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烫伤膏
    郁禾十岁那年,皇上便为她在皇城外的朱雀街建了一座气派豪华的公主府,作为公主,郁禾成亲本该入住公主府,但如此一来裴聿泽在府内便低她一头,她不愿委屈了裴聿泽,也觉得裴聿泽那样的天之骄子不该受委屈,便入住了裴府。

    裴子俶便将裴聿泽原本的院落和旁边的院落修缮合并成了一个宅院,不知是出于刻意还是疏忽,裴子俶并没有另外再给裴聿泽安排院子,是以,裴聿泽回府,必然回梧栖院。

    涂庚已经紧跟了上来,神色严肃靠近裴聿泽一些,不顾裴聿泽暼过来的眼风,他清了清嗓音,低声道:“公子,今日小阁老送了一盒糕点来给公主。”

    裴聿泽站住了脚,回望他一眼,深邃的眸光不辨喜怒。

    走进梧栖院的院子,远远便看到郁禾坐在临窗的圆桌边,目光凝于一处,模样认真细致,裴聿泽放缓了脚步,多看了一眼,就见她认真的小脸忽然染起笑意,明丽乖巧地捏了一块糕点在青鸟眼前晃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眼中蓦地就亮了,笑意更浓了。

    裴聿泽脚步微顿,才徐步走进了花厅,甫一进入,郁禾咬着糕点抬眼而来,咬合的动作停了一下,继而转过脸去看向了窗外,无视了他......

    “驸马。”青鸟和彩鸾站到了一边行礼。

    裴聿泽看了眼铺了桌上的糕点,本打算打声招呼就回书房的脚步朝那走了过去:“上茶。”

    郁禾闻言转过脸来,单手支着下颚,笑意未达眼底:“我这可没有驸马爱喝的什么雪芽三清,还是别浪费茶水了。”

    裴聿泽与她四目相接,语声微凉:“雪芽三清自是比不得公主的茶配这糕点更为合意。”他坐下后,整理了衣摆,背脊笔挺,风姿特秀,漫不经心扫过糕点。

    郁禾轻轻一笑:“自然。”

    裴聿泽目色一沉,语声冷冽:“上茶。”

    青鸟正要上前,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公子回来了。”

    常媚莲步走了进来:“奴婢为公子奉茶。”言罢,她身形翩然而至裴聿泽的身侧,染了蔻丹的手指捏起了茶壶的柄,手腕轻转,茶水入杯,一气呵成,尽是小心思。

    郁禾捻着指腹上的糕点残留,挑了常媚一眼,垂眸时,却见裴聿泽看着常媚,眼睛未动分毫,郁禾突然糕点噎在喉咙处,吞不下:哼,婶母还说他不近女色,我看他是色中恶鬼,见到个有几分姿色的姑娘眼睛都直了!果然小时候的看法都是天真的!她赌气似的扔了吃了一半的糕点,糕点的残屑溅到了裴聿泽手背上,他目光移过去时,就对上郁禾生气的眼神,郁禾见他看过来,轻哼一声撇过脸。

    “呀,公子的手脏了。”常媚连忙拿出了她的绛色手绢自然抬起裴聿泽的手要帮他擦拭,郁禾气鼓鼓一瞪,还未开口,裴聿泽已经掣回了手,目光转冷。

    常媚空了的手僵在半空。

    “把烫伤膏拿来。”郁禾不快扬声道。

    青鸟和彩鸾突然看到常媚一个丫鬟竟敢如此逾越,惊怔地呆了,此时听到郁禾的声音,一时恍然,慢了半瞬青鸟才转身取了烫伤膏来,彩鸾借着给裴聿泽送手帕的机会用身体将常媚推了出去,顺道给裴聿泽换了杯茶:“驸马的茶凉了。”

    彩鸾将茶壶放下,退到一侧时,端着架子看向常媚:“你下去吧,这有我和青鸟伺候。”

    虽同为丫鬟,却也分等级,更何况青鸟和彩鸾是宫里出来的,在宫里是有品阶的宫女,便是裴府最有资历的陪房妈妈在她们跟前也只有低头的份,常媚留念地看了眼裴聿泽,只能退出去。

    青鸟拿着烫烧膏走了过来,郁禾伸出手,青鸟有些踌躇,这烫伤膏方才已经擦过一次了,虽然效用好,但若是此时再擦恐适得其反,可眼见着此时她家公主是存心要和驸马置气,她正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阁老送来的烫伤膏果然疗效显著,这么一会公主的红点都消退了好多。”彩鸾缺心眼似的上前惊喜道。

    也是郁禾娇生惯养,皮肤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否则,这一点烫伤放别人手上还不一定会显出来。

    正喝着茶的裴聿泽抬眸睨了烫伤膏一眼,眸光转深,语声清冷:“傅廷攸?”

    郁禾娇气看了他一眼,眼中较劲,心里像是喝了一杯彩鸾熬的酸梅汤,酸的冒泡泡,人家外人都知道她烫伤了,给送了烫伤膏来,他还做夫君呢!只知道关心别的姑娘!虽是意气,但想到裴聿泽关心段雨瓷烫伤时的模样,心底的酸意就冒到了鼻尖,瞪着裴聿泽凶巴巴的模样气势就软了,显出委屈。

    裴聿泽的脸色却是乌沉,慢条斯理开口:“事发突然,公主这么一点小伤,若非近身,实难发觉,便是府里下人都不曾知晓,傅廷攸如何还送了烫伤膏来?”

