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裴晏华坐在窗前，心不在焉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昨日那小少爷果然没再来，不过也好，正好少了一个麻烦。
想到这儿，裴晏华合上窗，正欲起身出门，门却被猛地推开了。
裴晏华皱紧眉头，只听得“哐当”一声，门又被来人锁上了。裴晏华转身看向来人，问道：“何事？”
来人正是明月楼的老鸨。
她面色凝重，道：“主子，这里很可能已经被宋程曦的人发现了。”
宋程曦，当朝太子。
当初裴家灭门，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裴晏华面色蓦地变得阴沉起来，老鸨犹豫片刻，又接道：“主子可去谢家避一避。”
“谢家？呵……”
老鸨轻咳一声，“谢承清今日来找属下，谈了赎金。”
裴晏华沉默了一会儿，挑了挑眉，“谢家来真的？”
“这……应当是真的，属下找人查过，神医断言谢云清活不过二十五岁，谢家对他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
裴晏华摩挲着下巴，半晌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情甚好地笑了一声，“行，赎金你看着要吧，不过……我得提前找好另一条路。”
“把春归叫回来。”
“是。”
老鸨擦了把汗，又小心翼翼道：“主子，您的蒙汗药被发现了。”
裴晏华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没事，我有办法圆。”
“明月楼不能再开了，你趁早转手，去飞烟等我消息。”
“是。”
*
“那花魁原是个清倌，蒙汗药是用来药那些男人的。”
谢承清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谢鸿清闻声，嘴角微微抽了抽，“确定查清楚了？”
“嗯，而且那老鸨要价也不便宜。”
“多少？”
“十万金。”
“……”
“不过我给砍到三万金了。”
谢承清讲得口干舌燥，喝了好几口水才算缓过来。谢鸿清闻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才开口道：“我把他的身份安插在王家，如何？”
谢承清放下茶杯，“先别急，我们还不了解他，若是他心思不正……”
后面的话谢承清没说出来，谢鸿清点点头，“也对，那就再观察观察。”
“云清退烧了？”
“嗯，我去看了一眼，比昨日好多了。”
谢承清叹了口气，“一到这个季节就要遭罪，看着就心疼。”
“大哥，你说叶……”
“云清。”
谢鸿清适时开口，打断了谢承清还未说完的话。谢承清闭了嘴巴，转头望去，也叫道：“云清。”
谢云清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但说话时声音还有些沙哑。
“哥，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我了？”
谢承清笑看着谢云清，谢云清轻咳一声，小声道：“就……那个。”
“哪个？”
谢承清还没想起来，直到看到谢云清泛红的耳尖，这才反应过来，重重咳了几声，“呃……这个，应该算是做成了吧？”
说完，谢承清求救般看向谢鸿清。谢鸿清喝了口茶，转移话题道：“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谢云清摇摇头，“没有了，就是还有些咳。”
“外头风大，进屋说。”
“不了，我、我还有事要做，就先走了。”
谢鸿清点点头，吩咐道：“玉影，送少爷回去。”
“是。”
目送谢云清离去后，谢鸿清将目光移到谢承清身上，皱眉问道：“云清让你做什么了？”
谢承清轻咳了一声，道：“这……今天天气不错。”
“……谢承清。”
“哎呀，大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那个带话嘛，云清没说能告诉别人，你就别再问了。”
“我也有事，先走了啊。”
谢鸿清觉得自己的头又在隐隐作痛了。
*
病好之后，谢云清连着去了一个月的明月楼。
是夜，裴晏华坐在窗前，静静看着弯月。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谢云清的视线相对上。
谢云清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问道：“你怎么了？”
裴晏华摇摇头，“没什么。”
说完，他又恢复了那副笑吟吟的模样，道：“少爷，你又给我带什么东西来了？”
谢云清见状，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凑到裴晏华身旁，将手心的耳饰递给了裴晏华。
裴晏华低头望去。
那耳饰泛着银光，红宝石光彩夺目。银链约莫一指长，美得惊心动魄。
“我瞧见这耳饰的第一眼，便觉得它适合你。”
“我、我给你戴上吧，好不好？”
小少爷期待地看着裴晏华，那双杏眸仿佛盛了万千星河，亮晶晶的，一时竟让人移不开视线。
