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睿领着大约四十几个五城兵马司中最末等的兵丁进了偏院,这都督府的偏院本就不大,如今这四十多人浩浩荡荡一起走进来,更是挤得是水泄不通。
那些人中有老有少,年长的甚至看上去比秦氏的年纪都还要大上许多,哪里符合她要找的条件?
她将连睿拉过来,悄声在旁道:“连大哥,其实有些人从年纪上就能排除了。”
大约是偏院中人太多了,搅扰的心烦意乱,连千户此时板着一张脸:“小子,你懂什么?这些五城兵马司中的兵丁每日不是巡城,就是缉捕盗贼、疏离沟渠,还有米厂、栖流所,顺天府内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由他们搭把手!哪和你们这些写文章的一般娇贵?”
他伸出一只手推了推前方险些踩到他脚上的几个兵丁又道:“不过是风吹日晒,长得略老成了些!”
连睿说罢又抓过地上蹲着的一个满脸皱纹,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问道:“喂,你小子今年几何啊?”
那白发老者一脸惶恐道:“大人,小人今年五十有二,不知大人有何事啊?”
连睿哑然了:“这……”
齐衍舟很给连千户面子,并没有笑出声。
最终,连睿还是败下阵来,听了齐衍舟的话,根据秦氏的年龄来推算,将偏院中凡二十五以上的男子统统请离了出去。
其实若按照李氏所言,在年纪上只找不及弱冠之年的男子便可,只是齐衍舟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行事谨慎了些。
如此,偏院中大约还剩下十来个人,较之方才,已是少了许多了。
齐衍舟看着一屋垂首的兵丁,又对连睿道:“连大哥,烦请你差人去都督府仆役房内寻一位李氏过来。她是此事件中的证人,和那秦氏同住一屋,想必也能识得秦氏的儿子是谁!”
连睿点了点头,朝着伍岳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便遣了两名锦衣卫一同从偏院中的小门出去了。
齐衍舟待伍岳走后,转身对着偏院中剩下的十几个兵丁笑着说道:“各位五城兵马司中的兄弟想必心中都有疑惑……”
齐衍舟又换上那副谦谦君子般的温和笑容,叫众人卸下防备:“其实,今日邀各位兄弟前来是有一件好事要与诸位相商!”
众人原本还因锦衣卫找上门来而惶惶不安,此时却听得那眉目如画的青衫公子所言有好事相商,便都一个个抬起了头,来了兴致。
“这位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连千户,他今日便是要在各位中选一人,充入北镇抚司……”
齐衍舟此言一出,在院内的众人便是哗然。
进锦衣卫?进北镇抚司?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连睿知道齐衍舟这小子又在狐假虎威了,好在这次没将连睿归为纪党中人,因此也十分配合道:“嗯,他说的不错,本千户正有此意!”
“千户大人!您看看我!我身体强健,是习武的好苗子啊!让我进吧!”
“嘿嘿,千户大人,您看看我!看看我!让我进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在连睿身边说着,纷纷开始自荐起来,生怕错过这天降的一张大饼。
一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兵丁此时一脸谄媚的挤开了旁人,贴在了连睿旁边,无比讨好的说道:“起开!起开!千户大人也是你叫的?连大哥,我家和您祖上有亲,是您堂爷爷的叔父的二姑家的……”
连睿听罢抬起一脚踹在那人身上:“我去你的!我连家三代单传!少他娘的在这里油嘴滑舌!想进北镇抚司有那么容易?听这位小……齐公子讲一讲进我北镇抚司的要求!”
齐衍舟仍是一副温和笑容:“诸位,想要进锦衣卫,这第一则便是年岁……可有重安元年生辰的?”
这句一问,在场众人都面面相觑,由方才热烈的氛围转而变得鸦雀无声。
只因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危险!
重安帝治军严明,北周律条更是明文规定:凡男子十六岁以上者才可入军。
如今是重安十三年,齐衍舟方才的那句话却直指重安元年,那满打满算,此时不过才一十三岁的孩童,又怎么能在五城兵马司中当兵丁呢?
那些人中果然有人疑惑的问道:“这位大人,您不是问错了吧?重安十三年距今不过才十三岁一半大孩童,怎么能在五城兵马司中当差呢?”
齐衍舟并不答眼前这人的问话,她的目光一一从这些仰着头满面疑惑的脸中略过,忽然便发现了在人堆里的角落处,有一个垂着头,身着一身不太合体军服的少年,虽低眉垂首,但也能隐隐瞧出那少年颤颤巍巍有些心虚的样子。
齐衍舟是不能直接问这些人有没有叫‘何富’或是‘秦富’的。
一来是面对的敌人太过狡猾,她不清楚纪纲和李州是否会提前打点好一切,万一此时有一位假的‘何富’或是‘秦富’冒认,到时在重安帝面前翻供,说是齐衍舟胁迫他或是伪造证据,那又该如何收场呢?
二来是直接问的话,恐生什么变故,假设何富与秦富皆不是那孩子的姓名,秦氏和李州做戏做足全套,将孩子挂在一户与此事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身上呢?
那便会打草惊蛇,什么都问不出了。
齐衍舟不像他人,可以有错的机会。
她现下每一步都站在悬崖的边缘处,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因此,她必须是十拿九稳,胜券在握。
她不能赌。
此时齐衍舟见那少年一副心虚的样子,便已知这大概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些:“连千户有言,北镇抚司此次选用的人选必然要是五城兵马司中最年富力强者,凡重安元年以前生辰的,一概不要。”
连睿十分配合,在一旁帮腔:“咳……齐公子说的是!咱们锦衣卫就要最年轻的!”
