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一走便是三年,在这三年里,除了头两年托人带回来的那两封报平安的书信外,长姐便再没了其他的消息。
还好,起码能知道长姐还活着。
阿娘在这三年里将那两封平安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眼泪溅在了泛黄的信纸上边,像是开出了一朵朵颜色浅淡的墨梅。
她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辛苦。
先前在将一半的家产捐献给朝廷以后,家中的境况便大不如前。宫里的赏赐无法变卖,阿娘虽在手上还留了些田庄铺面,但因着赵家的陡然式微,那些铺面的经营流水便随之每况愈下。起初是部分伙计们见情况不对相约着跳了槽,再然后就是有些掌柜们起了二心,开始在账目上动起了手脚。他们想着赵家大厦将倾,能捞一点是一点,便肆意抬高了成本的价格,阿娘一问起来,他们只说是受了北边战乱的影响。
彼时阿娘刚刚裁减了府里人手,就连她身边的心腹丫鬟都放出府了不少,因而只能自己夜夜挑灯查账。她雷厉风行,将那一摞账目翻阅了一遍又一遍,旋即又是涨工钱又是换掌柜。做完这一切,阿娘便带着礼物上了谢家,凭借着和谢婶婶多年的交情,将家中那几个收益好的铺子全挂在了谢家名下。
阿娘每月都会从那些铺子的收益里抽出一部分送出谢家,谢婶婶每次都不肯收,那几张银票在桌上被推来推去,像极了仆妇们拿在手上用来擦拭桌案的抹布。
阿娘说好姐姐你就收下吧,若不是有你帮衬着,我这会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于是到最后谢婶婶推脱不过,便只好收下了那几张银票。但最后那些钱,又会变作各式各样的首饰衣衫和精致的吃食被送回赵家。
几次三番下来,阿娘便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一家子孤儿寡母,平日里多亏了你们谢家的照顾,说来惭愧,如今我倒是朕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这份恩情。”
谢婶婶听了阿娘的话开怀大笑:“我们两家之间还提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眼下啊,就盼着你们阿鸢能尽早嫁到我们谢家来做我的儿媳。”
她这话从我小时候一直念叨到现在,最开始阿娘只当过是谢婶婶有口无心的玩笑,可后来提起的次数久了,尤其是而今家道中落,阿娘眼瞅着谢婶婶说起这话时一本正经,便也难免跟着起了心思。
阿娘曾在那日我帮着理账时过来探过我的口风,她装作无意的提起了隔壁的谢瑾,紧接着便问我觉得他人如何。
我将手里的算盘珠子敲得噼啪响,听见这话时头也不抬:“谢小五?他人挺好的啊。”
“那若是日后让阿鸢你嫁作谢家妇,你可愿意?”阿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愿意吗?我不知道。倒不是说谢小五人不好,可我总觉得自己读了这么些书,合该派上些别的用场,而不是说年纪一到,就要嫁做人妇。
于是我语带敷衍,我说我的亲事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于是这一等,就等到了我十五岁。这年十六岁的谢小五风光无限,他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成了新科状元郎。打马游街这天阿琰硬拽着我出门,他一早就在附近的茶坊的二楼定了间雅室,为了能出这一趟门他还特意男扮女装,拿着我的衣服钗环后跟着银朱姐姐捣鼓了好一阵,这才满意的出了门。
一路上阿琰的身份无人察觉,他们只当他是伺候我的丫鬟。我们百无聊赖地等在茶坊里,当披红挂彩的谢小五骑着高头骏马从街上经过时,我听见了四周那好似浪潮般的尖叫声,携着一张张帕子一只只荷包,在半空中划出了道道弧线,最后精准地落到了谢小五的身上。
阿琰催促我也丢了荷包过去,可我因出门匆忙,浑身上下只戴了一块先前谢婶婶送来的玉坠子。
那和田玉制成的玉坠子被雕刻成了锦鲤的形状,我觉得样式十分别致便经常佩在腰间。阿琰被周遭的热闹气氛带动,他不顾我的阻拦,扯下了我的玉坠子,朝着底下的谢小五的脑袋用力地扔了过去。
我的目光有些心疼地黏在了坠子上,随着它飞出了窗外,一直看到它落到了谢小五的脑袋上,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坠子值钱得很,万一砸在了地上实在是可惜。
平白被玉坠子砸到脑袋的谢小五下意识伸手挡住了脑袋,他望着手上那砸得他脑壳生疼的“罪魁祸首”,于人群之中抬头,隔着旁边飘落的花瓣,与我的视线撞了满怀。
我自觉被抓包,见躲闪无用,只能扬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谢小五倒是比我笑得更开心,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当时我的样子究竟是哪里逗乐了他,能使得他的脸上出现那般明显的笑意。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我的玉坠子收进了怀里,转而继续看尽长安花。
