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一定要平安回来。”
师尊的话回响在祝铃潋的耳畔。
今日的情形,她确实应该听三师兄的。
若跟何铭骁爆发冲突打起来,他们三个还真是毫无疑问,没有任何胜算。
更何况,无论何铭骁此人人品、名声如何,他毕竟是天元峰的弟子。
这些大宗门最看重颜面,最是一致对外,回头把他们碧山宗门万剑削平了,她就没有家了。师尊还不得把她耳朵揪掉。
客栈的房间里,祝铃潋无声叹了口气,捧着脸。
她心中是有委屈。可这股烦躁的委屈却不是为了她自己。
说出来可能有点怪异。这股委屈之情是为了天元峰。
天元峰,这个话本里写满了传奇故事的正道大宗门。每一次世间动荡之际,都会有前赴后继的天元峰弟子,扶大厦之将倾,救黎民于水火。
在祝铃潋的想象中,他们一个个风光霁月,修为高深。手持长剑,跟在宗主唐允持的身后。
话本里,唐宗主是一剑劈开无极雪山,斩灭异鬼的人杰,怎么今日一见,他门下的弟子如此不堪?
说起来,何铭骁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大恶事,或许一直以来,是她自己憧憬的太美好。
祝铃潋烦躁之中,决定去问下山次数最多,阅历最广的大师姐:“原来,大宗门的弟子都那么坏啊?”
楚玉磕着瓜子:“嗯?怎么坏?”
“可多了。”祝铃潋不吐不快,告状道,“破坏那么美的梅花、其他人还在旁边起哄。一点都不像话本里大宗门的做派。”
“我不知道他们坏不坏,不过我觉得他们都不太开心。”楚玉煞有其事地竖起食指,“压力太大。”
也是。何铭骁和什么唐师姐,听起来就不太对付。大宗门人多,估计明争暗斗更多,抢夺资源更狠。
也许没话本里写的那么光鲜亮丽。
“不像咱们小宗门,没忧愁没烦恼。只要吃好吃喝,打不过就跑。”
楚玉边磕着瓜子,边将瓜子壳摆成一个大大的八卦图,兴致勃勃拉着小师妹一起欣赏。
不得不说,大师姐摆的那叫一个生动形象。
祝铃潋从大师姐房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久坐不动的原因,猛然一阵头晕,心口发闷。
她心有感应般伸出手。
出现了!
好久不见的魔气。
魔气为什么会突然萦绕,明明离这个月的十五还有七日。
难道是谢辞出什么事了。
她想起来,在船上的后几天,他都有点蔫蔫的。他平时也很安静,非必要不与人交际,就像藏在黑暗里的影子。
但这种蔫蔫的状态似乎还包含某种身体不适。就像是生病了。
他一个大魔头能生什么病。都在山洞里待了五十多年了,那么阴凉的居住环境都能活得好好的。
魔气像黑蛇缠绕在手腕上,长久不散。
祝铃潋将手缩回到袖子里,蹑手蹑脚地朝着谢辞的房间走去。
问问他这魔气是怎么回事?
她可是个勤勤恳恳一心正道的修士,才不想被人发现跟魔有关系。
祝铃潋学着话本里润湿食指,捅破窗户。可惜一无所获。
谢辞的房间里熄着灯火,听起来也静悄悄的,甚至仿佛没有人居住。
晚上客栈里寂静得诡异。祝铃潋轻推门,竟然就无声地开了。她闪身进去。心中奇怪着,摸黑走了一段路,直到透过窗户的月光照着谢辞的肩背如雪,径直映入她眼帘。
浴桶往上蒸腾着白色的热气,将空气浸地格外湿热。魔一手撑着下巴,难得地像是在发呆;另一手搭在浴桶边,鼓起的小臂线条充满爆发力,宽大的肩膀与健硕的背部线条若隐若现,白洁如玉。
可就在他的背上,胸口处,赫然一道狰狞可怕的伤痕。仿若玉碎的裂痕。
*
浴桶中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只有头发上的水不断往下滴落,滑过脸颊,如山洞里滴答的水声。
明明是温度很高的热水,魔却能感觉到身子在变冷,一点点变冷。
胸腔里的东西“它”又开始叫嚣,阴魂不散地缠着他:“谢昱衡,这种冰冷的感觉,是不是又让你想起什么?”
