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离京4
    石忠饱经风霜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易殊,眼中的嫌恶之色丝毫没有掩饰。

    易殊颔了颔首,心中暗自叹道,居然一来就要给下马威,久经沙场的人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他神色不变,拱手作谦虚状,道:“将军有何指示?”

    此时一只枯槁干瘦的手突然从旁边伸出,将易殊拉到身后。

    赵岩瘦削的身体挡在易殊身前,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遇事很沉着,他浑浊的双眼盯着石忠,不卑不亢地道:“将军,营外风沙糊眼,有什么到营中再商议也不迟。”

    安抚使虽然从官职上来说比不过总兵官,但赵岩到底也算是长辈,石忠也不好因这小事闹僵,便冷哼一声,率先向军营走去,梁文谨作为京官中的最高指挥,自然跟上与其并肩,而余下几人也很识趣地加快步伐跟上。

    赵岩拍了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人肩膀,道:“走吧孩子。”

    易殊将目光从地上的黄沙中抬起,面色平静地走上前搀扶起赵岩,道:“多谢使官相助。”

    从汴京到庆州这一路,虽然他顺手照顾了一下年迈的赵岩,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原本还以为他可能看不上自己,所以易殊并没有期待他会给自己解围。

    虽然易殊并不在意同行的京官喜不喜欢自己,不过就算不喜欢,他也会帮赵岩扎针治疗,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并没有期待对方作出什么回报。

    他很清楚自己本来在众人眼中是通敌世子的孽子,前往的地方又是如此有渊源,不受待见早就在意料之中。

    由于他没有事先了解同行京官的身份,所以他对赵岩的认识少之又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太后,一把年纪了还被贬到这个贫瘠之地。

    石忠望着前方广阔无垠的黄沙,终于迈开步子向唯一有人烟的营地走去,下了马车以后他也从颠簸中恢复了一些力气,便推开了易殊搀扶的手。

    两人沉默地走了两步,赵岩没忍住开口:“这里终究是石忠的地盘,你别得罪他。”

    易殊漫不经心地挽了挽袖子,道:“我一个小小监军,哪有什么地方可以得罪将军。”

    赵岩皱了皱眉头,脚下步子没停:“你知道我说什么,要是他骂当年什么叛国通敌之类的,你就假装没听见,不要同他争论。”

    面对对方的好心,易殊似乎有些无动于衷:“赵使官十年前应该也在京城吧,通敌之事朝廷并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哪怕所有人在心中认定这是事实。

    赵岩皱了皱眉,兹事体大,他并不想牵涉进去:“我一直为户部做事,战事之类我并不了解,当年的事更与我毫不相干。”

    说话间就已经走到军帐面前,赵岩没再继续说话,掀开帐子率先走了进去。

    易殊也垂下眼眸平静地走了进去。

    这个军帐虽然看起来比周围的都大了一些,但也是一样的破旧粗糙,像是陈年烂布推积在一起,根本不像是一个官至总兵官的人的军帐。

    原本以为朴素的只是外面,结果走进去以后,里面的布局同样简陋。

    一张丈八长的粗糙低矮桌案,上面布满各种陈年凹陷的划痕,侧面是两排简单的干草蒲团。

    现下大家都已经落座,石忠理所应当地坐在主位,左手边是贵宾的席位,自然端坐的着梁文谨。现下只余下了两个位子,一个在石忠的右手边。还有一个空位在梁文谨身侧。赵岩是安抚使,论身份地位该坐石忠右手边,所以梁文谨身侧的位置自然而然地轮到了易殊。

    初次见面,自然是先进行接风宴。

    只是庆州地带偏僻,黄沙遍地,粮食小菜种不出来,更别提养牲口了。一切食物来源都要依赖于领边稍微没有那么干旱的其他州县。

    桌案上摆着一些简单朴素的菜肴,为数不多的肉食只是简单过了水,看起来就没什么味道。几盘水煮菜也是焉不拉几的,不知道是摘下来了几日。

    梁文谨不动声色地扫了两眼,便举起酒盏和石忠对酌闲聊,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赵岩经受马车颠簸,对一切都兴致缺缺。

    易殊倒是面不改色地夹了两筷子青菜。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紧绷着的面色终于放松了一些。

    石忠放下手中的杯子,两簇浓厚的眉毛扭作一团,语气难掩不快地道:“近来这一带并不太平。”自然不太平,如果两国相安无事的话,太后还派他们过来干什么。除了一方面是要打压他们以外,西夏近几年来的确又开始蠢蠢欲动。

