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烦恼3
    众人皆去抢夺那妖力化成的阶梯。

    我是男子,自然喜欢这世上的女子,况且我还是花妖族的王子,自然在这“色”字上天然插着一把刀,原本应该成为这群好色之徒中的一份子,但是由于琴娘警醒我卸去了天然魅惑的影响力,再加上我是妖廷三品官,心中有些顾虑,心思放在楼下那一桩尚未了解的公案上,所以我倒不急着上楼去看美人儿,瞅瞅众人一番人仰马翻,正是个机会,便向着被晾在一边的那具的尸体走了过去。

    虽说在妖都里面死个人不算是什么大事,况且又是死在这种风月场所,即便报官了妖都影居很可能有一千种说法,但是人死在我面前,我倒是好奇她到底会是谁?

    结果刚走到那尸身旁边,还没来得及蹲下身揭开上面盖着的衣袍,楼上那桃芽芽已然盯上了我,只听她不慌不忙,一声叹息能把人的魂魄都给融化了:“唉,葱公子尊龙白玉之躯,如何非要沾染那残花败柳之晦气?没得凭空染上了尸毒瘴气?……如若公子是看见了我等女子之归宿,可怜我等花柳勾栏,何不移步上我月楼上来,由贱妾奉上一杯水酒,公子听听曲子解解乏,权当见识了一番青楼之美,就算有朝贱妾也落在烟尘之中,妾也瞑目了。由此情谊,勾栏之人自然会将公子美名私相传递,不枉公子莅临妖都影居一回了。”

    她的话说来十分动听,以妖都花魁的身份说出来又让人心情着实狠跳了两把,但我听得出来,她这话其实没有什么真心思请我喝酒,真实目的只有一个,阻止我去查看地上的尸体。所以这话既是邀请,却也是个威胁。

    妖都的法令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按照常理,一般这样的事情需要妖口的负责人,也就是妖都影居向妖都令报案,方为正道。我虽然是三品官,却没有最终的裁判权,所以即便是我去管了这件事,如果如同琴娘说的,楼上这个桃芽芽才是妖都影居的正主儿,她到时撤了诉状,向妖都令告我多管闲事,那我倒是真的就多管闲事了。

    略一犹豫,我站住了身,抬头淡淡看了一眼桃芽芽,笑道:“好呀,看与不看不要紧,在下就是好奇,姑娘在此情形下却能笙歌如常,难道姑娘是天上仙女降世不成?”

    说罢,我略一思忖,走到了那依旧悬在空中的、由文字凝结出来的台阶跟前。

    这台阶其实并没有什么奥秘在里面,上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台阶前方才那些拥来挤去的人们摔了半天,看看自己上不去,自然给我让开了一条通道。

    我瞅了瞅漂浮在空中的那一首长词,随口念道:

    “金铺玉堂尘不起,桓瑟长歌乐未央,青云何茕我心悲,风起绮落罗轻凉。难得沧浪荡回肠,翠翰桂酒忘垂光?”

    这既是我心中的疑问,也是一个反威胁。哼,对一个妖王世子来说,你的猫腻藏得住么?只要我愿意,一个小小的妖都令能奈我何?

    我随口念来,飘在空中的那些字随着我的小句一个个顺次从空中落下来,或与当中的字换了位置,落在我的脚下。与方才众人齐拥而上不同,此刻由我的小句召唤过来的字落在固定的位置之后,它们便有了极大的承载力,一个个地踩上去便如同踩在了木桩之上,撑着我一步步向着桃芽芽的窗口走了上去。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种方式能够上楼,我是猜的。

    但是桃芽芽脸上却很是惊讶。

    不光是她,楼底下地那一群人谁见过这种上楼方式?他们也一个个地呆立当地,惊讶地看着我上了楼。

    我上楼之前的那句话没说完,踏着文字刚刚上了楼,看着还在一脸懵逼地看着我的桃芽芽,我继续问出了没说完的话:“如果姑娘不能说清楚为什么有一个身子落在楼底下,把我的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地跳,我会去找妖都令,让他给我一个解释。”

    既然大家都喜欢威胁着说话,那就这么着吧。

    哈哈,桃芽芽脸上的神色要什么有什么。

    她既没有想到我能上了楼,站在她的面前,也没想到我能够站在她的面前,让我能够近距离欣赏她的绝世姿色,更没想到我会不为她的姿色所动,拿楼底下那个尸身威胁她,让她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下面的事却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我这边刚刚说完话,估计桃芽芽脑子里面还在想着怎么应付我,楼底下却有一个声音也念了几句七言,自院子里踏着飘在空中的字一步步走了上来。

    那人道:“阳春白雪策马良,纤罗高冠脍鲤鲂,金铺玉堂绮罗轻,女娥长歌协宫商。美舍今日酌桂酒,佳人感动舞赵倡。”

