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菲菲刚醒,四儿媳进来帮她梳头,漱了口洗了脸,闲着没事打算去磨房看看来福,刚出屋就见小儿子从东厢屋里出来,乱糟糟的头发,衣裳胡乱的挂身上,精瘦的胸膛若隐若现,举着胳膊伸了个大大懒腰,嘴巴一张哈欠连天。
院里有小姑娘在扫院子走廊,是大房的顾月莲,对于六叔的出现很是猝不及防,低下头背过身子,脸红红的,又慌又惊,顾菲菲瞧见了,便扬着嗓音说了句:“衣裳不整像个什么样!回屋里去,拾掇好了再出来。”
昨夜过于兴奋,顾元良躺在床上想着生意的事,久久无法入睡,熬了夜便起晚了,镇上小宅里只一家住着,懒散的很,成了习惯,浑浑噩噩的脑子忘记了昨儿没回镇上睡在村里,听着母亲喝斥,他还愣了下:“啊?”余光看见背着身子的大房侄女,赶紧拢住衣裳飞跑回了屋里。这回,丢脸可丢大发了!
砰的一声关门响,站在正房屋檐下的顾菲菲都听的清清楚楚,她又看了眼大房孙女,小姑娘恢复的快,神色平静只有脸上还余着淡淡的薄红,心性不错。
顾菲菲继续往磨房去,才到门口,听见一阵脚步声朝她跑来,心有猜测回头看去,果然是小儿子。
“娘,早饭我不吃了,还得赶回镇上开店,我先走了啊,喊了阳鸿送我回镇上。娘有什么想吃的?正好让阳鸿带回来。”顾元良说的又快又急,像是有什么在追着赶着他似的。
“行,去吧,店里的生意要紧。”说到阳鸿顾菲菲想到了他媳妇:“买点儿软些的果脯回来,不能太甜带点微酸。”
“好。我让你六儿媳去买,娘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顾菲菲想了想:“马蹄糕买点,不要太多。”
见着牛车到了院门口,顾元良点着头说:“买好了我让阳鸿带回来,娘我回镇上了,回头不忙了我再回来陪你。”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怀里还藏着昨夜算利润的纸,笑的一脸灿烂:“娘,等儿挣了钱,换个大点的宅子,接你到镇上常住好不好?可不能再嫌弃屋子小光线不好,我一准儿找个宽敞又明亮的屋子给你住。”
“好。等你挣了大钱钱。”顾菲菲乐呵呵的笑,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很粘她,她却不觉得小儿子油,可能是因为小儿子不胖且长得还挺俊?闹不明白:“去吧,忙你的去,我去看来福。”
坐上了牛车的顾元良心里跟烧了团火似的热着,昨儿后半夜才他迷迷糊糊的睡着,每年确实会拿些钱回家,却不是铺子的全部收益,只有三分之一左右,一家子的日常开销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都要花钱,媳妇也说了,攒够了钱就换个大点的房子,将娘接到镇上住,将来儿子成家了住着更方便,好不容易在镇上稳住了脚根总不能老了还回乡下住,他觉得媳妇说的对,这钱啊,也存了十来年,应该有不少了,正好问问媳妇,加上乌梅汤,说不定明年就能换个大房子,娘老了,他怕再不换大房子有些来不及。
顾菲菲逗着来福,怎么看怎么可爱,一脸的笑。
“奶奶,吴大夫过来了。”二房孙媳何花推门而入,轻声软语的说着话,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顾菲菲觉得这小姑娘长得真甜:“是你打扫的磨房呢?拾掇的可真干净。”
何花略显羞涩,得了奶奶的夸,她有点激动,脸红红的眼睛水灵灵:“娘吩咐我的,让我管好来福,磨房也得时时整洁。”说着,又问了句:“奶奶来福需要帮着洗澡吗?”
