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楚霸天第一次被沈祁韩当众维护了。
尽管这点事他自己就可以摆平，但还是不妨碍他心情愉悦。
别人都一脸诧异，只有他，一副习以为常的轻松笑脸。
宴笙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得意。
刚刚动手时的冷酷高手范儿，就像一个假象。
曾梁脸憋得青紫，结结巴巴道：“沈祁韩，你、你别太过分了……就算是我不对，我也已经被你的保镖打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一开始可是他、他先动手的。”
“我只是提醒你，赶紧把这么一个惹事精送走。好啊，既然你这么包庇他，那随你好了。他要是再在外面给你惹麻烦，你可别后悔。”
说完不等沈祁韩开口，他赶紧溜了。
苏玥晞啐了一口，“胆小鬼。”
明明就是怕沈祁韩跟他秋后算账，还非要猪鼻子里插大葱——装相。
“你可真是不让我省心啊。”苏玥晞瞪了宴笙一眼，把人拎到一边教育去了。
沈祁韩也带着楚霸天走了。
一路上，楚霸天都在等着沈祁韩开口说话。
在他的预料中，他或许会询问自己事情始末，或许会告诫自己以后不要这么冲动。
但是等了半天，沈祁韩都没有开口的迹象。
楚霸天先忍不住了，出声道：“少爷，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这略带犹豫的语气，略显沉闷和自责，被楚霸天拿捏得刚刚好。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沈祁韩脚步顿下，回身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楚霸天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七上八下。
刚才那点得意，散了个一干二净。
沈祁韩叹了口气，“算了，你没事就行。”
听他这么说，楚霸天心里更难受了。
“少爷，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楚霸天并不是一个容易低头认错的人，就算被自己的亲爹拿着棍棒教育，也是昂着头不肯服软的时候居多。
连他自己都很诧异，他能认错认得这么干脆。
虽然他不后悔，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给沈祁韩招来了麻烦。
一个雇主怎么会喜欢给自己惹事的下属。
如果沈祁韩不喜欢的话，他愿意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
反正暗地里报复回去的办法有很多，他没必要直接硬碰硬。
要是因为这个触怒了少爷，那就得不偿失了。
楚霸天捏着沈祁韩的袖子，忍不住越说越多：“其实我很高兴，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管过我。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就更是形单影只。”
“遇见少爷之后，少爷三番两次地照顾我、护着我，让我很开心。虽然我们是主仆，但少爷好像不仅仅是把我当作护卫。我也……没把少爷仅仅当成主子。”
“方才，的确是我太冲动了。但那也是因为……那人出言不逊，先对少爷不尊重的。我本来没打算惹事，只是一时之间没忍住……”
“少爷要怎么罚我，我都认。要我去赔礼道歉，我也可以。只要少爷你别……”
“别生我气……”尾音渐渐消弭在空气中，带着卑微的恳求。
沈祁韩忍不住诧异：“……你就这么怕我生你的气？”
楚霸天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一双可怜的凤眸，委屈巴巴地看着沈祁韩。
比什么话都好使。
沈祁韩：“……”
“好了，我没生气。”他忍不住放低声音劝哄，“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点事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麻烦。”
他刚刚沉默，确实是突然有点不知道拿楚霸天怎么办才好。
事情的经过，就算不问，他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动手打人不是沈祁韩的处事风格，但是他能理解，在江湖上漂泊着长大的楚霸天为什么这么行事。
他不想太过束缚楚霸天的个性，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
他是喜欢息事宁人，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但是楚霸天和他不一样。
一味地劝他忍，以他的性格或许会憋屈不已。
而且万一真的在外面受欺负了怎么办，也不能不还手吧。
所以沈祁韩想来想去只是说了一句：“算了，你没事就行”。
张扬就张扬、闹就闹吧，沈家也不是不能给他托底。
“只要你不持强凌弱，仗着武艺为非作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真的？”楚霸天有些将信将疑。
“嗯，”沈祁韩轻点了点头，“曾梁喜欢仗势欺人，之前欺负同学就被我抓到过，他被你揍了也是咎由自取。曾家财力比不上沈家，他爸爸还想搭着沈家这艘大船跟着喝汤，就不会跟我们翻脸，所以该害怕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我之前不过是懒得搭理他，没想到反倒被他小看了，还想让我处置你。幸好他没给你气受，不然的话，就算让他爸压着他，我也要让他给你赔礼道……”
沈祁韩没能说下去，因为楚霸天的眼睛亮得吓人。
胸腔充盈的情绪，好似一根巨大的棉花糖。
蓬松、柔软，带着丝甘甜。
