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厅外,哨子一响,信号弹一放,杨洪天的手下便立刻意识到——
舵主动手了!
大厅里,帮中的老人看到潘逊死而复生,还在震惊当中。
杨洪天两眼发红放下哨子,高声道:“把这里的人都给我拿下!”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成型,他的手下就在外面被人截住了。
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骂声,杨洪天脸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霍地看向了翁明川。
翁明川神色不变。
他的人早埋伏好了,加上钱家的护卫,一部分在岸边配合裴植拦下江上的进攻,另一部分在厅后埋伏着,防备杨洪天狗急跳墙。
“放开!”
厅外,那些人被摁在地上还要挣扎,就感到颈后传来针刺的痛楚。
下手的人没轻没重,扎得他们发出痛叫声,被针刺之后很快整个身体就麻痹了。
那些压住他们的人也松了手,拿着手里的针,露出叹服的表情。
这些就是普通的绣花针,只不过浸了游神医配的药,扎一下就给他们麻痹了。
游神医给的药水药性极强,下午他们有不小心把自己手扎到的,麻到现在还没恢复行动能力。
“这……”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漏网之鱼回头,见自己的同伴被这样轻易就制服了,心中骇然,不知他们是用了什么手段。
这样一来,显得前方才是正途了。
“快!”
见到自己的手下当中还有几个硕果仅存的冲进来,杨洪天再次生出了希望,“快抓住帮主!”
那三人看到这满厅的老弱病残,顿时有了底气,大喊一声就朝老爷子冲了过来。
翁明川护着老爷子退了两步,沉声叫道:“明宗!”
小胖子同样举起双拳大吼一声,朝着这三人冲了过去。
小少年的力气极大,完全对得住他这像炮弹一样的身形。
他手臂一震,几枚金环就从袖子里露了出来,撞到一起,在他手腕上形成了两只金属护手。
人人都以为钱家的小少爷手上戴的是金镯子,然而并不是。
这是几只由黄铜打造而成的手环,打起架来可攻可守。
翁明川是个读书种子,但钱明宗静不下这心。
为了让他消耗旺盛的精力也有能力自保钱家给他请了师父教他外家功夫。
钱明宗冲到其中一人面前扎稳马步长拳当胸顶出!
被打中的人顿时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另外两人见状脚步一颤可是小胖子没有给他们后悔的机会。
他向左一步一招双峰贯耳打不到太阳穴却打到了这人的脖子令他瞬间晕厥。
剩下第三人:“……”
他已经想退了小少年却是一个抱肘冲撞也把他撞飞了出去。
收拾完这三个人钱明宗这才收了架势回身看向上首的杨洪天。
杨洪天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人会被收拾得那么快姓钱的这小子功夫竟然这么好!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钱明宗他只觉得地面在随着这小子的脚步而震颤。
眼前这个不像半大少年更像一头洪荒猛兽。
杨洪天眼角抽搐不由得往座椅后躲去:
“你……别过来!”
……
漆黑江面被天上明月跟岸上火光照亮。
在这里被拖了片刻阎修就知道杨洪天在上面多半是要顶不住被擒了。
思及此他也不再留手直接命令大船冲撞将周围的船顶开直接登岸。
岸旁那些先潜下去凿船跟过去堵路的漕帮青壮湿淋淋地上了岸。
明亮的火光下他们的样子终于能看清楚了。
只见他们不光穿着黑色的衣服
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双眼睛是亮的。
他们这几十个人是下午被翁堂主集合起来交由裴先生操练的。
裴先生以最简单的琴声为指挥琴声什么时候响他们就什么时候动。
轰然数声江心的几艘大船冲开了拦在周围的小船把被凿穿的船只也顶开了。
小船上的士兵都回到了大船上准备随大船直接碾压过来。
高处的琴声猛地拔高回到岸上的漕帮青壮立刻散开。
他们第一波的任务完成了。
江心停留的大船上阎修看着左岸。
那些人一散开瞬间就又不见了踪影但现在有了月光岸上更远的地方
他也能看清。
装载士兵的船随着鼓点朝两岸靠近。
阎修则望向高处,寻找自己的目标。
今日他来漕帮,原本只是为了扶杨洪天这个傀儡上位。
可是现在被人在暗中挡下,他就只想看看究竟是谁挡了自己的路。
他的目光不断地扫视,沿着琴声看向了那座岗哨似的高处。
上面只有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少女在弹奏,月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辉。
她抬起头,琴声未停,目光也朝着船上射了过来。
只是在这个距离,他们谁也看不清谁。
“就是她?
