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犹如火宅之变,而生无所在之心。
——松尾芭蕉
明治三十六年(1903年),冬。
“你的祈愿神明已经听到了,请放心,一切苦难都会结束的。”
教主大人用温柔沉稳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永远不知道厌烦似的。
地炉的炭火烧的噼啪作响,隔了一道墙的茶室里,吉助头上扎着手巾,正聚精会神地用一支细竹管将金粉吹到障子门上刚刚画好的莲花上。
上次回来时他发现茶室门上的彩绘有些模糊不清了,可能是时间太久,颜料褪色的缘故。于是自告奋勇画了两扇新的障子门,教主大人竟然夸他画的不错,把补色和重绘的工作交给了他,于是新年假期他特意从奈良赶回了东京。一起寄宿在学校的同学不明所以,纷纷起哄说他这么急急忙忙的往家跑,肯定是被家里安排了相亲。
“对,还是绸缎店老板家的黄花大闺女呢!羡慕吧!”吉助信口就吹起了牛,惹得同窗嘘声一片。
隔壁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停了。走廊的门“刷”的一声打开,从外面探进来一张俊俏的脸,表情却十分孩子气。
“小吉,快画完了吧?啊呀,这屋里是什么味道嘛?”
吉助的鼻子翕动几下,忽然瞪大眼睛,扔下手里的画具,手忙脚乱地扑到地炉旁,用筷子从炉子上夹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糊了…”他哭丧着脸说。
“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屋子里烤鱿鱼干嘛。”教主大人撅着嘴抱怨道,“真的好臭…”
“抱歉抱歉,”吉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山田叔说准备了屠苏酒,本来是打算当下酒菜的,结果肚子饿了就…”
“原来如此,已经是正月了啊…”
“什么啊,教主大人连新年都忘了吗?”吉助边收拾地上散落的画具边咧嘴笑道,“说起来,之前您救的那个女孩子呢?这次怎么没见出来?”
“哪个女孩子呀?”
“嗯…叫什么来着?就是绿色眼睛那个,真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好姑娘啊,上次还对我笑来着…”
“哦哦,你说小琴叶呀。”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那孩子现在得到了永远的幸福,再也不会受人欺负啦~”
“不会吧!您给她找了好人家结婚吗?”吉助大叫起来,“这种好事居然不想着我,教主大人太狡猾了!”
“啊哈哈,小吉才多大呀!”
“我都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
“说的也是哦,”教主大人打量着他,略有些惊讶地说,“看着确实长高了不少呢,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呀?”
“现在的男学生都流行剪成这样,很有精神吧?”吉助得意洋洋地说,“我说您啊,也别光顾着信徒,多出去走走吧。我昨天去浅草寺卖宝船*,看见了不少好东西呢,对了,还看见了洋人,眼珠子像腌鱼那么蓝的洋人!哎呀那可真是…”
“说起这个,”教主大人若有所思地说,“有件事拜托小吉好像比较合适哦。”
吉助愣了愣。
“什么呀…您可真会开玩笑…”他嘟囔道。
“诶?”
“说什么拜托…这话多见外啊!”少年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教主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什么要求,小吉我一定办到,所以不要用‘拜托’这么客气的词嘛!我又不是那些来找您办事的官老爷!”
教主大人似乎也怔了怔,随后嘴角上扬,绽放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啦。”他说。
“其实我一直在找一种叫‘青色彼岸花’的东西…”
青色彼岸花,据说是一种稀有的草药。
至于为什么要找,教主大人只说是有人生病,需要那种草药救命。
此外,关于这种草药长什么样子,在何处生长,均属未知。
“这也太奇怪了吧…”吉助自言自语道。
“喂,信诚,你小子是怎么回事?从刚才起就魂不守舍的。”
叫他的是比他高一年级的学长萩原,在美术学校的第一年,吉助就和他成了好友,“信诚”这个名字也是萩原帮忙改的。
——吉助?哈哈,你家祖上不是京都人吗?怎么起了这么个乡下名字?这可不行啊,土里土气的家伙在这里要被人瞧不起的。
吉助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抱歉啊秋也,我是第一次来这种…这种地方,还是…还是有点紧张。”
吉原花街,聚集着无数男女间的爱恨情仇,以及虚荣和欲望的不夜之地。
吉助抬头望去,先看见的是一排排高挂的灯笼,简直像八坂神社的门面一样壮观,照的这妓楼的中庭亮如白昼。脚下是座精巧的红漆木桥,桥下流水淙淙,几尾肥大的锦鲤懒洋洋地游曳其中,浑身的彩鳞在灯火中熠熠生光。那一道道白色纸门后传来的靡靡春音更是难以言喻,令未经人事的少年面红耳赤。
“有点紧张?我看你是快被吓尿裤子了吧!”
