她试探打听了一番, 团场并没有传出什么消息,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既然好奇,怎么不去现场看看。”
胡振英还以为陈舒瑶是好奇行刑的场面,昨天团场的职工, 几乎去了大半, 被执行死刑的也不止他们团场的王大昆,还有几个被揪出的坏分子。
在行刑前, 全市被巡查抓出的人,也被带着手铐拉了出来, 公开宣布了他们的罪行, 进行了一番批评。
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好多人都带着烂菜叶子去砸那些不要脸的臭流氓。
胡振英别提多遗憾没有准备烂菜叶了,只能干看着别的同志, 使劲砸向那些流氓痞子。
说起来, 每年下乡来的女知青数量不少, 可架不住团场男知青太多,又都到了成家的年纪。
这也就造成了只要团场来新知青,那些单身男知青,就跟饿狼似的看到漂亮的就往上扑的事,时有发生。
自从那次轰轰烈烈的巡查之后, 现在团场的男职工都很规矩,再没了以前那些看见漂亮姑娘, 就围观、吹口哨或是跑前跑后献殷勤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如胡振英这些女知青,倒挺感谢那个举报的人的。
她们也猜过会不会是谢秋白,毕竟当时看那本书的,私底下意淫陈舒瑶的不少,没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其他男人对自己老婆想入非非。
可后来事情闹那么大,不只他们市,听说现在全省都动了起来,他们都觉得可能是得刚好撞上了上级重视这一块,正在抓典型,他们团场那些人就是刚好碰到枪口上了。
“昨天去看了个电影,时间没来得及。”陈舒瑶解释。
“哎呀,看不出来,你家谢同志这么懂浪漫。”
本来他们这些同学听说陈舒瑶结婚,还找了个二流子一样的男人,都觉得挺可惜的,不曾想这样的男人成了团场唯一一个维修技术员。
还是个神枪手,一出手就是五头野猪,昨天吃着野猪肉,谁不眼馋这个本事?
今天广播宣布了维修站招学徒的事,就算再不敢置信,可公告栏白纸黑字的的关于维修站招学徒的公告一张贴出来,又有谁的心里不羡慕?
原先对陈舒瑶惋惜的人,都变成了赤果果的羡慕嫉妒。
他们所有下乡的知青里,也只有陈舒瑶可以舒舒服服的歇着,天天都不用上工。
甚至,连做饭也不用她怎么伸手,谢秋白不是去食堂买饭回来,就是亲自下厨。
看看陈舒瑶下乡也快半年了,依旧白白净净、俏生生的,那手连个茧子都没有,胡振英摸摸自己手心磨出来的茧。
这对比差距,实在是让人很难不产生羡慕这种情绪啊。
陈舒瑶可不知道胡振英心里想的什么,她转移话题道,“说正经的,机耕队也有女拖拉机手,你真的不想自己去学?咱俩关系好,要是你,直接准备拜师礼,挑个日子就能拜师。可要是艾国民,你让他和谢秋白去说,他们都是男人好说话,不关咱俩的事,咱就别插手了。”
“这……”胡振英脸一僵,试探的问,“这也是谢同志的意思?”
陈舒瑶点头,“我的意思也是这样,我知道你是为了你们未来的小家好,可你们还没领证,艾国民是男人,他也该先把小家的责任担起来。”
“他嘴笨,不会说话。”
“振英!”陈舒瑶把脸一板,很不赞同,“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这是艾国民的事,要争取也该他去争取,不过是让他去找谢秋白说而已,你们都是我的同学,他也不会刁难谁。以后你们结婚了,总不可能你一辈子都冲在前面。谢秋白说,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要是执意帮艾国民出头,那我就帮你和谢秋白说。”
胡振英不说话了,她显得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舒瑶,你不知道天天下地干活有多苦。
刚来的时候,赶上秋收,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要起来上工,我身上被玉米叶子划的,一碰水就火辣辣的疼。
我也没有其他念想了,就想找个能干的男人,可以让我不用这么累,艾国民是咱们班最能干的,大家是同学,又知根知底,我才和他处对象的。”
说胡振英和艾国民有多么深的感情,那还真谈不上,他们是同学,上学的时候胡振英和他们班大多数女生一样,暗恋的都是罗玉成,根本没注意沉默寡言的艾国民。
但环境不一样了,下乡前,他们这些知青多么斗志昂扬啊,仿佛天地都是自己的。
可下乡后,繁重的干不完的农活,就让他们有多崩溃失望。
陈舒瑶的话,就如当头棒喝,把被艾国民拯救出繁重农活的胡振英,敲回过了神来。
她感激艾国民不假,却没必要为了逃离繁重的农活,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嫁了,这可是终身大事。
胡振英不傻,反应过来的她,忽然发现艾国民经常在她面前,流露出对当拖拉机手的向往,暗示谢秋白肯定认识很多拖拉机手,而她又和陈舒瑶关系好。
当时只觉得艾国民懂上进,有追求,可既然有这个上进心,他为什么不自己去争取,一直只在她面前说,目的不就是鼓动她帮他嘛。
这本来也没什么,他们都处对象了,以后是要结婚的,早晚是一家人,他直接说也就是了,偏偏要遮遮掩掩、拐弯抹角的。
胡振英站起身,“我回去告诉他,让他自己去和谢同志说帮忙找师傅的事。”
送走胡振英,陈舒瑶很是忧伤,她输了!
