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且不说我以前是不是真的跟你相识，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从前。”
“此事已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曲清雪看着这双与曲寒无异的灰眸，里面少了几分少年清澈，多了几分沉稳淡漠，她鼻头一酸，忍不住偏过脸去。
“就此别过……”
林霁寒反复呢喃，玄袖下的指尖扎进掌心，引得洞内蝙蝠不安地抱头蜷缩。
“可要去见你的朋友。”他背过身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失控。
“嗯，你……珍重。”她低声回应，任由鬓发随意落在两侧。
话音刚落，林霁寒身侧涌出的浓重黑雾顷刻包围了曲清雪，在失控的瞬间，她想过，这人许是觉得自己恩将仇报，在报复她呢。
睁眼之时，她对上四道探究的目光，炙热的、惊喜的，甚至还有崇拜？
“小师妹，你现在感觉如何？”
沈弄嗅觉灵敏，流连花楼之人对香气最为敏感，苏红缨曾说浮幽花与迷迭伴生，他在曲清雪身上闻到了迷迭花的香气。
“没有用。”她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为了泄气同林霁寒说的糊涂话。
他虽未在原文中出现，但以目前情况来看，能使出缩地成寸的，绝对是元婴级别的大佬。
到嘴的大佬飞了，她如今是难上加难。
“可有异样？”沈弄探了她的经脉，确有被重新续接的痕迹。
“有，雷劫落到一半就缩回去了。”
曲清雪抬头望月，手里捏着一根树枝无奈画圈。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云里雾里的。”苏茂趁机凑近宋解语，扯了扯她的衣袖，“宋姑娘想不想换换口味，都吃好几天素饼了。”
宋解语将人推远了些，谁知对方又没脸没皮地凑上来，只好解释，“应是在说渡劫之事。”
“这的野味我敢吃，你敢捉吗？苏大少爷。”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关于曲清雪无法突破金丹的流言众说纷纭。
有的说她毫无修仙天赋，全靠有个掌门爹用灵药供着，喂了二十载，是头猪都能筑基。
更有甚者曾言，曲清雪生下来就克死了母亲，遭了诅咒，活不过百，更别提结丹了。
方少凌这下明白天渊宗掌门之女为何会亲自来蹚这趟浑水了，他饶有兴致地往她身旁挪了两寸，“这么说，不关经脉的事？”
“闭嘴。”沈弄嫌弃地用扇子将他推远了些，在二人中间落坐。
“可能这就是命吧。”曲清雪没觉得不好意思，很大方地应了方少凌。
她的坦荡反而让提出问题的人不好意思了，他又问，“你刚说雷劫落到一半，又回去了？”
这不是废话吗？她瞥了他一眼。
“许是你身上有天雷忌惮的东西……”
他皱着眉犹豫道，“也可能是天雷认错了人，它原本就不是来劈你的。”
感情雷公电母都是瞎子，没事就喜欢劈个雷玩玩是吧。沈弄忍不住扶额，方少凌的智商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还有一个可能。”苏茂神神秘秘地瞟了眼四周，“那雷劫，怕你。”
开什么玩笑，怕林霁寒的概率都比她大吧？曲清雪一愣，有时候最不可能的答案，往往就是真相。
她确实对林霁寒一无所知，不管是身份还是来历，他没有恶意，她便没深究。
“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宋解语对着月光去看丹寇上的颜色是否匀称。
无尽秘境，出口共享，进来容易，出去难，听说有修仙者在此处躲了半辈子，最后化为妖兽腹中食。
曲清雪遇见苏茂时，他身边尚有五个金丹中期的护卫，如今没见着人，只怕是凉透了。
“谁去探探？”方少凌看向沈弄，朝他挤眉弄眼。
沈弄：“我与师妹身怀灵器，又为天渊宗内门弟子，出去的事不急。”
方少凌被这话浇透了心，蔫蔫低头。
天河首富之子，别人巴不得绑了他去勒索方家，平时有护卫拥簇就算了，现在……
“就现在吧，我想四师兄了。”曲清雪起身，目光透过皎月印下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愁。
想家了，也不知该想哪个家，在现代她是孤儿，穿来这也待的不长，两头都没有特别留恋的东西。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苏茂警惕地站起身，随后将目光锁在一株灌木上。
“是兔子。”
宋解语眼尖，一下看清灌木后掩藏的白色身影。
苏茂脸上一喜，“是兔子？”
“苏茂别去！”
宋解语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苏茂刚拨开灌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蔓延了整个森林。