    来人正是那个顾清龙。

    我扭头去看桃芽芽,她脸上的颜色更好看了。大约是之前这手段拦住了这帮贵公子,让他们只能对着桃芽芽流口水而无法近水楼台先得月,此刻先是被我破了功,踩着文字给走了上来,然后又让姓顾的照猫画虎给走了上来,桃芽芽脸上既是原本的惊讶,又带了些恼怒,还有些不甘心、心烦的味道,最后又不敢表示出厌烦,不得不忍着……

    她的脸上快要开杂货铺了。

    但是眼睛一转,她淡淡笑道:“绝世妖王世子,顾家公子,两位今日赏光妖都影居新店开张的日子,妾这绣楼自然是蓬荜生辉了。美酒已经备好,两位一同随我去小酌两杯吧,妾当尽情侍奉,让两位极尽欢乐!”

    嗯,这大约是她们的常见招式了,哪里有一女同时侍奉两个男子的?这自然是挑逗我和姓顾地先来个两败俱伤了。

    我岂会上当?

    我伸了伸手,对姓顾的道:“顾公子先请!楼下我已经捡了个可人儿,我去拉她上来。四人一起小酌岂不乐事成双?”

    说罢,我走到窗前。对着楼下的琴娘招了招手。

    琴娘很是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冲她点了点头笑道:“佳人美酒赵倡舞,飞鸟栖枝欲宫商……”

    琴娘要接受我的邀请,自然也要同样从院子中踏字而来,是故我必须在空中重新拼出一首七言,她才能踏字而上楼来。却没想到我方念了两句,人群中有人走到琴娘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接过了我的前两句,续道:“女娥长歌声崔嵬,良绮难忘乐未央,何不随我游玉堂,桓瑟恣意来行觞?”

    这人声音……为何有些熟悉?

    他一边念着诗,一面瞅准了已经开始在他面前排兵布阵地文字,拉起琴娘的手,如若走在平地上一般沿着字体台阶走了上来!

    她一抬头,我当即呆住。这不是接亲使赵嫣然么?

    她怎么会来这里?

    赵嫣然身姿飒爽,着一身男装,看起来俊美异常,再加上她是武将,一身的杀气,竟然看上去全然不像个女人,却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除此之外,她身有功力,就连我也不知道她的深浅,她拉着琴娘,一步一步潇洒又轻松,完全不似在空中,说是如履平地那是一点也不夸张!

    楼下围观众人既惊讶,又艳羡空中的一对璧人,而只有我知道,赵嫣然其实是个魔女。

    “赵……公子?”我诧异地看着她,既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也不知道她竟然魔到了这个程度,能够毫无顾忌地来这种风月场所。……莫非,我所认识的并不是她的全部?

    我正不知所措呢,那边姓顾的已经不乐意了。他阴沉沉地怒道:“这种地方,怎么连无名之辈都能擅闯了?”只见他十指交错,扯动着金色妖力,瞬间就在双手之间连出一道金色的锁链。说着话,这锁链便向着赵嫣然甩了过去。

    赵嫣然可是接亲使!我顺手想去拿游龙,可是一摸,游龙却还放在贵宾座上,根本没在手里!

    “且慢!”

    口中叫着,手中使着妖力去拦截,可已经晚了,这锁链已经朝着身在空中的赵嫣然缠了过去!

    同时发力的不止姓顾的,还有他那两个小弟,姓羊的和那个叫做杜演的莽夫,一个甩开了扇子,一个仗着长剑从院子里面去拦截赵嫣然的后路。

    “小心!”我冲赵嫣然喊。

    赵嫣然却不紧不慢,却是干脆连文字台阶也不踩了,一手拉着琴娘,身形超乎寻常地柔软,翻飞着一步步踩在那几把在空中不断盘旋飞舞的扇子之上,然后一把乘空向着那迎面而去的金色锁链抓了过去!

    果然是武将。明知不能抓的东西也去抓。

    这东西是专去锁你的,必然触之即会缠身,怎么能去抓?

    赵嫣然的身形之快我是见识过的,那些扇子想要削他未必能削得着,杜演的剑再快在魔女面前也是白搭,但是这锁链却有些费事。

    果不其然,赵嫣然顺手去抓,那锁链迎风便长,一条锁链瞬间就伸出六条副锁链,盘旋着向赵嫣然兜头缠了上去。

    琴娘一看就不会武功,连闪避都不会,赵嫣然的动作被她拖累,这时闪避都已经晚了。

    可是猛人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依旧向着锁链的总和那一段抓了上去!