萩原笑着说。他特意穿了料子上乘的和服,衬的衣着朴素的吉助多少有点灰头土脸。
“放心啦,咱们只是来帮花魁画像而已,这家德岛屋可是大店,跑这一趟能挣一百元呢,你不是一直说要努力挣钱还家里的债吗?”
“一百?这么多?”吉助的眼睛亮了。
“那是,我就说你小子没见过世面嘛。”
“可画像的话…现在不是有那个…照相机吗?”吉助迷惑地说,“他们为什么不用那个?”
“哎呀,那种古怪的西洋玩意儿怎么能给姑娘们用啊?”为他们引路的遣手鄙夷地插嘴,“你们年轻人不懂,听说西洋玩意儿里都藏着妖怪,能嗖的一下——把人的魂魄吸走呢。”
“这样啊…”吉助和学长无奈地相视一笑。
德岛屋的头牌雅乐花魁是个温婉娴静的女人,尤其擅长和歌。但比花魁给的糕饼点心更让吉助在意的,是房中屏风上那幅菩萨像。
和往常见到的佛画不同,这幅竟然画的是地狱中的情景。宛如血河的三途川从画中流过,两岸燃烧着熊熊业火,无数瘦骨嶙峋的恶鬼作出种种挣扎求饶之态,枯黑的鬼手伸向画面一侧的地藏菩萨。菩萨垂目,面带宁静祥和的微笑,以手中莲花向群鬼降下洁白的甘霖。然而…菩萨的繁复裙裾却浸泡在血水里,周身非但没有宝光,还被鲜红的雾气笼罩,仿佛和群鬼一同在这地狱业火中燃烧。
画的一角写有两行汉字: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神佛不在中而在侧,已是古怪,更不用说这菩萨画的好像全身浴血一般,多少有些不祥。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那运笔的风格,吉助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个…请问…”
帮萩原调颜料的间歇,吉助大着胆子问道。
“啊,是说这屏风吗?”
花魁回头看了眼,微微一笑。
“是江户时代的古物了,由一位叫‘飞鸟斋’的人所作,看,印章就藏在那边的火里,不仔细找还看不见呢。”
吉助随着花魁纤细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烧的最旺的一簇火苗中,有个模模糊糊的暗红色印鉴。
“竟…竟然真的是他!请问小姐可知道关于这屏风的故事?为什么它会在这里?为什么要画成这种…这种…”
“……?”
雅乐花魁显得有些疑惑。
“失礼了。”吉助深吸一口气,低头深深一拜:“这位飞鸟斋正是先祖,我自幼临摹他的画,却不知他后来的人生如何。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无论如何把知道的事告诉我,拜托了!”
花魁面露惊异之色。
“世上竟有这等缘分!”她用织锦的衣袖掩口笑道,“关于这件事,我也是在楼主那里偶然听到的,两位忙了半夜,就当是听个笑话吧。”
大约是一百多年前的某个秋日,德岛屋的先代楼主在京町的西河岸附近救了一名奄奄一息的男子。
男人只有一只手,是个残废,还患了严重的肺病,已是病入膏肓。
先代楼主虽挣的是花柳街的钱,却笃信神佛,见这人可怜,就在切见世找了个僻静屋子,只等他咽气,好送去附近的寺院安葬,毕竟没让人曝尸荒野,也算善事一桩。
没想到此人第二天就爬起来,说要在死前画一幅画,才能安心往生,苦苦请求楼主借他笔墨纸砚。
接下来的五天,这个明明只剩一口气的男人居然在几乎不吃不喝的状态下,画完了这幅《极乐地狱图》。
扔下画笔的一刻,先代楼主见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那双干涸的眼中流出了泪。
【我有一位重要的友人…】
垂死的男人说道。
【他…活着就已沦为非人…堕入地狱道…背负无尽罪孽…将来一定…一定会下地狱…】
【但是…倘若没有他的关照…我早在被人冤枉、错判断手之刑后…就活不下去了…】
【那些年…家里的生意也全靠他暗中接济…多亏了他…多亏了他…我的孩子才能长大成人…】
【虽然知道他罪孽深重,我却一直觉得…他有一颗神佛般的心…】
【所以…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将家族的未来托付给了他…】
【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
男人泪流满面地喃喃道。
【这人世乃是火宅…我要先一步解脱了…但是你啊…你啊…何时才能解脱呢?】
男人当天下午就往生了,留下的遗言只有一句俳文:
决意死荒野,秋风吹我身。
“这画能留下可不容易,之前有位新来的花魁说上面这些火画的太像真的,看着很可怕,硬逼着楼主给扔了出去,我却觉得把佛菩萨扔出去终归不好,就叫人偷偷捡回来摆在我房里了。”
“但你这位先祖还真是个怪人,”花魁叹了口气,“哪有把自己的名章印在地狱业火里的,多不吉利啊…”
吉助却没听清她最后这句话,心里只剩下一件事:
活着就已沦为非人,堕入地狱道,背负无尽罪孽…
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底泛起一股凉意,某些刻意忽略的记忆像是池塘里的水泡,正在缓缓浮上水面。
总在消失的女信徒。
永远不许他进入的内殿。
在阳光中化为灰烬的手。
还有几年前那个下午的意外落水,水中的是……
——啪!
