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刚一开门,耳边突然“嘭”地一声,无数彩带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淋了温聿一身。
温聿:“……”
温聿打开了灯,屋里入目便是满眼的装饰,气球、裱花、彩带,乱七八糟地把屋里装饰得五颜六色。他一边把自己身上的彩带揪下来,一边去寻找罪魁祸首。
“恭喜温聿胜诉!”罪魁祸首——顾忌明抱着已经空了的彩带筒,笑嘻嘻地跑来自首了。
温聿的目光一一扫过屋里,最后落在了顾忌明的身上,他皱了皱眉,顾忌明当即开口:“我自己会收拾这些的,我只是给你庆祝一下。”
顾忌明道歉道得有点快,温聿皱眉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忍下胃里传来的不适感,看向顾忌明:“庆祝什么?我胜诉?——我一般不会败诉。”
言下之意,很寻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但顾忌明不这样想,他把手里的彩带筒扔掉,比温聿还开心:“可是做得出色就是要被奖励的呀!”
顾忌明拽住了温聿的胳膊,想拉着他去餐桌:“我给你做了蟹籽鲜虾云吞,这次绝对比学校的好吃。”
温聿胃里本来就不是很舒服,被顾忌明一扯,当即闷哼了一声。
顾忌明一愣,吓得瞬间松开了手:“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你自己吃吧,我去床上躺一会儿。”温聿实在不舒服,直接回了卧室,他半路想起来主卧的床还是坏的,只好又跑去了次卧。
顾忌明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一路跟着他回了次卧。
他看温聿在床上窝着,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心疼得难以复加。
次卧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灯照了进来,顾忌明走到温聿的床边,蹲了下来,声音都放轻了:“温聿,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也没难受到这种程度。
温聿蹙眉:“只是吃得有点撑。”
温聿也算是个工作狂,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向来一抓一大把。比如低血糖啦,胃病啦。
不过病发多了就习惯了,温聿现在缓一下就好。
他拉了拉被子,不太想说话。
可是下一秒,顾忌明就钻到了他的被窝里来,和他面对面靠着。
温聿:“……”
但顾忌明什么也没有干,他只是用热乎乎的掌心覆在了温聿的胃上,轻轻地揉着。
“这样会好一些吗?”顾忌明问。
温聿愣了一下,借着客厅流窜进来的的光,他看见顾忌明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
顾忌明想了想,一边轻轻揉着温聿的胃,一边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揽住了他。
身遭一瞬间变得异常温暖。
顾忌明的语气中有一点自责:“温聿,我怎么又没有照顾好你。”
莫名其妙,温聿想,顾忌明又没有责任照顾他,他也不需要顾忌明照顾,顾忌明真是莫名其妙。
“今天和妈妈玩得怎么样?”顾忌明把下巴搭在他的发顶,轻柔地揉着他的胃,怕温聿对胃疼太敏感,于是挑来了话题,帮他转移注意力。
顾忌明揉得确实有几分说法,温聿舒服了不少,同时他也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其实温聿一开始也没有往“妈妈”这方面想,他只是觉得李岚娟眼熟,是看了她手上的那块疤才隐约有了这个猜想。
——当年温建国用小木凳砸向李岚娟时,他挡在李岚娟面前,李岚娟却下意识地抱住了他。木凳落在温聿身上,木屑划破了李岚娟的手。
不过温聿还是不太确定,毕竟他不确定一道疤是不是可以留这么久。
顾忌明也跟着意外:“真是啊?我是觉得她跟你长得很像。”
顾忌明回到家就想起来那女人身上的熟悉感怎么这么强烈了,这女人,有一部分给他的感觉和温聿特别像。
不止是感觉,女人的长相和温聿也有几分相像。
说是温聿的妈妈也不为过。
温聿点了下头。
和温聿不一样,顾忌明是一个相当健康的人。具体的表现首当其冲就是他气血很足,体暖。这几天他俩一床睡,温聿时常感觉有一个巨大的暖水袋贴着自己,一睁眼,才发现顾忌明睡得死沉,正八爪鱼似的缠着自己。
眼下他的胃被顾忌明揉着,被窝里又被顾忌明弄得暖烘烘的,一时困意袭来,他身体微微舒展了一些。
“真巧啊,”顾忌明替温聿开心,“上天都在让你们相逢。”
是啊,太巧了。
温聿垂了垂眸,巧得像是李岚娟一手策划的。他没有忘记,喻情说,是李岚娟给她介绍的他。偏偏还是和他小时候经历相同的案件。
温聿一直以为当时李岚娟当时离婚没带走自己是因为讨厌自己,毕竟如果她当时没有怀孕,就不会仓促和温建国结婚,也就不会遭受七年的家暴。
但现在想想,或许她也没办法。
她净身出户,浑身是伤,身上的钱估计都不够医药费,更何谈去扶养一个小孩。
一无所有的、伤痕累累的、与社会脱节七年的李岚娟,做到上市公司的项目总经理,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呢?