对于胡振英的事,谢秋白和她打赌,她觉得胡振英知道被利用,肯定会讨厌艾国民太有心机,然后和艾国民断了,自己学技术。
谢秋白觉得,胡振英会心软,会让艾国民去找他,也不会自己去学。
哼,还真让他猜对了。
陈舒瑶看着炕头柜子上,那几件叠的工整的衣服,那全是谢秋白破了的衣服。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身上长了牙,就没一件衣服是完好的。
看着衣服上边咧开的口子,陈舒瑶都能想象谢秋白咧着张大嘴,哈哈的笑。
两人约定,输了的人缝那些衣服。
已经输了的陈舒瑶,只能不情不愿的穿针引线,就着天窗洒下的光,开始缝衣服。
也不是陈舒瑶不愿意给谢秋白缝衣服,她本来也想着得空把他的衣服找出来,缝补一下的,可只要一想到他知道自己赢了后嘚瑟的样子,她心里就不得劲,气哼哼的。
“姐,是不是姓谢的惹你不顺心了?”
江铭蹿了回来,得意洋洋的拍拍自己胸膛,“弟弟帮你教训他啊,哈哈……我刚才听说明天各部门都要出节目上台表演,姓谢的就他一个光杆司令,正忙着招人好表演才艺的。”
“……那你又能怎么教训他?”
陈舒瑶紧张的放下了针,她虽然有那么一点不喜欢谢秋白,可也不想看他在全场人面前,丢面子难堪啊。
江铭更高昂jsg起下巴,“你弟弟我多才多艺,他要是给你赔礼道歉的话,我就答应替他上台来一个吉他独奏!”
说完他还不忘着重强调,“吉他哦,可不是谁都会的,保准惊艳所有人,我听说你家那位毫无文艺天赋,五音不全,连合唱都没有上台参加过。”
可惜江铭碍于谢秋白小舅子,这个身份,他得到的信息并不全面。
谢秋白现在可是团场的风云人物,他过去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也被广为传扬。
如今,团场大部分人是都知道,去年谢秋白刚来时,对上台十分不屑,还嗤之以鼻的觉得,上台表演娱乐大家,那是十分掉价丢面的事。
还说:搁在过去,那都是下九流干的活儿。
当初他那高傲自大的态度,就很欠揍,一句话成功得罪了几乎全团场的人。
这也是文宣部都到文艺汇演前一天了,才通知他也要出节目的原因。
你有本事你能干,你能当上维修部的技术员,还摇身一变成了部门负责人,那你就出节目啊。
有本事这次你也别上台,看短短一天的时间,你能往哪里找到一个既能当学徒,又会才艺的人进维修部。
维修部做为团场新成立的部门,关系着未来团场的发展,领导们都很重视,学徒人选最后是要领导看过确认才行的。
虽然谢秋白现在维修技术说的过去,可维修部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一言堂。
他现在面试也顶多就是初步筛选,最后敲锤确定的人并不是他!
