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狂卷呼啸,但济源城大牢中是一望无尽的幽暗,透不进一丝风。
寂静无声中,落针可闻。
脚步声伴随着金属叮当声在狱廊中回响,声音渐近,愈加清晰。
霍斟任前面带路的狱卒将牢门打开,踏进一间逼仄幽暗的牢房。
整座牢房空空荡荡,仅仅铺了一张草席,甚至没有恭桶,整个空间飘散着难闻的异味,无处可逃。
草席上蜷缩着一个正不住发抖的男人,正是状若疯癫的济源城守备将军,李守心。
狱卒为他褪去了原本被他撕成破烂的绿缎官服,换上了一身死囚犯的衣物。
这衣物应已经被倒换过多人,原本白色的麻衣上沾染着呕吐物、秽物、血迹,还有几处破了洞、拉了丝。
这件衣服的前几任主人十有九死,穿着这衣服的李守心也不敢想自己何时会布他们的后尘。
李守心背对着牢门蜷缩着。
霍斟抬起一脚,踹在他后背脊骨中央。
昏昏欲睡的李守心忽感脊背麻木一瞬,像条虫子般在草席上来回蠕动。
奈何他刚才在大街上被那药效折磨的筋疲力尽,此刻爬都爬不起来。
霍斟提着他的前领将他一把拽起来时,他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庞。
他这副狼狈样子,身在狱中,还谈何挣脱?
对性命之外的事都置之度外了,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眯着眼斜瞧霍斟。
撕裂的疼痛拉扯着嘴角的伤口,他笑得更肆无忌惮。
“霍斟——你识破了我能怎么样?你抓了我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一死,我李氏满门,从不畏死!死了,也是功德无量哈哈哈哈……”
霍斟看着眼前大笑的李守心,目露惊骇。
“杀害老知县,嫁祸流民,挑起战乱,意图兵变。功德无量,你也配?”
李守心笑声渐息,他闭上眼睛,仰面欲倾倒下去,只凭霍斟手上的力气勉强瘫坐着。
方才笑的血液倒涌,他此刻面色发黑,却透着耸人的腥红,他道。
“百年前,我李氏先祖守住了大乾的江山,我等李氏后辈世世代代镇守济源城,可你看,守成了个什么样子……”
他长叹一声:“世道艰难,百姓没了活路,知县那个老腐子读多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竟让流民、灾民都涌入了城,济源城……乱作一团!那远在京都的朝廷不会管!九层台上的皇帝也不会管!只有我!我是李氏后人,只有我,能救济源城。”
说到后来,他声音渐扬,却沙哑的不成样子。
霍斟攥着他前领的手渐渐松开,任他仰倒在地上。
他站起身,俯视瘫倒在地的李守心,他开口。
“你知道一旦流民被赶出城,他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李守心冷笑:“呵,我的职责只是守护济源城,别的,无所谓。”
霍斟移开目光,不想再看他,他怒气更胜:“百枯草的解药在哪?”
瘫倒的李守心愣了愣,没想到霍斟突然一转话头,他挣扎支撑着上身望向霍斟。
“什么?”
他眼光一转,像是思量到了些什么,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呢……我说呢哈哈哈哈哈……”
霍斟本不想再与他过多纠缠,此刻忍不住恼怒,半蹲下来,两指狠狠掐住他的下巴,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解药在哪!”
李守心被掐住了下巴,笑的吃力,索性道:“原来是有人动了我的芜尘箱,怪不得我会染上那种东西。”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反握住霍斟的掐住他下巴的手,一字一句道。
“是你在乎的人中了毒吧!是兄弟?亲信?小娘子?还是你那些不中用的走狗啊?想要解药?可以。现在把那些流民赶出城去!”
霍斟手上更加用力,他是个不常喜怒的人,他深知身为将领最忌感情用事。
此刻,李守心简直是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蹦跶,他已经一忍再忍,此刻毋须再忍!
“我来问你,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看来你不想要。”
霍斟手松开,将他重重摔在地上,握紧佩剑,大步出了牢门。
“吱吱呀呀”牢门又被铁链紧紧锁住,牢房内瘫倒在地上的人发出凄厉的冷笑,空灵、悠远的哀叹在整座大牢内回荡。
“李氏英烈,功德无量——李氏英烈,功德无量……”
临走之际,霍斟隔着铁栏杆望向李守心,他思虑片刻,终驻足,对他道。
“你可还记得雕像前刻的朱砂御笔?”
