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的一席话,听得来人目瞪口呆。
那位珠翠满头的世家贵妇人惊得好一会儿才合上了嘴,她此番前来本意是想为长姐与她娘家那当了鳏夫的弟弟说亲。尽管她的弟弟现今已四十有三,且不论他官居四品,就连他家中的长子在年纪上都还比我长姐小上一岁,可我瞧着这位夫人说话时的态度,倒像是长姐捡着了什么大便宜一般。
长姐面上认真地听着,末了却笑出了声:“姜夫人当真是为我着想,知道我不喜欢孩子,便让我去当这现成的娘亲,只不过我刚刚忘记说了,本侯不仅不喜欢孩子,也没有照顾老人的癖好。”
长姐轻易不会用“本侯”来自称,每当她摆出这幅架子来时就表明她是在向对方委婉地下达着逐客令。能出来交际的夫人们个个都是人精,那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算计和打量,往往长姐这边“本侯”二字刚出,她们便能在说完三两句寒暄的话以后再笑容满面地提出告辞。
至于等她们走出了赵家大门,到了外边该怎么说长姐,我几乎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不过也算是托了她们的福,在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无人再敢来我家替我们姐弟三人说媒议亲。
她们来的少了,陈茵茵和郭子通倒是往我家跑的越来越勤。尤其是陈茵茵,她在长姐跟前时话多得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有好几次都让我怀疑起她到底是不是本人。她的眼睛永远黏在长姐的身上,从来不会去毫不掩饰出现在她面上的崇拜之色,儿这样诚挚而又炽热的目光令长姐很是受用,于是每每当陈茵茵来我家做客时,长姐总是会领着我们去东街品茗西街听曲儿,在游玩之际倘若她心情大好的话,就会将这几年里在北边的见闻当成趣事说与我们听。
那些塞北的黄沙,沾血的弯刀,寂寥的羌笛,所有的一切在经由长姐的转述后凝落入了陈茵茵的笔下,于那一行行的墨迹间变得灵动鲜活。没了脑袋的士兵躺在沙场上整夜整夜地呼唤着家人的名字;浸了血的玉佩因着主人的执念而有了灵识,想方设法地试图回到爱人身边,却不曾想将厄运带给了每一个拥有它的人;那面容俏丽的鬼怪于绝望之中诞生,人们的哭嚎成了它赖以生存的食粮......陈茵茵真的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当作为第一批读者的我们在看完这些以后,都不得不为她的想象所惊叹。
我们之中属长姐和郭子通的反应最大。前者拍着陈茵茵的肩膀连连赞好,后者则是将手中的书册向后一甩便抱着阿琰的胳膊泪眼婆娑:
“呜呜呜北边也太可怕了!幸亏赵琰你没去!不然我就该失去我最好的朋友了呜呜呜!”
阿琰皱着眉试图将人从胳膊上剥下来:“你胡说什么呢?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等到陈茵茵写完了她的第二本小说以后,她的家里也为她寻来了一门亲事。要同陈茵茵定亲的是梁尚书家的嫡次子,他与当初那个和长姐相看的梁家公子同属一家。她是陈太傅的孙女,陈家的家风严谨,自然也不会像阿娘那样在亲事上给予子女最大的自由,往往等到两家相看时就意味着这门亲事已是板上钉钉。可我一想起了当初那梁家公子的惊人之语,便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在得知了陈茵茵要与梁三公子在护国寺相看以后,我们几个便不约而同地都赶到了那里。
那天日头正好,我、阿琰还有郭子通三人脑袋叠着脑袋,一同躲到了那颗百年槐树的后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站在百鲤池旁的身影。陈茵茵穿着红色瑞兽纹披风,这般热烈的颜色与她面上的冷漠形成了反差。她像是绽放在凛寒冬日里的牡丹,在这一派银装素裹之间拥有着惊艳绝伦的佚貌仙姿。
她只需要随便往这儿一站,就能将旁边的梁三公子衬得好似凡夫俗子。我横看竖看都觉得他们不是很搭,可是当我询问起另外两人的意见时,他两却十分默契地神游天外,直到我挨个的喊着他们的名字,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异口同声地反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我竟不知眼前这两个也想去当那攀上了仙子的凡人。
我的眼睛在他们三人之间游走,最后停在了梁三公子的身上,如果非要从他们三人之中选出一个来的话,那还是梁三公子略胜一筹。
最起码他身子康健,还能考上个进士。
和煦的阳光推落了枝头的积雪,不偏不倚正巧砸到我的脑袋顶上,其中的一些就顺势滑进了我的后脖颈,冻得我一激灵。我忙从树后跳了出来,慌忙地掸落着身上的积雪,待到我反应过来时,一抬头便与站在池边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阿鸢?”
“赵二姑娘?”