是不是在他为了学费熬夜洗盘子时,妈妈也在为了生活低声下气。
温聿的印象里,他的妈妈总是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怯懦的。她说话温声细语,从来不凶人。被温建国家暴的时候,也只是瘫倒在地默默哭泣,哭完还会去温声安慰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的温聿。
李岚娟和妈妈几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从喻情寥寥无几的提及中不难发现,李岚娟是一个手腕强硬,冷静严厉的人。
从喻情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来,李岚娟在利用喻情。她只想从温聿对待喻情的案子里揣测几分温聿对她是什么感觉,并不关心喻情妈妈的案子详情。
李岚娟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从那样软弱的一个家庭主妇,变成眼前雷厉风行的项目总经理。
今天,李岚娟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眼眶瞬间红了,她想笑,又控制不住哭,笑意和哭意把她的脸颊拉扯得很滑稽,她的声音都有些不自然:“我……赚了很多很多的钱。”
“很多很多……和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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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一样了。我有钱了,如果开庭,我一定会争取到你的抚养权。”
二十年前的遗憾是多少财富也弥补不了的,这点遗憾早在无数个季节更迭中逐渐凝成一道难以忘怀的执念。
不会再开庭了。
李岚娟心知肚明。
温聿更知道,所以他只是看着李岚娟,将李岚娟夹给自己的菜全部塞进嘴里。
他想。
或许,妈妈并没有消失在那个夜晚。
温聿把下巴靠在顾忌明的胸口,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只要有一个人没放弃,就会重逢。”
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毕竟,人定胜天。
……
小时候,温聿最期待妈妈来接自己。
小学门口有很多小摊,小温聿刚走到校门口就会闻见油烟味和香气,混在嘈杂的人群中,小温聿背着书包,迫不及待地跑出来。
小学放学早,他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明亮。
“小聿!”
妈妈看见他,会站着喊他一声,然后蹲下身去,接住跑过来的小温聿。
“妈妈!”
有时候妈妈会牵着他,有时候妈妈会抱着他。
小温聿喜欢这样的时光,因为没有爸爸,不会有争吵和打骂,妈妈也不会哭泣。
“这里有想吃的吗?淀粉肠?烤冷面?”
“没有。”
“那要不要跟妈妈去超市买菜呀?”
“好呀。”
“那去超市,给我们小聿买糖吃。”
“妈妈。”小温聿牵着她的手,跟着她一起去超市买菜,在货架的最低一排,小温聿蹲下身,指了指其中一个商品:“我可以买这个吗?”
“酒心……不行。等你长大了妈妈再给你买。买这个吧。”妈妈拿了另一包糖。
小温聿没有见过,好奇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跳跳糖。”
妈妈拿了东西去结账,等到结完账,才坐在超市外面凳子上,重新把跳跳糖拿了出来,她抱着温聿,拆了包装,道:“小聿,张开嘴。”
小温聿说:“啊——”
那一包跳跳糖争先恐后地跳进了小温聿的嘴巴里,在里面滋滋地上下跳着。
小温聿惊喜连连,他不敢张开嘴,怕糖会跳出来,所以闭着嘴巴,声音含糊不清,眼睛倒是亮晶晶的:“真的会跳!”
“是的呀。”妈妈笑着抱着他。
那会儿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红黄交叠的日落光色蔓延得很长很长,像是撒了一层金粉的油画。
他们坐在余晖中看余晖,余晖也在笼罩着他们时凝望他们。
而童年的余晖穿越了时光,在后来十几二十年间都时不时温暖着温聿。
今天是李岚娟开车送他回来的。
她送他回来时大概下午六点多,正直黄昏时分。
温聿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外面的风景疯狂倒退,他想,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看过这样的余晖了。
又或许,他一直在等这场余晖。
等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