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见到碧娘第一眼,陈松意就看到了她身上那缕跟自己相连的细线。
那是因为她家所泽被的气运,跟她系出同源。
至于为什么会若隐若现,当时的陈松意没有想明白。
直到她见到了浸在水潭里的小姑娘。
原来这家气运的泽被主要不在大人身上,而在这个孩子身上。
因为这个女儿,碧娘的晚年能享儿孙福。
可在陈松意眼中,她的命数却朝着断子绝孙变化。
正是因为小姑娘差点在水里死去。
她再次转过身,看向站在门边的奚大郎,对着他断言道:“这一次你本就考不上。”
风云已起,这一届科举会是一场龙争虎斗,不是俊才中的俊才,绝对没有机会冒头。
这番断言令奚大郎深受打击,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但陈松意又继续说道:“三年之后你会中举,运气好的话还能中个同进士,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他没有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的命,只能说脚踏实地,可以做个不错的地方官。
“你晚年会有儿孙福,你做不到的事,你的外孙可以替你做到。”陈松意一边说,一边向他走来,然后一指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因为你的这个女儿真的很有福气。”
这话引得众人又看向正在床上昏睡的小姑娘。
哪怕不是第一次听陈松意断命的护卫三人,也因她寥寥几语道破的天机而震颤。
在离风珉还有几步的地方,陈松意停了下来,放下了手:“本来按部就班,这一次失败,下一次就能成功。可你娘偏偏给你借了运,你旺起来,你的孩子自然就弱下去。你们夫妻的命数从晚年有福变成无子送终,值得吗?”
在她身后,碧娘捂着嘴,眼泪已是滚滚落下。
而想到自己最近的意气风发、文思泉涌都是以女儿的健康换来的,奚大郎也是摇摇欲坠地后退了一步。
不值得,当然不值得。
此刻,所有人的心中大概都在想,要是没有贪这一次,让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唯有风珉注意到,陈松意的眉宇没有因为这个谜题破解而舒展。
借运会损害子孙后代的福运没有错,但不该预支得这样狠的。
本身三年之后奚大郎就有中举的运气便是再进一步金榜题名也不至于让孩子这样死去。
这让陈松意联想到了自己。
这种被夺取气运的感觉太像了。
此刻孩子奶奶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和躺在床上遭罪的孙女终于消化了这一切。
知道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以后她忍不住懊恼地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打自己的脸“是我害了小丫!我该死!我该死!”
“老婆子!老婆子不要这样!”
奚老军看不得老妻如此忙冲过来按住她的手可孩子奶奶却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老头子啊!”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嚎啕道“是我害了大郎!你怪我吧!”
本来依照他们儿子的命数这一届考不中下一届就能中了。可是现在能提前考取功名代价却是要断子绝孙。
那他们老奚家积累下这福气又能给谁?
这都要断子绝孙了啊!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被她的哭声盈满。
屋子里的女眷看到这一幕既是同情又是害怕。
她们可记着这都是胡三婆的符干的好事这符她们也都拿了的。
虽然家里现在没有像奚老军家一样出事可已经埋下祸根很可能下一家就要轮到她们家了。
——这可怎么办?
她们心里慌乱起来一时间看着陈松意心中又生出了一点希望。
这小公子救回了小丫应该能帮他们的吧?求他帮助应该能化解的吧?
当她们还在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碧娘比她们更快一步。
哭得肩膀颤抖的她看到婆母后悔不迭的样子忙放下了手跪下膝行向陈松意:“公子——”
陈松意看着她来到自己面前捉住自己的袍角。
她泪流满面地仰起头恳求道
听到儿媳的声音奚大娘也连忙直起了身同样来到了陈松意面前:
“求公子救救我孙女!求公子救救我们奚家!若是一定要有人死就拿了我这条老命去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梆梆地磕起了头。
陈松意没有动。
这一刻,奚家村的人再看她,心中都生出了一种颤抖跟敬畏。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有着他们不能理解的力量,唯一一个可能破解这个术,救下小丫的人。
风珉听见身后的护卫低声道:“要是让老四跟老六知道今晚这么跌宕起伏,肯定恨死我们了。
“就是,老三居然要他们看孩子,不让他们跟来。
原以为陈松意那神准的推演术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她还有其他的能力。
同是进入这里,她在院子里转一圈就找到了符纸,他们却半点异常也看不出来。
那接下来呢?她要破这个术吗?
