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地狱就是地狱,麻烦永远接连不断。返回途中,还没接近那兄妹俩所在的地方,我就闻见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燃烧的味道。
几个腾跃跳到附近的树上,我才发现那是一头全身燃着火焰的魔物,地狱里的狩猎者管这东西叫炎魔,在业火之界不算罕见。大概是这个区域聚集的魔兽太多,引来了身为猎食者的高等魔物。
周围的草木纷纷起火,这东西身上燃烧的是业火,所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也很难用普通的物理攻击解决,必须切开身体及时破坏掉核心才行。我皱皱眉,正准备下去干掉它,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童磨不知何时悠然的坐在了我身旁的树枝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火海。
“急什么啊,小染,难得有这种好机会,看看再说嘛。”
我才注意到魔兽前进的方向上有个白色的影子,竟是小梅。
但和之前的机敏乃至鲁莽不同,她这次呆呆的蹲在原地,双手抱头,一动不动,似乎是过于恐惧导致完全不能移动了。
“这孩子…”我突然反应过来。
她被火严重烧伤过,她怕火。
“这不行,”我站起来,“她会死的!”
“啊,据我所知,她已经死过两次了哦。”童磨愉快的说,“如果这次还是死了的话,就不能怪我了,对吗小染?”
我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停住了动作。
炎魔吐出灼热的火与烟,小梅前方不远处的空气因为高温开始呈现如同水面似的扭曲。眼看蔓延的火舌即将燎到少女蜷缩的身体,只见一个饿鬼般的身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起少女就滚到了一旁。
看得出妓夫太郎身上也受了很重的灼伤,多处皮肉像黑色的嘴一样翻开,连那头海藻似的头发都焦了一片,应该是之前不要命的和炎魔缠斗过,不知道被甩到了什么地方,还好在最后一刻,他赶到了妹妹身边。
即使曾为上弦,被剥夺血鬼术后,他的速度和攻击自然也不可能像做鬼时一样迅捷凌厉,那两把镰刀也不知道是从哪具陈年尸体上捡的,虽然寒光四射但依然是普通的镰刀。然而他佝偻着身子,就那么挡在妹妹身前,仿佛依旧是当年纵横吉原暗夜的上弦之六。
随后他就像一头疯虎般朝着炎魔扑了上去,完全不顾那些升腾的烈焰,以一对镰刀砍瓜切菜般撕咬着魔兽的身体。
炎魔大概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跳到身上攻击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后,鞭状的尾部一个横扫,就将背上的妓夫太郎扫了出去。
那饿鬼般的少年一触地就灵活的弹起,连一秒也没有停歇,再次跳到了魔兽身上。
“看到了吗?童磨。”我轻声说,“这就是‘守护’啊。”
“美妙,真是美妙~”童磨拍手笑道,“就是这样,这种绝望中所迸发的感情,是多么迷人啊!那天遇见他们兄妹的时候,那孩子身上就弥漫着这样令人沉醉的感觉!我几乎要被感动哭了呢!”
“怎样,你到底管不管?再不出手他们就死了。”
“救赎并不是每次都会降临的哦,小染。就让人家再欣赏一会儿嘛,难得能有这种放松的时刻呢。”
“况且,我很期待那孩子的表现哦。”他摇着扇子,眼睛弯了起来,“果然听小染的话留下小堕姬,也别有一番趣味呢。”
我的目光回到战况中,令我惊讶的是,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少年手中的镰刀在交错一击之下,竟然将魔兽的头斩了下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靠普通武器实现的事,但他做到了。
“可惜哦,光是砍掉头应该是不行的吧。”童磨叹了口气,“算啦算啦,谁叫我是个大好人呢?”