这要是让大领导们知道,他找的人不是维修方面的人才,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需求的选择,呵呵,那他这维修部能不能搞起来,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样不顾团场利益,只为了自己私欲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挑的起一个部门的重担呢。
多的是人想把他拉下来,自己上去,没有谢秋白带头学维修,就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他去市里汽车团学习一个月维修的事,早就随着今天广播招人的事,传遍了整个团场,他可以去学习一个月,轻松当上维修部负责人,他们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们以前差的只就是一个机会罢了。
第38章
江铭刚来不清楚, 又只接触了郑多海、张建国这些刚来团场没多久的知青。
陈舒瑶作为已经嫁给谢秋白的妻子,她可太知道谢秋白举目全是敌的情况了。
不说别的,就凭他的身高长相, 连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都没有, 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团场的人缘了。
而连和她在一起,都是通过不正当手段逼迫的,虽然婚后接触下来,陈舒瑶觉得谢秋白人不错,可团场的人不知道啊。
现在他成为维修部的负责人的消息一传开, 等着看他出洋相的人, 陈舒瑶不用出门都知道,简直数不胜数。
全团场, 估计也就新来的知青,接触的圈子比较小, 又天天都在上工忙碌适应团场的生活, 对他的传言听到的不多, 才会觉得他人还不错了。
“我记得好像张建国有把吉他,你去借回来, 你好好练练, 别明天表演的时候出状况。”
陈舒瑶根本没想过谢秋白上台表演这个选项, 这些天接触下来,她发现他真的是连一首歌都不会唱,别说唱了,连一个歌名他都说不上来。
而且,陈舒瑶怀疑, 当初谢秋白就是因为不会唱歌,为了强行挽尊, 才会说出那些得罪人的话的。
“我不,我凭什么要帮他。”
江铭一听自家表姐这么为谢秋白考虑,江铭立马不乐意了,在他心里,这位姐姐从小和自己关系最好。
才几个月没见,怎么能变化这么大,对一个只认识连半年都没有的男人,比对他还好呢。
就算交情按认识的年份来算,也该是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表弟更亲近一些,姓谢的只能算是个外人。
“快去,等办完文艺汇演,让他带你去山里打猎,山里可好玩了。”
陈舒瑶知道这个小老弟的小孩子一样的性子,贪吃好玩,就哄他。
“真的?说话算数?”
“算数。”
“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一帮吧。”
江铭觉得,自从他来,谢秋白这个便宜姐夫,对自己真的是不错。
见他来了二话不说,直接领去国营饭店吃饭,回到家给他倒水都是冲的麦乳精,这可是他在家都喝不到精贵物。
还亲自下厨给自己做那么多红烧肉,他在家过年也吃不到那么多的肉,里里外外对他那么照顾。
江铭是知道好歹的人,就算心里不大情愿,也知道轻重,看陈舒瑶是真的担心,还是听话的出门去借吉他了。
心里不由又有些得意,他这个娘家人,没有来错,至少还是很给表姐长面子的啊。
临近十一,团场里的职工难得放假休息,江铭去找张建国时,他们都在宿舍打牌、下棋闲聊天。
得知江铭的来意后,已经听说了谢秋白各种事迹的张建国十分仗义,二话不说就把宝贝吉他拿了出来。
“咱们一起练练?”张建国提议,他已经去维修站面试过了,最后能不能进维修站,他不知道,但能帮这位小表弟一下,也是好的。
谢秋白救过张建国的命,他一直很感激他,接触下来,也觉得这个救命恩人是个很不错的人。
可宿舍的人口中说的谢秋白,和他认识的,总感觉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张建国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为好。
“你们等我一下啊,我和你们一起。”
郑多海喊住两人,跳下炕,趿拉着鞋,从自己行李里拿出来了一包点心,他还没走出宿舍,就被罗玉成拦住。
“你别和这样的人,走的太近,小心引火烧身。”
传闻中的谢秋白太糟糕了,不上台表演也就罢了,高傲自大又目中无人,一张嘴就能得罪死人。
就算他现在洗心革面,可这样的性情,早晚会把自己作死,也是他高看他了,他昨天竟然怀疑,是因为他举报,才会掀开团场的一番动作的。
甚至觉得,他很可能身份不简单。他还和郑多海捋了一遍京市的谢姓,有哪家有他这个年纪的后辈的。
可详细听了他过去的事迹后,罗玉成觉得以前实在是高看他了。
“你管我?起开。”
郑多海把罗玉成扒开,这人一天天就爱多管闲事,长辈写信让他们互相照应,可没让他管着他,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走!”郑多海刚迈过门槛,背后传来罗玉成的话,“你别后悔。”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哥们儿,你们说清楚,别打哑谜啊!”