“无极雪山。”
“万剑穿心。”
“死亡。无力。喘不上气的挣扎?”
“不过是八脚鱼妖的毒液而已。”谢辞漠然,“而且,我不叫谢昱衡。”
八脚鱼妖的毒液有些麻烦,那一夜沾染少许到他的肌肤,很快就狡猾地渗入经脉,需以热水浴散发出来。在船上没有热水浴的条件,才导致他这几天看起来不太健康,下船时脚步几乎有几分不稳。
这个说法却被它否认了。
“你别忘了,现在我就是你的心。八脚鱼妖的毒液只是让你的身体不舒服,”它说,“明明是上岸之后,你的心才开始难受。”
“让我猜猜。难道是因为小姑娘受委屈了,你在怜香惜玉?”
耳边闪过祝铃涟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谢辞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冷淡道:“她只是个还没长大,不懂事的小修士。”
在他眼里,小修士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朋友,全然算不得什么“香玉”。
若非突如其来的血契,两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那是因为终年不败的红梅?”它似乎在嘲讽,“就像你一样,过了五十年,依然不老不死。”
五十年。
五个少年。
孟朔、柳昭燃、唐允持、师秋瞳。
一个个在心中念了无数遍,却永远无法说出口的名字。
他们如今是什么模样。大概是正常的老去吧。
只有谢昱衡容颜不改,只有谢昱衡被留在五十年前。
手心中还藏着一朵上岸时接住的梅花。
魔合上手掌,闭眸沐着月光:“终年不败,不老不死。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时间只会让他自嘲,却不会让他难受。
“我明白了。”它再次开口,“是那个天元峰的弟子。”
这一次,魔的眼底终于划过一丝恼怒。
“恼了?伤心了?”它敏锐地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波动,于是愈加猖狂,“是不是没想到,这样的货色竟然也能成为天元峰的弟子?”
“天元峰,你再也无法踏入的地方。因为,你是魔。”
“做魔有什么不好?你当初只杀了他们三百人,远远不够。要我说,应该荡平整个宗门。”
热气蒸腾地越来越快,它的声音越来越高涨。只有谢辞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往下,仿佛回到那些不分昼夜的日子,仿佛沉入雪山底。
—就在这时,门被人悄然推开了。
血契的感应,让魔一瞬间反应过来是谁。
“它”的蛊惑被打断,很不高兴:“不懂事的小修士来干嘛?”
谢辞睁开眼,从浴桶中站起身来。
魔……魔怎么站起来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身后,偷溜进来的祝铃潋正为他背上可怖的伤痕感到惊讶,慌乱之中忙往旁边床上一爬,扯过被子蒙在身上。
蒙上之后,她就忍不住想敲自己脑袋,躲衣柜里、钻床底下也行啊。躲床上,这是什么天才想法。
耳边听到谢辞在窸窸窣窣地擦身子,她只好祈祷他洗完澡能出门一趟。可惜他没有,而且他很快点燃了一根蜡烛,朝着床边走来。
魔的脚步声很轻,祝铃潋就算屏气息声,也猜不到他走到哪了。她曲着身子,绞尽脑汁地想待会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么尴尬的事情。要不她现在就钻出来,伸出手臂大喊一声“惊喜”?