阎修眯起了眼睛,可是又在心中推翻了这个想法。
左岸一处民居屋顶,裴植早就让游天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这个位置离岸边近,又有一棵树挡住他们的身影,他可以离得更近来看一看,船上指挥的人究竟是谁。
阎修没有捕捉到他的影子,但裴植看清了他的模样。
趴在屋顶上,游天观察着船上那人,皱着眉将他的脸记下,问道:“这人是谁?你认得吗?
“认得。
在他头顶,裴植的声音有些奇怪。
裴植少时离家,在明镜先生门下求学。
几个师兄弟里,他排第二,阎修排最末。
这个小他几岁的师弟眼高于顶。
从入门第一天开始,就处处跟他较劲。
后来裴植去参加科举,阎修也去。
他考中了,阎修却落了榜。
裴植觉得这很正常,毕竟他年纪还小。
而且上京赶考之前,他们老师就说过,阎修这次去考,多半不中。
因为这次主考的官员是他的同年,明镜先生对他的性情很了解。
像裴植这样没有什么短板的,他会取中,可是像阎修这样长处极其明显,短处也极其明显的,落在他手,就必然会被扫下去。
“取不中也好。老师当时这么说,“他性子太傲,行事又过于极端,回来多读几年书,磨平了棱角再出去,就能好好做官,好好做人了。
结果阎修并没有回去。
落榜之后,他直接消失了。
裴植在边关数年,跟故友偶有通
信问起都无人见过阎修。
此刻他看着船上那个已经从惨绿少年长成青年神色之中却依然可见那种掩不住的阴沉极端的师弟心情复杂地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去桓瑾手下做了幕僚。”
不过这性情倒是半点没变。
这次自己回来遇见意想不到的人跟事还真多。
两人正说着强行登岸的船终于靠岸了。
船上再次现出了弓箭手的影子。
他们一靠近就先一轮齐射。
箭矢“咄咄咄”的扎在岸上。
确定了下面没有人船上的士兵才开始下船登岸。
然而第一批人刚上岸走了没有几步几张大网就兜头兜脸地罩了下来把他们全都罩了进去。
“什么东西!”
“混账!”
被罩在里面的士兵沉不住气顿时开始挣扎劈砍想要脱身。
可是渔网上尖锐的东西却割破了他们的手刺伤了他们的脖子。
伤口不大但被刺到的地方立刻就开始发麻而且迅速向着全身蔓延。
不多时中招的人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只剩下眼睛还能动。
继在忠义厅外发挥功效之后游天的药又在这里大发神威。
裴植看着心中感慨道:他那师弟阎修被称作毒计层出不穷可是他的毒哪里比得上游天?
游天这药配来都是在山中放狼放虎的连猛兽都扛不住更别说是人了。
阎修在船上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很不耐烦。
漕帮这些人别的不行这种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不过也是螳臂当车拖延时间罢了。
他带来的人足够多虽然倒下了第一批
终于登岸的士兵跟藏身船后把脸涂得一片漆黑的漕帮青壮交上了手。
岸边瞬间战火纷飞响起了砍杀声。
登上岸的士兵拿的是兵器漕帮子弟手里拿的东西就多了——
有鱼叉有长棍有镰刀还有斧头。
他们平日在漕帮总舵虽然也有训练但绝对没有厢军专业。
因此一交手就很快开始见血。
而跟他们交上手的厢军也发现这
些人实在是卑鄙得很!
不光是刚刚的渔网他们的鱼叉、斧头跟镰刀上也抹了药!
自己的刀割到对面这些人一下他们会流血却不一定会倒下。
但如果自己被他们割到人就一定会麻!
两岸交手的动静大起来整个船坞的人都被惊动了。
男人们提着家伙聚集了过来。
原本他们都在家里休息或是在灵堂帮忙听到动静一出来就看到岸边起了火光而且还有人摸黑上岸在跟他们漕帮的弟兄交战。
“他奶奶的!有人打上门来了!”
“兄弟们抄家伙上!”
漕帮建立之初他们的地位也是打出来的漕帮子弟的骨子里都还留着那种凶悍。
火光中他们一呼百应全都涌了过来。
一时间上岸的士兵多岸上聚集过来加入战局的人也多了。
再加上笼罩在船坞上空的破阵曲催动战斗意志令他们更是气血翻涌恨不得把对方打出脑浆来。
陈松意目光在岸上混乱的战局中掠过看向裴植跟小师叔藏身的方向。
同是修行了《八门真气》的人她此刻最懂游天的心情了。
下面这样打起来简直就不堪一击。
这种阵势他们一个冲撞就能结束。
但小师叔没有现身。
必定是因为裴植按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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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暴露他才没有下去。
“这……”
杨洪天留在船上的那些手下也懵了。
他们没有想到在自己看来会很轻松就能占领船坞的登陆战会打成这样。
但他们知道如果输了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也连忙跟着下船
“老帮主不行了翁明川想要把持总舵——我们跟着杨舵主回来还请了总督大人的兵来支援你们这是要跟总督府作对吗?!”
