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自在林有生路
    大乾朝,祈丰元年,蔚光帝当政,上京、迁水、密城、青原等二十余地遭逢大旱,颗粒无收,盐粮溢价数倍。

    天京朝天门外,两排持械巡防营把朝天门一道堵得水泄不通。

    只听“刺啦”一声,如撕开一条破布般尖锐发涩的,血柱喷涌而出,溅了巡防营士兵一脸的腥腐,一个面色发灰的年轻人睁目直直倒下。

    “谁再敢上前来,他就是榜样——”目视一切的军官扶了扶头顶略大的长锋盔,拔剑道。

    “你就让我们进去吧军爷!求你了,我们给你跪下了!”

    “我们走了两个月才到了天京呐——”

    一人的倒下只换取了片刻的寂静,随之一片哗然。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不行了,给口吃的吧。我给你们磕头啊!”脸上颈上都涂满土灰的妇人在石板地上磕出一个骇人的血洞,她胸前缠两圈麻布,一个睡着的孩子躺在其中。

    她哭得极大声,惊动了旁边一个男子,他跪伏着过来,拨开妇人胸前的麻布,瞥了眼其中的孩子,悄悄对妇人道:“我也有个女娃,睡沉了,趁她们都睡着,我们换一换,至……至少我们都能活下去了。”

    妇人瞪大着一双白蒙蒙的空洞,只是望着对面一双饥渴的眼睛,一动不动。

    她拨开麻布,看了看自己的宝贝。

    对面男人又道:“天京城不会给我们开门的!这样耗下去,大人小孩都是个死!”

    妇人抹了抹眼下,然而那里并没有泪,只有三道干涩起皮的褶皱。

    正阳门前,锦衣太监眼窝凹陷,眉目黛青,捏着嗓子宣读着徐徐展开的明黄圣旨:“皇后晏氏结同禁军统领镇国大将军晏思源,借旱灾投机,屯粮溢价,致使黎民遭难,朕心恸矣。且晏氏一族,购置兵胄,密运金陵,意图谋反。念及皇后多年相守之谊,废除后位,贬为庶人,赐鸩酒一杯。晏氏全族,查抄家产银契,男子皆问斩,妇孺流放长宁,终生不得回。”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爹爹,这句是什么意思?”

    晏思源看着坐于自己书桌前高高举着书的小身影,被逗笑了。

    “这句是说善战之人,先要做到自己不可战胜,然后静静等待可胜敌人的机会。”他的脸庞被风沙刻出深浅不一的坑洼,笑容在上面绽开。

    一个美貌妇人端着一盘芙蓉千层酥跨入门槛,嗔怒道:“阿醴又不会去打仗,你净教她这些个兵法劳什子的作甚?”

    晏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她还是少不更事的小丫头,每日偷偷往父亲的书房里钻,她喜欢看兵法,喜欢摆弄书房沙盘中的小人和小马。

    母亲对此很是头疼,她不喜欢女儿沾染上这些舞刀弄剑的事,家中有一个上沙场就不明安危的人就够她担心了,她可就这一个女儿,只希望她平安长大,嫁与个门当户对的男子,过寻常人的一生。

    她常常做这样的梦……

    一梦醒来,时而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京郊自在林,一队人马正艰难穿行,带头的衙役牵着马走在最前面,用绳子绑起来拖拉着几个满身血污,佝偻成一团的东西,近看才能看出是十几个已不成人形的流人。

    狗叫一直充斥在晏醴的周围,一路上被狗撕扯着咬碎皮肉、掰断筋骨的撕裂声和惨叫声也在时刻提醒着她逃跑的下场。

    就在她愣神时,一个长解展开腰间的鞭子,在积雨的泥坑里沾了沾水,刹那就抽向晏醴的小腹。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跌在泥地里,随后肺腑间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身。

    “起来!”长解斥骂,又在她背上狠狠抽下一鞭。

    晏醴吃痛,忍不住呻吟出来。

    身前的长解听到声音却来了兴致,道:“声音挺好听,洗洗脸应是个小美人儿,不如跟了大爷?我保你一路上平平安安。”

    晏醴闻此言没有动静,队伍前方却传来呵斥声,骑于马上的衙役对着这边怒呵,吓得长解不敢再调笑。

    晏醴忍住剧痛,用手支撑着颤抖的双腿,从泥地里爬起来,她眼前一阵发黑,可也只能抓着绳子往前走。

    她在密道里躲了三天三夜,被官兵发现时已经晕死过去,醒来后就在这流放队伍里了。

    他们已走了两天,每个流人每日只发半块干硬发霉的馒头,像是从泔水桶里挖出来的珍珠。

    流放从不是免于死罪的幸运,流放之路上的“自然损耗”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是饥饿,劳累,也可以是长解无缘无故的发泄或充作猎狗的磨齿骨头……

    还没走多久,一个老妪倒在地上,头软软的歪下去。晏醴松开绳子扑过去,试探她的呼吸,长解一鞭子又狠狠落在她身上,她不管疼痛,只是大声呼喊:“她还活着,还活着!救救她!”