炎魔失去头的身体原地屹立不倒,升起一股黑烟,血液伴随着更多的烈焰从脖颈的断口喷涌出来,竟是在迅速再生。
但下一秒,它的脖颈处突然炸出一团血色的冰刺,紧接着又有许多根凭空出现的巨大冰刺洞穿了那烈焰升腾的躯体,并迅速在上面覆满了一层霜花。
妖兽般的红衣男人稳稳的踏上了炎魔仍在抖动的残躯,走过的每一步都凝结出冰霜。待他走到那布满尖刺的背部时,金色的流光毫无阻碍的撕开了彻底冻结的躯体,他伸手从其中拽出一颗火红色的晶体,将它托在手中细细端详了一番。
“咦,看起来好烫的样子,但似乎是没有吃过的口味哦。”
说罢他就将那颗晶体放入了口中。流动的炽焰沿着口腔和喉管一路灼烧,短暂的留下了烧伤的疤痕,又在一瞬间愈合。
等他像个神明般走到半跪在地上喘息的妓夫太郎面前时,已经丝毫看不出吞噬过猎物的痕迹了。
我想妓夫太郎应该是大受震撼,因为当他再次抬起头仰视面前的童磨时,目光中带上了某种浓郁的希望。
“童磨大人…”他咳了两声,嘶声说,“为什么您的血鬼术变强了?您是怎么做到的?请…请教教我!”
我实在是无语。少年,你眼神有问题吗?那个怪物现在用的东西,哪里还是正常的血鬼术?压根就是变异了好吗??
我就不该给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家伙的吞噬和吸收能力过于诡异,似乎完全不按正常的演进路线来啊!
“因为这里是地狱呀,妓夫太郎。”
名为童磨的怪物微笑着说。
“是没有束缚,也不用遵照常理的幸福的地方哦。”
“啊,不如我们来做个实验怎样?”怪物饶有兴致的弯下腰,虹彩的瞳孔中闪烁着隐约的兴奋,“你要不要接受我的血试试呢?虽然连我自己也不确定会是什么效果啦,毕竟我不是无惨大人那样谨慎的人嘛。”
这太疯狂了!
“等等!”我快步走了过去,“你确定要让他的灵体重新变回鬼吗?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他因为这个没法去转世怎么办?”
“但小染接受过我的血,并没有什么事呀。”童磨无辜的摊摊手,“我有仔细观察过哦,都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反应呢。”
……我想砍死他,真的。
“我愿意。”
那佝偻着身体的少年几乎不假思索的答道。
“就算我不能离开,也可以保护小梅她平安的离开这里。请童磨大人赐我鬼血,让我成为您的眷属。”
“我不要!”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尖脆的声音。小梅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拦在童磨面前。
她应该是有点害怕的,声音都带着一点颤抖,“我不要一个人离开这里,哥哥必须跟我一起!”
“诶呀,这就难办了…”
童磨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堕姬,你打算拖后腿到什么时候呢?”
无视女孩惊恐的眼神,他身上散发出了那种无机质的、毫无起伏的冰冷。
“太弱了呀,小堕姬太弱了。总是这样的话,会害死你哥哥哦。”
“童磨大人!”妓夫太郎有点慌了,“请不要责怪小梅…我…我并没有因为战败而怪过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强大,没能保护她…”
小梅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在发颤,眼中渐渐溢满了泪水。
“童磨大人是大笨蛋!”
她大喊了一声,转身跑进了后方的森林。
我找到她的时候,小梅正抱着膝盖的坐在林间的一节枯木上,两眼通红。
在双手间凝成一捧清水,我将水凑到她面前:“要不要洗洗脸?你脸上都是灰,看着都不漂亮了。”
大概是真的在水中看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女孩边吸鼻子,边将手伸进水里,胡乱往脸上抹。
“我知道自己不行,”她闷闷的开口,“从前就是这样,不管谁欺负我,哥哥都会挡在我前面,我从来都不担心,也不害怕。可我们总是吃不饱,那些小孩还冲哥哥扔石头,叫他丑八怪。就算有债主把他打的浑身是伤,我也什么办法都没有。”
“本来想,做游女做个几年就能攒下钱,能买得起漂亮的衣服,也许还有大一点的店让我去工作,哥哥就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捂住脸,呜咽出声:“如果不是我弄瞎了武士的眼睛,如果我能再聪明一点,如果作为鬼的我能变得更强……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啊,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我好恨那些人啊…为什么连一条活路也不给我们…我们只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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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而已啊…”
哭了一会儿,她抹了把眼泪,狠狠的说:“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你是神明大人,你不会懂的。”
我被她逗笑了,索性坐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你愿意听听神明大人的事吗?你不好奇神明大人为什么会在地狱里吗?”
