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天朗气清。
一轮红日。旭日东升。
朱雄英早起,晨练打拳,洗漱,吃早餐。
一切完毕,宫里太监似乎是踩着点走来。
“奴婢参见殿下。”
朱雄英点头,道:“稍等会,我去换衣衫。”
又片刻之后,朱雄英穿着大红蟒袍走了出来,神态丰朗,更显几分气势。
出了清宁宫,
朱允炆也在外面等着,朱雄英笑着走过去。
“大哥,早安。”
朱允炆也换了成严的大红蟒袍,这是明朝祭祀时的正服,和寻日便服天差地别。
这是权力的象征,大明皇室子嗣高高在上的象征!
朱雄英点头:“恩,咱们走吧。”
没有过多的寒暄,在太监的带领下,朱雄英和朱允炆朝则天门走去。
三顶轿子已经在这里等候,锦衣卫、五军都督府、殿前指挥司的人马,将这里团团围住。
朱雄英和朱允炆,各自上了后面的软轿。
少顷之后,
礼部尚书李原,宗人府经历卓敬,以及数名礼部官吏尾随而至。
众人,都在等候朱元璋的到来。
少顷之后,殿前指挥使曹泰急促走来。
走到朱雄英的轿子旁,轻轻叩响。
朱雄英拉下轿帘,不解的道:“怎么了?”
曹泰道,“启奏殿下,皇爷让你们先过去。”
朱雄英蹙眉:“老爷子怎么了?”
曹泰道,“殿下莫担心,皇爷没事儿,是一封从川蜀来的折子,皇爷要抓紧批一下。”
朱雄英哦了一声,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还是点头道:“成,先过去吧。”
……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
尽管皇家队伍已经避开了沿街人群,但官道上依旧有许多百姓远远地站在两侧,敬畏的看着皇室马车队伍。
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早已在周围拱卫安全。
朱雄英微微掀开轿帘,看着围在一旁的百姓,看着那一张张敬畏的脸面。不由再次感慨命运。
不久前,他还和他们一样。转瞬摇身一变,已经是万民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朱雄英放下轿帘,一股子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心头。
这是自己即将继承的江山。朱元璋爱戴他们如同自己的孩子,未来的某一天,这一份责任将落在自己肩上。
朱元璋总说对自己期望很大,可你准备好了吗?
朱雄英扪心自间,有些踌蹰。
一路无言,抵达钟山的时候天色还早。
只是朱元璋,依旧迟迟未到。
从清晨等到正午,朱元璋还没出现。
祭祀时间,不能过正午。
朱雄英和朱允炆,一前一后的站在钟山帝陵前。
帝陵修建的不算太过于华丽,这里面葬着的是朱元璋的父辈以及母辈。
尽管师尊朱长夜活着,但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明面上的祭祀还是要有的。
朱雄英虔诚的,望着陵墓,神色端庄沉重。
未几。
李原走来。
朱雄英朝后看去,依旧不见朱元璋上山。
却也不知道,川蜀那边究竟发生什么太事,让朱元璋迟迟未到。
他看了眼礼部尚书李原,道:“行,我们先开始。”
李原点头。
一众礼部官吏,开始在后唱礼。
朱雄英手持祭品和长香,朱允炆紧随其后,先祭拜曾祖一辈。
祭拜需要三跪九拜,行跪礼。
朱雄英也不能,超脱在封建规矩礼仪之外。
紧接着是其他人。
这些礼仪朱雄英在《皇明祖训》,上都看过,做起来张弛有度,礼仪得体。
到最后是自己的更亲一代祖宗,也就是朱长夜。
因为朱长夜是朱元璋老爹,子孙祭拜需要隆重。
行礼之后,朱雄英和朱允炆跪下,两人面色凝重的开始给朱长夜烧纸。
又等了很久,朱元境依旧没到。
朱雄英看着一旁孱弱的朱允炆,不忍心的道:“二弟,你先去休息会儿吧,跪久了腿脚不舒服。”
朱允炆愣了愣,随后笑着道:“大哥,弟弟不累,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某位走之前,都是弟我在床头伺候,下葬那些日子,弟弟更是成天都这么跪着的,也都习惯了。”
朱雄英也愣住了。
刚才他不过,是真的担心朱允炆身子柔弱受不了,毕竟还是兄弟,朱雄英也不能顾此失彼。
然而关心的话,在朱允炆眼里却成了阴谋诡计。
这是朱雄英,第一次感受到帝王家无情。
他和朱允炆,虽不是同袍兄弟,但好互都是一个父亲,做大哥的,哪有不谦让爱护弟弟的。
他本以为朱允炆,已经看不到希望了,已经安心做个藩王了。
但这一刻,朱雄英才知道他没有!