“呀,你这孩子,怎么连个茶杯都拿不稳?”
遣手责怪的声音传来。吉助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伏下身去:
“万分抱歉!可能是茶喝多了,请…请问茅厕在哪?”
“真是服了现在的年轻人了!出门右转走到头再…”
“谢谢您!”
吉助像想要逃离什么似的冲出门去。
教主大人并非人类,而是神之子,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实。
在极乐教中,信徒们也如此虔信,他那白橡木般纯洁的发色和映着彩虹的清澈双眸,他百年未变的年轻和强健,都是神明降临在人世的神迹。况且吉助亲眼见过他的法术,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可为什么?为什么先祖却说他已堕入地狱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柔善良、沉稳大度、永远在微笑着安慰信徒的教主大人,怎么可能有罪?
给了无数人希望的教主大人,怎么可能有罪?!
——帮助大家、给大家带来幸福,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明明那样说过…也是那样做的…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这是…什么地方?”
吉助迷惑地看着眼前幽暗的走廊。
一通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迷路了。
这德岛屋实在太大,上下几层,所有的门都长的差不多,他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个相当安静的区域,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脂粉香气,却没有酒气,想来是某位游女的闺房,但灯光明显要昏暗的多。
“这种地方真是伤脑筋啊…找个人问问好了,唉,好丢人…”
吉助只好暂时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四下看了看,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
“抱歉,打扰了…”
他拉开了那道门。
屋子里的装饰极其华美,墙上画满了盛放的金边牡丹,屋子正中的梳妆镜前,坐着个身穿织金打褂的女人,乌发梳成蝶翅般的“横兵库”,上面插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螺钿发簪。
是花魁!
这德岛屋中…竟然还有一位花魁!
女人转过头来,一双猫儿一样的碧眼令吉助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美的张扬肆意,令那一墙的金边牡丹都相形见绌,少年一时间只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
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像盯着什么脏东西似的盯着他。
“哪来的老鼠,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我…我不是…”吉助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找…”
“谁准你用那双贼兮兮的眼睛盯着我看的?”花魁傲然道,“马上给我跪下道歉。”
“非…非常抱歉!”
吉助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不知为什么,这女人身上有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害怕。
“我是…我是被请来给花魁画像的画师,找…找不到路回…”
“原来是雅乐那贱人。”那道冰冷至极的女声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他头顶,“竟然没告诉我就请人来画像,这么明目张胆的小看我,真是欺人太甚…”
吉助毛骨悚然地抬起头,看见那美艳的女子正斜着脑袋,以一种极其阴森的目光打量着他。
“小鬼,看你穿的这么寒酸,家里应该没什么钱吧?”
“……”
“没钱,就说明没什么厉害的亲戚。”
“这样的话,”她以嘲讽的语气说道,“世上就压根没人在意你的死活。要是你家里人来找,就让那个蠢货老板随便应付一下好了。”
这女人…在说什么?
吉助很茫然,但下一刻,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被什么东西拽进门里去。
“虽然你这种干巴巴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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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都不吃,但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哥哥饿了。”
纸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你要干什么!”
吉助这才吓的大叫起来。眼前的女人有着和外表不相称的恐怖力量,像猫按住老鼠似的将他死死按在榻榻米上,竟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女人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紧接着,少年的脖子被扼住了。
他一点也没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
“哎?这是什么?”
掐着他脖子的花魁忽然愣住了。
她松开手,手里捏着一样东西。
——是吉助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袋子,刚刚一番折腾,就从领口滑了出来。
“还…还我!”吉助缓过一口气,趁机拼命挣扎起来,“那是教主大人给我的!还我!”
“教主大人?”
花魁的瞳孔微微一缩,将那袋子抖了抖,从中掉出个被层层锦缎包裹的小包。
她一下就将那些锦缎撕的粉碎,里面露出条细细的黑檀念珠。
“这气息…果然是他。”
花魁似乎忌惮着什么似的,皱眉看着手中的念珠。
“喂,小鬼,你和万世极乐教是什么关系?”
这女人…在犹豫?
“我…我是教主大人的…”
我是教主大人的什么呢?
吉助急中生智,决定赌一把。
“我是教主大人的养子!”