就算江铭再迟钝,也察觉出来他们说的是远离他那个姐夫。
他就说他那个姐夫好的有点不真实,模样好条件佳,对他姐还那么体贴,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原来果然是隐瞒了什么啊。
眨眼之间,江铭就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越想越觉得他姐可怜幼小且无助,需要他这个弟弟支棱起来,赶走中山狼……
好在郑多海及时打断了江铭的联想,“胡思乱想什么呢?有什么事你去问你姐,这么大的人,也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别听风就是雨的。”
“是哦!”江铭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的挠头,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谁还能没几个互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啊,那在死对头眼里,做什么都是错的。
放宽了心后,江铭哈哈一笑,转而开始和张建国和郑多海讨论唱那首歌比较好。
郑多海不通音律,主动请缨去打听明天大家都会表演什么节目、唱什么歌,只留江铭和张建国讨论唱哪首歌比较好。
他出手阔绰,见男同志就散烟,见女同志就掏点心,很容易就能和任何人打成一片。
而江铭和张建国都知道陈舒瑶怀孕的事,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和她打过招呼,让她安心后,他们俩也不好在她旁边吵她,就自己找了个阴凉的树荫,去调试吉他,品评选歌去了。
看着头也不回走出宿舍的郑多海,罗玉成心里正不是滋味,却收到了一封信,准确的说是情书,字迹他很熟悉,是陈舒瑶的,内容竟然是约他在团场东边那个大土堆旁的那片杨树林见面!
罗玉成立刻坐不住了,他认为这是陈舒瑶终于意识到他的好,后悔嫁给谢秋白这个一无是处的混蛋了。
他迅速给自己捯饬了一番,特意给自己的头发仔细梳了又梳,力jsg求发型能把自己的身高,尽可能的拔高一截。
他早注意过,谢秋白比他高四五厘米,这也是他最在意的点。
仔细收拾好自己后,罗玉成急急出了门,不想他是想早到的,竟然成了晚来的那个,远远就看到似乎是陈舒瑶的身影,钻进了杨树林。
这片杨树林是团场种下的树苗,种的比较密,周围又有大树的树荫罩着,愈发显得里边光线暗了,是团场小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罗玉成自从来了团场后,就一直想单独见见陈舒瑶,苦于没有机会,不想今天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他毫不迟疑的也进了小树林。
另一边,本以为是来面试的戴明哲表明了来意。
“这不可能。”
谢秋白说的斩钉截铁,笑话,陈舒瑶怎么可能和罗玉成有什么牵扯。
“那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有人亲眼看到她往小树林的方向去了,那个罗同志也进去了,罗同志同宿舍的都见到他收到了一封信,就立刻兴高采烈的出去了。他出去后,有人翻出来信看了认出来那是陈医生的字迹。”
谢秋白:“……”
戴明哲说的太过言之凿凿,都给谢秋白整的快要怀疑这是真的了。
他把笔一撂,站起了身,“那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他锁了维修部的大门后,没有直接去那个小树林,而是先回了家,屋门紧锁,家里没人。
谢秋白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谁在整什么幺蛾子!
如果陈舒瑶没有怀孕的话,还和罗玉成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可她现在正怀着孕呢,怎么可能胎也不养,跑出去搞什么风花雪月。
无法,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谢秋白,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和戴明哲一起往小树林走去。
他往小树林走的路上,碰上了三三两两扎堆的不少团场职工,那些人看到他后,时不时偷看他两眼,然后凑头在一起窃窃私语。
不用听都知道,不会是说的什么好话。
这场景有些熟悉,当初原主不就是把陈舒瑶骗到小树林,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抓到现行,进而焊死了两人的情侣关系嘛。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这是谁在搞事,拿他们俩当吸人眼球的噱头了啊。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谢秋白,淡定了下来,怕什么,不就是看戏嘛,有人倾情出演,他就看看到底是谁在搞事情呗。
大中午的,这么多人不在家准备做饭,饿着肚子也要跑到小树林来看热闹。
谢秋白都没想到,他还有这号召力,瞧瞧,想看他笑话的人,可真是多啊。
不说人山人海,也绝对称得上是人声鼎沸了。
在人们看似关切,实则隐含幸灾乐祸的眼神注视下,谢秋白没什么心思搭理上前搭话的人,他在想陈舒瑶到底是去哪了,不可能真进小树林去了吧。
第39章
就在谢秋白快走到小树林的当口, 江铭急急忙忙跑过来了,出了一脑门子的白毛汗,看得出来他的急切。
“姐夫, 你可不能相信他们胡说, 我姐……”
江铭只听了一嘴谢秋白不行的传闻,连和张建国打招呼都顾不上,就顺着人流找到了谢秋白。
只求他这便宜姐夫不要听信谣言,开始怀疑他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那可就糟糕了!