他还想争!
帝王家,无亲兄弟。
毕竞,谁做到那个位置,谁就能主宰一切,在这个封建王朝一人执政的社会里,皇权代表一切,代表至高无上!
谁不想得到?
谁肯轻易放弃?
谁能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
尤其朱允炆,还对这个位置,曾经那么触手可及过!
身后,都是礼部官吏和宗人府官吏。
朱允炆的声音故意提高几分,比朱雄英的声音不知道大了多少。
这是在说给后面的人听他们听到了,朱元璋就听到了。
朱雄英看透了朱允炆这点小心思。也没多说什么。
不远处,何广义向朱雄英投来了目光。
朱雄英一愣,见何广义似乎要见自己,于是淡淡的起身,背着手朝远处走去。
人多嘴杂。
朱雄英自然不能,在人群附近与何广义交谈,于是两人又走了更远一些。
等两人消失在众人视野。
后面。
朱元璋的队伍赶来!
“娘说的不错,机会一直都在,现在,机会来了!”
…………
另一边。
朱元璋十分生气。
他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去怀疑蓝玉等人的忠心。
但朱雄英不行。
即便造反这件事是真的,朱雄英也需要保住蓝玉。
大明的将来,需要他们,朱雄英也需要他们支撑住大明这片天。
还有一场硬仗没打,还有北疆的朱棣野心勃勃。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失去蓝玉这个主心骨!
当然。
朱雄英自然不会去怀疑蓝玉的忠心,但朱元璋不行。
朱元璋做皇帝太多年了,说性子中没有多疑那是不可能的。
任何一个朝代的皇帝,考量的永远都是江山永固!
任何有威胁的人,都必须要用手段给清理掉。
只要皇帝感知到危险和威胁,任何人都可以去死!
“咱不能主观去揣测蓝玉和蜀王呀。”
“蜀王是您亲儿子。”
朱元璋淡淡的道:“他也是蓝玉的亲女婿,亲情?呵,别以为咱不知道,和咱分开这么多年了,咱和他们的亲情。还有几分呢?谁知道呢?”
朱雄英道:“我相信他们,更相信蓝玉不会造反。”
朱元璋不置可否的道:“希望吧,过两天咱试试蓝玉。”
他看了一眼朱雄英,“蓝玉是你亲舅姥爷不假。但咱也是你亲爷爷上谁和你亲,你心里有数,这两天不要接触蓝玉,也不要通风报信,知道么?”
朱雄英忙点头道:“孙儿自然和皇爷爷亲,孙儿都知道的。”
朱元璋微微笑了笑,点头道:“知道就好,哦,你明天去一趟国子监吧。”
朱雄英好奇道,“咋啦?为啥忽然要去国子监?”
朱元璋道:“刘三吾和方孝孺,他们想让你去国子监见见人,去吧,反正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
朱雄英噢了一声,点头道:“好。”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
朱雄英站起来,走到朱元璋身后,给老爷子揉着眉心。
“爷爷批奏疏别太累,切以身子要紧。”
朱元璋闭起双目,享受着朱雄英的按摩。
“治理天下,哪有不累的?最近事多,你的事也多,咱就没叨扰你,等闲下来了,就来帮着爷爷批一批奏疏吧。”
“大孙,你是咱孙子,方孝孺和刘三吾叫你去国子监,为啥呀?”
“两人都想将你,推给更多的文人认识,让他们支持你,呵呵。”
“其实咱需要他们支持吗?这是咱老朱家自己的事,咱需要在乎别人怎么看吗?”
