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后院跟厉王府竟然有一扇门相连。
陈松意提着食盒,照小师叔所说的方向过去,发现是真的。
门并不新,显然早就存在于这里。
她在这扇自己一直没发现的门前站了片刻,想到原本要在这里跟厉王府分享同一扇门、同一群下人的是景帝,顿时便觉得一切合理起来。
门没锁,在这边伸手一推就开了。
厉王府的春光透过这扇门,从墙的另一边照了进来。
这扇门开的位置正对着厉王府的后花园,春日一至,园中的花草就欣欣向荣地生长起来。
罩着阳光的花草在她的眼底留下暖融的色彩,陈松意沉浸了片刻,才提着食盒走了过去。
她本来以为门后应该有人守着,结果却没有。
她踏入另一座府邸,只有一根斜生的梅枝挡住她的去路。
仍旧穿着青色官袍的人微微抬头,发现两座府邸内连种的梅花都是一样的。
她伸手拨开了挡在面前的花枝,四周依然没有人上前。
门开在这里,厉王甚至没有留一个人守着。
这是景帝给予厉王的方便,现在成了厉王给她的信任。
拨开花枝后,陈松意往前走去,边走边想:“照小师叔所说,他们回来之后,厉王殿下先去了一趟上林苑,然后两个人又一起进了一趟宫。”
今天正是殿试读卷、公布排名的日子,景帝有不少事要忙。
所以在见过他们,听厉王简要汇报了一番开矿冶炼的进展之后,他就让他们先回来休息了。
游天就是这样知道了王府后花园这扇门的存在。
他刚刚就是走这扇门从厉王府回来的,出来的时候还把侯府这边的人吓了一跳。
蔓延的青草覆盖了石板,踩上去的脚感很好。
陈松意想着待会儿见到萧应离之后要先说哪一件事,可转了一圈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习惯性地抬手掐算了一番。
然后就像在新年宫宴上一样,她用卦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这才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萧应离人在马厩。
春日的下午,他刚从外面回来,入了一趟宫之后却没有去休息,而是洗刷起了自己的马。
对武将来说战马是他们非常重要的伙伴。
在边关只要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都会带自己的马到水源边去好好洗刷一番。
陈松意自己也有马名叫盗骊。
这个名字出自穆王八骏因它的体格健壮性格暴烈颜色又是很漂亮的浅黑色而得名。
它是曾属于厉王的名马“绝地”之后。
在厉王英年早逝以后绝地也不知所踪只留下后代在军中其中一匹就来到了陈松意手上。
她在重生回来以后想念的除了自己的武功就是自己的马。
盗骊能够日行千里跑起来像一阵黑色的旋风什么马也及不上。
在军中的时候陈松意也经常见别的战士与马相处。
她见过军中的小兵珍之又珍地梳理老马的鬃毛也见过自己的父兄站在及腰的河水里给他们的战马洗刷。
但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见到厉王也这样做。
春日回暖他站在马厩前身上只穿着单衣。
他卷起了袖子露出小半片胸膛跟手臂线条有种属于武将的、千锤百炼的英气。
在他的右手上还有一道伤却不狰狞在阳光下沾了水珠就像盘踞在他手臂上的一条龙。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马厩前也只有那一匹马。
仿佛厉王府的宽敞马厩就是为它一个而建的其他马匹都不配跟它站在同一个地方。
陈松意顺着声音过来目光一开始被刷马的人所吸引的。
可等看清那匹马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彻底粘在马身上了。
绝地这是绝地。
是传闻中厉王的战马也是“盗骊”的父亲。
它比寻常的马都要高大
它的鬃毛很长因为被水打湿茂密而柔顺地垂下带着属于草原的潇洒与不羁。
风珉的“踏雪”已经是顶尖的好马了可是跟“绝地”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就算是身为“绝地”最优秀的后代的“盗骊”在它父亲面前也黯然失色。
这时的“绝地”还很年轻用人的年纪类比它还是个小年轻就跟她的“盗骊”来到她身边时差不
多大,陈松意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战马的影子。
原本把马养在上林苑,这次去放鹿的时候想起了它,于是把它带回厉王府的萧应离拍了拍绝地湿漉漉的脖子,说了声“好了”。
忽然察觉到左前方有目光投来,他于是抬头,朝着那道目光存在的方向望去。
只见春日下午的阳光中,月余时间未见的人就站在不远处,身上还穿着青色的官袍。
这一次,她打扮得不及宫宴那日正式。
因为是从家里过来的,所以没戴官帽,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陈松意见站在马厩前的人一发现自己,就露出了她所熟悉的笑容。
叫他这一身不修边幅、还被水打湿的装扮一衬,比平时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随性跟不羁。
阳光下,萧应离朝她招手,手中还握着那把在滴水的刷子:“来。”
离开京城,他与她许久未见,两人之间却仿佛不存在半点生疏。
就是先前那徘徊在厉王殿下的脑海中,要如何与喜欢的姑娘相处、如何向她表露自己好感的问题,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也被他直接抛在了脑后。