    长解踢了踢老妪的身体,见她没反应,将地上的晏醴拽起来拖着往前走。

    晏醴此刻全身瘫软,已没了力气反抗挣扎,任由长解拖着她手上的绳索,地上尖锐的石子刺破她单薄的外衣,扎进她的血肉。

    然而,她只像一具丧失魂魄的傀儡,麻木了疼痛。

    这些苦痛,她还撑得住,她早习惯了一个人,无论母亲在或不在时,她都是一个人。就在昨晚,她突然梦到了母亲,母亲在熊熊大火里呼唤她,叫她的名字“阿醴”,她几乎要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晏醴。

    快要饿晕过去之际,一个老妪把一小块馒头塞到她口中,幸而她终于见到了第二日的太阳,那阳光分外的暖和。然而此刻,老妪永远留在了这片泥沤里,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晏醴想:这样走下去是活不了的。

    暮色哀垂,月光将自在林的秃枝映得透出股股阴森,乌鸦在流放队伍上方盘旋哀鸣。

    乌鸦的叫声格外寒凉,将歇班的驿卒们从睡梦中叫醒,一个长解骂了声:“妈的,真晦气!”正是白日里调戏晏醴的那个长解。

    长解向河边走去,刚准备解手,听到身后踩碎落叶的沙沙声,转身就抽出刀对准来人。刀尖离晏醴的胸膛只有一寸,她佯装惊恐地瘫倒在地,“大人,我以为您白天说的还作数,这才……这才贸然来找您。”

    长解收起防备,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放下心来。“当然作数,不过,你得让爷先爽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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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奴的身子脏了,恐误了大人雅兴,能否让奴先沐浴净身?”少时在吏部尚书府中做客,晏醴曾听那些舞女自称为“奴”侍候众官员,她观察那些叔伯的神情,好似十分受用,于是她有样学样。

    晏醴眼眸深敛,十六岁的少女,发丝散落在肩,乱蓬蓬的反而多了些迷离的滋味,在流人的囚衣下,灰尘蒙着的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让人着迷。待梳洗过,会更加玲珑可人吧——驿卒暗想。

    “那你就去河里简单洗洗,快些,别被长解发现。”

    “大人不要看着奴,奴家会害羞。”晏醴故作娇羞,说着将发上一根打磨过的树枝抽出。乌黑长发如瀑泄下,流转着月色的光点。“且待奴收拾干净再好好伺候大人。”

    长解想是年纪并不大,毛头小子骤得春光涌泄,怎能稳住心神?听见这话果然转过头去发春梦般暗笑。

    他听着水流淋洗声回头看了几次,只见少女白皙的肩颈在粼粼水波里显得更加潋滟,她一起一伏,随着水波漂起一点时,便隐隐约约露出些难言的魅惑。

    他此刻全然将贪婪之心摁压在即将跃起的胸腔,可口水都快掉到地上,年纪这么小的美人儿他还是第一次尝试,胸中早已搔痒难耐。

    他只有种莫名的悸动,心脏跳跃的冲动终于被强迫着摁进胸腔里,他转过头,察看着周遭的动静。

    这奇特的感觉让他不禁憧憬,像是被装在新岁的元旦礼物盒,幻想打开那一刻的起伏与暴烈。

    渐渐的,不再有流水淋洗声了,长解想,应是洗完在梳洗打扮,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吧。过了一刻钟,疑心终于在欲望之上占了上风,他拔剑回顾,然而河水中空荡荡,只留晚风吹拂泛起层层涟漪,早已没了人影。

    “遭了,中计了。”长解来不及思虑,放出了鸣镝。

    负责押送流放队伍的衙役寻着鸣镝在天空中绽开的火光赶来。

    长解紧张的磕磕绊绊道“报告大人,小的刚才听到这个方向有动静,连忙赶来查看,却发现逆臣府中那个流人正泅水逃脱,这……这才发出鸣镝,被她跑了。”

    “那你怎么不追?少跟我玩花,定是你无能,被她给耍了,蠢货!”衙役看穿长解因心虚而闪避的眼神。

    “逆臣府中找到那个可是个要紧货,锦衣官吩咐过了,她只有死路一条。你今天要是找不到她的尸首,明天——你老娘就能看见你的尸首!”衙役一脚将那长解踹下了河,“留十人在这看守,其他人都去给我找!”

    晏醴屏气沉入水中后并不泅水,而是尽量踮着脚尖在水下走路,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小动静,幸而河水并不深,她很快游走到对岸。

    上了岸,足底却穿来阵阵刺痛,想是刚才被河底的锐物刺破,不过现在她也管不了这许多,她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

    连日的饥饿和疲乏已让她筋疲力尽,身上的伤被水浸泡过,一阵阵痛楚袭来。

    她尽量选择铺满落叶的地方走,这样最不容易留下脚印。

    却不知后背的伤口早已裂开,大滴大滴的血珠淌下来,落在枯黄得有些惨白的叶子上,留下了“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