洗澡啊,顾菲菲琢磨了下,曾听公司里养狗的同事说起过,狗似乎不需要经常洗澡,一月一次或半月一次:“天热,半个月洗一回。天冷些就一月洗一次。”
“奶奶我记着呢。”何花乖巧的点着头。
出了磨房,正屋里吴大夫坐于桌边,旁边放着碗热茶,顾菲菲进了屋与他寒暄。
吴大夫说:“我这五禽戏是简化版,共十五式,任力为之以汗出为度,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事,得日日坚持,方能强其体魄令身体轻便耳聪目明。”
“我会坚持的,风雨无阻的练。”顾菲菲很认真的回了句,眼神坚定。
吴大夫暗自点头,喝完茶,俩人到了院里。
吴大夫一招一式的教着,顾菲菲站在身后依葫芦画瓢似的学着,一遍两遍三遍……太阳出来了,清凉的空气里有了丝丝热,一直耍了五回,吴大夫才收招,慢条斯理的说:“先每天练五回,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再慢慢加,不宜过多,十回左右便回。”
“好。”顾菲菲点头应着:“灶上正准备早食,吴大夫先到正屋里歇会,吃个早饭,明儿还得劳烦你过来再教一教。”
“你记得多少?”吴大夫好奇的问了句。听这说话,像是记了不少,还挺稀奇。
顾菲菲想了想:“三分之一吧。”其实差不多记了一半,但她年纪摆着呢,不可能学这么快,说少一点。
吴大夫笑着说:“很不错,看样子我再教个两三天就能全部学会。”
“是还得劳烦你多跑几趟。”
张婉桃随时注意着,见婆婆和吴大夫往正屋去,放下手中的活进了灶屋,打算重新泡一碗新茶端进正屋。朱凤喜看见了,说:“井里冰着昨儿熬好的乌梅汤,我刚喝了半碗,味道好的很,别上热茶,给吴大夫上碗乌梅汤,这儿有半壶放了会的,不怎么凉,壶里的给娘喝。今儿不煮绿豆稀,杂粮馒头配乌梅汤,乌梅汤的份量不是特别多,田间地头干活的多成盛点儿,咱们先尝个味,昨儿六弟买了不少熬汤的料回来,吃了饭我问问娘,若是能熬,一会咱们也熬一陶罐,煎好了放井里,中午歇响喝正好合适。”
边听二嫂说话张婉桃边往碗里倒乌梅汤,放进茶盘,双手稳稳当当的端起茶盘:“二嫂,我去正屋送汤。”
刘娇杏有点不乐意,走到二妯娌身边小声嘀咕:“乌梅汤还没开始卖钱呢咱们就先吃上了?是不是得保密些?不是说了有什么事你得先跟我打打商量,你咋就一声不吭的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咱们家的方子,咱们自家人喝没事儿。”朱凤喜瞧着大嫂眉眼的扭捏,问她:“你不想喝?刚喝了小半碗还说没喝够呢,这话谁说的?”用手推了推不说话的大嫂,一脸的调侃:“又不是咱们出的钱,白得的汤你不喝?留着生虫呢?”
好像是有点道理,刘娇杏抿着嘴:“那,那就这样吧。”
正屋里,吴大夫喝着乌梅汤,眼睛一亮:“这汤,不是邱家的汤吧。”他细细品尝了下:“比邱家的味道更好,回味鲜明。”
“家里自己的方子,和邱家略有不同。”顾菲菲笑着说话:“吴大夫喜欢,一会拿瓷壶装满,带回家中放井里搁着,到了午间最是天热时,拿出来喝才是最最舒服解暑呢。”
“老夫人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吴大夫乐呵呵的笑。
张婉桃没忙别的事,就在正屋里候着,有个什么事她能及时搭把手,总不能由着婆婆亲自来。听着他俩的交谈,又想起二嫂的安排,她悄悄儿的去了灶屋,把事说了说。
“金秋将井里的陶罐提起来,当心些,慢慢提上来。”朱凤喜拿起一旁的瓷壶,里头有一半的乌梅汤,捧着陶罐灌满一壶,放桌上搁着:“这汤喝不得,是要送给吴大夫的,你们记着些。”
众人听着直点头,大房闺女顾月莲开口说:“二婶,我会盯着点。只是,剩下的汤怕是更不好分,还要不要煮个别的汤?”
“去菜园里扯把青菜来,煮一锅汤,放两个鸡蛋添点蛋香。”朱凤喜麻溜儿的重新安排了下早饭。
吃完早饭,吴大夫提着乌梅汤,说是要消食,由他慢慢走回去,用不着驴车送。顾菲菲送他到院门口,人走远了些,才往屋里回,余下的儿媳小辈也各忙各的事去了。
未时末,下午三点左右,这时辰院里没人,日头烈都缩在屋里做针线或绣小件儿或忙着别的活儿。
正房屋里顾菲菲刚睡醒,侧头往旁边瞧了眼,大儿媳坐在桌边,腿上放着针线笸箩,一只绣了大半的虎头鞋,桌上放着把蒲扇,她绣两针活,拿起扇子摇晃两下,难怪睡梦里总觉得凉风徐徐吹,迷迷糊糊间便睡的久了些。
刘娇杏没发现婆婆醒了,摇了几扇子继续做绣活,给未出世的小孙孙做的虎头鞋,巴掌大的小鞋儿费劲的很,从六月初就开始整现在都快月底了还没做完,眼看农忙将至,七月底都不一定能做成。慢慢磨吧,说是穿了虎头鞋的娃儿,都能长得壮实百病不侵。
顾菲菲在躺椅里缓了会,整个人彻底清醒,她撑着扶手慢慢起身,安静的屋内埋头做针线的刘娇杏听见了这点动静,朝着婆婆看了眼:“娘,醒了啊。”放下手中活,针线笸箩往桌上搁,给婆婆搭了把手:“我去打盆水来,洗个脸,舒服些。”
沁凉的井水,洗完脸,顾菲菲提起瓷壶倒了半碗乌梅汤,喝上两口:“中午没歇会儿?”
