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手头的事朱凤喜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头洗了个澡,回到西厢屋里,夜空挂起了月亮,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她拿着干净的棉布擦湿透的头发,脑子里想着事,全是一家子琐碎,她不操心扔着不管不顾,这么大一个家没个安排不得乱成一团,大嫂倒是清闲还总说她爱管闲事,好在她也算熬出了头,总算得到了婆婆的认同,往后管起事来就更名正言顺了。
何花举着盏油灯进了屋:“娘,怎地不点灯,光靠月光可怎么行。”她将油灯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娘,我帮你捂头发。”
她是顾晓晨的媳妇,顾家的二孙媳。
“来了正好,你奶奶今儿得了只狗,搁磨房养着。”有儿媳帮着捂头发朱凤喜得了轻松,不轻不重的捶着胳膊:“金秋她们做了个狗窝,往后啊,你和晓方媳妇看着点,磨房里得收拾干净,狗窝狗喝水的碗吃饭的碗都得隔三差五的清理洗一洗,你奶奶看着对这狗挺上心,她老人家身子骨刚好,还虚的很别碰了脏,身上有个不利索,一家子都得跟着提心吊胆。”
顾晓晨顾晓方是对双生子,是二房的长子次子,春上刚满十五岁,逢着顾老太太生病,恰巧早些年也定了亲,兄弟俩同一天成亲娶媳,想借着喜事冲一冲顾老太太的病。
干净的棉布湿透了,何花将棉布放桌上,拿手抖散着半干的头发:“这事交给我俩娘放心,必不会让奶奶沾了脏。”想了想,又问:“需要给来福洗澡吗?”
这个……朱凤喜愣了愣,她也没养过狗:“待我明儿问问你奶奶看她老人家怎么说。”在娘家做姑娘时倒是听村里老人提起过狗不能洗澡容易生病,要洗澡了它自己会去河里。
何花拿起梳子,细细的帮着婆婆梳理着长发:“娘你事儿多,忙的团团转,不如我去问奶奶?总归这事交给我了,说不定往后还有别的什么事。”
“也行。”朱凤喜点点头:“有什么事你直接问你奶奶,但是回头也得跟我说。”
“甭管有没有事,晚上我都过来跟娘说一声,好让娘放心睡个踏实觉。”何花笑着说着软语,她年纪小,嗓门儿软,说起甜话尤为悦耳。朱凤喜听着脸上有了笑:“头发干的差不多,你回屋里去吧。”
“还没呢,爹不在家,我陪陪娘。”何花说着,又添了句:“晓晨睡着了,累了一天沾枕头就睡着了。”她拿着梳子从头梳到尾,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力道适中:“娘舒服吗?我听金秋说晚上通通头能睡的更好,四婶就经常给四叔通头,娘喜欢的话,我天天晚上帮娘梳梳头,去去一天的疲累,管着这么大一个家娘委实辛苦呢。”
能得儿媳如此贴心的孝顺,朱凤喜心里欢喜,感叹了句:“难怪你奶奶偏心大房,你大娘啊待她便是这般上心,我是做不来这些,没那细致劲儿。”被这么不轻不重的梳着头,舒服的她都有些昏昏欲睡。要不要也给孩他爹通头?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算了算了,一天天的还不够她忙活的呢,可不能再没事找事。
“大娘,大娘就是性子急了些。”何花小声说了句,悄悄的踮起脚瞄了瞄婆婆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才又说了句:“为着一点小事就和娘吵,分明是娘有理,总说娘爱挑事儿,我瞅着……挑事是她呢。”后面的话越说越小有点含糊不清。