之前那番话，确实是楚霸天故意在卖惨。
但是有一句话他没说谎——从来，没有人像沈祁韩这样，明明白白地展现出对他的偏袒，愿意事事给他兜底。
哪怕是他的父母、师父，也没有给过他这样的安全感。
他一直被放养居多，学了本领就自己出去闯，出了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他那个严厉的父亲若是还在世，他还要担心他反过来怪他惹是生非，说不得还要代替自己主动给他讨厌的人赔礼道歉。
沈祁韩明明性格温吞，看着就与世无争。
却愿意纵容他，不嫌他给自己惹麻烦。格外在乎他的感受，不愿委屈他一丝一毫。
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身份哪能跟什么富家公子比。处置他才是平息一切最简单的方式，但沈祁韩没有这么做。
在他心里，他楚霸天好像才是重于一切的那个。
谁能拒绝明目张胆的偏爱？
即使楚霸天早已学会独立，从不认为自己需要任何人给他遮风挡雨，但能遇见这样一个人，他还是觉得幸运。
他是真的觉得，沈祁韩懂他。
“少爷这么说，我很开心。”楚霸天眼睫低垂，眸光柔和深邃。
“……”不知道为什么，沈祁韩有点不敢与他对视。
撇开头，耳根有点发烫。
“咳，走、走吧，要上课了。”沈祁韩强自镇定地转移话题。
待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沈祁韩带着楚霸天到门口跟朋友们汇合，准备出发。
“祁韩，我能坐你的车吗。”苏玥晞走过来，木着脸问。
她身后的车上，纪凡宇和彭淑慧正捂着嘴笑得一脸鸡贼。
他们算是沈祁韩和苏玥晞的共同朋友，初中就在一块儿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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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玥晞每次跟沈祁韩一起出去，都少不得带上这俩电灯泡避嫌。
这次也是，得知沈祁韩新买了一艘游艇准备去度假，他们立马响应，又叫了几个朋友，凑了七八个人。
但是却倒反天罡，将苏玥晞给赶下了车。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给沈祁韩制造机会。
沈祁韩自然清楚，微笑着答应了：“当然可以。”
他下了车，去帮苏玥晞搬行李箱。
“少爷，我来吧。”楚霸天莫名脸色有点臭，但该做的事还是没有落下。
苏玥晞正想拉开后门上车，却没想到楚霸天快她一步，抢先占据了后排的位置。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忍耐着去了副驾驶。
气呼呼地将门一关，苏玥晞还是没忍住对着沈祁韩发牢骚：“你那么多保镖呢，怎么现在成天就带着这一个。”
言语之中对楚霸天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楚霸天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沈祁韩笑笑：“龙亚还在休养，其他人我选了几个会游泳的，叫他们直接过去了。”
“说起来，小晞你不是不喜欢我总是带着一大票保镖吗？”
苏玥晞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道：“现在我倒觉得，还不如像以前那样。”
小马也有些怪楚霸天没眼色，多好的机会，竟然让苏小姐坐前面。
“嘿嘿，苏小姐，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少爷他有多高兴，早就吩咐我们一定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次啊，一定能让您宾至如归。”没办法，只能他机灵的小马想办法多给少爷加点分。
“咳咳，小马。”沈祁韩暗暗提醒了一声。
小马充耳不闻，“少爷他啊，就是太含蓄了，不会表达。但是男人嘛，像这样才踏实，才值得托付，苏小姐你说对不对。”
沈祁韩放弃了，扭头看窗外。
楚霸天锐利的眸子扎向小马的后脑勺。
这小马怎么回事，就算苏玥晞是少爷的未婚妻，他身为沈家的下人，何须对她这么谄媚。
岂不是让少爷平白矮她一头。
苏玥晞静了一会儿，主动挑起话题：“你今天，让我挺惊讶的。”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讨厌姓曾的了？”
沈祁韩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顿了一下道：“很奇怪吗？自己人跟外人发生冲突，我当然是护着自己人。”
苏玥晞讶异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说，我以为你永远都是事事以和为贵。”
沈祁韩笑了一下，“你是想说，我爱面子，就知道和稀泥吧。”
“……”苏玥晞囧了囧。
沈祁韩看着窗外，语气很淡然，“有些事我确实觉得没什么计较的必要……”
“但不包括这。”
楚霸天默默注视着他的侧脸，眼神柔和，唇角的笑意隐有欣慰。
苏玥晞没觉得他是单纯护着某个保镖，只觉得原来触及到他的原则问题，他也是个很有脾气的人。
“说起来，你也很让我意外。”沈祁韩话锋一转，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来的，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苏玥晞默默往座椅里缩了缩，没说话。
该怎么回答……
她只是突然觉得，她好像还没有真的完全了解这个人。
她想抛除掉一直以来的偏见，再好好看一看。
这种话，她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