“歇了会呢,醒来没甚事,过来看看娘顺便做会针线活。”刘娇杏笑着说话,问道:“娘要不要吃糕点?阳鸿带回来的马蹄糕和果脯,我拿些出来?”
确实有点饿,顾菲菲点着头:“阳鸿媳妇呢?她跟我吃一样的饭菜,估摸着也饿了,过来一道吃点糕垫垫肚。”
“中午那会饿的睡不着,我给她下了碗面放了个鸡蛋,这会应该醒了,我看看去。”刘娇杏先给婆婆拿出马蹄糕和果脯,然后才出了屋往了侧屋,果然儿媳醒了,正在屋里做着小衣裳:“你奶奶醒了,喊你过去吃糕吃果脯。”想了想说道:“你人不太舒服,针线活少做些,总低着脖子会更加不舒服,月莲绣活不错,她当姑姑的自然得帮着做几身小衣裳,孩子出生后,衣裳鞋袜一准儿够穿,你顾好自己就行,舒舒服服的养胎,争取生个大胖孙孙。”
“听娘的,我省得呢。”金春兰乖巧的应着,收好针线活起身随婆婆出了屋。进了正屋,她笑着喊:“奶奶。”
“来了。”顾菲菲指了指桌上的马蹄糕和果脯:“随便吃,我吃不了这么多。”说着,又看向大儿媳:“你也吃,天热,不耐放。”又指了指瓷壶:“还有半壶乌梅汤,想喝就自己倒。”
祖孙三人喝着乌梅汤吃着果脯马蹄糕,有一下没一下的唠着家常,屋外日头毒辣阳光亮的刺眼,躲在树上的蝉一个劲儿的嘶鸣,屋里氛围好,听着一阵阵的蝉鸣倒也不嫌烦闷。
一辆牛车顶着大太阳缓缓的驶进院里,顾元正顾元初从牛车上跳下来,西厢房的朱凤喜从门口瞧见了,一脸高兴的走出了屋子:“你们回来啦。”对着身后的两个儿媳说:“快,给你们大伯和爹打洗脸水,端上乌梅汤,这天可真热,快进屋里歇歇。去正屋吧?我刚看见大嫂打洗脸水,娘应该睡醒了。”
何花与杨妮儿听见婆婆的话,顺着走廊往正屋去,挨着屋檐走匆匆进了灶屋。
“奶奶,娘,好像是爹和二叔回来了。”到底是年轻些,一点儿小动静听的清清楚楚,金春兰站起身朝着院里望去:“车上堆了好多布匹还有好几个包裹呢。”
刘娇杏放下手里的虎头鞋,针线笸箩搁桌上:“娘我看看去。”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可算是回来了!藏着一肚子的话都快憋坏她了,得好好跟丈夫说道说道:“月莲,你爹二叔回来了。”出了屋,她不忘朝着侧屋喊了句。
在屋里认真给未出世的小侄儿做衣裳的顾月莲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嗳,来啦来啦。”
张婉桃原想着没四房什么事呢,瞧见一车的东西,放下手中的布鞋,对着长女说:“我得去搭把手,东西也不是特别多,你就在屋里歇着,我去去就回来。”
“娘,都出来了呢。”顾金秋想着,大娘喊了月莲姐出来,就我呆在屋里算什么样?“娘咱们一起去,我也搭把手,这么多布匹呢,一家子都能有新衣裳吧。”心里高兴的紧,有新衣裳可穿,正好找月莲姐和秀秀商量做什么样儿好,可惜明月没回来,她年纪虽小却很是聪明,镇上流行什么样的款式最是晓得,做新衣裳时若能得她指点,做出来的新衣裳一准儿好看。
朱凤喜结了车钱给老伯,又领着他进灶屋端来一碗水:“老伯稍歇会儿,水不够缸里还有,我领人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不着急,不着急。”老汉拘谨的摆着手,咕噜咕噜的喝水。
朱凤喜出了灶屋,寻思着东西都往婆婆屋里搬,正好热闹热闹,便进了西厢将窝在屋里的闺女秀秀喊了出来:“你爹和大伯回来了,还不去正屋看看。”
顾秀秀放下绣了一半的帕子,嘴里应了声喔,懒懒慢慢的起身拖拖拉拉的出了屋,朱凤喜瞧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懒得管她匆匆出了院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