    每年尤其到这个时候就按捺不住,毕竟冬天来了,大圌的粮食储备要比他们做得好得多,不派兵骚扰一下大圌就像闲不住一样。

    聊到正事,梁文谨也敛住笑意,正色道:“战争之事还得仰仗将军。”

    西夏人又不举兵进攻,只是时不时派小部队到边防骚扰一下,等石忠的军队前往追击,他们又已经跑的无影无踪。次数多了以后,军营的人被磨得很不耐烦,又不敢贸然松懈。

    梁文谨话是这样说,石忠也不可能真的全凭自己做主。他的副将仔细将前几次的冲突和形势一一剖析在众人面前,其他几个京官也面色凝重地商讨部署。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了,易殊将目光从手中破旧的瓷碗中抬起,却见众人皆望向自己。

    梁文谨伸手扣在木桌,清脆的声音从上面传出,他慢条斯理地道:“易监军,将军在问你的意思呢。”

    易殊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望向石忠:“私以为,小打小闹还是不予理会为好。”

    石忠脸上的玩味的笑容止住了,然后他语气嘲讽地道:“西夏蛮夷如此挑衅大圌,小子居然甘受其辱。”

    他如鹰一般狠厉的目光在易殊脸上来回游走,最终吐出一句:“西夏是你的主子,你自然向着他。”

    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能抬上台面来讲。

    梁文谨作为这里石忠之外官职最高的,自然不想在第一次会面就起争端,他连忙按住石忠准备抬起来指人的手,一边道:“将军喝高了。”一边眼神示意易殊息事宁人。

    不过易殊既没有激怒,也不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定定地望向石忠:“若是非得提及主人这样的说法,那世上当得起这个称谓的,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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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太子殿下一个人,石将军这是何意?是说殿下……”

    石忠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自然不在乎军队士兵的安危,毕竟你身上流着叛国者肮脏的血,你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他出卖石家军后,你可知西夏屠戮了多少百姓和士兵?你也有脸出现在庆州。”

    酒意上头,石忠说话愈发不计后果。

    赵岩原先劝易殊不要计较,现下也看不过去了。他道:“石将军这话说得不对了。易监军才是最该到庆州来的。原先拨下来的军饷被层层克扣下来,最后到士兵手下已经不足原来的十之一二,是太子殿下上书此事,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甚至还涨了军饷。而谁人不知这其中有殿下身边的易家孩子不少小功劳。”

    石忠冷漠地道:“这本来就是他欠石家军的……”

    易殊轻笑一声,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他起身道:“既然今日不再商讨如何应对西夏军队之事,那在下就先告退了。”话甫一说完,他便不再看众人脸色,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去。

    身后传来碗盏着地的破碎声响,易殊脚步未停,掀开帐子出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说不通的人讲理本来就是白费功夫。

    易殊瞥了一眼已经彻底落下的夕阳,侧身回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帐篷。

    这是知道京官要来以后军队特意腾出来的几顶帐篷。

    里面环境逼仄,看着压抑不已,只有一张很小的木床,旁边摆放着一个小桌案和蒲团。桌子上摆着粗糙的纸笔。身为负责传递朝廷和军队的消息的监军,到达军营这等小事自然也要汇报。

    桌案上的油灯下昏暗不已,他拿起毛笔不疾不徐地汇报着军中情况。

    字刚写完两行,帐子突然被掀开,账外凌冽的风趁机张牙舞爪地闯了进来,易殊眼疾手快地按住差点被吹飞的纸,然后才向门口看去。

    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穿着朴素的士兵,看上去年纪不大。

    易殊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将纸重新铺平,随口问道:“何事?”

    小士兵怯生生地靠近,往桌上放下一碗粗粝的粟米,旁边还放着一小半灰白色的饼。

    东西放好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答:“是赵大人派我来照顾监军大人的,他说宴上公子没动过筷子,让我找一些东西给您。”

    易殊嗯了一声没再开口,继续行笔。

    小士兵也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手下的笔顿住,易殊问道:“还有何事?”

    小士兵语气有些欣喜:“将军说从此以后我就在公子身边照顾公子。”

    易殊这才又将目光抬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士兵感受到易殊的目光,抬起头来:“他们都叫我单边耳,因为……我只有一只耳朵。”

    易殊皱着眉抬起头,少年年纪很小,不过十七八岁,右耳却没有耳朵,留下狰狞的伤口。他别开目光:“我没问他们叫你什么,我是问你的名字。”

    年轻的小士兵欣喜地睁大的眼睛,道:“名字?以前父母叫我孙福,福气的福。”

    沉默了片刻,易殊认真地道:“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