    一团红光猛然炸开,在赵嫣然的手与锁链之间。

    爆炸的冲击力和火焰如此耀眼,根本不能直视。

    锁链的伸张速度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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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不了红焰的冲击,直接炸了回来!

    然而锁链并不是飞向姓顾的,她的方向偏了一些,冲着桃芽芽飞了过去!

    这下不只是我,姓顾的也傻眼了,这东西虽然是他放出去的,但是他对于赵嫣然,那是志在必得,所以他根本也没想着弄什么防御出来,这会急着去抓锁链,却也未必能抓得住。

    看得出来,赵嫣然的红焰之力炸出来的冲力,完全比姓顾的使出来的力要大得多!

    但是姓顾的还是努力去抓了。

    毕竟桃芽芽是头牌,伤了可惜了。

    “收!”他一个法旨,硬生生要将锁链拉回。

    可是下一刻,锁链却不听他的,自桃芽芽的方向重又炸了回来,重又向着赵嫣然冲了回去!

    一时间,锁链上的灵性有些错乱,不知道它真正的敌人是谁了!

    链条上似乎有些绿色的痕迹。

    须臾之间,锁链倒卷而回,竟然缠向了它的主人!

    姓顾的似乎也发现了异常,想要进一步控制锁链。

    “急急如律令!收!”他再次发狠,又发了一道法旨。可这法旨发出去,没有控制住锁链,它的枝条反而瞬间又长长了数米!

    哗啦一声,他缠上了姓顾的!

    “嘿嘿,恶人自有恶人报!”

    我幸灾乐祸道。

    可是锁链并没有停下来,却是拉着姓顾的冲我缠了过来!

    我去。

    我拔腿就跑。身后是一串串妖力凝结出来的蔷薇花。

    这是我自然的反应,逃跑的时候这东西有利于缠住敌人。

    可是这锁链并不是生物,它是发了疯的妖物!

    它跑得比我快,后面拽着它的主人又缠上了我。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十有八九桃丫丫的反击对锁链加了什么,要不这锁链怎么会找上了我?但是想来想去我也不知道她加入了什么。莫非是自己的天然魅惑么?这东西怎么对锁链有影响的?

    当然,我没躲得过去。

    一片天旋地转当中,我终是被锁链缠到了左腿,翻滚着摔倒在地。

    眼前稍见清明的时候,却是露出一张惊讶和恼怒混合在一起的脸。姓顾的带着尴尬向我扑来。

    当然,我知道他这是自然反应,锁链将我俩搅在一起,翻滚之中便要滚在一起,我想我那时的表情也不怎么样。

    他自然会用胳膊腿儿来踢我,避免和我撞在一起,而我也是自然反应,一拳头向着他的鼻子轰去,避免这张脸跟我贴在一起。

    我的拳头砸在姓顾的脸上,他的腿顶在我大腿上,我俩这才避免了被锁链捆在了一起。然而背后一痛,一只大象脚似的东西撞在我的腰上,差点将我从中折断!

    赵嫣然!

    这一脚只能是她的杰作。

    我和姓顾的像是一个粽子,飞起来,向着屋顶的房梁挂了上去。锁链这一回总算是找到了自己,链条一颤,自己捆在了房梁之下。

    “赵大象!回头我再跟你算账!”我恼道。虽然在姓顾的拳风里面说出这话并不容易,但是这一腿的仇我定是要报的,她好歹也算是个三品官员,而且还是我的同僚,要跟我合作完成和亲大事,怎么能这么野蛮对待我?

    你要踢人也看准一些,踢姓顾的就好了,你怎么看也不看踢在我腰上呢?

    可是,眼前的局面也只够我说出这句话了。

    我是花花公子,堂堂妖王世子,姓顾的也不是什么平常人家,尚书公子,被我迎面打了一拳挨了两肘子,自然也是怒上额头,而锁链捆出来的大网里面空间不大,根本没有施展大规模妖法的空间,所以一顿王八拳撑着网子,挥在我的脸上身上。

    我微微有些头晕。

    一面护着头,一面狠狠攒了一把力气,一拳殴在他的肋巴条上。

    一片招式不算招式,互掐不算互掐的混战当中,赵嫣然已经越过了挂在房梁上的我和姓顾的,欺到了桃芽芽的跟前。混战之中的我根本没什么印象她是怎么过去的,桃芽芽有没有反抗,记忆里面只有赵嫣然一声清晰的声音入了耳朵:“桃姑娘,我们去里面协商协商。”

    又不知道我和姓顾的互相受伤害了多久,空中隐约传来一声龙吟似的响动,网子“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砍开了。

    姓顾的毫不犹豫地一口夹杂着血的口水喷在我脸上,我一口气没吸上来,顿时眼前一片黑。

    隐约听着四周是一片惊呼,但是发生了什么,我根本没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