“不过他们心是好的,真心为你,咱也就不说啥了。”
“这个天下,担子很重啊,两河发水,又耗空了户部不少储存财富,户部已经快要见底了。”
“夏粮税收才收上来。就快要见底了,你那十三万两,也得送去户部了。”
“以后不能只顾着你交趾的一亩三分地,要放眼天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朱元璋再次开口道,“国家担子很大,咱也该寻个机会,给你个名分啦。”
朱雄英一愣,心里忽的一颤。
老爷子这意思……是打算立储了?
虽然朱雄英心里澎湃。但手上动作却没停,依旧自然的道:“爷爷您还能批奏疏,我可不敢越过。”
朱元璋微微哼了哼,道:“你小子,其实咱知道,很多政事你不是不想处理,是不愿意处理。“
因为你知道咱还在,你觉得一国不能有二主,所以事事,都推到咱这里来。”
“等咱给你立储了,许多事你该推不掉了吧?哈哈!”
朱元璋朝后挥了挥手。
朱雄英便停下,给老爷子揉太阳穴的动作。
朱元璋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朱雄英坐下。
他这才道,“皇帝为啥是孤家寡人啊?因为做了这个位置,就不能考虑到仕么亲情感情啦。”
“这些东西,别人能有,咱帝王家不能有,所以咱不惜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蓝玉,揣测有可能威胁皇权的东西。”
“你现在没在这个位置,终有一天,你也会变成咱的。”
“咱知道,你念感情,义气,头脑子灵活,自信,自信到可以掌控一切。”
朱元璋感慨:“多么的像啊咱年轻那会儿,也是李善长啊、胡惟庸啊、刘伯温啊,咱也是信任他们,可最后咱不惜痛下杀手,就如现在你和蓝玉啊、常茂啊、冯胜啊他们的关系一样。”
“你爷爷走过的路,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走的,再聪明的人,再看的通透的人,当你顶上至高无上光环那一刻,你都会陷入进来,逃不掉的,谁也逃不掉的。”
“咱唯一希望的,就是在你顶上光环那一刻,不要对你的兄弟叔叔们痛下杀手,你可以吗?”
朱雄英很想说。
大概率不可以,大概率他会动手,但他又不忍心老爷子伤心,只能道,“爷爷放心,我一定会听爷爷的话。”
朱元璋道,“咱不是让你听咱的话,咱需要你打心底树立起这个信念,咱一辈子最希望的,就是一家人不要反目成仇。”
“好!”朱雄英笃定的点头。
爷孙有叙了一会儿家常,朱元璋便放朱雄英走了。
老爷子还有许多事要想一想,想想怎么试探蓝玉,怎么处理蜀王。
他知道,朱雄英也有许多事要处理,还叮嘱朱雄英,尽快将东宫税银送去户部。
朱雄英无奈的答应。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离去的背影,笑骂道,“臭小子!咱将大明都交给你了,还在乎你那三两个钱,你的,也是大明的!”
朱雄英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徐徐退下。
……
另一边。
户部。
傅友文找到了户部度支司员外郎王文。
“王大人。”
王文见着傅友文,急忙将手头工作放下,道:“傅大人,有什么事吩咐吗?”
说着,他请傅友文落座,还主动给傅友文斟茶倒水。
傅友文古怪的看了王文一眼。
两人端着茶杯,微微吹了口茶杯内的热气。
“你还记着铁铉吗?”
傅友文想了想,这才语重心长开口道,“记得,你当时拒绝过铁铉,拒绝过给交趾拨财政款,还说交趾没有能力偿还云云的,对吗?”
王文老脸一红,道,“下官见识短驳,请傅大人毋要耻笑下官啦,呵呵。”
傅友文笑着道,“本官没有这个意思。”
“嗯,户部的财政余款快见底了。”
傅友文顿了顿,看着王文道:“皇孙说了,让你自己去要钱。”
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整个人面色有些僵硬。
“这,这样吗?”
傅友文道:“是啊,你也知道,咱这个皇长孙,不是啥好惹的主儿。”
“无论如何,忍一下吧,毕意……哎,如此大任,都交给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