话音刚落就有个把脸涂得漆黑的汉子骂道:“放屁!漕帮的事情漕帮解决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插手?而且这里哪有什么兵?这他妈都是杨洪天的人吧!”
听到这话本来还打算收敛的漕帮子弟都觉得没错——
没错他们漕帮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
管了?
就算要打一场来决出谁是帮主,那也是漕帮内务!
跟什么总督府没有关系!
船上,阎修看着岸上战作一团,自己的人派下去竟然没有占到优势,不由得骂了一声废物。
他转过身,再次下令:“放箭!”
传令官愣了一下:“可是……”
他们的人还在岸上。
箭矢无眼,射下去谁都要死。
阎修眼睛冷冷朝他看来:“放。”
“……是!”
江心大船上,鼓声再变,是射击的命令。
靠在岸边的几艘船上,弓箭手听到传令虽然错愕,却不敢反抗,本能的架起了箭,指向岸上混战的士兵跟漕帮子弟。
“不好!”
陈松意听到鼓声变化,指尖弹奏的琴声也跟着一变,让在岸边缠斗的漕帮子弟快退开。
船上指挥的人心果然够狠,连自己的兵都不顾。
如果不避开的话,他们的伤亡定然惨重。
屋顶上,听到琴声一变,见船上的弓箭手又开始拉弓射箭,游天待不住了。
他挣脱了裴植的手,道:“我不用刀,我换个别的——你要是再按着我,可就要给他们收尸了!”
听到这话,裴植果然没再按着他,游天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他面前。
裴植抬手两指放在口中,用力一吹,尖锐的哨声响起。
本来在擂鼓的铁甲拿着鼓锤,如战车一般冲了出来,在岸边横冲直撞,吸引走了大部分注意力。
裴植这才放下手,隐忍地咳嗽了两声,再看向船上那个身影。
几年不见,阎修真是越来越偏激,越来越狠了。
可是游天不用刀,他想用什么?
从民居屋顶上下来,游天一个起落就掠到了岸边,提起两个青壮上了一艘没有被波及的小船。
两个脸涂得漆黑的青壮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塞了一把桨,听游神医说道:“快,用最快的速度过去。”
“是!”
见识过神医的手段,他们两个对游天的崇拜已经远远跟堂主平齐,立刻绷紧了肌肉开始划船。
江面上,阎修就见到一只小船绕出来,飞快地来到了站满弓箭手的大船后方。
那个立在舟上的身影单脚在船上一踏,就如月下的大鹏一样飞了起来!
他停在半空中,两手一撒,就有无数暗器像天女散花一般,挟着破风声落到船上。
那些弓箭手还未反应过来,落在脚边的火药弹就轰然炸开!
“啊——!”
几艘船被炸得从中间裂开。
而爆炸带来的能量把船上的人都轰飞了出去,惨叫着落入水中!
这样大的动静,让岸上交战的双方一时间都傻住了。
他们回头看着燃烧起来的船跟漂浮在水上的碎片,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
阎修也是瞳孔收缩,猛地冲到了栏杆前,看着这个落回小舟上的道士。
只见月光下,他转头看向自己这个方向,明显还有余力把刚才的爆炸再来一遍。
情势不妙。
阎修握紧栏杆的手用力得指尖发白。
漕帮背后的人不按理出牌,一个两个都疯得很。
他这次来,原本是准备不动声色地接收漕帮。
他本以为带这一千人就足够,既没有调动战船,也没有装填火药……
“先生……”
传令官同样脸色发白地来到他面前,等待阎修的下一个命令。
“撤……”
阎修虽然心有不甘,但依然吐出了这个“撤”字。
漕帮今夜有高人,凭这一千人没有办法把他们拿下。
传令官松了一口气,立刻转身就跑。
岸上,听见江心大船鸣金收兵,那些没了战意的士兵立刻开始后退。
他们的船被炸了,有些干脆跳水游回去,有些则战战兢兢抢了岸边的小船,也没有人阻止。
……
阎修带来的这一千人,回到船上的只剩不到一半。
他们很快就撤走了,江面上只剩下漂浮的残骸跟一些断了气、还没断气的士兵。
相比之下,漕帮的损失并不多。
岸边众人看着这些船狼狈离去的方向,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