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祖低下头，自己也觉得羞耻，捂着脸没说话。
“你爸妈知道吗？你家里不止你一个吧？”
“不知道。”李耀祖吞吞口水，“三个，还有两个姐姐，也、也都没有读书了。”
“上个月，我妈说我大姐又、又生了个娃，家里的钱，要给孩子打个小金锁，让我这两个月好好跟着老板干，就支援不了我……”
可他偏偏又没在包子铺干下去，手头上没钱，爸妈也抽不出多余的钱。晚上没睡觉在附近晃悠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大哥在路边偷人家的电瓶，他凑了上去……
然后就入伙了。
都是晚上三四点，大伙儿睡得正熟的时候才四处寻摸。
他偷来的电瓶，都是交给那个大哥，大哥一个电瓶抽点钱，剩下的再给他。
省着点用，倒也够了。
陈立冬皱着眉头听完：“你知道那个大哥在哪吗？”
李耀祖小心地看他的脸色，小幅度摇头：“都是他来找我。”
陈立冬轻轻敲了敲膝盖，又看了眼面前这格外猥琐的男生。
他的很多行为自己不理解，而且在陈立冬看来，面前的人起码有父母有姐妹，家里还能支援他一下。
单从他的名字，就知道他已经很幸运了。
没有人再说话。
李耀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似要飞出来一般。
他本不该害怕这个还穿着校服的学生。
可他好凶。打人也好疼。
气氛凝重起来。
系统小声说：〖时间不早了，不把他送进警察局吗？〗
李耀祖咽下大口口水，捏着拳头，沙哑着声音说：“我、我可以走了吗？”
“你去自首吧。”
陈立冬在他说完，接了一句，“警察局就四百多米，很近。”
李耀祖猛地抬头瞪大眼，辩驳：“你不是说我老实交代……”
“我有承诺过你吗？”陈立冬面无表情。
李耀祖下意识想跑，但腿软，心也慌慌的，他不想去派出所，丢脸。但身体好像控制不住，好似没跑两步，就被人大力掼到地上。
他听到头上，那人说：
“这会儿，还没到12点。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身份证上，你明天成年是吧？”
“未成年+主动自首，你的涉案金额又只有两三千块，如果你再老老实实供出自己的同伙，警方会宽容处理的。”
“但如果你成年后，再被人抓住送进去，量刑就完全不同了，懂吗？”
--
江汉区怀民街派出所，这天深夜，迎来了一个主动自首的未成年犯人。
警察三两句话，就询问出事情的经过，记录后在心里赞叹了那个学生，又转头问李耀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你还未成年，得跟监护人说一声。”
“哦，13872****，”李耀祖抿着嘴爆出号码，小声问，“警察叔叔，我这个会被判多久？”
“知道害怕了？”警察看他不停缠绕在一起绕啊绕的双手，“看法院怎么说吧。”
“不过你未满十八岁，又有自首情节，会从轻处理的。现在，你把你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你们都在哪交易的电瓶，对方住在哪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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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确认李耀祖不是进去晃一圈又出来故意忽悠他，陈立冬才转头往回走。
走到一半，他生气：“这个点没公交了。”
系统小心翼翼：〖打车？〗
路边停着一辆又一辆，写着【空车】的出租车。
“你出钱吗？”陈立冬又将手里只剩一点热气的饭团咬了一口，这是他在食堂问阿姨多打了饭，自己用塑料袋团吧团吧包起来的。
只有米饭的饭团，晚上饿的时候吃几口，顶饿。
他实在太怕饿了。
系统不出声，喏喏：〖没有这个权限。〗
〖三百块钱到账了，是择日领取还是累积起来，一次性领取？〗
“可以累积？”
陈立冬好奇，“累积到万千块，就是中大奖了吧？”
〖是的。不过你准备怎么回学校？〗
刚过了十二点。
从这儿回一中，也有8.3公里的路。
系统还是很担心这个幼崽的。
陈立冬啃着饭团，紧皱的眉头一亮，从口袋里掏出2个硬币，捏着向一旁的某森便利店跑过去，跟便利店的小姐姐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困境，最后提出：
“可以帮我在门口扫一辆共享单车吗？这个2块钱给你，应该可以骑半小时。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半小时后可以自动锁车。”
他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不可以他就再问问其他人。
便利店的小姐姐愣住两秒，又笑着点头：“可以啊。”
---
〖前面路口右转！〗
只有路灯照亮的柏油路上，陈立冬疯狂蹬着自行车，夜风灌进他穿的整齐的校服里，吹起鼓囊囊一大片，吹拂走他一身的热意。
〖还有2KM，快了快了！〗
系统扇着自己的翅膀，努力跟上少年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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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冬吐出一口浊气，稍微停歇三秒，又深吸一大口气，站起来疯狂蹬着自行车，火星子都冒了出来！
好在这半夜，路上不仅车少，连人也没几个，他才敢拼了老命。
〖坚持住！〗
“坚持住！”
“坚持住斯礼！”
“呜呜呜——”
警笛声由远至近，俨然超速。
警车后排，一个年长的警官用手捂着身侧年轻警官的左下腹部，手心里黏糊糊的一大团。
倚靠在他肩膀上的年轻警官，苍白干裂着唇，眼神里还带着笑意：“詹哥，没事的。”
“医院马上就到了。救护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嗯。”
周斯礼眯着眼睛，偶然间从窗外，看到一抹蓝白色的影子，像是风一般，一下子飘远，不见。
--
——“吱嘎！”
警车一个甩尾，猛然停在江城中心医院门口，早已等待的医生护士和担架已经到位。
“让一让让一让。”
几个训练有素的护士搀扶起警车后排失血过多的周斯礼，将人抬起放到担架上，四个护士推着担架，快跑着送进急救室。
“抢救室”红灯亮起。
两个警官靠着墙站在外面等候，咬着唇，鼓着腮帮子，神情担忧。
--
——“吱！”
陈立冬一个漂亮甩尾，将小蓝车猛猛停靠在学校西门口。
他吐出一口浊气，不停地大喘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将车子推到指定的停放地点，再手动将自行车关锁。
他问系统：“骑了多久？”
〖35分钟。〗
已经超时了。
如果那位便利店小姐姐真的30分钟准时关锁，以他的骑行速度，一定摔得不轻。
陈立冬轻轻拍了拍自行车，嘴角露出笑意，想着有机会，一定跟那位便利店小姐姐道个谢。
他又照着老路翻过学校围墙，猫着腰偷偷摸摸上楼。
不过即将往床上倒的那一瞬间，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这个点了，去洗浴室得经过好几个宿舍，夜里水龙头出水的声音也很是响亮……
——算了，臭点就臭点吧，明天中午再抽空把床单被子全洗了晒了。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只庆幸自己在夜风里的骑行，让他在网咖里熏入味的烟味，散了个一干二净。
系统蹲在一侧，就看见这幼崽上一秒倒下，下一秒就冒出沉沉的“呼噜”声。
它挠挠自己的下巴，安静地飘到一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