那天阿琰意犹未尽,他已经许久没迈出过家门一步。回府时他脱下了那一身女子的衣裙,还在同我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京城在这三年里发生的变化。
他说新开的那家张记里卖的糖荔枝比原先薛记的好吃太多,又说望仙居里的盘兔他都好久没进到店里去吃过新鲜的。
我见他对外边的一切心向往之,便说大不了让府里多做几身姑娘家的装束给他备着,想出去的时候乔装成女子即可。然而阿琰听了我的提议却只是摇头,他说出去过一次就够了,万一让人察觉出不对,他害怕会连累到还在北边的长姐。
“我虽生得瘦弱,可我究竟不是女子,总会有被人找出端倪的风险,倒不如安心地待在府里,等着长姐的消息。”
阿琰的表情失落,像极了那年他站在窗子后边跟着长姐和夫子的讲话时的样子。我听着他的话呆愣在了原地,他如今待在京城都如此的小心翼翼,那还在军中的长姐,又该过着怎样的日子?
我想象不出,也不敢想,只是让人多去采买些外头的点心果脯回来。闲暇时我会和阿琰坐在园子里看书打发时间,想想就觉得好笑,曾经上学念书被我两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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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洪水猛兽,如今却又只能靠着这一册册的书籍典故消磨这平淡如流水的日子。阿琰喜欢看话本子,看得多了他就提笔自己写,我私下里将他写的那些志怪小说整理修改,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卖出去补贴家用。
谢小五考上了状元之后就进了翰林院做事,如今的他已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走在外边别人还得尊称他一声“谢大人”。他自得了官职以后每天都很忙,自然也无暇再给我送那些被他记满批注的书。我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失落,那些书我大可以自己出门到书铺上挑选。只是陡然一下子连着几个月都见不着他的面儿,我倒是变得有些不适应了起来,但是要论起个中缘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好在我点别扭心思被我藏得很好,旁人对此也是一无所知。阿娘还是会时不时在我耳朵边念叨起谢小五,她说谢瑾真是年少有为,才十六岁就能高中状元。
她说阿鸢你要再不抓紧些,那些媒人们迟早都得把他们谢家的门槛给踏破。
阿娘还是多虑了,哪里需要等到什么迟早呀,就在谢小五考上状元的第二天,那些媒人就一窝蜂地找上了门。
银朱悄悄跑去隔壁打探消息,回来以后她看着我时止不住的唉声叹气。我被她这幅模样给逗乐了,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却只是摇头。
她说二小姐,你的竞争对手一个比一个强啊。
我在她的话里有些茫然。竞争对手?我何时有了什么竞争对手?难道说因为谢小五吗?
“可不是嘛!二小姐,如今的瑾公子年纪轻轻就已高中状元,偏他还有个太子妃的姐姐,这条件,放在京城里那还不是数一数二的香饽饽吗?”银朱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我,她口中说着和阿娘一样的话,她说二小姐你要再不抓紧些,这煮熟的鸭子都得飞走咯。
我听了她的话哑然失笑。
好像打从谢小五考上了状元之后,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为我的亲事担心。尽管阿娘秉持着“既然先前不插手长女的亲事如今也就同样给予小女儿在婚事上有绝对的选择自由”的原则,然而她还是会在我的耳边旁敲侧击,说些类似于“今天谢家又有媒人上门了”之类的话。再后来便是银朱,她从小就跟在长姐身边,算是看着我和谢小五长大的,在她的眼里我和谢小五就是话本子描写的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理应有个大团圆的结局。
到了最后,连祖母都有些着急了起来。她难得愿意同我说话,开口便道:“你现在只管在这边拿乔,往后啊,他要是娶了别人,你就等着后悔吧!”
我身边所有人都在催促我点头,唯有谢小五无动于衷。他既没有同其他人相看,也没有同我开口,而是等到公务上手了以后,便又开始托人给我送信。
旁人都以为这里面放着的是会是什么情意绵绵的信笺,可当我拆开信封,看清了纸上的内容时,不禁再次眉眼舒展。
这里面放着的,是他写的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