他们很是期待。
风珉却跟他这几个期待不已的护卫不同。
他见到少女的眉头在奚家人的恳求之下皱得更紧了。
她就像废弃的庙里一尊泥塑的神像,他心中不知为何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偶然发现她的凡人奉上香火,叩首恳求,想要她出手解除他们的苦难。
她也想帮他们,可她终究不是真正的神。
她终究只是泥塑出来的,身上缠着蛛丝,落着灰尘。
很多的苦难压在她的身上,令她不能展眉。
她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终于,陈松意的声音响起,不复先前的平静,多了几分沉重。
她说:“我救不了她。
“这……
这几个字令跪在她面前的两人都错愕了。
陈松意弯腰,伸手去将捉着自己的袍角、犹如捉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碧娘扶起来,又再重复了一遍,“我救不了她。
做着少年打扮的少女神色凝肃,脸上的线条紧绷。
虽然她依旧站得笔直,但身上的每一寸都透出她的无能为力。
我救不了她,陈松意心说。
我甚至救不了自己。
躺在床上的小丫很快还会再烧起来,就像上辈子的她一样,会一直衰弱下去。
甚至因为年纪小,可能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死去。
对着碧娘的眼泪,她将话说得很慢,咬字很是用力,透出少见的无力来,“我很希望我会破解这个术,但我不会。
经历了两世归来,带着第一世的她没有
的武力、见识跟先机。
她所能做的都只是远离京城、远离刘氏想着拖过这两年活到十八岁却没有办法去破解身上被下的术。
当错把小师叔当成刘氏背后的道人以为他出现了她也只能用尽自己所学去尝试绞杀。
她也没有抱着生还的希望只想着如果死去是死在离家有一段距离的山林中。
碧娘怔怔地看着她就在这时原本在沉睡的小姑娘皱起了脸发出了哭声。
身为孩子的母亲碧娘的注意力一下子回到了她身上。
陈松意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离开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床边去抱起她的孩子:
“小丫……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探孩子的额头感到孩子额头滚烫于是惊慌失措地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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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来看着陈松意又再看向站在门边的丈夫“大郎!小丫又烧起来了……”
小姑娘一烧起来风珉就又想到陈松意刚才的话他们会无子送终。
这个孩子终究还是保不住吗?
奚大郎触到妻子的目光仿佛终于找回了一点精神迈过门槛进来就要抱起女儿:“去找大夫……陈家村听说有神医去找他说不定能治好!”
听到“陈家村”“神医”这样的字眼风珉跟他的护卫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游天。
且不说他能不能治好这种因邪术而起的病症就说他人都已经走了奚大就算去也找不到。
奚家村也有人知道忙拦住了想抱着女儿出去的奚大郎:“大郎陈家村的那位神医已经走了碧娘带孩子去找过的……”
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再次破灭抱着女儿的奚大郎停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几乎可以感受到生命力在她身体里的流逝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
这时站在门边的风珉开口道:“把符拿出来销毁不行吗?”
作为这里仅有的几个还保持冷静的人他的话一说出来又给了屋里的人新的希望。
“是、是啊。”奚老军有些结巴地道“小公子已经把符找出来了烧掉不成吗?”
然而陈松意摇了摇头:“术已经成了拿出来烧掉也没用。”
更何况照他们
的说法,那个胡三婆也不是第一天出来行走江湖。
她做了三十几年的神婆,突然就变得灵验起来,这不可能。
如果不是刘氏的手笔,就是更麻烦的、她背后的道人出手了。
陈松意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陷入焦躁跟绝望中的奚家人。
如果是刘氏,自己能做什么?
她除了能夺取自己身上的气运,还会其他的术吗?还能利用其他人的气运吗?
而且这里都已经符纸四散,离镇上更近的陈家村会怎么样?
陈松意握紧了手中的符纸,光是想都觉得心中发冷。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她要立刻回去看一看。
听见周围嘈杂的声音,小丫在高热中醒来了。
她睁着眼睛看向抱着自己的父亲,又再看向身旁的母亲,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奚大郎夫妇二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一声吸引了。
碧娘忙忍住哭泣,强撑出笑脸问道:“小丫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好热……也好痛……
小女孩虚弱地说道。
她转动着眼睛,在父亲的怀抱中看向了房中的其他人。
当她的目光跟陈松意相接的时候,那种命运的共感再次浮现在了陈松意心中。
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视野中,她跟这个小女孩之间连起了一条丝线。
她们身上的泽被系出同源,她们的命运短暂地相接。
因为这样的亲近,小丫在看到陈松意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陈松意瞳孔一颤,看到她身上还在虚实交替、生死变幻的命运线,眼前生出了白色的迷雾。
周围的一切褪去,她用力地去看透这片迷雾。
迷雾之中有马蹄声,她见到了今日他们来的路,见到了一驾疾驰的马车。
然而马车上雾蒙蒙的,她再怎么努力也看不透上面坐着的人。
所有人只听她忽然说道:“辰时三刻……两日之后,辰时三刻。
什么辰时三刻?
陈松意从迷雾中跌落,又回到了这个房间里。
众人惊异地发现,她好像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却上前一把握住了碧娘的手臂。
“还是那条路,去那里等——
“能救她的人在马车上,拦住他,她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