“且,”齐衍舟眉心一动,薄唇微微扬起,笑了笑又道,“只要是重安元年生辰的,锦衣卫的这位连千户便可免虚报年岁入军者的罪责!”
她声音十分温柔,但那话语却又如同沾了蜜的毒药,散发着甜美味道,引诱贪心之人前来品尝。
齐衍舟说完,便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放在了那角落处的少年身上。
只见那少年缓缓抬起头,面色微红,呼吸急促,似乎是听了齐衍舟的话后内心有了极大的触动,就连身体也不由向前倾了些。
她知道,这小小的少年和他娘一样,都有向上爬的野心。
反正是黄粱一梦,她再加些筹码又如何?
“连千户还有言,凡符合此次北镇抚司挑选者,入了锦衣卫便直接从百户做起!”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正六品?!大人您是在说笑么?”
连睿大约是听了她的话也颇觉荒谬,一张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眉梢处还是不免抽搐了几下。
齐衍舟见连睿没有适时给予回应,微笑着转头望向连睿,用眼神示意该他说话了。
连睿会意,马上便一正神色道:“本千户是传达镇抚使大人的话,镇抚使沐大人你们知道吧?怎会有假呢!”
他二人倒真是将狐假虎威演绎的淋漓尽致。
此时,后军都督府大殿之中。
正闭目坐于殿内蓄精养神的沐大人没来由便打了个喷嚏……
“镇抚使沐大人?可是那位少年将军?”
“姓沐的?朝中有几位姓沐的……难道是那位平交趾之乱,名动北周朝野的淮安王幼子沐大人?”
“镇抚使大人年初才得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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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亲封北镇抚司镇抚使,要培养锦衣卫中的亲信也是有的!正六品百户啊!看来是真的……”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话题无不是围绕着还被拘在都督府大殿之内的沐晖身上。
北周律法森严,自重安帝登基以来便重新修定了有关户籍的律法,将北周百姓们分为士、商、民、农、军等户籍,譬如从军者,便必须世代从军,自太祖皇帝时期便军籍在册才可。
虽军户比一般的民户、农户要好上许多,但没有背景和根基的北周百姓们即使入了军户,也只能如眼前这些五城兵马司中最末等的兵丁一般,直到垂垂老矣都只能在原位上摸爬滚打,升迁是想都不要想了。
所以,这‘正六品’百户一职,于他们而言可谓是平步青云,其中的诱惑究竟有多大,可想而知。
齐衍舟还是那张温和的笑脸:“如何?可有重安元年生辰之人在场?即刻便可由连千户带去见镇抚使大人!”
“我……”
人群中走出了一名少年,看上去年岁就不大,他颤颤巍巍的越过众人,抬起一双眼看向齐衍舟,二人对视间,只见那少年面容姣好,眉眼间像极了秦氏。
可还未待那少年走出来,方才去寻李氏的伍岳已领着人走进了院内,李氏还未进门,却见一个小姑娘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一蹦一跳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她看见齐衍舟很是惊喜,似乎是没想到还能和这温润如玉的青衫公子有再见面的机会,便大声喊道:“公子!公子,你抓到杀害翠儿的凶手了么?”
齐衍舟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就如同那河边的垂钓者,眼见着鱼儿咬钩了,她兴冲冲的刚要提起杆子,鱼儿却又遁入了水中。
她看向那原本越过众人的少年,此时他面上的神色已凛然一变,重又默不作声的回了原位,收敛起一双眉眼。
齐衍舟也适时收回了目光,无奈苦笑着摸了摸果儿的头:“嗯……还差一点呢。”
可能是老天与她作对吧。
她这些年东躲西藏,早就练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走一步算三步的习惯。
可偏偏在这案子上,她总是走一步,出一个岔子,实在是诡谲至极。
果儿还是蹦蹦跳跳的,仿佛没瞧出来齐衍舟当下的心情如何,仍十分天真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复又看向齐衍舟道:“公子,还差什么线索呀?公子,您和我说说!也许果儿能帮到您呢?”
怎料,还未等齐衍舟再开口,却见果儿盯着一个方向看入了迷。
果儿往前蹦跳着走了几步,盯着那一群兵丁中的一个人,突然面上的喜悦神色便没有了,转为了极为厌恶的神情喊了起来。
“秦富?!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衍舟瞧着果儿喊话的方向,前方正是方才那少年站着的位置,此时果儿蹦蹦跳跳的已走到了那少年面前,拉扯着他的军服朝齐衍舟喊道:“公子!公子!这就是那小秦姑娘的儿子!秦富!”
那少年原本已隐于人群之中,骤然被果儿点出了名字,也十分惊愕。
但见她喊出了名字还不够,此时反而拉扯着他的军服,方才的低眉顺目顷刻间便化成了一股戾气。
少年一把将果儿推在地上,大喊道:“不许你叫我娘小秦姑娘!不许你叫!”
待秦富反应过来时,周围已阒然无声,他茫然的抬起头,发现众人全都看向了他。
那本能的维护秦氏的举动,此刻,却恰恰点露了自己的身份。
齐衍舟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很想放声大笑几声,正可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以为要钓的鱼儿已经脱了钩逃跑了,却没想到下一刻,那鱼却直接扑腾着,跳进她的怀中了!