来不及了。
床垫猛然往下沉了几分。是魔过来了。他从容地坐在床上,向外拉了拉被子。
……祝铃潋憋着呼吸,将露在被子外的右脚往回无声挪了挪。
魔又拉了拉被子。
——睡觉乱扯被子不是美德。
祝铃潋一边疯狂吐槽,一边将又露在被子外的左脚悄悄往里缩了缩。
紧接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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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懒散地扯了扯被子。祝铃潋习惯性地伸手拉回被子,突然发现,这一次,露出来的是她的脑袋。
几乎是刹那间,她感觉到脑袋一凉。
躲……躲不掉了。
她挤出假笑,认命地仰起头,恰与魔四目相对:“晚上好啊,谢公子。”
谢辞眉梢微挑。
他睡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偏白的脖颈上,还挂着几滴细细的水珠。
屋内,静悄悄的,只偶尔有微风将床帷的轻纱慢慢扬起。
一切喧嚣的声音好像都戛然而止了。只剩下小修士爱笑的眼睛,她蜷缩在被子里,烛光照着她眼睛水润,脸颊微红,头发丝凌乱,微微喘着气。
他闻到一股清雅的茉莉花香。
师秋瞳曾经说过,有些女孩子下船后,会用茉莉花洗头发,既可使长发柔顺,又能去除海风的腥味。
花香淡淡的,离得远不明显,此刻则盈满口鼻。
温香软玉。四个字从他脑海中飘过。
祝铃潋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魔却突然伸出手,将手心一朵梅花轻柔地别在她的耳边。
越靠近她,那股茉莉花香的气味越在鼻尖加重。
魔不动声色:“小修士喝酒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祝铃潋仓促之中,连连点头。
“喝多了?”
“那怎么可能,我可是千杯不醉。”祝铃潋心虚中还不忘记信口开河地吹牛皮。
谢辞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那,怎么跑错到我的房间?”
他的头越来越低,高挺的鼻梁几乎要与祝铃潋的鼻尖碰上,她立刻弹跳般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我,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换了个地方,不晓得你认不认床,有没有水土不服营养不良。不过,如今看到你这么安好,健壮如牛,我就放心了哈哈。我走了,不用想我。反正明天又能见面了呢,哈哈真好,真好。”
她边语无伦次地说着,就要跨过谢辞的大腿,老天爷啊,赶快逃之夭夭吧。却被对方一把拉住,慌乱中坐到他的腿上。
“我,健壮如牛?”明明是她坐在魔的腿上,却能感觉到谢辞更像上位者。他的视线笼罩着她,胸脯起伏,“小修士看到了什么?”
“哎呀,就是一些小伤疤,”祝铃潋一本正经道,“不用不好意思,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勋章?”
玛德。祝铃潋突然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啊。
对一个正义的,斩妖除魔的修士来说,伤疤当然是勋章,是荣耀。
可是,谢辞是魔啊。
伤疤对他来说,应该是耻辱,是污点,是被修士伤过的痕迹。
现在装醉还来得及吗?
“啊,我记错了。”祝铃潋一摸脑门,“我想,我大概是喝多了。头好晕啊。”
“这样啊。”
谢辞理了理她的衣领,漫不经心道,“听说大量酒精进入血液里,很长时间不会消散。”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我尝一口你的血,猜一猜你今晚喝的是什么酒。”
他作势就要咬上祝铃潋的脖颈,吓得她立刻投降,迅速伸出手腕,还好上面还隐隐萦绕着黑魔气。赶快解释道:“呐,你看。这个东西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而且我的心口很闷。我想弄清楚是什么原因。总之而言——你不方便告诉我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呵呵。”
她呵呵完,空气中静了一刻。
谢辞慢悠悠地向后靠到床边,墨黑的头发垂散,他动了动手指,祝铃潋手腕上的黑魔气便立刻消失了。
他开口,淡淡道:“血契相连,双方的身体状况有时会共感。”
这样啊。所以是魔的心口难受,导致她的心口不舒服。也是,他的心口那么狰狞的疤痕,不难受才怪。
祝铃潋闻言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迫不及待跃跃欲试:“那你会觉得疼吗?”
她歪了歪头,长睫轻颤,头发丝在烛光下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
谢辞摇摇头:“小修士长得挺好看,怎么是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