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人，我有一件事情还没弄明白，要是良牙已经抹去了自己的意识化作了八门定星法阵，你是怎么知道他需要食用灵体才能持续运作呢？难道……你就参考了庄夫子的意见，抓了妖或者魔，一个一个地来试？”织梦见我半天不说话，便将话题重新转回到了八门定星法阵的问题上来。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刚来晶谷的人，常常会惊讶于那立在谷底的将近一千尊立在水晶石之中骷髅。说实话，其实要是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我的确会被那个场面震撼到，因为那感觉不仅仅是一种恐怖，而且还是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惊讶于这个场景，那些人自然会觉得我是一个魔头，所以织梦自然跟他们一样，会觉得我得到八门定星法阵之后，一定是拿一些妖或者魔，一个个地来试验，以达成我的目标。
但是其实我并没有抓了妖或者魔，一个一个地来试，而是抓了妖或者魔，一个一个地来直接喂八门定星法阵。
第一个来试被八门定星法阵当做食物的是我娘。而八门定星法阵的功效，实际上是由我娘用她自己试验出来的。我娘以她将近三千年的修为，硬是在法阵面前撑了二十年，将法阵的功效完完整整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在法阵里面，我的时间观念会被改变，我在法阵里面一刻钟的时间，法阵外面就过去了七天，所以每次我从法阵里面出来时，我娘头上的白发就会多几根，二十年下来，她的头发全白了。她脸上的皱纹就像是人族七老八十的耄耋老人，皱得如同岁月在她脸上用刀子刻下来无数鸿沟。
我流着泪捧着她的脸，用无力的手抚着她的脸，泣不成声。
二十年！仅仅是二十年！我娘就已经被法阵吸食得接近油尽灯枯了！
“娘！娘！我们放弃吧。我知道嫣然已经魂飞魄散了，我愿意用千年万年的时间慢慢找她回来，我可以把天下的妖精、魔一个个抓来喂它，犯不着用你的生命作为粮食喂这个喂不饱的东西！”
我转身冲过去到法阵，想要将它撕开，把我娘被吞噬的生命力找回来。我知道，如果没有这个法阵，我娘是不老不死的，一个花妖修炼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他完全可以通过修行长生不老，我不能因为我的一己私念让我娘逝去生命！
我娘一把拉住我，道：“葱儿！不要这样！”他替我擦干眼泪，自己却泪流满面，道：“你爹已经不在了，娘活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再说了，我已经活了将近三千岁了，一个魔王的寿命也就两千多岁而已，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尝过？其实能活这么久，早就已经知足了。”
“现在，你想要找回赵姑娘，娘支持你去找她。欠什么都好，但是别欠情，这世界上最难还的是情债，你欠了她，就是有负于她。你在孤老山的十三年，被人封了法术，没有她照顾你，就你这花花公子的体质，还有这身子骨，恐怕娘见到你的时候，你也就是一堆枯骨。去找她吧，娘的生命不可惜，可惜的是你欠下的这些情债。不要怕，娘要是挺不住了，自然是去见你爹了，那是我们的团圆，该是多幸福啊……”
我娘说着，我眼前浮现的是赵嫣然在孤老山监狱里对我的一幕一幕。
人族要战车，要去打仗，我们这些囚犯要为他们制作投石机。数十米高的投石机是许多的木头组件组成的，我们需要将那些木头雕刻成符合大小的构件，然后将它们组装在一起。为了上下方便，我们常常在木头上滑下来。而我工作太久，腿上满是木屑划出来的伤口。
嫣然每日里需要回去给我腿上上药，她常常抱着我肿胀得如同象腿一样的腿一边用油膏涂着，细细替我包裹好，笑道：“你们花妖体质真的是差，才磨了没几下，腿就被磨成这样了，我们魔族上阵厮杀，天天都不带下马的也没见身体弄成这样！”
可是，我看见她端着药汤离开的时候，身影却在微微颤抖。
我心里难受，我知道即便是她有一颗魔心，也受不了日日这样的景象。待她回来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想要摸摸她的手，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手比我的腿好不到哪里去，上面布满了横竖的口子不说，就连女人的指型都已经并不如平常那样纤细了。这哪里是手，这是在荆棘里面磨过的锉刀！
我抱着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
我不为自己腿上的伤难过，我只为那双手已经成这样了，还要在我擦腿的药水里面泡着！
孤老山的冬天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荒凉而寒冷，即便一个神仙在这里，恐怕再这样的冬天里、在这地方都要孤老而亡！
监狱原有的草屋经不住一场暴雪，塌了，嫣然发着高烧，在塌了半边的草屋里面裹着我们仅有的半床棉被和一堆茅草苦苦挨着，还笑着对我说：“当人的日子竟然比魔还好，还知道这身子还会发烧？”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求狱卒放我去找些树枝来，把塌了的那半边房子补上，狱卒不耐烦地让我去了，回来的时候，却因为腿伤无法爬到墙上，更没办法自己去搭房顶，嫣然从地上爬起来，足足喝了三碗姜汤，在风雪里由我支着，昏天黑地的将树枝架上了房梁，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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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草补上了飘雪的窟窿。
那日夜里，我抱着她，她呼呼大睡，我却泪流满面。
我不能像玉衡那样带她出去，就连让她睡得安然一点都不能，房子塌了，我一个男人，就连房子都修不了。
她却在这时候醒了，红着脸，像是喝了三碗烈酒一样，紧紧搂着我钻到茅草的下面，恍惚着说：“少卿，抱抱我。从结婚到现在，你都没有真心抱过我。”
我知道她是烧糊涂了，把我想成那个跟她最亲近的人了，但是毫不犹豫地抱紧了她，希望能在茅草堆里面给她更多的温暖。我们就这样抱着，熬过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夜。
……
“娘！不要！我不要让你的生命为了救她而流失掉！她是我在乎的人，你也是我身上的肉啊，为了她而折损了你，我也会疼啊！”
我娘眼角擎着泪，却捏着我的脸，就像她原来那样轻轻揪一揪，嗔道：“不拿我的命去做，那你拿谁的名去做这件事？我知道，我阻不住你去拼嫣然的魂，但是如果不拿为娘这将近三千年的修为去做这件事，去喂饱这个法阵，你打算用多少人的命去换驱动这个法阵的经验？千千万万的妖或者魔么？你要知道，那可是千千万万条命！这些也都是债！你打算用什么还？都是要还的！”
“娘的命不值钱，娘把毕生的修为拿来去喂八门定星法阵，娘是自愿的，这样，法阵得到的灵力也是最高效的，这样，你不就可以少抓很多妖或者魔？另外，良牙这孩子本性是不错的，我总觉得他原来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掉，还在，只不过转换成了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个法阵之内。我当第一个被他吸收的人，我的灵力能稳固他心里善良的一面，能够让他有相当大的可能性在将来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污染了。或许将来有一天，他能够再次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他不是还能成为原来的那个良牙？他不是还能待在你的身边？”
“傻孩子，不管是人是妖，都是有寿数的，三千五千年，哪怕是一万年的寿命，都是要结束的，早走一点晚走一点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你才五十一岁，这年龄在我妖族来说太小了，连成年都算不上，你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经历，娘不能看着你在这个年龄就背了这么多的命债，还没有一个朋友，这样……这太孤单了。”
我劝不住我娘。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娘被法阵吸干了最后一点精力，化作了晶谷里面第一座矗立的水晶。
天姚将她立在法阵的最前端，日日擦拭地如同明镜一样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