朱凤喜差点儿就睡着了,听着这话又睁开了眼睛,侧了侧身提起桌上的壶往碗里倒了半碗水,喝了两口醒醒神:“你才嫁进来有些事不知道,你大娘啊,原先性子没这么急,她是有些好面儿,却也不是个爱挑事的,自你爷爷走后你奶奶生了病,许是受的打击太重,上了年纪又在病中,性情啊一夜大变,多亏了有你大伯大娘照料着,我都不在屋里伺候呢,就颇为心力不足更何况他们日夜守着,你奶奶病的最严重的时候,身边一刻离不得人,那张躺椅就是你大伯大娘夜里睡觉的,现在你奶奶病好了,一大家子都松了口气,所以我说,可万万不能再让老太太生病。”
何花有些讪讪然,梳头的动作顿了顿:“我说呢,原先没嫁进顾家,村里提起顾家都是竖着大拇指夸大伯大娘,知道与我订亲的是二房长子都夸我有福气,这辈子吃穿不愁算是掉进了福窝里,匆匆忙忙的进了顾家,瞧着总觉得跟外头说的不太一样,却不知还有这么层原由在。”
“你大伯爱显摆。”朱凤喜心里门儿清笑里带着调侃:“他就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顾家最最孝顺父母的,话说回来,有时候看着是夸张了些,到底是把你奶奶放在头一位,家里头啊确实没人比得上。我是不在乎这些,也做不到这份上,大房好好孝顺老人也好,老人开心安康比什么都好,我呢,操心家里事,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说起福窝,顾家确实算是福窝了,瞧见没,今儿吴大夫还给阳鸿媳妇把了脉,以后啊,她就跟老太太一道吃饭,哪家孙媳能得这待遇,眼看老太太也好全了,你和晓方媳妇都努努力,早日怀个孩子,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什么时候过了,分了家,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这话说的何花满脸羞红,呆不住了,将手里的梳子放到了桌上:“娘,头发干了,夜深您早点睡,儿媳也回屋里去。”
朱凤喜捂嘴打了个哈欠,笑得眉眼弯弯:“去吧去吧,早点怀上孩子,我还等着抱大胖孙子呢。”
一转儿过了两天,去县城的顾元初顾元正还没回来,下午日头偏西瞧着像是申时左右,顾元良搭着村里的牛车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壶,一脸乐滋滋:“娘,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太热,顾菲菲窝屋里逗着狗子玩,听见话扭头往门口去:“什么好东西?”
“给你看看。”顾元良将青白的瓷壶放到了桌上,很是神秘的揭开了瓷盖:“娘你猜是什么!”
顾菲菲凑近看了眼,都不用细看,闻着味就知道了:“乌梅汤。”
“哇噻,娘你是怎么知道的!”顾元良很是夸张的瞪圆了眼睛:“娘,你尝尝,刚从井里提出来的,坐着牛车回来,不怎么冰了,正好可以喝。这一壶得十文钱呢,可不便宜了。”
“这么贵?”顾菲菲有些意外:“真的?”
顾元良将半碗乌梅汤递到了母亲手边:“娘我又不是大哥,我说的可是实话,就十文钱,三文钱一碗,我这差不多四碗的量,就给了十文钱。娘你先尝尝,味道真不错,生意好着呢。”
顾菲菲喝了口,细细的品尝了番:“乌梅,桂花,甘草,山楂,放了糖?这味儿还是不太够,好像熬的不太够,还少了点陈皮,放了冰糖最好再加一点蜂蜜,清爽可口酸甜适中。”
顾元良这会是真的惊着了:“娘!你咋这么清楚?”又想着母亲曾在府城的大户人家做过小姐的贴身丫鬟,便也没那么惊讶了,脑子一转,想起另一桩事:“娘,你会煮吗?教我呗,乌梅汤在镇上生意好着呢,就安平桥边的邱家有卖,光靠夏天买乌梅汤,小摊子都能挣不少钱。”
“这容易啊,家里没料吧,得到镇上买去。”乌梅,现代都说酸梅汤顾菲菲还真会,夏天必备饮品啊,比喝瓶装饮料爽多了。
“我去,现在就去。”顾元良激动的等不到明天了:“娘,都要什么来着,你再细细与我说一遍。”
顾菲菲想了想,又仔细的说了遍,问道:“要拿钱吗?”