李守心凄厉的哀叹还在一遍遍重复:“李氏英烈,功德无量……李氏英烈,功德无量啊……”
后来,他不再哀叹,轻笑着对上小窗洒下的月光,他只觉得月光刺眼,索性闭上了眼。
主街尽头的雕像正是李家先祖——济源城首代守备将军的塑像:
百年前,他守护住了大乾的疆土,守护住了大乾的子民,于是被塑成了永世不朽的石像,与大乾开国皇帝御笔亲赐的四个大字,成为济源城流传赞咏的佳话。
李守心当然记得那四个字“天下为公”。
天下为公。
是吗?他只觉得讽刺。
出了大牢,霍斟吩咐了下去,连夜逼供李守心和李景,誓要在今夜问出解药的下落。同时,搜查县衙,知县府,守备将军府,以及所有李氏族人宅邸。
霍斟一夜未归,他率先进入知县府,搜查每一个角落。
然而,出动济源城全部兵力搜索整整三个时辰后,依然没有结果。
霍斟走进一间精致的院落,这座院落坐落偏僻却修缮细致,看似寻常不过。
但这里,是李景给那邵家遗孀安置的院落。
搜查一番,没有什么发现。
唯一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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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处——是一只头花,准确来说不是头花,而是原本被固定在什么东西上的珠花,也许它原本是一根簪子,霍斟攥着这团珠花良久,陷入沉思。
在霍斟从大牢出来的第四个时辰,他得到了今夜的第一个好消息——李景开口了。
霍斟飞快往前走着,他手下人吃力地跟着他汇报着这夜的情况。
“李守心一直答非所问,我们用尽了酷刑,他只疯了般嚷嚷着‘功德无量’什么的,倒是李景,是个软骨头,他应该确实不知道解药在哪,他说李守心藏面具的芜尘箱上确实有毒,他都碰不得,还说李守心经常一个人深夜去主街塑像前祭拜。”
手下人察觉到霍斟的威压,声音越来越弱,不敢再往下说。
霍斟道:“李守心,是个硬骨头,做事也够狠绝。”他瞥一眼紧张汇报进展的手下,语气不善,“四个时辰,就是你们如今的本事了?”
“副尉恕罪。”手下人单膝跪地。
霍斟示意他起来,他现在没时间与人论礼,还有个陷入梦魇的小丫头在等他。
到了主街的李将军塑像前,霍斟一声令下,几十人开始齐刷刷地动锹挖坑。
不多时,一个铜制锦箱映入众人眼帘。
一打开箱盖,十几排密封完好的小药瓶重现于世。
霍斟打碎一个瓶身倒出里面的丹丸,送到莫谕那检验——不出所料,正是隐藏百年的百枯草解药。
“娘亲,我害怕……”
“夫君,不,你如今当了官,该叫你将军,你快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接我去天京好不好?”
“娘,我是阿醴。”
小女孩用宽大的破旧道袍裹住自己,缩在墙角。
年久的墙灰被她蹭的稀稀拉拉脱落下来。
她抱膝发颤,怔怔地对上女人温柔如水的目光。女人梳着板正的发髻,轻摇着小女孩的胳膊撒娇,如含羞带怯的少女,她叫她:“夫君。”
小女孩用肉嘟嘟的小手怯怯抚上女人的脸颊,她对女人说:“不怕,娘,不怕啊。”
时光流转,皱纹爬上女人的面庞,斑驳如同老树去岁的陈皮,随时会脱落掉。
小女孩长到与女人的胸口齐高,还穿着那件宽大道袍,这时看着合身了些。
她仰头与女人说:“娘,我想出去看看。”
女人轻捋女孩的乌发,她还是一样的温柔慈祥,这次她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她说:“你出不去的,孩子,娘对不起你。”
话落,她平静的为女孩缝补破洞的布鞋。
缝着缝着,女人突然扔下针线和鞋子,跌跌撞撞跑进挂满彩幡的衰败庙堂。
她在一尊已经倾倒的女娲像前双膝跪地,虔诚下拜。
干裂的双唇一翕一张:“佛祖保佑我夫君武试进官,早日接我去京都,佛祖保佑,保佑……”
女孩容色不惊,只抬头望向天上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