小梅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我。
“我最开始是没有形体的河川之神,后来变成了一条蛇,我确实不会生病,也不会饿肚子,但我什么也不懂,人类用小女孩当作给我的供品,我也吃了好多年,虽然没什么肉吧。”
她忍不住嗤笑:“那不是和鬼差不多嘛。”
“是啊,是差不多。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比你年纪小多了,她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类,第一个读书给我听的人类,也是第一个和我做朋友的人类。”
“但我当时连她说的话也不是很明白。所以当她被人当作祭品供奉给我的时候,我就把她吃掉了。”
“她临死前说,让我以后不要再吃女孩子了。我想这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就不再吃那些人给我的供品了。”
“不知道是没再吃人的缘故,人类渐渐就不再供奉我了,我的神社变得破破烂烂,我也慢慢失去了对河流的控制能力。于是那些人类在我的河流上修了很多奇怪的堤坝,最后发了洪水,但我的力量已经衰弱到没办法去阻止了。“
“有一天我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恨意,吃掉了当地的大名一家。就被阴阳师封印了神体,打到地狱里来啦。”
小梅听的有点发呆,喃喃道:“当神明也好辛苦啊…我就说人类又弱小又恶毒,吉原那些人也一样坏,我恨不得…”
“但是啊,来到地狱后我才想起,我并不是为了憎恨人类而存在的。我和那个女孩子有个约定,这对我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我必须遵守,因为是她给了我一个完整的灵魂,那个约定是附带的条件。”
小梅好像有点着迷,双手托着腮问,“是什么样的约定呢?”
“帮她找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就像你哥哥对于你来说那么重要。”
“那你找到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
“所以,谢花梅,你活着的意义也不是为了憎恨人类或者懊悔过去,而是先努力的长大,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因为你是你哥哥的希望,只有你幸福的活在世上,才能从地狱里拯救他。“
小梅扭开头:“我已经在努力长大了,我还当过了花魁呢。但童磨大人说的对,我还是很弱,太弱了。”
我叹了口气:“承认自己弱小是长大的第一步。我刚到地狱的时候也很弱啊,只有一把小刀子,经常被人砍的七零八落的,头都掉过好几次呢。”
“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怎么可能?我才不信呢。”
“是真的啊,你看这个。”我给她看我手腕上的银铃。
“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最近才刚刚找回来。两百年前,有次我被人把手脚都砍掉了,好久都没能再生,等我醒来才发现我最重要的东西,和我的记忆一起被人拿走了。”
“但是,丢失的东西,如果有不可破除的牵绊,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所以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好唠叨哦。”小梅突然撅起嘴,“你怎么比童磨大人的话还多啊。”
我顿时有点尴尬:“是,是吗?可能年纪大了都这样吧。”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我现在不难过了。”她擦擦脸,站起身来,“我们回去吧。”
“啊,其实我是想问你一件事。”我说,“我教不了你血鬼术,但我隐身和跑路的本事还不错,练了几百年呢,你有兴趣跟我学吗?学会了至少不会死哦。”
小梅站住了。
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开启了传教模式的某人,这种感觉太无耻了。
“什么嘛。”银发少女缓缓转过头,挑衅的看着我,“我当初的拟态可是连无惨大人都赞不绝口的,才不会输给你呢。”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满意的点点头,“从明天开始,我们来玩捉迷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