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雨水过后的夏天,屋里变得潮湿闷热。正是饭点时候,不少人捧着饭碗到楼下院子里乘凉。2幢102那户人家甚至把电视搬出来,满院子人顿时抢占视野最佳的位置。

    许东昇和欧焕强两人穿着白色背心加短裤,脚挂人字拖同坐一棵树下。

    许冠宁在前面空地看人玩跳皮筋,嘴巴里的饭嚼干净了跑回许东昇旁边捧起饭碗再扒拉一口。

    许东昇趁她扒饭的时候安慰道:“等你吃多点饭,长到和那些姐姐一样高就可以一起玩了。”这小孩自己没得玩,参与感却比任何人都强。

    “海丽姐姐答应让我撑皮筋。”许冠宁三两下扫荡干净不锈钢碗里的饭菜,放下碗勺扭头就跑走。

    这时秦家父子俩拎着打包盒穿过院门,许东昇在空气里嗅了嗅,乐道:“街尾麦记湿炒牛河。”

    秦文凯拽拽工装裤坐他旁边,打开饭盒露出里面的牛肉炒河粉,称赞道:“你这鼻子比警犬还灵呀,居然连湿炒干炒都能分辨出来。”

    许东昇促狭道:“哈哈哈,全赖你家劭烨爱吃湿炒牛河,每次经过麦记都要念一句。”

    秦劭烨正和两根筷子较劲,猝不及防被点名。筷子差点从指间溜走,连忙抓紧后咧开嘴憨笑两声。

    “啧啧。”欧焕强眼神迷离,摇头感叹:“一个天天蹭丈母娘家饭菜,一个不是吃食堂就是下馆子。那俩不愧是好姐妹,让你们有家有口却过得还不如个单身汉。”

    秦文凯夹一大筷子河粉塞嘴里,含糊道:“忙总比闲着挑我刺好,要不然休个假也没得安逸。”

    许东昇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触及到大舅哥萎靡的脸色,愣愣道:“哥,你怎么了?”

    欧焕强的后背越发佝偻,长叹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想起你嫂子即将放暑假。”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许东昇干笑两声,突然动动鼻子呢喃:“谁家煲鸡汤?”

    秦文凯抢答:“我知道。”

    “你厉害呀,还能闻出方位?”许东昇和欧焕强诧异地看向他。

    秦文凯收起饭盒,看着前方说:“喏,占士陈家煲的鸡汤。”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占士陈正捧着冒热气的柑黄色搪瓷盆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聚集不少人,范玉娇同在院子里乘凉,见状好奇道:“老陈,大晚上捧着鸡汤哪去?”

    旁人打趣道:“该不会是送我们喝吧,哈哈哈!”

    “哎哟,这鸡汤闻着香死个人!”

    占士陈宝贝似的把搪瓷盆再抬高几分,高傲道:“想喝鸡汤自家煲去。”

    他明显是有送汤的对象,这下更是引起众人的好奇。若有似无的视线黏上占士陈背影,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停在徐芳芳面前。

    未经世事的少女实在招架不住那些直白的目光,徐芳芳放下书局促地问道:“陈伯伯,你是有什么事吗?”

    旁边的徐志强本来躺在摇椅上快要睡着,听到声音睁开眼看着占士陈:“老陈,你这是...摆什么龙门阵?”

    “前段时间吵着你家芳芳休息,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占士陈把搪瓷盆放花基边上,笑盈盈道:“那只黑鸡刚好养足日子,特意熬了鸡汤给你。本来是让你杰聪哥送过来的,可是他刚好有事就我替他来了。”

    “哟!大家快看看,天上的月亮是不是快要掉下来了?”范玉娇眯眼瞧着占士陈,嘲讽道:“真是稀罕,铁公鸡也有拔毛的一天。”

    有人凑热闹:“老陈,让你家聪哥哥给我也送一碗呀!”

    “哈哈哈!你一边凉快去,说话像个太监。”

    徐芳芳快被恶心哭了,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说:“我不喝,你拿回去。”

    徐志强眉头紧皱,冷着脸开口:“我家芳芳平时大门不出,你说话注意点!”

    “哎哟,误会!”

    占士陈一拍大腿,讪讪解释道:“看我这嘴巴几十年都不中用!大家都是老邻居,在这院子里不就是亲如一家嘛。他们小辈平时喊声哥哥姐姐什么的,我也就听习惯了说顺嘴。对不起啊芳芳,是陈伯伯说错话了。”

    占士陈快退休的年纪,却在低声下气给小辈道歉。

    徐志强看着于心不忍,缓缓语气道:“你的好意心领了,汤拿回去吧。”

    占士陈笑得慈眉善目,揭开搪瓷盆盖子热情地说:“既然拿出来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汤里加了花旗参,补气养阴呐!”

    许东昇忍不住低声问:“占士陈今天很反常啊,他送汤是想干什么?”

    秦文凯一副看戏的口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俩不是电视台的,有所不知。”欧焕强故意卖了个关子,冷眼看着不远处的热闹做了个脱裤子的动作,低语道:“听说徐主任快要除‘副’,还会兼管人事调动。”

    秦文凯叹道:“他都快退休了还想着升官发财?”

    “陈杰聪又丢了工作吧。”

    “吓!”背后突然冒出一句话吓得三人同时回头。

    “占士陈这次是把老脸豁出去也要给儿子谋份工作。”

    胡春兰不知道站在他们后面多久,摇着大葵扇说:“柿子专挑软的捏,他索性就从芳芳那下功夫。”

    三人还在沉默中,电视那边突然传来声音:“噔噔噔~正茂眼镜行敬请各位对时,现在......”

    一直充当柱子的许冠宁听到熟悉的前奏,兴奋地嚷道:“是我妈妈!”

