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时遇到了李谦,他正牵着马急匆匆朝马厩走去,脚步急匆匆的。徐寂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马尾,有些疑惑,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挠挠头,便跟着江翎离开了原地。
风沙蔓延。
徐寂接过江翎递来的水壶,砸吧了一下嘴,失望道:“没酒味儿啊。”
江翎坐在他身旁,望着远处道:“徐寂,我时日不多了。”
他的语气无比平淡,平淡到徐寂都快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啊”了一声,迟疑道:“江晏之,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云霄趴在江翎身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江翎摸着云霄的脑袋,垂眼道:“若是有一天……”
“停。”
徐寂不太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沉默半晌,终是没憋住吭了声:“你这是在跟我交代遗言?”
语气带着些质问,江翎笑了一声,没头没尾道:“你和唤星的孩子好像很熟,你不会害他的。”
说完,江翎转头深深看了徐寂一眼。徐寂躲闪着他的目光,过了许久,又抬眼看他,“不治之症?”
“嗯。”
“真治不好了?”
“嗯。”
“你别光说嗯。”
徐寂凑到他身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嗫嚅着嘴唇道:“再治治呢?我那儿也有点人脉,让他们给你看看?”
江翎没吭声,摸着云霄光滑的皮毛,有些出神:“我还真没想过会和你合作。”
徐寂知晓他是有意转移话题,吐了口气,又滚到一旁嘀咕道:“你别说,我也真没想过。”
江翎笑了,“第一次在战场上和你对上的时候,我就特别不喜欢你。”
“啧,搞得跟谁喜欢……”
话说一半,徐寂又想到自己把人家错认成姑娘的糗事,瞬间噤了声,含糊道:“算了。”
江翎收回手,接道:“你当时太傲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锋芒,偏偏我们三人都讨厌你这种人。”
“什么就我这种人了?我哪种人了,年轻的时候不都那样吗,诶,尤其是裴卿书,你自己说,是我傲还是他傲?”
江翎想了想,说:“云流有傲的资本。”
徐寂静默半晌,幽幽道:“江晏之,你中伤我。”
江翎顺手往身后一倒,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看着天空,“其实你也挺厉害的。”
徐寂怔了怔,低头看了他一眼。阳光撒在江翎有些花白的鬓发上,一朵花越过他的耳廓,直直攀上他的眼角。
望着他眼角的皱纹,徐寂才终于感受到时间的威力。
他回过神来,也顺势往草地上一倒,枕着双手惬意道:“江晏之,我们都老啦。”
“徐寂,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变。”
“哪儿看出来的?”
“眼睛。”
“……”
徐寂无语了半晌,听到江翎断断续续的笑声,道:“还真是很少听到你这么笑过。”
“江晏之,你好像也一直没有变过。你脾气好,但也有棱有角。长得不差,说话也好听。啧,周沅清当初怎么就……”
“那是她的选择,我尊重她。”
徐寂“哎”了一声,眯眼道:“世人皆知他裴卿书,不知你江晏之。他裴卿书处处压你一头,难道你就没有不服气的时候?”
江翎静默半晌,低声道:“有。”
徐寂笑了一声,满意道:“这就对了,偶尔说说真话,也挺好的。”
江翎闭了闭眼,才又开口道:“我当初弃笔投戎,总想着自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我做不好文章,总被人压一头,便想着在战场上做出一番成绩。”
“然后又当了千年老二?”
“嗯。”
徐寂“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总想着自己是命定之人,总想着要做天下第一。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失败了,惨得要死,我从那时起便开始一蹶不振了。”
“我整日酗酒,整日睡大觉。我每天都在想各种方法麻痹自己,后来我果真成功了,可我却觉得人生没有多大意思了。”
“那是我头一次想死。”
徐寂直起身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江翎,收了唇角的笑,“你知道人真正想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说完,徐寂又收回目光,仰头看向天,表情无比专注:“那时候我试着回忆了所有东西,发现并没有什么能够支撑着我活下去。我像是永远处于黑夜之中,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远去,最后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连我自己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徐寂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后来我勉强清醒过来了,本来想把我那破楼交出去就去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的,结果谢云清那小子……啧。”
“怎么?”
