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麟的番外
    “姐姐, 姐姐,你在看什么?”

    还是小孩子的书麟总是这样问姐姐,他小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姐姐的院子里长大的, 就是姐姐的小尾巴。

    可他和姐姐的年纪相差大,所以他总是不知晓姐姐在想什么。

    等他长大了,懂事了,姐姐又出嫁了。虽说姐姐常常回来, 姐弟俩也会相见, 但是到底不同了。碍于男女大防, 碍于许多事情,姐姐有事情都只会和娘说。

    书麟不如同胞兄长那么会读书, 反而对习武产生了兴趣, 曾记得有一年大临吃了败仗, 姐姐就和他说,那些和亲的女子很可怜。若是大临兵强马壮,就不会有和亲这种事情发生。

    其实,小时候很多事情他都记不得了,但姐姐说起这话的神情, 他到现在都记得。

    如今, 他中了武举, 就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大家都想为他庆祝,可他想接姐姐过来, 和姐姐多说说话。姐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一点儿也没变, 她那么喜欢自由,那么向往天空,吃到外面的小零嘴, 都觉得很开心。

    书麟说不出什么样,在他心里,他不知道怎么和姐姐聊天,大概买好吃的给姐姐,他就很心满意足了。

    其实姐姐大概都忘记了,他曾经露着小肚皮在姐姐床上睡觉的事情,可他记得很清楚。

    姐夫入阁那日,他带着妻子过来了,妻子是母亲替他找的,性子端方,持家是一把好手。就是没什么情趣,说话做事总一板一眼,还替他把身边的人开了脸。

    其实书麟是想有个知情知趣的人陪在身边,他不喜欢夫妻客客气气的,但妻子似乎很难做到,她更喜欢维持一种客气。

    这种事情和娘没法说,毕竟这个儿媳妇是娘找的,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这般,和妻子相敬如宾,妾室更懂他的心。这样的疑惑,他和姐姐说了之后,本以为姐姐会教训他,没想到姐姐道:“你的事情我不便管,你自己妻妾之间的分寸拿捏好就行。”

    书麟当然会拿捏这个分寸。

    姐姐和他讲了一个故事,说的就是她家住的那位族侄郑邈的家世,郑邈之妻朱氏原本是妾室董氏的女儿,董氏狸猫换太子,把正妻的儿子和她自己的女儿交换了。那朱令宣得知真相后,痛苦不堪,但多年和董姨娘回不去了,即便知道真相,也只认朱夫人作母。

    朱夫人却不一样,她知晓这一切后,更想认回自己的亲儿子,董姨娘的儿子也懂得趋利避害,知道父亲不成,还能投靠嫡母娘家弘农杨氏,又知晓董姨娘把她堂堂嫡子换成庶出,少不了家族内讧。

    还是朱老太太出面要将董姨娘送去官府治罪,那董姨娘生母是朱老太太贴身伺候的,她见女儿要送官,顺便给朱老太太下药,哪里知道这样竟然导致那老太太苟延残喘了一些日子,最后一命呜呼。

    说到这里,姐姐感叹:“朱家人都没落着好处,朱大人一辈子出仕出不了,还被流放。朱家几位少爷,也是都跟着流放了,这不孝可是大罪。还好朱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和离出来,邈哥儿媳妇这些年过的也不顺畅,幸而是嫁到我们郑家这样的人家,若是别人家,很有可能会被休。”

    妻妾相争,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妻子打压妾太狠了,或者妾宠爱太多,于家族而言都并非是好事。

    书麟俨然觉得自己懂了。

    后来他在仕途几十年,无论是对妻妾还是对于下属也都是这般,对谁都是心里喜欢也未必真的要偏爱太多。

    人应该学会克制才行。

    从一个小小的武举,到后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书麟慢慢儿的悟出许多道理来。

    只可惜,等他坐上指挥使这个位置的时候,姐夫和姐姐就得回去了。彼时,祈哥儿和树哥儿也都儿女绕膝了,说起来姐姐这辈子也只有祈哥儿和树哥儿两个孩子,她虽然喜欢女孩儿,却并不愿意把孙女养在身边。

    他还不解,瞧瞧问姐姐:“你不是很喜欢小姑娘吗?”

    “对啊,我更喜欢自己生的孩子,别人生的,我也不喜欢啊。”

    书麟感叹,姐姐还是那个姐姐。

    一大早,他驱马过来送姐姐,姐姐虽然年纪大了,眼角也有了皱纹,但依旧皮肤白皙,为人端丽好看,见着他了,立马挥手。

    书麟和小时候姐姐的小尾巴似的,赶紧跑过去:“姐。”

    姐姐笑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你可比你哥哥矫健,书瑞这么些年成日坐着,老态龙钟多了,还长胖了。”

    书麟这就不好说哥哥的闲话了,他又看了三姐夫一样,这位昔日十年阁辅,十年首辅的郑灏,平日连他也不敢随意打量,如今从首辅任上退下,却依旧清瘦如往昔。据姐姐偷偷和娘说过,说三姐夫是为了三姐姐保持身形。

    所以夫妻俩走在一起,比同年龄的人年轻多了。

    “姐姐,你们是打算回荥阳吗?”书麟赶紧岔开话题,免得等会儿哥哥来了,让哥哥误以为他和姐姐姐夫说他坏话。

    姐夫接过话:“先回荥阳,看看老家人如何,之后,我们打算去你们麻城探望岳父岳母。”

    书麟默然,父亲年纪很大了,虽然思路清晰,但毕竟是老人了,娘虽然年轻些,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将来,亲人们见面的机会就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故而,姐姐姐夫去看,他很是欢喜:“爹娘最疼爱姐姐了,若是你们能去,他们肯定很高兴。”

    姐姐笑道:“你别露出那种表情,我们去完湖广就打算再从三峡去蜀州,你二外甥不想做官了,非要和我们去,被我赶走了。”

    书麟又看了一眼树哥儿,忍不住道:“他是皇上的伴读,又是皇上心腹大臣,他如何能去呢?”

    嘉树指着哥哥嘉祈道:“二舅舅别说我,你看我哥哥就准备和爹娘同去的。”

    姐姐家的两个外甥,嘉祈是真正的博学鸿儒之人,不仅是一甲及第,还是制科出身,官也做的很好,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要陪姐姐和姐夫回家。

    嘉祈得意的扶着姐姐:“二舅,我娘允许了,说我八岁就进书院读书,辛苦的很,特地允许我和他们一起玩。”

    这话愈发气的嘉树吹胡子瞪眼,书麟见他兄弟斗嘴,越发好笑。

    且说一行人等书瑞过来,姐姐和姐夫才和大家告辞,书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先有不舍,后来又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