江铭急的都要哭了, 他姐怎么那么倒霉, 找的这姐夫看着不错,怎么就是个山大无柴烧的呢。
谢秋白无语, 这个时候这小子竟然舍得开口喊自己“姐夫”了,但到底怕他说出什么, 真的成了热闹, 打断他继续说下去。
“行了, 你去保卫处喊人过来,快去。”
“啥?姐夫你别激动啊, 咱有话慢慢说!”
江铭紧张的咽唾沫, 不是吧, 他刚觉得这个姐夫是个好人,这么多人来看他和他姐的热闹,换谁头顶要绿不得急赤白脸的啊,偏他这个当事人丝毫不慌,还是那么信任他姐。
就凭这, 这个姐夫,他认了!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废话, 你姐没在这,没看出来这些人都等着看咱们家的笑话呢,快点去。”
谢秋白不耐烦的催促,他眉眼压低,就有一股迫人的凶厉之气,江铭吓得小心脏只哆嗦,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跑了。
把在场所有人的面孔都扫了一遍后,谢秋白就抬腿进了小树林。
郑多海得到消息来的晚一点,只来得及看到谢秋白的背影消失在小树林,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二话不说就也跟了进去。
刚进去就听到闷哼声、重物落地声,以及女声的惊呼声。
“你们……”郑多海循声跑过去,就看到罗玉成倒在地上,缩成了只虾米,而谢秋白正在往他身上踹,旁边吓得流泪,衣衫不整的女孩却是周正梅。
郑多海也顾不上考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急忙冲上去拉谢秋白,地上的罗玉成简直惨不忍睹,鼻血糊了一脸,看不出有没有其他伤,身上裤腰带也没有系,再加上在场的周正梅,就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出,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快别打了,外边那么多人呢,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郑多海拦着,谢秋白十分听劝,顺势也收了脚,抱手往旁边一站,哼笑道,“那就请罗大公子好好解释一下,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白天跟只狗似的乱发,情,真是一点道德都没有,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教的。
对待感情一点也不认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人结婚了还癞、□□肖想着吃天鹅肉,解释不清楚我就去举报你意图插足破坏我们婚姻。”
谢秋白进来看到急忙穿衣服的罗玉成和周正梅,就猜外边那些人不是这俩找来的,除非有毛病,不然谁会喊人来看自己表演活春、宫啊。
可不管真相如何,罗玉成对陈舒瑶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就算猜到这俩人可能是无辜的,但谁知道事实到底如何,他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反正他就是很气啊,他一天到晚很忙的,谁和他们一样,天天就考虑那些并没有什么卵用的情情爱爱!
罗玉成快疼死了,可面对谢秋白的质问,他到底还是心虚的,疼的嘴唇哆嗦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郑多海看到罗玉成痛苦捂的地方,担心这别是鸡飞蛋打了吧?
不得不说,同为男人,谢秋白可真够损的,那地方是能随便踢的吗?
最后确定他们彼此没有做出互相陷害的事,郑多海又居中调和,这才决定暂熄战火,先一致对外,搞清楚是那个狗东西在玩他们。
很快保卫处的人也来了,谢秋白指认在场的众人,“这其中一定有□□的走狗,意图在背后煽动搞破坏。”
他这一句话掀翻了一船的人,刚刚一心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慌了,离得远的,悄咪咪就要跑,谢秋白及时道,“大家都不用急,我都记住你们的脸了,现在跑了,也不耽误去你们家找你们,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问题跑什么啊,不就是心虚嘛。”
人一旦陷入需要自证的漩涡里,就很难能够保持理智。
刚刚还热热闹闹看热闹的小树林,几乎是一瞬间安静的像是进了坟墓。
人们脸上幸灾乐祸的笑还挂在嘴角,眼中的惊恐就已经悄然升起。
保卫处的小队长来时已经听江铭讲了事情的大概,本以为人多眼杂会很棘手,没想到场面这么容易就控制住了。
好像他提前安排在外围的人,也没什么派得上场的机会了。
谢秋白下了小土堆,走到小队长面前,抱歉的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就有人给我和舒瑶身上扣屎盆子,希望贵处一定要把背后的坏分子揪出来,还我们这些普通老实的团场职工一个清白。”
前边的话没什么,后边的话的意思就重了,连人群里那些自认自己也是“普通老实的职工”的大部分人,也狠狠共情了。
不知不觉间,把心里对谢秋白的不满,转嫁到了某个“坏分子”身上,他们都是好人,只是被坏人煽动了而已。
谢秋白去保卫处讲了一下自己情况,做了简单的记录后,就出来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江铭,江铭一路沉默不语的跟在后边,直到回到家,看到家门口正在拿钥匙开锁的陈舒瑶,江铭才一下子破防了。
“姐——”
他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吓得陈舒瑶一哆嗦,谢秋白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青天白日的,你鬼嚎什么!”