他们二人同时出声,我一时觉得有些尴尬,眼睛下意识地瞟向一旁,阿琰和郭子通这会儿正躲在树后,竖着根手指抵在唇边朝我做着噤声的手势。我不明白他两为什么不想露面,却也只能顺其心意,在飞快地将视线收回以后,我扯出了笑脸朝着陈茵茵和那梁三公子打招呼:
“好巧啊,你们今天也来这里上香啊。”
梁三公子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着我:“既然是上香,赵二姑娘应当在殿内才是,为何又是从这树后边出现的?”
我对他打着哈哈:“是这样的,我刚到这里,瞧见这边风景还不错,便四处逛了逛,这么巧就让我遇见了你们。”说完,我的目光便落到梁三公子的身上,我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位是?”
陈茵茵配合着我拙劣的表演,朝着我介绍道:“这位是梁家三公子。”
我朝他问了声好,梁仪向我礼貌地点了点下巴,然后气氛便再度冷场。我的直觉告诉我梁三公子并不希望我在场,于是再次急忙告辞:“我阿娘和我长姐还在那边等我呢,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我掉转过身子正欲离开,不料却被陈茵茵叫住了步子:
“阿鸢,你等等我,既然你母亲也来了,我也理应该去同她问声好才是。”
梁三公子最后倒是没有跟来,他温文尔雅地同我们道别,只是他临走时瞥我的那一眼总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是那年站在阿爹面前的安王,眼里满是气急败坏。
陈茵茵对他的印象不好也不坏,说好吧倒也没好到能让她心甘情愿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地步,说不好吧也不至于,毕竟他的各项条件在她家人看来都算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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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不过吧,缘分这种东西向来就是捉摸不透的,谁能想到明明前脚我们还在分析着梁三公子事否堪为良配,结果后脚刚走出了林子就碰见了更好的选择。
他是忠勤伯家的嫡长子,姓陆名栩。忠勤伯祖上也能辉煌过,陆仪他太爷爷那会儿虽说是寒门出身,最后却也挣来了世袭的爵位。只是他家往后却一代不如一代,眼见着忠勤伯府的爵位到了陆仪他爹这儿就算是到头了,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最后还真让他们将陆仪这颗紫微星给盼来了。
陆栩相貌出众,德才兼备。他十八岁时就成了状元郎,在这五年间他一直于岷州任职,在带领着当地的百姓抗击着沿边蛮族入侵的同时还不忘发展民生。据说他前不久才刚被圣上一纸诏书叫回了京城,如今正在户部当差。我曾有幸读过他写的文章,字里行间满是对民生的关切和制度的考量。
不过对于京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陆栩丰神如玉的长相。当年他策马游街,于那漫天飞花间回眸,成了许多人的心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后来无论男女,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都会想起曾经那个形貌昳丽的状元郎。
然而虽有美名在外,陆栩却至今未能娶亲。他如今已二十有三,旁人在他这个年纪都能当上爹了,他却连个婚事都没定下。据说忠勤伯为了长子的亲事都快操碎了心,只要他儿子一点头,他立马能让媒人上门。
我至今仍不明白陆栩和陈茵茵究竟是如何看对眼的,只记得当时在大殿门口的白玉底香炉旁边,我不小心将他撞了个趔趄,因着突如其来的冲击,他袖子的书册顺势滑落到了地上。跟在他身边的随从赶忙眼疾手快地将人扶稳,我站在原地为着我的莽撞连声道歉,陆栩扶着随从的胳膊,面上没有一点不快,只温声说着无事。陈茵茵帮着弯腰将地上的书册捡了起来,在看清封面上的书名时,她轻轻地“咦”了一声。
我被她的声音吸引,也顺势将视线落在了她手中之物上,在那靛蓝色的书皮上边,工工整整地写着“灵鬼谈”三字。
她将手上的书递给陆栩时,还不忘说上一句:“怎么还有人会带这种书来上香。”
“先前路过书摊时买的,”陆栩的脸上是坦然的笑意,“我本打算拿它在路上解解闷,却不想这一拿起来便就有些放不下来了。”
“这书好看吗?”当我听见身侧响起的这声询问以后,抿着唇努力很久才将那股笑意强压了下去。
“挺好看的,著书者文采斐然,笔下的故事也别出心裁。若是姑娘感兴趣的话,陆某可将手头上的这本赠予姑娘。”
陆栩笑起来是真得好看啊,难怪当年在容貌一事上他能与安王并驾齐驱。我眼瞧着陈茵茵接过了他递回来的书,在同陆栩道别之后,陈茵茵将手上的书册来回翻了翻,随即她问我:“你知道京中有几户姓陆的人家吗?”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我说你不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吗?
陈茵茵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朝我摇了摇头。
“他是陆栩啊!”我恨铁不成钢,而陈茵茵在听了我的话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