“那小子和我一样,不懂得收敛锋芒,刚落子就敢挑衅我,嘿,我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呐,给他反杀了回去。”
“后来呢?”
“后来?那小子把我赢了。”
江翎沉默半晌,说:“真是让人意外的结局。”
徐寂低笑了几声,“这算什么意外,那小子比我聪明,赢我是正常的事。”
“也就是那时候,我突然想通了。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你做第二,就有数以万计的人能做第一,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非要去追名逐利呢?”
“无非是年少时的不甘罢了,既然放不下只能让我痛苦和麻木,那我就想办法把它放下。”
“我能承认自己的不足,但我绝不承认自己的平庸。”
“因为我已经做得够好了,我已经拼尽全力了。”
徐寂将水壶中剩余的水喝完,认真道:“你也一样,你像是需要慢煮的茶,要滤过几次水,才能慢慢品出茶香。”
“懂你的人自然会懂你,不懂你的人,跟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
江翎闷笑了几声,“你很懂我?”
徐寂嘀咕道:“这不是当初特意查过你吗。”
江翎也从草地上起身,随手从腰间摸了个东西,扔到徐寂身旁,便起身牵起云霄离开了原地,道:“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话,送你了。”
徐寂怔了怔,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身旁的东西。
是酒壶。
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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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漫开,徐寂眼眸一颤,朝着远处望去。
江翎一翻身上了马,动作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在日光照耀之下,他扯了扯缰绳,喝道:
“驾——”
云霄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徐寂收回视线,望着那壶酒哑然失笑。
*
夜间,蒙蒙细雨飘然而至。
李谦坐在演武场旁,缓慢地擦拭着自己的长枪。枪头沾着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渐渐消失在了原地。
被雨水冲洗干净的枪头在月光照射之下发着耀眼的白光,李谦随手将帕子放到一旁,起身拿起朝着靶子攻去。
长枪攻势凌厉,李谦连练了十几招,正欲收回长枪,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声音:“李将军好兴致,不如让徐某来同你过过招!”
李谦眼神一凛。
长枪与大刀缴缠,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徐寂弯腰躲过李谦的攻势,顺势往身后一翻,挡住了长枪。
四目相对,李谦猛地收回长枪,冷声道:“你输了。”
“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
徐寂拍了拍身上的水渍,笑眯眯道:“李将军最近看起来心事颇重啊。”
“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李谦冷冷扫他一眼,便拿起长枪转身欲走。徐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悠悠然开口道:“我记得李将军有一匹好马,英雄当配好马,但我记得,那匹马,应当是匹白马。”
李谦脚步一顿。
徐寂见状,转身离开了原地,叹道:“可惜了,忠心耿耿了一辈子的白马,尾巴竟然被染黑了。”
“真可惜。”
“徐寂。”
李谦面无表情看向他:“你什么也不知道,我劝你最好少管我的事。”
徐寂将大刀随手放到一旁,迈开步子朝着前方走去:“李将军一心报国,最后为了守护云地口死在匈奴人的手里。你是他的弟弟,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是,我当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哥。”
李谦说完,沉默半晌,哑声道:“我有我自己的计划,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你不信我,也应该信我哥。”
徐寂仰头看向明月,绵绵细雨滴在眼睫,迫使他闭上了双眼。
沉默半晌,徐寂垂下头,道:“君子报国,救大周,让大周胜,便是对李将军最好的交代。”
李谦攥紧双拳,“我知道。”
“可我更想找回我哥完整的尸首,让他完完整整、好好地入土。”
“徐寂,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也不懂。”
徐寂迈开步子,“今夜月色甚美,我能瞧见的,也只有这月色了。时候不早了,李将军也快些回去休息罢。”
李谦怔了怔,仰头望去,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是。”
回答得没头没尾。
两人背道而驰,徐寂轻叹一声,顺手拍去肩上的水渍,嘀咕道:“我这怎么快变成沟通大师了。”
说完,一滴雨珠毫无预兆地砸在了他的额头。徐寂打了个寒战,嘟囔道:“这鬼天气,难不成又要下雨了?”
说完,徐寂加快脚步,离开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