回到屋里,讲了刚刚的事后,陈舒瑶才知道她jsg只是出去借根线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她理解江铭的担惊受怕,却意外于谢秋白在这件事里对她的信任,他好像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背叛他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小树林?”
“我就是知道,别说傻话了,中午吃什么?吃食堂吧?”
这叫什么话,这不单是信任的问题。优秀如他,就算是换了皮囊,也掩盖不了他灵魂的优秀啊。
他单纯就是相信自己而已。
只是江铭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这么紧张,这么不相信他一起长大的姐姐的吗?谢秋白皱眉,“江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快老实交代,说不定就是线索。”
江铭没想到还是没有放过他,他当然不能说他姐曾经真的和罗玉成有过一段,只好吞吞吐吐的道,“我听别人说你不行。”
“呵,然后你就信了?”
江铭:“……”
这又不是我说的,你对我放什么冷气。
“扑哧——”
陈舒瑶实在忍不住了,她这一笑,就破除了江铭内心里的怀疑,也让谢秋白不由想到那个夜。
他一失足成千古恨,沦落到了如此境地的夜晚。
而江铭也彻底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他真怕陈舒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谢秋白的,那凭这位的狠劲儿,简直不敢想象。
啧啧,反正今天中午最后罗玉成是被担架抬走的。
当时,在场的男同志就没有不觉得裆间一凉的。
“姐夫,听说你明天要上台表演节目,我替你啊。”
“不用,这点事我还能应付得来。”
“?”江铭意外,怎么回事,怎么他知道的所有消息,都是错误的?
很快,江铭就知道,他所知的消息不但错误,还错的特别离谱。
十一国庆文艺汇演时,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中,他那个姐夫,一手吉他弹的贼溜不说,还唱了一首从没听说过的歌,那首《精忠报国》唱的特别特别的好,气势雄浑,阳刚霸气,太太太有豪情了。
听的他都想一身戎装投身疆场了。
很显然,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很多,观众席的男男女女们,一个个脸孔泛红,双手紧握,情绪激动,恨不得立刻去开疆扩土,让自己的国家强大的到无一个人敢惹!
谢秋白把歌词做了一点点改动,这是他所知的所有歌里,最适合今天上台唱的。
无论何时何地,纵然现在这个国家和他前世的并不相同,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如歌词那样让四方来贺呢。
可谢秋白对大家的反应明显低估了,他连台都没下,就被情绪激动的观众要求再来一遍,在主持人的极力要求下,他又唱了两遍,才在热烈的掌声中,终于下了台。
“啊啊啊啊——我也要学,我也要学,姐夫你教教我啊!”
江铭仗着小舅子的身份,一点顾忌也没有,谢秋白一下台,他就冲在了最前面。
扯着谢秋白的衣服,就要拉走来个立刻教学,他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快学会,回家的时候,唱给家人和朋友们听,这首歌太让人热血沸腾了。
不知道他现在去参军,爸妈会不会同意。
“小同志,好东西要分享,谢同志,教的话,带我一个啊。”
“也加我一个啊,我词都写下来了,谢同志麻烦给看看,有没有错的地方呗。”
“……”
有江铭起头,几乎是眨眼之间,呼啦啦一下,谢秋白就被一群情绪激动的观众围住了,七嘴八舌的别提多热情了。
第40章
谢秋白所料不差, 十一文艺汇演他这一波好感度刷的十分成功。
他趁机和畜牧队的王春来搭上了话,他教王春来唱歌,王春来也豪爽的应承下来, 帮忙每天给他弄些牛奶或是羊奶。
而第一个上蹿下跳嚷着要学的江铭, 愣是没排得上号,眼看他这个姐夫忙着教这个教那个,好似把他给遗忘了。
“姐,你管管我姐夫啊,说向他学歌, 是我最先说的, 论亲疏远近,那也是我和他最亲, 现在愣是把我扔到了一边,你说这合适吗?”