    范玉娇笑道:“嘘嘘,我们知道是你妈妈。”

    “各位观众,欢迎收看《晚间时事追踪》,我是欧焕莲。”

    “我是何祥。”

    镜头切回欧焕莲沉着冷静的面容,她接着说:“近日,我县警方破获一宗乌鸡诈骗案。乌鸡是如何成为诈骗工具的呢?”

    何祥:“受骗金额又是为何高达7万元之多?小小乌鸡身价倍涨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欧焕莲:“详细内容请看现场记者冯开云带回来的报道。”

    院子里霎时闹腾起来:“乌鸡诈骗案?!”

    “7万元!!!”

    “这鸡是吃金子长大的?!”

    电视机里的冯开云一手举着片叶子,一手拿麦克风:“各位观众,我手上这片冬青叶正是本案的关键。犯罪嫌疑人赖某利用冬青叶将白凤乌鸡的羽毛染成黑色,冒充黑风乌鸡骗取受害人钱财。”

    “黑凤乌鸡是什么东西?到底卖得有多贵?”

    “你们声音小点,让我听清开云说的什么!”

    “黑凤乌鸡目前没有普及养殖,是天然黑色药用滋补珍禽。赖某通过市场摸索寻得养殖户张某长期提供白凤乌鸡,用古法榨取冬青叶桨汁给鸡毛上色。然后化名赖恩大师开坛讲经,散播黑凤乌鸡包治百病的谣言取得信徒的信任。”

    “赖恩大师!!!”听到这里有人坐不住了,哆嗦着嘴:“县里有几个赖恩大师,是...我们认识的那个?”

    许东昇指着电视机上的犯罪嫌疑人,诧异地问:“你们认识这个骗子?”

    “何止我们认识,你丈母娘也买过他的鸡!”

    欧焕强不可置信道:“妈,你也上当被人骗了?!”

    “我就买过一只鸡,没花多少钱!”胡春兰硬撑着脸面开口,反正除了赖恩没人知道她花了多少钱买鸡,现在肯定不愿意承认被人当冤大头宰。

    “天杀的赖恩,我在他那花了500块买鸡啊!”

    “他说我有佛缘,899可以买两只!”

    有人抹泪大喊:“不知道那些鸡有没有毒呢,都怪占士陈家的,自己买了不算,还怂恿我们去买!”

    徐芳芳正吃得津津有味,听到这也慌了。含在嘴里的汤水不禁一口喷了出来:“噗!”

    徐志强骇然:“这个鸡汤是煮的赖恩那的鸡?”

    在场喝过鸡汤,吃过鸡肉的都不淡定了,全在摸摸身体找找有没有难受的感觉。

    有人幸灾乐祸道:“占士陈,你的汤不是大补,怕是大讣啊!”

    “呃...你放心吧,我自己也喝了。”占士陈现在恨不得原地消失,因为顾忌在场街坊硬是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力证道:“看,一点事也没有!”

    电视机里的赖恩也在大喊:“我家祖祖辈辈做染布的,用冬青叶做染料绝对不是害人!”

    “赖恩、赖恩、听着有点耳熟。”徐芳芳咂摸着嘴巴沉思,猛地一拍掌高声说:“赖恩不就是liar!”

    范玉娇失笑道:“你说绕口令呢,赖来赖去的。”

    徐芳芳急道:“liar是骗子的意思!”

    “原来赖恩是鸡肠1名?”

    “哗!这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你们这些人,他是骗子了!”

    “啧啧,赖恩还怪有文化的。”

    许东昇正忙着听八卦,许冠宁突然把一根鸡毛怼到他鼻子下,炫耀道:“爸爸,你看!我刚刚拔的鸡毛,漂亮吗?”

    “吁!一股鸡屎味!”许东昇嫌弃地往后仰,避开那根鸡毛问道:“你不是和人玩跳橡皮筋吗,怎么去拔鸡毛?”

    她又不是跳的那个,当树桩子还被人嫌矮。

    “我不想玩跳皮筋了,一点也不好玩。”许冠宁恹恹地抿唇,举起手里的鸡毛开心道:“范奶奶有把鹅毛扇,我也想要羽毛扇子。”

    “许冠宁,我也有鸡毛!”秦劭烨兴高踩烈地从西北角冲过来,张开双手努嘴道:“我有这么多,够不够做扇子?”

    “”哇!其他小朋友眼里充满崇拜。

    许冠宁探头去瞧,开心道:“走!我们去找范奶奶做扇子!”

    “等等!”秦劭烨把鸡毛一收,得意洋洋道:“这次是我赢了吧,该轮到我当霸王!”

    欧扬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许冠宁只有两根,你这里看着有好多根,是该到你做……”

    “我还有!”许冠宁怎么可能认输,立刻翻裤兜抓出灰黑色鸡毛,胜券在握般地咧开嘴:“我才是霸王!”

    “哈哈哈,让我来数数你们各有几根,”欧焕强这个不着调的还在那拱火:“打平手就只能是我们的大院二霸咯!”

    “呐,舅舅你一定要数清楚!”许冠宁话音刚落,两人摊开手掌,眼巴巴地等着欧焕强。

    有人看清他们手上的那撮鸡毛倒吸一口凉气,不愿相信地问道:“嘶!你们拔的哪只鸡?”

    秦劭烨拽紧手里的鸡毛,苦恼道:“鸡栏那里有点黑,我看不太清楚。”

    西北角的鸡栏就是采用陆婶判的建议,围成圈后把院子里的鸡鸭都放去那边散养。

    “哎哟!那鸡现在可不能有事,说不定能找赖恩赔钱,我得看看去。”

    邻居疾步往西北角走去,一会儿,漆黑的鸡栏里传来尖叫:“这哪是二霸,分明是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