……啧。
裴晏华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忍拒绝。他点点头，笑道：“可以。”
谢云清弯起眼眸，俯下身去给他戴上这耳饰。微凉的触感在耳尖漫开，那银链垂到颈侧，与凌乱的青丝交缠。
忽地，裴晏华心跳乱了一拍。
他很快便缓过来，微微侧过头看向那小少爷。少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耳垂，似是入了神。
裴晏华眼眸一转，不过随手一揽，小少爷便瞬间跌入他怀中。他眸中还带着慌乱之色，裴晏华凑到他面前，笑问道：“好看吗？”
谢云清几乎快看呆了，“好……好看。”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裴晏华笑容更甚，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他缓缓扶起小少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又去捏他下巴，同他蹭了蹭鼻子，才道：“少爷，你什么时候娶我？”
谢云清呼吸一滞，结结巴巴开口问道：“你、你喜欢我吗？”
“自然。”
裴晏华轻叹一声，“我知少爷为我赎了身，可我早已成了孤家寡人。这天下偌大，我却找不到容身之所，少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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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喜欢你。”
谢云清的眼神无比认真，“你放心，我从不骗人，迎你进府的日子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还需要些时日准备。”
裴晏华心下嗤笑。
还真是好骗。
他面上却不显露，道：“少爷，你喜欢我什么？”
“你……你长得好看。”
裴晏华攥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若是我老了呢？少爷还会喜欢我吗？”
谢云清愣了片刻，低头道：“我活不到那时候。”
说完，他又强撑着笑了一下，“他们……他们都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你不用担心这个。”
裴晏华手上动作一顿，谢云清瞧见他的反应，低头道：“怪我没有和你说清楚，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裴晏华回过神来，将他拥入怀中，哄道：“不会的，少爷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他现在急需一个避难所。
目前来看，只有进入谢府这条路，是最安全、也是最好走的。
他不能放走谢云清。
谢云清吐了口气，“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裴晏华哼笑一声，“我才不，我花月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谢云清怔了一会儿，才道：“你……”
他说话声音隐约带了些鼻音，裴晏华一看，才发现这小少爷眼眶发红了。他挑了挑眉，道：“少爷是被我感动哭了？”
“……”
谢云清没说话，裴晏华笑了一声，“少爷生得好，哭起来也是我见犹怜呐。”
谢云清睁大眼睛，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裴晏华说的什么话。他脸腾地就红了，道：“我、我又不是……”
裴晏华笑吟吟看着他，半晌后，凑近他，在他额间落下一吻。谢云清身体一僵，定在原地不敢乱动。
总要给点甜头，才能让这小少爷对自己死心塌地。
裴晏华想到这儿，轻声道：“少爷，下次可以亲这里吗？”
说完，他的拇指摩挲上谢云清的嘴唇。
他手上生了老茧，一时竟磨得谢云清嘴唇有些痛。谢云清脑子一片混乱，哪儿顾得上思考这个，慌慌张张从裴晏华腿上下来，着急忙慌地收拾起东西，便匆匆忙忙出了门，“我……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裴晏华目送他离去后，懒洋洋地靠在窗旁，感受着微风。他惬意地眯起双眼，下一秒，屋内便传来了一道男声：“主子，宋程曦的人快到了。”
裴晏华应了一声，“想办法拖住他们。”
说完，他直起身来，又皱眉问道：“晔儿那边如何？”
“殿下说还需些时日。”
“叫他利索些。”
“是。”
大风将裴晏华的青丝吹得四处飘扬，他缓缓起身，一袭红衣似火，似是自地狱中爬出来的讨命恶鬼，面色阴沉道：“不能再拖了。”
“罢了，青山，想办法带晔儿出来一趟，尽快。”
“是！”
黑衣人领命离去，裴晏华吐了口气，目光灼灼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