幸好沈弄手快，操纵羽扇挡在苏茂面前，又用了风系术法将他拖回，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痛痛痛……轻点。”苏茂一直捂着左肩，沈弄施术勉强止了血，不愿再花剩余的灵力替他麻痹痛觉。
那就真走不成了。
“换换口味，也不知道你们谁吃谁。”宋解语瞪了他一眼，包扎时使了点劲，害的苏茂一直喊疼。
“那东西，怎么办？”
方少凌看向灌木边上那只狂躁的巨型白兔，足有一丈高，好像是吃了苏茂的手才变高的。
他看向苏茂完好的右臂，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效果。
方少凌的眼神中充斥着渴望，苏茂被盯他盯的吓了一大跳，“你不会也兽化了吧？还是你对男人……”
“胡说，本少根本不好龙阳，我只是羡慕它罢了，你看看，吃完以后长那么高！”
说着，方少凌还对着巨兔胡乱比划了一番，嘴里不停说着，“那么高”。
“我觉得，现在不是一只兔子的问题。”宋解语指向不远处正奔赴而来的各类妖兽。
“鬼母蜘蛛、八爪螳螂、独角犀牛……”
“最边上的是在秘境外见过的凶兽——相柳。”
顺着宋解语的目光看去，曲清雪果然看见了混在妖兽里格外显眼的相柳，九头蛇身，所到之处花草枯萎，树木催折。
她张望四周，企图在微弱的月光下寻到某个身影。
没来吗？她失望地垂下眸，心觉是不是之前话放的太狠，令他难过了。
一旁的沈弄在问宋解语要传送符，未成想几人汇合遭妖兽袭击时，便将符纸用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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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无不感概，这趟秘境来的委实亏，宝物没拿到几个，灵器损了不少，如今连灵符都没了。
这边在忧愁，相柳九张嘴嚼正欢，见这架势，妖兽们措不及防地往回跑，若跑得晚了，就会被相柳嘴中毒液溅到，当场毙命。
这战力委实可怕，妖兽们自知不敌，默契退出三里地，暗中观察着，等这凶兽吃饱，再去猎食修士。
“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苏茂气若游丝，伤口有毒，他现在脸色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浇透领口。
一副垂垂危矣的样子，连说话都在大喘气。
“怎么可能？”宋解语脱口而出，引灵压制毒体，耗了九成灵力才勉强护住心脉。
她也不过是筑基后期，之前还有灵器护体，如今真是什么都没了。
宋解语初入秘境就遭好事者觊觎，灵器护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替她挡了一次灾。
那时她也是这么看着，却无能为力，那种心脏被人摁住，无法跳动的感觉，很疼。
原来，她还是有泪的。
“宋姐姐说的没错，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一个也不能少。”
曲清雪侧了侧身子，让宋解语靠在她肩上缓解过度使用灵力的不适感。
她抬手引灵，将灵力一路引至苏茂心脉四周，确认毒体不会进一步扩散才收手。
沈弄晃动折扇，掩藏住唇边饶有意味的笑，小师妹真是越来越心善了，这可不对。
“师兄，需要用你的鹤羽扇御空，至于相柳……不用管，它不会害我们。”
曲清雪只觉得自己这并不硬朗的身子不适合长期用灵力维持手上那点劲。
可若不用，宋解语随时可能倒下，真是烦死了，身边这几人没一个靠谱的，她有点想念大佬在的日子了。
未到半空，他们便被相柳的声音吼停了，它九个脑袋凑一起，像是在共商什么人间大事。
改天她也要学兽语，曲清雪等不住了，指节在鹤羽扇上来回扣动，发出极不规律的声响。
“相柳。”她蹙眉，念起凶兽名字时，不觉间带了几分戾气。
正待她脾气忍不住要发作时，乌云忽然蔽月，雷声鸣响，妖兽如狂潮退去，看方向，应该是往秘境出口去的。
可这些妖兽若是能出去，此前为何在无尽秘境中待了千年？
“快，去出口看看！”
宋解语也反应过来了，苍白的脸色因急促的话语而有些红润。
这次相柳没再拦着，任由几人朝出口飞去。
一路上，许多妖兽横冲直撞，踩着同伴尸体逃窜，稍微弱小的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滩肉泥，灵归于天地。
腥气四溢，兽性的残暴在这一刻展露无疑，断了腿的、花白的、扭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像一大盘馊掉的冷菜，简直令人作呕。
临近出口，那些疯了似的逃窜举动便消失了，它们发狂般撞击，在触碰结界时全都化为了秘境的养料，也是天道的养料。
他们得出去，一定得出去，彼此的目光默契交接，他们深知，这秘境很快便要坍塌了。
而这不是他们该栖息的地方，浑浊的死水里不该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