“不用,有钱,我有钱呢,娘我去镇上买料,等我啊,很快就回来。”说着,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屋,在院子里一个劲的喊:“四哥,四哥……除了四哥,哪个会赶车?套个牛车咱们去镇上。”
朱凤喜在鸡圈里喂鸡,隐约听见六弟的大嗓门,像是有什么事,她忙往前院去:“什么事?六弟想要干什么?”
“我要去镇上,牛车赶得不好,四哥在地里呢家里谁会?”
“赶车啊,阳鸿会,阳鸿在冲洗猪圈呢,我去给喊过来。”天儿太热,猪圈隔三差五的得冲洗,要不然猪容易生病,还有就是太臭。
顾元良连跑带跳:“二嫂我去,我去就行,你忙。”
还得套牛车呢,朱凤喜寻思着,想着在柴棚砍柴的儿子,走过去说了句:“帮你六叔套个牛车,像是有什么急事,可别耽搁了。”
顾晓晨简短了应了句起身往磨房去,车套在磨房,还挺重,他搬着往牛棚走。
日头烈,只早上放牛羊出去吃草,回来吃早饭时顺便就牵进棚里,一天里得割两回草,中午一趟傍晚一趟。
约是半个时辰左右,顾元良拎着一个竹蒌欢欢喜喜的进了正屋:“娘,材料我都买回来了,你看看有没有缺,齐全的话,我就去灶上生火,今儿先煮一锅尝尝味。”他兴致勃勃两眼放光,恨不得撸了袖子大干特干:“要是味道好,明儿我就搁店门前摆个小摊,这钱不得哗哗儿的往口袋里钻。”
瞧着小儿子这兴奋的样,顾菲菲也起了点干劲:“行,咱们先煮一锅。”卷着袖子往外走。
灶屋里,朱凤喜刘娇杏张婉桃三妯娌正张罗着晚饭呢,见到老太太和六弟进屋,愣了下,刘娇杏问:“六弟是想做什么菜吗?”还提了个竹蒌,装得挺满,她走过去看了看:“这都是什么?”
“你们做饭,我和娘煮点什么。”顾元良小气巴拉的来了句:“不准看啊,兴许就是家里挣钱的宝贝。”
惹得三妯娌哭笑不得,朱凤喜称:“六弟,我们几个是不是得出去避一避?整好了再进来?”
顾元良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呢,顾菲菲伸手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差不多得了。”又对着三个儿媳说:“你们忙晚饭,别听他瞎说,胡闹呢不是,捡些料出来洗洗吧。”用不了太多,挨个拿了点放碗里,洗干净了倒罐里。
顾元良生好了火,提着沉甸甸的陶罐往小灶上放。
“得熬两遍,一次半个时辰左右,火候不能太猛。”顾菲菲叮嘱着,离小灶远了些,太热,有些受不住:“汤熬好了,放凉了,再添蜂蜜。”想起小儿说蜂蜜有点贵,又说:“放点红枣吧,家里有,说不定用不着蜂蜜了。”
顾元良眉上顿喜:“真的?红枣在哪呢?我得放十几个进去。”又对着母亲说:“剩下的我都会,我来看着你回屋里歇着吧。”
三个儿媳纷纷忙着晚饭的事,没顾这边,听着这话刘娇杏放下手里的活,走到了婆婆身边见她满头汗,打了盆水:“娘洗把脸,灶屋热,大灶小灶都烧着火,没什么事的话,先回屋里歇着。”
“红枣在这呢。”朱凤喜拿出一把红枣:“够吗?”
顾元良马马虎虎的洗了回扔进了陶罐里:“够了够了。”
洗了脸的顾菲菲慢悠悠的出了灶房,任由小儿子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