他一唤她,她就条件反射的朝着他走过去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马厩前的一人一马面前。
一人一马,两双眼睛都在看着她。
绝地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目光有着跟它高大的身躯和如同山峦起伏的漂亮肌肉不相符的温柔。
它给陈松意的感觉跟脾气暴躁、难以驯服的盗骊完全不一样,令她很想上手去抚摸它湿漉漉的脸。
不过她克制住了,每个人的战马都是他们的伙伴,尤其是像绝地这样的名驹,照顾都有专人来,不会随意让人触碰。
从刚才发现她开始,萧应离就见到她的眼睛一直粘在自己的马上,自己一点关注都没有分到。
直到现在,她调转目光看自己,也还是在征询能不能摸一摸绝地。
萧应离拍了拍绝地的脖颈,很大方的对陈松意说:“摸吧。”
陈松意这才伸出手,向着绝地的鼻子探去。
仿佛察觉到了这是驯服自己的人所认可的人,绝地没有闪躲。
陈松意成功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掌下摸到了
绝地湿润的皮肤。
在它的鼻子上摸了两下,她又克制不住地将手往旁边移去。
她正在触摸传说中的黑色飓风,正在摸跟大齐的战神一起征战冲锋、打赢了许多战役的神驹。
这个认知简直让她目眩神迷。
掌下触碰到的蓬勃生命力更是在证明她不是在在做梦。
很艰难的,陈松意才把手从绝地的身上移开。
萧应离这才向她介绍起了自己的战马:“它叫绝地,是我在关外收服的。上回突袭草原王庭的右贤王,它立了很大的功劳。
陈松意不由得点头:“我知道。
如果说,世间还有谁比他这个主人更清楚绝地的战绩,那就是她了。
她对绝地的战绩简直倒背如流。
在驻守边关的时候,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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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想过要去看它是不是回到了野外,想重新驯服它。
梦中情驹在前,叫人实在很难矜持,她又忍不住把手放了上去。
看到她的表现,萧应离便意识到,自己先前想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
该送她什么礼物才会叫她高兴?自然是名驹了。
只是不能把绝地送她。
他想着,掌下又拍了拍绝地的脖颈,然后开口道:“冀州的矿已经全都开出来了,正在打造铁具,今年春耕会有足够的新农具可以分发,边军也会配置一批新的武器。
后者是他的封地中一直在生产,一直都没有停。
“要派往草原王庭的使臣也有人选了,等母后的寿辰一过,我们就可以立刻动身去边关。
等萧应离说完,陈松意才意识到自己还什么都没问,他就都先答了。
而答完之后,他才问陈松意手上提着的是什么:“是送我的吗?
“是状元饼。
陈松意收回手,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我娘做的。
食盒的盖子一揭开,里面的香气就立刻弥漫开来。
状元饼?萧应离这才想起了这桩事,新科状元的头衔落在了她的兄长头上。
陈母做饼的时候,大概倾注了很多欢喜。
她将这饼做得又香又酥,光是看着都叫人很有食欲。
不光是萧应离看了,生出了想尝一尝的念头,就连站在旁边
的绝地都忍不住用头去拱了拱陈松意,然后将嘴伸向了食盒。
它的动作令两人都愣了一下。
难得见到它对高级的草料之外的东西生出兴趣,萧应离用刚刚擦干的手拿起一块饼,在它面前晃了晃:“想吃?”
绝地轻轻地“咴”了一声。
它的主人便笑了起来,然后把手里的饼送到了自己嘴里,接着示意陈松意来喂它。
她提着食盒,又那么喜欢绝地。
喂它吃东西,正好增进一下感情。
陈松意想了想,从食盒里拿出一块饼放在掌心,送到了绝地面前。
黑色的骏马低下了头,温热的鼻息扑洒在她的掌心上。
它从她掌心里衔走了那块饼,很快地吃干净了。
等它吃完,陈松意忍不住又喂了它两块,这才收手。
它跟盗骊不愧是两父子。
盗骊喜欢甜的东西,它也喜欢。
她想着,又看了萧应离一眼。
见他摆手表示不吃了,于是重新把食盒盖上。
厉王殿下不喜欢甜口。
她将这个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的偏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把食盒放在了一旁,陈松意这才提起他不在边关的时候,自己找到了师父的下落。
这个消息果然让萧应离很振奋:“他人在哪里?”
“他在蜀中。”陈松意将自己得到消息的来龙去脉同他说了一遍,又提及了风雷寨,“蜀中一带还有非常擅长阵法的兵家后人,等太后寿辰之后,我与殿下借道蜀中回边关,正好可以前去招揽。”
她是记得的,为什么第二世的时候,厉王会去风雷寨招揽她爹。
因为张家在边关拥兵自重,又自恃阵法能够克制草原人,觉得自己无可替代,所以非常的自傲。
骄兵必败,他们就是草原人在边关打开的第一条缝隙。
前世就是这样,这一世也不会改变。
她不着急,是因为这一次裴植活了下来。
有他在,在他们回去之前,边关的局势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
前往蜀中,占据主动,先去风雷寨把她第二世的爹招揽到麾下,就可以随时替代张世龙。
她眼底浮现出笃定的光芒来:“把此人招揽到手,殿下必将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