江铭终于忍不住找陈舒瑶吹枕头风, 他们唱个歌而已, 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连偷听都没有找到地方。
眼看一天天过去,他总不能一直不回家, 在这耗着啊。
陈舒瑶喝着刚煮的牛奶, 对江铭的猴急, 半天不慌,直到她珍惜的把搪瓷杯里最后的牛奶喝完,她才从炕席下抽出一张纸。
“呐,这是曲谱,等你回家自己学就行, 别出去和人说,在外面, 你就还保持你这几天着急的样子,你姐夫说,这叫什么‘饥饿营销’。”
“……这是心眼子都让他长了!”
江铭嘴上不乐意,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这姐夫真够意思,其他人都是嘴上学学怎么唱罢了,竟然直接就把曲谱给他了,够意思。
可惜他那半罐水都没有的音乐水平,也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他抓耳挠腮瞎琢磨时,谢秋白从外边回来了,考虑到陈舒瑶怀孕闻不了腥味,他托后勤的老乡李大柱熏制了一些野猪肉,还有一些带着江铭进山玩时,猎到的野味。
思来想去,谢秋白都觉得兑些票让江铭带回去,实在太不合算了。
本来谢秋白觉得自家有存款,他每月还有工资入账,够两人日常花用了。
可突然到来的崽崽,让谢秋白一下子有了捉襟见肘的赶脚,养孩子可是很费钱的。
如今陈舒瑶怀孕,需要补充营养,这里条件有限,他也只能尽力保证每天让她喝些牛奶、羊奶,补充一下钙质。
至于每天吃肉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是个神枪手,也不可能不工作,天天钻进山林去。
又考虑到马上就要冬天了,冰天雪地吃不到绿叶菜,他又找人做了几个木格架子。可以放在屋里,撒上种子,冬天的时候,应该能吃上一顿新鲜蔬菜。
江铭已经被谢秋白这几天的各种操作震惊麻木了,所以看到谢秋白提了腊肉回来,又以为是给他姐弄的吃的。
现在他姐每天的伙食老好了,天天都能吃到鸡蛋牛奶,谁能想到城市里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奶票,他姐在这穷乡僻壤的,不用奶票,天天也能喝到新鲜的奶呢。
“姐夫,我姐就算怀孕,也吃不了这么多肉吧?”江铭机灵的上前帮忙,忍不住提醒。
谢秋白一边把肉挂到房梁上,一边说:“这是给你带回去的,本来是想的今年过年去沪市看望一下岳父岳母、姑姑姑父,现在你姐怀孕了,不适合长途颠簸,我们这也没什么可让你带的,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你带回去,让长辈们好歹吃个新鲜。”
“……”江铭张大嘴,看着挂在横梁上的一排肉,有野猪肉,也有兔肉,猎到的野鸡给他姐煮汤吃了。
“我万一要是把肉弄丢了怎么办?”