他大声说。
“他看着我长大的!他最疼我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花魁被他这番话说的又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哈哈哈哈…养子…哈哈哈哈…”
花魁笑的花枝乱颤,方才那可怖的气息消失的一干二净,吉助这才看清她的脸。
看起来只是十几岁的少女,那样娇俏动人的一张脸。
“哎呀,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在不熟悉的地方乱跑,多危险啊。”
花魁笑意盈盈地说。
“但你毕竟打扰了我的清净,作为惩罚,这个我就拿走啦!”
她恶作剧似的朝吉助晃了晃那串黑色的念珠。
“不…不行…那是…”
“嗯?”
腰上一沉,那花魁竟坐在他身上,朝他俯下身去。
织满金线的打褂滑落,松垮的和服领口露出了雪一般洁白细腻的肌肤。
少女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那这样呢?”
她在吉助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羽毛般轻巧的吻。
少年落荒而逃的凌乱脚步声在走廊中远去了。堕姬盯着房门,神色再次变得阴沉。
她嫌弃的用丝帕擦了擦嘴角,盯着面前地上那串黑檀念珠直皱眉头。
“童磨大人这是脑子又出毛病了吧?竟然把浸过鬼血的东西送给一个人类?要是被那位大人发现,他就死定了!”
她身后的阴影里幽幽传出个男人嘶哑的声音:
“气息刚好控制在咱们能感受到,但猎鬼人发现不了的程度…不愧是上弦之贰,仅次于黑死牟大人的鬼…”
“我不管!他都没送过我护身符,凭什么给那种臭小鬼!”堕姬像个小女孩似的发起脾气来,抬手就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打翻在地,“太讨厌了!那孩子太讨厌了!”
她忽然灵光一闪:“我明白了!其实是那种关系吧?毕竟是上弦之贰嘛,以前只知道他喜好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难不成连男人也…”
“小孩子不要乱讲这种话啊…”
上弦之陆·妓夫太郎阴郁地蹲在她身后,烦躁地挠了挠满是黑斑的脸。
“很能干嘛…那小鬼…”他吐出丝丝的凉气,“长的也不赖…白白净净的…真叫人羡慕呀…”
“只要没死在咱们这里,就不是咱们干的。”
堕姬明艳的脸上浮现出恶毒的微笑。
妓夫太郎有些迟疑地看了妹妹一眼。
“怎么了嘛哥哥?”小女鬼用撒娇的语气说道,“不用担心啦!童磨大人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他才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类生咱们的气呢!再说他每次来都吃光我的存粮,我还没跟他计较呢!他要是敢欺负咱们,我就去找那位大人告状,哼!”
“唉,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妓夫太郎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就找个下级鬼来做吧。”
“我说,你小子运气可真够好的。”
荻原边吸溜着乌冬的汤,边絮絮叨叨地说。
夜色已深,浅草路边的荞麦面摊上却还有不少客人,两名少年一人捧着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炸豆腐和昆布汤头的香气混在一起,衬着头顶煤油灯暖黄的光,让正月的冬夜都显得没那么寒冷了。
“雅乐花魁都告诉我了,那个屋珠姬可不是什么善茬,她接触过的人很多不是失踪就是自杀了,但那张脸据说是人间绝色,楼主还要靠她招揽那些有权有势的客人,所以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说罢他促狭地挤了挤眼睛,“怎么样怎么样,真有传说中那么漂亮吗?”
吉助的心情无比复杂。惊恐、迷惑、羞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只觉得恍恍惚惚,像做了一场梦。
那女人…本来想对他做什么可怕的事,但最后却…
原来女人的吻是这种感觉啊…
脸颊上仿佛残留着那羽毛般的触感,吉助的心脏又砰砰狂跳起来了。
“漂亮,很漂亮。”他如实说道。
“哈哈!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这种经历回学校能吹一年了!”萩原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以后再有这种好事要想着兄弟我啊!”
“嗯。”吉助敷衍地答道。
好运气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心中有些失落。
最后还是没能把教主大人的护身符拿回来,回家肯定会被老爹痛骂一顿。
“秋也,你听说过‘青色彼岸花’吗?”
“啊?那素啥?”萩原嘴里塞满炸豆腐,含含糊糊地说。
“青色彼岸花,应该是类似草药的东西,你家不是有亲戚开药铺吗?”
“那种东西我怎么会知道,我对草药什么的完全没兴趣啊。”
“哦,没什么,那我再找别人问问吧。”
“唔,我吃好了!你小子也快点回家吧!”
萩原站起身,背着一箱子画具,朝他挥了挥手,“学校见!”
“学校见。”
吉助也站了起来,刚转过身,就被两个人挡住了路。
是两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身穿好像学生制服的黑衣服,打着绑腿,身后背着长长的包袱。
其中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少女朝他笑了笑。
“请问…你刚刚是提到了青色彼岸花吗?”
————
*宝船:东京人有新年在枕头底下压一张宝船画的习俗,据说能使人做吉祥的梦。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出自《法华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