    此问让郁禾主仆三人皆是一愣,郁禾心中升起怀疑,却不愿在他跟前承认,轻哼一声:“小阁老有心了。”

    裴聿泽脸色更沉,莫名想起羲和公主和小阁老青梅竹马的传闻来,放下的茶杯磕得有些重了,自鼻腔溢出一丝冷讽:“有心。”

    青鸟没有意气用事,自然旁观者清,瞬间眼睛亮了起来,扬声道:“莫不是这烫伤膏是驸马送来的?”

    此言一出,郁禾神色一呆,方才的恼意浑然不见了,呆呆看向裴聿泽,裴聿泽未曾言语,重新执起茶杯喝茶。

    郁禾拿过青鸟手里的烫伤膏,看了好几眼,再抬眼看向裴聿泽:“这真的是你送的?”

    裴聿泽还是不答。

    郁禾的嘴角却渐渐漾起弧度,方才他说这伤若非近身实难发觉,那他怎么会发觉的?莫非当时他就注意到她也被热茶溅到了?她心底的酸泡泡也荡然无存了,却还是压下了嘴角,娇声道:“你不是还训斥我歹毒的吗?干嘛还送这烫伤膏来,是要同我讲和吗?”

    裴聿泽直面她:“我何时训斥公主歹毒了?”

    早上一度混乱,郁禾又气急攻心,哪里还记得说了哪些话,青鸟快速低语:“驸马的确没说。”

    他看她一眼,道:“我知那件事与公主无关,是意外。”他这样说,但也不曾怀疑过段雨瓷的用心。

    郁禾语塞,继而笑意抵达眼底,宛若临水而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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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合花,娇俏可爱地伸出手背,软糯道:“那夫君帮我擦药。”

    裴聿泽看了眼她柔腻莹白的手,那一点红,倒像是特意画上妆点的花样,他目光上移,触及她白得发光的脸,笑得灿若朝阳,他目光微微移开了:“此药短时间内不宜多次使用。”

    他说完起身正欲离开,又转过身去看向郁禾,她正捧着那扁平的罐子盈盈地笑,裴聿泽轻咳一声,在郁禾抬眼时,他道:“方才那丫鬟心术不正,不宜留用,公主可自行安排。”

    郁禾主仆三人皆是一愣,看着裴聿泽离开的背影,郁禾只觉得瑰伟英秀,不自禁露出甜甜的笑来。

    彩鸾反应迅疾,大喊一声:“公主!”

    郁禾心情开怀:“去吧。”

    青鸟拍拍她的肩:“这昭阳宫大小宫女六十个都被你调教的服服帖帖,区区一个常媚,不在话下!”

    “好咧!”彩鸾意气风发的去了。

    青鸟冲郁禾高兴地笑:“看来驸马果然不为女色所动,是个正人君子呢。”

    “谁知他是不是装模作样呢。”郁禾嘟嘴道,嘴角的笑意却是压不住,心里也像是沁了甘泉一般清冽。

    过了一会,彩鸾兴冲冲回来了:“公主,安排好了。”

    “安排去哪儿了?”青鸟问。

    彩鸾道:“给送去大厨房当烧火丫头了,公主,这丫头气性大的很,走的时候还叫嚷着不信是驸马的意思,要不要派人看着她?”

    “不必管她。”郁禾本来也没将一个丫鬟放在眼里,此时心里只想着其他事,“我们去库房挑些礼物吧。”

    青鸟会意:“是要送给夫人和今窈小姐?”

    郁禾道:“还有段雨瓷。”

    青鸟和彩鸾互看一眼,一切看上去好像是步入正轨了。

    ————

    “公主,公主,不好了!”彩鸾急切的喊声打破了梧栖院早晨的宁静,清扫庭院的小厮和丫鬟都吓得一跳,就见彩鸾径直跑进了寝室。

    郁禾贵为公主,自然不用晨昏定省,此时被彩鸾的声音吵扰才悠悠转醒,青鸟无奈地叹息,也不知彩鸾这性子何时能沉稳些,撩起床幔,见郁禾已经揉着困顿的眼睛磨磨蹭蹭地坐了起来。

    “公主,紫翘失踪了!”彩鸾已经跑到了床边,满脸急切。

    青鸟讶异:“你先别急,她出宫时说过要回老家,是不是已经离京了?”

    彩鸾断定道:“不会,她家中的浴桶里还满满的水,衣服都还在,紫翘做事不会那么马虎,而且公主救了她,她若是离开不会对公主没有交代的,听闻最近京华常有女子失踪......”

    郁禾已经清醒,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梳妆后,套了马车往紫翘家中而去。

    小巷里的宅子很小,只有一间屋子,并一个小院子,青鸟和彩鸾很快将这查看了个遍,回到主屋,看着站在浴桶边的郁禾失了主意:“公主......”

    郁禾鼻尖轻嗅,闻到一股清香,眉心微拧:“去大理寺。”

    彩鸾道:“对!去找驸马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