这肉怎么也有二三十斤了,都让他背着,江铭觉得这个任务很艰巨啊。
“怎么丢的,你就怎么补上,反正你拿回去的有这么多肉就行。”谢秋白不在意的说。
“啊?!”那他才不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咧。
只是还不等说出拒绝的话,谢秋白就道,“来,我教教你曲子该怎么弹。”
江铭眼睛一亮,嘴快过脑子的响亮应下:“好的呢。”
至于刚才说的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存在的,他一定会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这些肉的,保准一两不少的带到。
一旁的陈舒瑶忍不住笑,江铭看到了,立马义正言辞的道,“姐,我不在的日子里,我姐夫可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可不能亏待了我姐夫。唉,要是我在这多好,端个茶递个水的,好歹能有个照应。”
“行了,”谢秋白拍了下江铭的头,没好气的笑,“不然你就别走了,留下支援建设。”
“哎,这哪行,我上有八十的奶奶,等着我回去承欢膝下,下有未出世的孩子,等着我回去找对象生呢,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谢秋白摇摇头,洗了手后,拿过吉他想教江铭,结果这小子连谱都不认识。
这还教什么教,拿着歌词唱两嗓子得了,偏这家伙还非要学,可把谢秋白折腾的够呛。
结果到他走,也没学明白。
在谢秋白准备江铭带走礼物的时候,保卫处也告诉了他调查结果,那天闹那么大的阵仗,背后竟然是沉默寡言的艾国民搞出来的。
胡振英跑来帮他道歉,倒jsg是没有帮忙求情,最后艾国民是怎么个处罚,要看移交到派出所那边的处置。
罗玉成出院回来,却是丢人丢大发了,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惨样,还传遍了他和周正梅钻小树林的事。
这种事闹到台面上,影响不太好,本来上边领导要找他谈话的,他早一步宣布,他要和周正梅结婚了。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女生集体宿舍里,陈金莲摔摔打打的,看到周正梅进屋,立刻尖着嗓子道,“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大白天和男人钻小树林,真是不要脸,别是和别的野男人一起脏了身子,这才急着找下家……”
陈金莲的话还没有说完,向来话不多的周正梅,把脸盆一扔,红着眼就冲了过来,两人迅速的扭打到了一起。
大家都没想到素来文静的周正梅,这么威猛,都手忙脚乱上前的拉架。
胡振英骂陈金莲,“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同学,为了一个男人,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金莲本就不是周正梅的对手,边上又有胡振英拉偏架,很快她就没了丝毫招架之力,成了周正梅对她的单方面殴打。
打着打着,周正梅突然大哭了起来,同宿舍的看她哭的凄惨,也都纷纷骂陈金莲嘴上不积德。
大家都知道她们俩都喜欢罗玉成,现在周正梅和罗玉成要结婚了,陈金莲心里不乐意,也不该污蔑周正梅。
在女宿舍的闹剧上演时,郑多海终于找上了谢秋白,跟他一块来的还有罗玉成。
谢秋白挑眉,“稀客啊。”
“咳,”郑多海打圆场道,“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现在罗玉成就要结婚了,更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了。我们俩来是来和你谈合作的事的。”
“说说看。”
“你说那个冰酒方子,要是真的能成,就给你三百块钱,怎么样?”
谢秋白当然不答应,立刻讲价道,“至少也要一千块钱才行吧,要是没我,你们连怎么做都不知道。”
郑多海不应,两人经过一番扯皮,最后决定先给谢秋白三百块钱,等酒真的成了,就给他剩下的五百块钱。
这个谢秋白还真不担心冰酒酿不成,葡萄酒他也曾酿过,冰酒最特别的地方,也就是水果采集的时间更特别罢了。
而郑多海和罗玉成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他们想做,肯定也会找这方便的专业人才了解。
他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在钱面前,他也懒得计较罗玉成到底什么心思了。
商定后,三人还立了字据为证。
然后,谢秋白带着自己准备的做果酱的研究报告,和郑多海罗玉成一起去找指导员。
指导员没想到会看到这三人结伴而来,说起来也是巧,这三人来时,上边都是打过招呼的。
与郑多海和罗玉成两人的让他们来之后,和其他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同,谢秋白的就是不能他离开这个团场了,这不管不顾、任由其自生自灭的态度,以及他的名字,明显是被放弃了。
而谢秋白刚来团场那样子,也确实是不成器,烂泥扶不上墙,可自从他结婚后,整个人仿佛换了一个人
一下子积极上进起来,搁以前看到有人的拖拉机坏了,他哪里会帮助人啊,喊他帮忙都未必会帮,不上前冷嘲热讽几句都是好的了。
团场也确实是缺维修员,指导员也想着好歹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才亲自上门探探这小子的品性。
没想到他进了市里,没学习多久,好家伙,竟然就搭上了个八级钳工,当时机械厂问他的情况,她虽然心里惊奇,可到底还是拒绝了把他调走的事。
不曾想,现在他竟然又和沪市来的这两位,看起来关系挺好的样子,可十一前不是刚刚打过架的?
指导员真心觉得,这小子是真能折腾事啊。
这才多久,因他而掀起的巡查,还在全国如火如荼的进行呢。
他就又和自己打的乌鸡白眼的情敌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好朋友一样的结伴跑她这里来了。
他们是小孩打架,转眼就忘,他们两方的家长得知后,大受震动,估计现在还在那斗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